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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筵给小林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生了个儿子。
小林说，祝福你，历尽辛酸，终得幸福。
小筵问小林现在还好吗？
小林说，一切都还好。
小林最近其实并没有一切还好，尤其是中午吃完饭，肚子竟然有些痛的厉害。这半年来，小林总是早上起来大便一次，而吃完东西，又有便意。有时候一天要去两三次，而吃完的东西，很快就能拉出来，大便不成形。在网上随便搜一下，就是肠胃癌的症状，小林有些害怕。小林后悔自己从高中开始就不怎么吃早餐了，这肯定对自己的肠胃造成不能逆转的伤害，想到这些，小林就悔恨自己没有养成吃早餐的习惯。
每想到死，小林就盘算着自己名下的这套房子贷款还有27万没有还完，而姜曼名下那套房子还有75万左右，小林不知道姜曼那套房子还有多少贷款，姜曼提前还款了两次，估计还有75万，每个月还要还款近5000元，基本上工资就供养了房子。小林想着自己这套房子肯定要想办法先还完贷款，这样自己真死了，还能保住房子，儿子也有保障，生活质量不会太差，可27万怎么还呢？小林好不容易刚还完了10万高利贷，姐姐替自己还了5万高利贷，这样自己反过来欠姐姐10万元，现在自己公积金卡里有6万多，自己手上还有4万元，就是死了，总算不会欠着姐姐的钱去阎王爷那里报到。小林算着今年每月省出来的钱加上学校发的年终绩效也有几万元，这样能够还贷款7万元，去掉7万，但是自己房子的贷款还有20万没有着落。
小林心想自己应该不会马上死，癌症发展的再快也要半年吧，可是最近肚子痛的有点厉害，吃完东西就会隐隐疼痛，如果真死得很快，自己的儿子怎么办呢？
小林想到房子，想到儿子，失眠的有些严重，小林晚上到了凌晨才上床睡觉，而早上4点多就醒了，每天睡眠不到5个小时，而又不感觉困，以前母亲经常说人老了睡眠就会少，目前也是早上天不亮就醒，想到母亲也这样有些年了，目前都七十多了，身体还可以，那自己按照母亲的情况，至少也能活十几年，想到这些，心里有些释然，但肚子一发作疼痛，小林又想着自己可能也就活几年，最好能活几年，至少把房子的贷款还完，多余的钱给姐姐一些，姐姐两个儿子，希望自己能攒些钱给她，小林给母亲说过，自己买房子，每次姐姐都拿钱出来，这房子增值了，理应分给她一些，等我有钱了，我给她一二十万。
早上起来，小林嘴里发苦，连续有一段时间都这样，而拉肚子，而肛门又出血，小林就有些怕，下了决心去检查。
医院里人不多，小林也没有用着排队，小林拿着医保卡，直接就进了珍室，医生问小林疼痛的位置，每天大便的情况。
小林问医生，如果是胃肠癌，也不会死得那么快吧？
医生说，你这思想包袱太重了，肠胃溃疡居多，不过要重视起来，但是没有做检查，都不能确定。
小林说，我还是有些怕，现在是下有儿子，上有父母，死都不能死，就说这房子吧，我还有房贷没有还完呢，我现在有些怕，如果我死了，我这房贷可怎么办呢。
医生说，你在哪里买得房子？
小林说，就过了桥，闽都的房子。
医生说，你买得比较早吧？
小林说，我买的时候是09年。
医生感叹说，那你买的便宜呀。
小林说，我们就那点工资，还好买的房子早点，你们医生工资应该高吧。
医生苦笑了一下，说，哪里高，也是当房奴。
小林问医生，那你买的哪里。
医生说，就乔山这边。
小林说，那这边的房子贵，增值也快呀。
医生说，都一样。
小林和医生讲了一会房子，又回到看病上。
医生说，你这是自己吓自己，先放宽心，做个检查吧，检查完了，看看检查结果。
小林说，好，我也想开了，没事，我就先做个检查吧。
医生给小林开了泻药，小林拿着药单用社保卡去付了款，拿着付款单先去拿了药，再到3楼找检查科得护士拿了预约单，护士查了时间，给小林安排在下周三上午，小林回到家，看着手里的药，有点壮士赴死的感觉，心情很是失落。检查通知单上写着要在检查前的一晚做好排便准备，要大便是清水样，小林审视着这段话，心里有些害怕，心想这会不会疼，自己只是拉肚子，有时候会疼的难以忍受。
检查还有一位家属陪着，小林又犯了难，姜曼会陪自己去吗？小林和姜曼的关系最近又有些紧张，姜曼最近动不动就挑毛病，今天这个菜怎么这么咸，明天又说天天就这几个菜，后天又说怎么天天青菜，就没有荤菜吗？再过几天，可能又说以后不要炒这个菜了，我不吃这种菜，小林有时候也急，说超市里就那几样菜，你排出了几种，那还有多少菜，一顿饭炒两个菜，几次饭不就把菜轮完了。姜曼挑剔自己也就算了，可有时候动不动挑剔孩子，尤其是在去上学前，让孩子洗脸，孩子不洗脸，就说狠话，儿子坐着吃饭，没坐直，就猛地拍打儿子后背，喊着：给我坐直了，你看你这背驼的，跟你爹快一个样了。小林说，你能不能不惹他哭，何况这马上就去上学了，你现在把他惹哭了，他心情不好，肯定找其他小朋友发泄，他人际关系处理能力能培养好吗？
姜曼吼道：是，都是我不好，就你好，什么都是你好，你不管他就是好，好人都是你做了，以后我不管还不行了吗？姜曼说完摔手进了卧室，门哐的一声关上。
这是今天早上的事情，小林盘算着找谁陪自己去呢？找自己的同事不可能，只能找自己的学生帮忙，这合适吗？小林心里一直盘算着是否合适，到了要检查的前一天，小林还没有想到谁能陪着自己去做检查，心里非常难过，心想如果在山东就好了，家里能有个人来陪着自己做一下检查，小林又后悔自己来了南方，检讨自己为什么来了南方，想起段话：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
小林想自己不是橘，应该是一颗北方的榆树，到了南方是扎不下根的，枯死是时间的问题。
小林没有喝泻药做准备，第二天，小林给医院打了电话，说自己不想做了，小林问护士能否退款。
护士说，检查的钱可以退，但是药钱就没有办法退。
小林说，那没有关系，能退检查的钱也好。
这半年，小林的胃肠病似乎是更严重了，小林不能吃馒头，只能三餐以小米粥代替，也不能喝太多水，喝多水，肚子就隐隐作痛，感觉到急切的大便意念，蹲在马桶上，却又拉不出来。小林瘦到自己有些害怕，看着镜子里面自己的脸已经瘦到塌陷，小林感觉到害怕，心里念叨着能不能多活几年，多上几年可以把房贷还完了，可以多几年陪陪儿子。夜里躺下，脑子里又害怕儿子没有父亲的陪护下长大有多凄凉，怕儿子不好好读书，将来没有一碗饭吃，回农村又回不去，连一块地都没有，他要怎么养活自己呢？又想姜曼肯定会改嫁，她现在改嫁，肯定还要生孩子，那自己儿子怎么办呢？想到这里，小林活着的念想就复活了，想着一定要多活上几年，可是摁一下肚子，感觉到隐隐的疼痛，小林又感觉自己没有活的希望，可是上天总要给自己一点时间吧，如果是半年，房贷肯定没有办法还完，如果能活一年，还有希望把房子的贷款还完，这样死之前可以把房子过户给儿子，这样儿子才不会有露宿街头，可是万一儿子吸毒赌博，那又怎么办呢？只有自己陪着儿子长大成人才能让自己放心，可是看情形，自己是活不了几年，小林眼睛有些湿润。
到了年底，快房寒假了，姜曼不愿意回山东，小林只能一个回去，预订好了车票。在回家之前，小林去了医院，小林跟医生讲了自己的情况，小林急切的问医生，自己这种情况，是癌症的可能性大不大？医生说要看检查的结果。小林说我倒是不怕死，真死也没有关系，我都奔四十的人了，也看开了。医生说你也不要乱想，安下心来做检查，你这种情形可能是胃肠溃疡，别有太多思想负担。小林说自己肚子痛，喝水太多会不会痛的很厉害。医生听了又给小林开了防止胃肠痉挛的药，你提前三天吃。
检查的前一天当晚，小林喝了泻药，排便并不像腹泻一样疼痛，但是喝太多水，小林的肚子有些痛，已经到了极限，再也不能多喝一口水。到了清晨，小林看着大便已经清水样，但还没有彻底达到要求，小林用矿泉水平装了一瓶带去医院。
小林先拿大便样给护士看，问护士能否检查，护士说可以，小林才放心。小林不知道自己是排到几号，已经跟姜曼说好，让她带着儿子来陪护。医院都是病人，小林担心儿子。小林在电话里跟姜曼说，你在楼下等我，排到我了，我再打电话给你，你再上来。
检查的医生让小林吃了润滑的药，小林换上检查衣服，衣服后边是可以掀开的，小林感觉有些尴尬和好笑。小林躺在检查床上，医生给小林带了口咬，带上吸氧的面罩，医生打了麻药，小林很快就失去了意识，等醒来的时候，检查已经结束，小林问护士情况，护士说要等检查结果，小林问护士，我这是不是癌症，应该能看到，这时检查的医生进来，说等检查结果吧。检查结果要七天才能出来，小林没有回山东老家的心情，在海城过的春节，等到医院一上班，小林就赶紧去医院看报告。医生跟小林说，胃部又溃疡，但是在胃底，需要重视，小林说癌变吗？小林从医生的表情看不出来答案，医生说要重视，按时进行治疗，另外你的肠部有一个小瘤，检查的时候已经切除了，这个问题不大。小林问医生，我看了网上的说法，说胃肠溃疡会癌变，您知道多长时间会过度到癌症吗？医生说胃溃疡不是癌症，有的人得了胃溃疡，一辈子可能都不会癌变，要积极进行治疗，定期进行检查。
小林拿着检查报告，心情有些沉重，虽然不是癌症，可胃溃疡确实有问题，从医生那里不能得到确切的答案，可小林知道，自己好像是在等待死亡一样。
小林骑着电动车走在桥上，想着癌症那么痛苦，自己死得时候还要遭受多么大的折磨，想到死亡的痛苦，小林心里很怕，又想着为什么不能有安乐死呢？治疗癌症需要那么多钱，自己肯定不会去积极治疗，小林想着什么死亡才是不痛苦的，可任何一种死亡仿佛都是要经历痛苦，如果能苟活何必又去死呢，小林想到胃肠疾病会癌变，心里很怕，却又没有拯救的办法。
路上的风，有些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