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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校园格外的安静，就像沸沸腾腾的大锅炉突然锅底抽薪了。窗外的小鸟正在后窗前的树丛里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太阳已经升过了树顶，透过翠绿的枝叶和米色的窗帘爬进了窗口，安静地照在《牧羊少年的奇幻之旅》那本薄薄的书上。羽毛老师已经感觉到阳光很刺眼，翻过身朝里面睡去，把粉色的枕头靠在后脑勺上。昨夜没睡好的她，在这个无人打扰的清晨想睡个自然醒。
刚过十分钟，忽然她听见前窗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羽毛老师快速地起床开了门。父母已经站立门前，满头大汗，带来了一个花皮大西瓜，一竹篮子自己种植的黄豆、茄子、黄瓜什么的，还有早点散发着浓厚的油香味儿。
“爸，妈，你们这么早？”羽毛老师顶着一头散乱的头发，睡眼朦胧地说，似乎在嗔怪。香喷喷的油条和大饼并没有引起她的食欲，她边说边立刻转身躺回到床上躺下。
“你怎么昨夜没睡好？蚊子咬的？”母亲一眼瞄见了女儿的黑眼圈和脸颊上的红包，追着问道。
昨天夜里羽毛老师确实没有睡几个小时，脑子里还是嗡嗡作响。羽毛老师并没有回答，努力爬了起来，用手捧着自来水洗了一个脸，转身让父母放下手里的活进卧室坐下，然后正式向他们宣布了自己的决定——考研走出去。
“什么？要考研？你早干嘛去了！”父母不约而同地问道，似乎在责骂。在他们看来，这是绝对是个糊涂的想法。
羽毛老师所在的学校位于山清水秀之地，爬山观湖皆可。离家不远，父母平时想来看她就来看她。她平时想回家就回家。父母觉得一个女孩子在乡镇上当语文老师，就是铁饭碗，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事情。单位集资分房，都是三室两厅，装修配套齐全。步行两分钟就上班，步行十分钟就是镇上，有银行、邮局、医院。关键是当教师是人人尊敬的职业。还有关键的关键是二十四五岁的羽毛老师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在他们看来，这个想法是没有人生规划的，千万要不得的。
可是羽毛老师觉得自己不能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羽毛老师要飞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强烈的信念，她不能一辈子一成不变，想尝试新的生活。
“爸，妈，我知道你们会吃惊的，之所以告诉你们，是让你们做好思想准备，并给我保密。在没有考上之前不准告诉任何人。”羽毛老师淡然地说道。
要说以前，羽毛老师就想着毕业后当一名普通发教师，过着安稳的生活。不过，再往以前，羽毛老师不是没想过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那一年她才十岁，刚上小学四年级。偶尔在一张当地的报纸上看到了一则征文比赛的通知，意思是征文比赛通过后参加普通话演讲大赛。当时她用稚嫩的水笔写了一篇文章寄到了报纸上指定的地址北京某某地，她已经记不起来了。然后就忘记了那件事，大约半年之后的一天中午，她收到了一封来自北京参赛的邀请函。等她满怀信心地拿到邀请函告诉家人时，那张邀请函却得到了无情的抛弃。
原因很简单：一个乡镇女孩从没有出过门，没有参加训练，如何去北京参赛，并且能够胜出？
这是她通往外面世界的机会，然而在这里遭到一个毁灭性的打击。后来，后来，她再也没想过去广阔的世界，只是耳边不断输入的都是拐卖小孩的新闻。
久而久之，她觉得离开父母是件可怕的事情。在父母身边，听父母的话，做一个孝顺的孩子读书工作，成了她人生的唯一目标。即使后来考上大学，也没有想着去更远的地方，只是报了本省的高校。她心里只是想着毕业时回家乡当一名教师，过着祖祖辈辈的生活。而那个遥远而精彩的世界，似乎与她无关。
可是羽毛老师现在不是这么想，一定要走出去看看。
“孩子啊，你可好好想想，女孩子找个好人家嫁了比什么都重要！要是错过了年龄，你再优秀有什么用呢？”母亲的双眼似乎在祈求了。再说女孩子学历高，选择范围小了。羽毛老师知道父母在说表姐博士毕业后至今无人敢娶。
父亲停顿了一会，布满核桃褶子的脸突然舒展了不少，说：“孩子，想进步，我们都不拦你，只是你呀要做到两不误，上进归上进，对象也要找，年龄不等人。”
羽毛老师听到这里，觉得父亲是个通达的人，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趴到父亲的背上问道：“爸，你同意了啦？”
父亲使劲地点点头，双手握住了羽毛老师的双手。父亲表面上支持女儿的决定，但是心里却直骂那个糊涂的女儿，不过他想用个缓兵之计。他早已经和校长打过招呼帮忙留意在学校里找个合适的男教师。
这两年师范生的饱和，竟然年轻的男教师也多了起来，年龄相仿，长相英俊，身材魁梧的也有几个。教导主任也在背后撮合了几次，也没有结果。再这样下去，和羽毛老师年龄相仿的男教师越来越少了。狭小的范围内，人生的机会就那么几个，如果错过了也就错过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母亲看着父女俩的举动，只是气得一言不发，脸色发青，嘴唇发紫，骂道：“她糊涂，你也老糊涂！难道她还是十八岁！”父亲放开羽毛老师的双手，起身去抚慰母亲，没料母亲只身像阵风跑了出去。
父亲看着母亲走了，便劝道：“孩子你还是好好想想，哪个重要？”边说，边去追母亲。
羽毛老师紧跟在父亲的身后，想辨别什么，但是看见父亲已经从门口跨下了台阶。母亲、父亲一前一后急匆匆地往校门口方向走去。羽毛老师站在门口，无可奈何地望着远去的背影，忽然感觉到父母第一次这么不通情理，反倒像个小孩。她一直觉得父母是自己强大的后盾和支持者，然而这次两人都出奇地一致反对。
真的是自己错了吗？
羽毛老师转身回了屋，屋内原先散发着香味的油条和大饼已经冷却了，浓浓的香味已经稀释在整个屋内。羽毛老师知道自己错了，原本不该告诉他们这个“糊涂”的决定，不仅惹得他们的怒火中烧，也惹得自己的心情很糟。父母养育子女，希望留在身边有个稳定的工作是他们的理想，而且这个理想顺利实现了，此时却突然有了被打破的可能。父母自然会心伤。羽毛老师有点内疚，然而羽毛老师还是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错。
羽毛老师带着一点希望拿起手机电话博士表姐，希望表姐给羽毛老师一点支持和安慰，没料表姐却说：“算了，表妹，你还是先嫁人再说吧。”
羽毛老师又想起了那个“养羊-挣钱-娶媳妇-生娃-养羊-挣钱-娶媳妇-生娃-养羊”那个无限循环的故事来。这虽然是个生生不息的道理，然而却是周而复始的命运。羽毛老师突然觉得有点可怕起来，不能重复祖祖辈辈们的生存模式。
此时，羽毛老师只有自己支持自己！所以，她决定将这个“糊涂”的决定偷偷地隐藏起来，向父母表示继续过正常人的生活。关于考研这事只能偷偷地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