姜曼工作一年半,小林工作三年多了,小林父母的头发全都白了,小林有些着急了,人生不就是凑合着过嘛,小林跟姜曼说:我现在年龄大了,马上奔三十去了,我爸妈快四十岁的时候生的我,现在都奔七十去了,我即使现在结婚,马上生孩子,等我儿子会喊爷爷奶奶了,她们也到了古稀之年说走就走的年龄了,你看,如果你愿意,咱家就去结婚,你要是不愿意呢,你再找个好男人嫁了,我也去找个愿意马上跟我结婚的姑娘,咱不能互相耽搁着。
母亲让姜曼等等,再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姜曼也犯了嘀咕,可是工作了,接触的人也就那么几个,看着身边的这个丑男人,有时候也想换掉,可哪有那么容易,时间过了一天又一天,看着小林也是越看越是顺眼,想想他还能迁就自己,心里也就淡化了父母的意见,小林真跟自己谈结婚,姜曼也不置可否,看着小林急眼,姜曼也急了,说,那就去领证。
小林说,我们也应该结婚了,到了该结婚的年龄就应该结婚,你也别范顾虑,比如你要照顾家庭,你就继续照顾,你的工资我不管,你只要把公积金给我就可以了,加上我的公积金就能顶上房子贷款。
姜曼说,我不能把钱都给家里,我自己也要花钱,好不容易工作了,我也得满足自己的需要。
小林笑着说,你能有什么需要。
姜曼说,比如中国这么大,你都去过哪里呀?
小林被姜曼这么一问,还真问到了,虽然办公室组织过旅游,不过那个旅游就跟工作任务一样,小林说,慢慢来吧, 有钱了,可以走遍祖国的大好河山。
小林和姜曼去民政局领了证,小林跟母亲打了个电话,说自己领了结婚照,母亲高兴,但也没有过于高兴,母亲说自己算是熬到了头,你房子也买了,赶紧再生个孩子,我就是死也甘心了。
小林哈哈一笑,说,你这年龄又不算老,别老是死呀死的,我还没有好好孝顺你呢。
母亲语气坚定的说,现在日子好过了,有吃的,有喝的,俺这用不着你们谁孝顺,你们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就行。
小林听了,心里感觉很愧疚,母亲辛苦了一辈子,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更不要外出去旅游,母亲一辈子就活在了王家洼村,说,你这也太容易满足了,以后日子会更好,等我把房贷还完了,手头宽松了,每个月给你们点养老钱,让我姐在家每星期买点好吃的,享享福。
母亲笑着说,我们用不着钱,现在农村都发养老钱了,我跟你爸一个月都有一百多,买个盐买个菜啥的,这钱就够用了,你爸又闲不住,现在还能帮人家种地赚钱呢。
小林说,别让我爸去给人家干活了,这都多大年龄了,就不能闲着呀。
母亲说,我和你姐也说你爸了,他能听才行呀。
小林说,该享享福了,干了一辈子活。
母亲说,让他干吧,也算是锻炼身体了。
小林知道父亲60几岁还去地里给人干活,全在一个钱字上,可是自己现在每个月把工资还了房贷,生活费紧张的要人命,心里很不甘,却又没有办法。
小林决定把婚礼放在暑假举行,姐姐说了一句不如放在春节,姐姐又说,春节闹婚礼的太多,咱这辈份又大。
小林的辈份太大,满村的孙子重孙子,可是家族大了,辈份远了,也就不亲了,小林从上学开始,和自己村上的同龄人来往很少,上一代的更陌生,倒不是小林不想和自己村上的人来往,因为宅基地的原因,隔壁邻居是族里的近亲,为了两分长得宅基地,闹的跟仇人一样,隔壁邻居在族里属于兄弟多的大户,惹不起,只能躲,父母给哥哥盖房子的时候在村前边荒地上垫了一处宅基地。
因为是荒地,宅基地特别大,盖了房子,住着特别敞亮,后来叔叔也来旁边垫一处宅基地,父母垫宅基地的时候是用牛车,垫了多年才垫起来,叔叔要盖新房的时候已经发达了,手里有的是钱,顾了个车队,浩浩荡荡,车子拉土从哥哥宅基地上的路上坡,拉了一天,哥哥不同意,说这么下去,自己的宅基地下陷的厉害,叔叔嫌弃哥哥小心眼,口里不干净,哥哥急了眼,哥哥拿着铁锨,叔叔就跑,哥哥就追,族里的一个个哥哥看到了,过来抱着小林哥哥,小林哥哥急红了眼,跟族里的哥哥说,你松手,你不松手,我可不客气了,小林哥哥个子高,块头大,族里哥哥矮小,挨了一顿拳头,这个族里哥也有很多兄弟,虽然事后没有拉着兄弟爷们上门把小林哥哥揍一顿,可也是得罪了人。再后来,有次村里聚餐酒桌上,叔叔和哥哥坐到了一起喝酒,哥哥喝了很多,叔叔也喝了很多,叔叔借着酒劲说起哥哥的不是,想要弄哥哥一个难堪,哥哥也不吃气,气不过,就动手,旁边族里的一个哥哥拉架,小林哥哥没有把二叔揍一顿,把拉架的族哥揍一顿,结果把族里又一大家子得罪了。小林不爱出门,出门就是满大街的不对眼,辈份又大,喊个称呼都喊不上,头抬不起,路不能走,常年的没在村里走动,不认识人,不认识门,现在结婚了,族里还真没什么亲人了,哪有来闹婚的。母亲从小就跟小林说,村里没啥好人,好好学习,有个出路,以后不用回来村里生活。小林知道受气的感受,知道白冷眼的厉害。
父亲给哥哥盖的新房也老了,尤其是二叔拉土压过的那一边沉降的厉害,哥哥的房子裂了一道大缝,这缝隙就像是二叔和哥哥的关系一样不可弥补,也像是小林和王家洼这片土地的关系一样割裂了。小林考上了研究生,父亲才把住了三十年的三间土培房拆掉,父亲不舍得雇人,自己一点一点把房子拆了,剩下最后一面墙的时候,父亲让小林和母亲帮着推,小林双手想要用力,还没有发力,墙就爽快的倒下了,母亲笑着说,看看,这是你爷爷给盖的好房子。母亲说完觉着不对,说,你爷爷跟你奶奶不一样,你爷爷人好,可就是不敢管你奶奶。父亲在一旁默默听着母亲的诉苦,一言不发,眼皮也不抬。母亲说,要是以前,你爸听我说你奶奶的不是,早就跳起来了。小林故意笑着问父亲,是这样吗?父亲抬抬头,一张布满褶子的脸透出一副笑容,对着母亲说,行了,说说就行了。房子拆了,父亲并没有急着盖新房子,直到小林工作了一年之后,父亲才买石头,买红砖,请师傅,房子是38墙,房顶铺了钢筋,母亲说这房子能住几辈子不坏。小林看了新房,房子没有刷腻子粉,更没有油漆,只是用石灰摸了一层白,姐姐特意说村东头李家也娶媳妇了,房顶的扬灰板还露着,连墙都没有抹白一下。小林看着新房子,没说不满意,和以前的土培房相比,已经是云泥之别,小林毕竟在外边生活的时间长了,只是说我不需要房子,以后又不在农村生活。母亲说你以后退休了总是要回来的。小林说,真要回来,等我有钱了我把中间那块地方盖几间新房。姐姐说,你再盖什么,这房子就是给你盖的。
放了暑假,小林让姜曼先回了家,自己值完班才回了家,回到家,母亲说让你二叔和婶子去提亲,我和你姐就不去了,你哥从淄博过去。
二叔开着车,开了五个小时的车到了潍坊,在潍坊环城路口和哥哥见面,再开了一个半小时才到国山村,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1点了,姜曼一家人在门口等着,姜曼弟媳妇抱着胖胖的儿子,大家围着看宝宝,姜曼母亲说先吃饭吧,饭都快凉了。
吃着饭,商量婚礼的事情,姜曼母亲说,按照晋山的礼数来就可以。
二叔说,要不要把国山这边的礼数也加进来。
姜曼母亲说,不用,礼数也差不多大同小异。
姜曼父亲说,我看,还是要参照咱这边,照着人家怎么结婚的。
父亲也说,是呀,两边的都看看。
姜曼母亲说了一下国山村最近结婚怎么结的。
二叔说,也差不多。
说到礼金,姜曼母亲说,按照你们那边来吧,这钱我们也不要,就走一下礼数吧。
吃过饭已经两点,说了会话,小林一行就开始返回。
路上二叔说,姜曼她弟弟耳朵带的是什么?
小林说,姜曼她弟媳妇耳朵弱听,那是助听器。
二叔说,把孩子养的不错,白白胖胖,看上去姜曼父亲不好对付。
小林笑了笑,说,家庭也是比较特殊,姜曼他爸赚不着钱,姜曼弟弟也不正经干活,学了理发也学不出来,没个正经工作,结婚还从银行贷钱。
二叔说,哪里那么多有钱的,咱庄上,十家有两家借钱过。
小林说,家里放着两个男劳力,就靠果园里种的水果,水果一卖完,再刻墓碑卖点钱,赚不来钱,姜曼每个月工资一般都打给家里。
二叔说,那结婚以后不能这样了。
小林摇摇头,说,嗯,嗯。
提完亲,二叔先带着小林去镇上的超市买婚庆用的蜡烛、瓜子、名片这些东西。
二叔跟超市的老板娘说,给拿便宜的。
老板娘看着小林二叔说,你这大老板得用好的,放着钱不花干啥。
二叔笑着说,是我二侄办喜事,我嫂子可不舍得花钱。
老板娘笑着按照单子上的物品一样一样取出来。
二叔说,您村上的婚车队还干着吧?
老板娘说,干着呢?
二叔说,便宜吗?
老板娘说,便宜。
二叔说,你给我个电话。
二叔要了电话,打过去,喊了声:二楞,我是卫东。
电话那边传来声音,说,是卫东叔呀。
二叔说,你那个婚车队多少钱?
电话那边说,五百,一辆一百元。
二叔说,我这是自己借用,我嫂子老二结婚。
电话那边说,现在油钱又贵,赚不着钱。
二叔挂了电话,跟小林说,用五辆车吧,大众。
小林说,行,都行。
婚姻定在自己村上的饭馆,二叔说,现在没自己做酒席的,都是在饭店,家东小庆那里做的菜还行。
父亲说,能砍价吗?
二叔说,没啥好砍价的,合着一桌200元一桌,鸡、鱼、肘子三大件都有,再加上别的青菜、汤,都有。
二叔开车带着小林去三个姑家送喜帖,母亲说顺便把喜帖也送到国那里,国那里是小林母亲的外婆家,还有各堂哥活着,母亲让提了一箱牛奶,等把喜帖都送到了,二叔开着车回来的路上,二叔跟小林说,我对你娘意见很大,你说你娘让你带一箱牛奶给你国那里舅,那你说你三个姑呢?什么东西也不带,按理说,要是都不带也就算了,要带都带....小林说,是我给忽略了。
小林让二叔拐回去,从店铺里拿了三箱牛奶,又挨个给三个姑送去。
小林本来想着在榕城置办一套衣服结婚用,看看,像样的衣服都太贵,还是回到了晋山买,叔叔让堂弟跟着自己一起去晋山县城,堂弟说,就结这么一次婚,一辈子就一次,穿着得光亮,去专卖店吧。小林和堂弟进了店里,小林先看了衣服价格,感觉便宜,能接受,买了一件衬衣,买了一条裤子,再买了一双皮鞋,试衣服的时候,小林看着有些破皮的腰带,又买了一条腰带,堂弟看着一身新衣的哥哥,说,你穿着好看,堂弟竖起了大拇指头,小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三分长相,七分打扮,真个应了那句话:人是衣服马是鞍。
哥哥在结婚的前一天回来了,到的时候正是中午,哥哥租了一辆帕沙特,车子挡风玻璃上嵌着一块印着市政府出入几个醒目大字的牌子,哥哥停下车,大家忙着把他后备箱里的生活品搬到屋里,哥哥把脚垫拿出来清洗,说,小的晕车吐了。
二叔说拿这辆车做婚车吧,哥哥摆摆手,哈哈一笑,放炮的时候会崩着。哥哥回来没有多久,姜曼她们也到了,姜曼母亲说车子是租的自己村上的面包车,姐姐赶紧问多少钱呀,姜曼母亲说来回一千,不算多。姐姐就拿钱塞给姜曼母亲,姐姐来回拉扯了几次,姐姐说,一般都是我们这边要出钱。姜曼母亲这才收下。
小林知道姜曼爱拍照留影,结婚照特意报了两个外场地,钱也翻了一倍,婚纱店本来可以赠送婚礼免费使用一次婚纱,可是榕城和山东太远了,买又不合适,小林姐夫的妹夫开婚纱照店铺,姐姐跟小林说婚礼现场用到的都有,另外婚纱也有,婚礼主持也有熟人,一切都是现成的,小林说,那就好。姜曼一家吃完午饭后,下午去挑了一件白色婚纱,晚上去晋山县城住,去之前,母亲特意塞了一叠现金给哥哥,哥哥笑着说,没事,我肯定安排妥当。哥哥淄博的一众朋友已经到了酒店,安排妥当,已经是晚上7点,哥哥陪着吃了两口菜,跟姜曼父母说,我淄博的朋友也过来,我去那边一下。这边吃完,小林去敬了哥哥一众朋友一杯酒,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母亲跟小林说早点睡,小林躺在床上很迟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本族里的人在院子里围了一圈,小林挨个敬了烟,哥哥躺在床上,昨天的酒还没有醒过来,一身的酒气,族里一个四十岁的侄子,喊了两声,说,你这回来干活,喝这么些鸟酒做什么。小林说,昨天他淄博那些朋友过来,老些领导,别管他了,我们先走。
到了九点,婚车放了鞭炮,一行去了县城,到了酒店,姜曼都在大厅里了,族嫂按照习俗行了礼节,小林把姜曼抱上婚车,婚车在前边走出去很远,快出了县城,司机接了电话,说照相的车没有跟上,只能在路上停下来等,司机停了车,过了几分钟,小林下了车喊司机把空调打开,小林说,天这边热,你不开着空调,这不是把人热坏了,小林语气很不好,司机脸色不对,也不敢回嘴。
到了家,堂弟说,这帮子司机忒扯淡,开这么快,这结婚都要录像,开这么快做什么,看看以后谁还用他们。小林说,算了,过去就算了,有录就可以了。堂弟气呼呼的没再说什么。
拜堂,认亲,走完婚礼程序到了中午1点,吃了点饭,又赶到村东头酒店去挨桌敬酒,除了几桌亲戚,其他吃喜宴的人都完了,中午天气又热,该跑的都跑了,小林不知道说好还是不好。
结婚几天,村上的小年轻没有过来闹婚,姐姐说,现在都出去打工了,你选择结婚的时间选择的好。
小林低着头,说,哪有什么闹婚的.....
姐姐问小林,拜堂时,姜曼她妈往屋顶扔了一条红绳子,那是做什么的。
小林疑惑的说,我不知道。
小林问姜曼,姜曼说,那个郭叔说我们两个属相不合,两条绳子拆开,不能见面,现在可以拿下来了,可以捆东西什么的用。
小林跟姐姐说了,姐姐也没有说什么。
结完婚,在晋山待了三天,要回一下潍坊姜曼家,早晨临出发前,小林跟姜曼闹了别扭,小林让姜曼快着起床,赶时间,姜曼也不说话,小林就急了,说,让你快点,你就磨磨蹭蹭。
小林母亲赶紧去叫了二叔,二叔开车送两个人去县城车站,路上二叔说,两个人过日子都得包容着点,我跟你婶子也吵架,你得会哄。
到了潍坊,小林和姜曼去超市,姜曼说,我妈让给我侄子买包奶粉。
小林在奶粉架子前走了两圈,几个品牌,都是几百一包。
小林说,还是买箱牛奶,买好的那种。
小林买了65一箱最好的蒙牛牛奶,又买了两个猪蹄。
到了姜曼家,天都已经黑了,家里只有姜曼母亲一个人在家,姜曼母亲说,你爸和你弟弟去买石头了,你弟媳带着孩子回了她娘家了。
吃完饭,姜曼母亲说,你装修房子,让你爸爸去看着点吧。
小林说,家里忙,还是算了,我们自己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