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十月流浪兔的人格魅力所感动,说真的,我这几天曾做过种种猜测:他像个冤大头一样被骗婚;像个傻瓜一样被小英一家耍得团团转;或是被小英一家敲诈勒索;或是有理说不清声名狼藉;或是……我想到了N种可能,唯独没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但是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十月流浪兔最终并没有和小英结婚,因为他至今未婚。
不过我也十分同情小英,因为小英让我想起了一个发小旧友,她叫严莉,比我大三岁,她比我早两年下乡当知青。我们那时候高中毕业没有大学可上,学校的墙壁上到处都写着红色的大标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上山下乡干革命,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上山下乡光荣”,所以我们高中毕业除了上山下乡没得商量。
严莉在农村一呆就是五年之久,这期间她跟知青组一个男知青恋爱,两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爱情的滋润让严莉诗兴大发,她给男友写了好几首爱情诗歌,也许是她的诗歌写得太好太感人了,她的男朋友忍不住拿给其他知青看,于是,严莉的这几首诗歌开始在知青中悄悄流传。后来不知是哪位有点音乐细胞的仁兄还给其中的一首诗歌配了曲,开始只有几个人唱,渐渐地我们那一片的知青几乎都会唱了。记得当时我还把那首歌的歌词抄了下来,后来不知怎么搞丢了。现在想想真的好遗憾啊,否则,我现在拿出来让大家欣赏一下该有多好啊!
然而天公不作美,有情人难成眷属,男知青光荣入伍离开了农村,没多久严莉也调到了公社当广播员,两人鸿雁传书情意绵绵。只是,他俩怎么也没有料到,一场生离死别的灾难正无情的向他们逼近,一年前的那次依依惜别竟成了永诀。男知青在自卫反击战中牺牲了,当时严莉的悲痛可想而知!她想去边疆到男朋友的墓地祭奠,但是她不是亲属。
等我再次见到严莉的时候,是严莉刚从农村招工出来,那时有许多对她不利的传言,说她和公社团委书记有一腿,总之就是说她生活作风不检点是破鞋什么的。每次与严莉在街上遇见,严莉虽然不像以前一样有说有笑,但也总少不了跟我点头打个招呼。当时只觉得她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怎么也没想到她的精神会出现了问题。她的情况与小英颇有几分相似,所不同的是她后来的命运与小英截然不同。
人都说天才与精神病只差一步,这话我信。想当初严莉可是我们家属区何等聪明能干的一个活跃人物啊!记忆最深的是在暑假的时候,严莉牵头组织了一个小学生文艺宣传队,把各班的文艺活动骨干召集在一起,自编自演排练了十多个像模像样的节目,然后去周边家属区、郊区演出。其中有几个最拿手的节目我至今还记忆犹新,那时候的拿手节目基本上都是现代革命京剧选段,像“智取威虎山”、“红灯记”、“白毛女”、“沙家浜”、“洪湖赤卫队”选段都是那时候的必演节目。我们每演完一个节目,台下的观众就会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那时候很少有文艺演出活动,所以我们的小文艺宣传队不管在哪里演出都会有许多人来观看。每次演出结束后,周边家属区的家委会负责人会带我们去单位的食堂吃饭,食堂那香喷喷的大碱白面馒头夹玫瑰咸菜是我最爱吃的。那时候我只有8岁,但是那么大的大碱馒头我可以把一个全部吃完,还能就着菜喝一碗稀饭。而附近郊区公社下属的大队负责人会带我们到大队部去吃饭,每次吃的都是正宗的臊子面,虽然只能见到不多的几个小臊子肉丁,但是那飘着酸辣油香麦香的臊子面,总能让我回味好几天,忍不住咽口水。我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臊子面,虽然每次去附近的郊区农村演出都要走好远的路走的好累,但是一想到喷香的臊子面,马上就来了精神。
我们的小文艺宣传队火了有一年,在附近家属区和郊区也有了小名气,后来我们也会利用上学期间每个周末的时间出去演出,说实话,就我个人而言没有那么高大上的思想觉悟,我之所以不怕劳累积极参加这个义务演出,完全是为了能多吃上几次酸辣臊子面。我们每次从所居住的家属区出发都是按大小个子整整齐齐排成一长溜,扎着“李铁梅”大辫子的严莉举着鲜艳的红旗昂首挺胸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那时认识我们的人都把严莉叫“李铁梅”,把我叫“小常宝”,严莉是“红灯记”李铁梅的扮演者,我是“智取威虎山”小常宝的扮演者。但是后来不知怎么搞的,严莉的母亲在厂里犯了错误,被发配到厂外当了扫大马路的清扫工。接着就有人风言风语说我们小文艺宣传队的种种不是,甚至说我们去慰问演出就是为了骗吃骗喝……树倒猢狲散,我们的小文艺宣传队就这样自动解散了。
现在回忆起那段日子,我依然可以捕捉到那独特酸辣臊子面的余香以及大碱馒头夹玫瑰咸菜的小时候的味道。那是我童年时代最风光得意并以此为荣永生不忘的难忘经历。我想如果放在互联网高速发展的今天,我们这些小人物家庭出身的小演员一准会有几个人一夜成名火爆全网的,而最火的肯定非严莉莫属。因为严莉不仅京剧段子唱的好,跳舞也跳的好。这真应了那句生不逢时啊!
第一次听到同事们议论严莉得精神病的时候,我特别抵触,脸红脖子粗地为严莉辩护:“你们胡说什么,严莉是我的发小,我最了解她了,她才不会得精神病呐。上个月我还见到过她,明明是好好的嘛。”
同事甲说:“得精神病的人都是一阵一阵的,清醒的时候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的。”
同事乙说:“你又没和她在一起,当然看不出她有病,她们车间的人都知道她神经不正常,真的,不骗你。”
我还是将信将疑,直到有一天严莉与我走了个正对面,却像不认识我似的自顾走去,我有些不相信的看着严莉的背影,然后跑上去叫住她:“莉姐,我是小静。”
严莉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谁是小静,我不是小静。”
事实摆在面前,这回我不信也得信了。不久,又听单位的人说严莉找了个对象,男方不仅是个大学生,而且长得挺帅的。当然,如果严莉是正常人,她完全配得上这个大学生,但问题是她不正常。难道这个大学生不知道她有精神病吗?
原来,严莉找的这个大学生家是农村的,他大学毕业以后分到厂里,人生地不熟,每天上班到厂里,下班回宿舍,也不跟厂里家属区的人来往,所以他一点也不知道严莉有病。当严莉的母亲托人把严莉介绍给他的时候,他一眼就相中了相貌姣好的严莉。这个情况也是和十月流浪兔一样,这个大学生在与严莉相处的过程中居然什么问题也没有发现,直到他把严莉带回农村老家拜见父母,这才发现严莉有病。
大学生提出解除关系,但严莉的母亲可不是好惹的,这时厂里也已经给严莉的母亲平反了,她又重新回到了厂里的原岗位。严莉的母亲说大学生已经把她女儿睡了,而大学生发誓说没有这事。严莉的母亲则说,就是有这事,还威胁说要到厂里告大学生强奸了她女儿。大学生因为严莉跟他在农村老家呆了几天,现在浑身上下长满嘴也是说不清了,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地球人都知道了。再看看严莉的表现,在她母亲的授意下,严莉开始了死缠硬赖,大学生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天天到大学生住的宿舍报到,晚上很晚了也不走,弄得宿舍其他人也没法休息。还有一次半夜三更,严莉在宿舍的楼底下大声喊大学生的名字,那一刻,整个楼的窗口齐刷刷亮了起来……
这事在厂里闹的影响很不好,最后厂里的高层领导都知道这事了,专门派有关部门找大学生谈话,找严莉的母亲了解情况,迫于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大学生只得跟严莉结了婚。值得欣慰的是,严莉结婚以后病情竟然渐渐好了起来,还生了健康的儿子。她的儿子非常聪明,在参加高考的时候,分数名列市辖区第一,成了名声大振的高考状元。
时过迁境,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我们现在都退休了。我偶尔会在街上碰见严莉,而每次碰见她,她总是微笑着叫一声小静跟我打招呼,还邀请我参加他们的广场舞队。有一次严莉骄傲的跟我说起了他的儿子:“我儿子进了北京一家研究所工作,女朋友是他大学同学……”
我说:“你儿子真优秀,真棒,等他们结婚的时候一定要说一下,我们大家去贺喜。”
严莉说:“好的,如果在这里办婚礼,肯定要请你们这些老朋友,但如果在北京办你们就等着吃喜糖就行了。”
虽然我们这些老熟人知道严莉得过精神病,但是对于那些不认识严莉的人来说,绝对不会想到她曾经得过精神病的,因为她真的已经与正常人没多大区别了。尤其广场舞开始流行以后,严莉大显身手,再次成为舞场上的领舞者,她轻步优雅的舞姿完全不输给年轻人,悠闲享受着她的晚年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