坨江西塘峪的水利工程如火如荼。刘文才他爷爷/刘老汉告别故土,一家举迁来了下塘,书记曾玉峰叫来刘老汉,我们六个生产队任凭你选,你说落户哪里就哪里?刘老汉沿着各村子跑了三天,问了三天,最后把选择权还是交给了孙子/刘文才。刘文才二话没说选择到了下塘六队,这让刘老汉颇感意外,按理说一队二队自然条件略好一点,孙子为啥选六队呢?殊不知这家伙来下塘之前已做了探访,而且连自家的宅基地都选好了,就在西山茶园半山腰上的山神庙旁边一开阔地带。其实这地方原来是堆乱坟岗,埋过许多历朝历代打仗丧命的人。这里也曾经住过一户人家,是清朝道光年间一个逃荒过来的河南人,后来这家出了个举人做了官,再后来便举家去了长沙,留下了一套带天井的四合庭院至今还坐落在山神庙旁,刘文才走进了这座残破不堪的老宅子,依然能感觉到当年宅院的奢华和古朴,走进西面的厢房,里面堆满了农具,斑驳的墙体上依稀可见刀枪剑戟留下的伤痕。原来这破宅成了队里放置农具等杂物的公屋。刘老汉顺从了孙子的主张,决定新家就安居于此。
一阵鞭炮过后,刘文才的新宅院就在西山茶园临近山神庙的半山腰上动土开工了。这项重要的政府安置工作当全权交予所在地干部代劳。奠基仪式上,刘老汉抓来了一只大公鸡嘎叽噶叽沿着宅基地转了三圈,一刀杀了那大公鸡血洒满地。然后将一捆刘氏祖宗牌位拿了出来一一排列在将要建成的宅门处,搁上三牲、酒水、香烛,一家人三叩九拜过后。又是一阵鞭炮锣鼓声。
下塘六队队长/曾晨剑这才发起号令带着社员同志们进场开工。
这种集体盖房的速度很快,没有工钱,只是吃饭都是主人安排,今儿个的刘宅是新移户,所有一切,包括吃喝拉撒全由大队负责。
砖瓦,石灰大队负责烧制,木材队部存有甚至还有上好的水杉,樟木,木匠,石匠大队安排。连水泥,河沙都是队里购置。
集体的力量是无穷的,人人出把力刘老汉的新宅很快就到了封顶入梁的时候。
面对自己即将拥有的红砖瓦房新宅,刘老汉想起了自己西塘那破旧的土坯房,一把老泪夺目而出,激动地拉着曾晨剑的手言道:“队长,感谢你及帮我盖房的同志们,大家伙辛苦了!我今日中午请大伙吃顿便饭”刘老汉看着为自己新宅辛苦忙碌的同志们实在过意不去,购来了猪肉、鱼、虾、鸡等食材并特意自己酿制了一坛米酒以示答谢。又是一阵鞭炮过后,房主梁上挂起来红丝带,一个师公(风水先生)左手拽着一只红缎拴着的大公鸡右手向天空不时撒着几颗米粒,花生,突然左手一撒公鸡沿着房梁飞爬了三圈,师公嘴里喃喃有词,一阵驱鬼逐妖法术之后,身披红绸的粗壮大木梁被架上了屋顶,刘文才爬上房顶将一副大红对联粘贴在那梁的两侧,众人向对联望去,两行字迹笔墨苍劲有力:盛世迁居古村寨,百年荣华耀吾宗。刘文才随即振臂一挥向下撒落了一串红包雨,封顶仪式在一阵鞭炮声中圆满结束。
大伙开始围桌吃酒,今日大厨是刘老汉自己,在西塘刘老汉是出了名的厨师,厨艺之精美在他老家西塘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第一道菜上的也是颇有讲究—红烧鲤鱼。鲤鱼来自坨江,坨江鲤鱼体型扁长,满身鱼鳞都是红润泽艳,连肉都是淡淡地紫。红烧鲤鱼。寓意深远。他这种刘氏烹饪的红烧鲤鱼味道可口鲜美,被红椒浇透的鱼肉色泽更艳让人不忍目视。接下来围桌的吃客默默地等待着下一道菜的到来…第二道菜,第三道菜也颇有讲究,西塘香菜螺蛳肉与蟾沫湖甲鱼,这西塘香菜螺蛳肉是一道将香菜的独特香气与螺蛳肉的鲜美完美结合的菜肴。西塘螺蛳比田螺大许多。这道菜的味道鲜美中带有香菜特有的清新与微辣,螺蛳肉的口感紧实而富有弹性。而当第三道菜红烧甲鱼上桌时,吃客们已有点按捺不住味蕾的冲击了。
蟾沫湖甲鱼深红油亮,酱香浓郁,辛香四溢,汤汁呈现出的深红色,那是酱油、老抽和红糖共同焙制的结果,色泽油亮诱人。菜肴上桌前通常会撒上一些切碎的葱花或者香菜,那一抹绿意给整道菜添上生机,使其色彩更加丰富。甲鱼肉质紧实,口感弹牙,它吸收了汤汁中的精华,味道醇厚且鲜美。
其微辣回甘的辣味在红烧甲鱼中并不是压倒性的辣,而是一种微辣后的回甘,让人食之难忘。
三道菜上完众人开始动筷,刘文才这才高举着酒杯走近主桌旁答谢起来:“亲爱的下塘村乡亲们,尊敬的曾队长,我刘氏新宅今日落成,我谨代表我全家衷心地感谢大家的鼎力支持,我真没想到下塘村的人们如此热情好客,这让我这个外姓人深切地体会到了一种浓浓的厚爱,也让我们再次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刘文才端着酒杯向曾晨剑敬去,言道“我先干为敬”一仰头一杯酒下了肚。刘文才今日高兴,酒量自然大了许多,端着酒杯向餐桌上的客人一一敬去。这时曾晨剑起了身郑重言道:“乡亲们,今日是一个大喜日子,我们六队新贵刘老汉新宅落成,从此以后,刘家就是我们下塘大队六队新的一员了,首先我谨代表六队广大社员同志们对刘家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 一阵掌声响起曾晨剑继续言道:“你们为支持国家的农田水利建设毅然舍弃自己的一切,这种无私的奉献精神是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尊敬的,你们如今在这里安家落户,从今儿个起就是我们大家的一员,以后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我们将和你们一起承担,我相信只要我们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我们的明天将会更加美好” 话音刚落掌声再次响起。
桂香,美娟从露天厨房内又端出一道菜—“土耙鸡”。鸡代表吉祥如意,在农村鸡历来是作为酒席上的最重要的一道菜肴。湘西“土耙鸡”制作考究,与中原叫花鸡的制作颇有几分雷同。它是用一种粘度很高的黄泥土包裹着鸡身,鸡的腹部被掏空后再填充一些板栗、香料、生姜、大蒜等佐料、再侵入些油盐然后搁地炉烘烤后再入锅调配而成。这种土耙鸡由于其经过长时间的烤制,鸡肉变得极其鲜嫩多汁,外皮酥脆,内部肉质却保持着柔韧性和湿润,入口即化,肉质纤维在舌尖轻轻一抿便能感受到其细腻与香醇。
另外,在腌制和烤制的过程中,各种香料如生姜、葱、大蒜以及辣椒等,其香味深入鸡肉之中,使得每一口都能品尝到香辣与鲜香的完美平衡。这道湘西土耙鸡一筷便叫人欲罢不能,片刻工夫便光了盘。
菜在有条不紊地上来,众人纷纷夸赞叫绝!
酒过三巡,大队支书曾玉峰携一队人马前来恭贺并受公社党委之托将一幅伟人画像和政府给予的安置费交给了刘老汉。刘老汉紧紧拽着曾玉峰的手激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双手从书记手中接过那庄重神圣的东西。曾玉峰见状轻轻抚起了他。简短言语之后,一队人马向五队而去。(五队还有一户移民户)
这一顿午餐从中午直至黄昏,当所有人酒足饭饱离去的时候,一个身影挑着重重的一担箩筐从远处的茶园小路走了过来,刘文才眼疾手快迅即奔跑了过去,他接下了那人肩上的担子。并朝这方的刘老汉喊了声:“爷爷,三叔回来了。”
刘老汉有点耳背正在忙乎收拾厨房所用物品并未搭理孙子,两人到了跟前,刘文才落下重担,老汉这才认出眼前之人。刘建国喊了声:“爸爸,家里的东西都带过来了,大哥,二哥在水库工地抽不开身,带去的粮食吃完了,我是回来取粮食的,顺便回来看看我们的新房”刘老汉回道:“我正准备明日叫文才给你们送去呢?没想到你就回来了,那正好拿点钱去吧!粮食挑着跑几十公里路太累了” 刘建国有些纳闷—平时父亲舍不得花一分钱,今日怎么突然大方了呢?回道:“家里哪点钱要给文才娶媳妇的!还是带点干粮吧”听儿子言刘老汉有些按捺不住激动言道:刚刚大队干部送来的安置费你拿点去吧?说完从内衣兜里取出了那一沓用红纸包裹的钱。刘建国一看是一沓大团结足足有一扎厚。老汉抽了二张给了儿子。并嘱咐道:“省着点花”。
原来刘老汉一家在举迁来下塘之前,刘建国三兄弟就在西塘峪水利工地会战,他们自带干粮,没有报酬,只有所派遣大队给予的那微不足道的工分。
他们日复一日无暇顾及家庭琐事。这在现在人看来完全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这就是红日初升时的社会主义新中国,无私淳朴的一代人所拥有的崇高思想和觉悟就是—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新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