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美晨看到一些工人倒在角落,手机镜头随着周美晨的目光移动,工人们穿着同样的蓝色制服戴着防尘口罩,身上没有工牌,东倒西歪的躺着。周美晨摘下其中一人的口罩,蓝制服没有阻拦,反而给了一个特写,确认了呼吸和脉搏,又摘了一个口罩,他们应该只是昏迷。镜头跟着周美晨又到另一处,同样横七竖八的昏迷着,周美晨随机又查了其中一人,类似一共有5处,周美晨心里计算着人数,都在这里,应该都处于昏迷状态。
接着周美晨查看了厂房后门,没有动过的痕迹,目光又落在一些废纸浆料和一桶桶一罐罐一袋袋的化学试剂上,还可以感觉到那个大池子里的水刚刚才平静下来。
“这是白电油,这是硫酸,盐酸,碱……”蓝制服介绍着周美晨目光经过的地方。
蓝制服毫无隐藏的让周美晨看了个透,周美晨观察的很仔细,不愿遗漏任什么东西,并没有太用心听蓝制服在说什么。
转完一圈,这时门边的桌子才引起周美晨的目光,上面放着一瓶酒和两个杯子,晶莹剔透的高档酒杯在此时此地格外碍眼,与这间厂房的尘埃与陈旧显得格格不入,怎么会有葡萄酒?周美晨的内心又多了一个疑问,处处的怪异和神秘早已覆盖了危险,这个夜定将激情动荡。
周美晨把想看的看完后问:“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当然。”
“这里只有你一人?”周美晨。
“你看到是多少就是多少。”
“为什么伤害这些勤劳无辜的工人?”周美晨。
蓝制服把镜头转向那边躺着的工人,一会后说:“你不应该也这样认为吧,难道你真的认为是我在伤害他们?”
周美晨侧身看过去,蓝制服补充道:“昏迷只能持续6个小时左右,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伤害。”
从语气判断,他讲的应该是真话,以周美晨目前对他的了解,他不至于伤害这些人。周美晨盯着他的眼镜,试图窥探镜片下究竟是怎么样的一颗心,黄色镜片像是一种警戒,让人什么也看不到。
接着蓝制服把手机放在一旁的支架上,搬了一个凳子放在桌子边,伸手示意了一下,周美晨坦然的坐下,蓝制服面朝门坐在了周美晨的对面,一切都像是准备好的。
看着桌子上的葡萄酒,周美晨内心复杂,她知道不该是这种心情,这不是她一贯的作风,她被干扰了。。
周美晨卸下了心防,好奇的问道:“为什么这样做,不去过正常的生活。”
“正常生活!那是什么?”蓝制服淡淡的反问道。
“找份正经的工作,挣钱养家。”周美晨。
“像他们一样吗?”蓝制服又反问。
“为什么不?”周美晨。
“年轻身强力壮进入工厂,忍受着噪音,呼吸着有害气体,拿着不相匹配的工资,有了孩子,喝着廉价奶粉,去不起高档餐厅吃饭,没有像样的衣服,不旅行,不去电影院,只坐公交,廉价烟都不敢多抽,唯一的乐趣恐怕就是看不知所云的短视频,还没到退休年龄,已是一身病,然后提前退休,房贷还没还完,小孩还没有独立,一生挣的本就不多,却被房贷拿走大半部分,生活不但精打细算,还要小心谨慎,时时担心有横祸飞来,你过的是这种生活吗?你认为这是所谓的正常生活吗?”蓝制服的语气平淡,话里却很有力量。
“我?……我不知道。”明明是周美晨在问他,却被他反问的无言以对。
周美晨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家庭环境使她未曾片刻体验过这种感受,也从来不需要想这些,显然她也不认可这种生活,如今的房价与工资的比例确实有些不协调,的确让一些打算安家的人过着这样的生活,大多数人即便不完全是这样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不同的地方自然就有不同的成本,无论在哪里,哪里的人,不是每个人都能按自己满意的方式生活,也不是人人都有条件追求自己的理想,我们只祈求理想和努力之间的关系更紧密些。
周美晨又问:“你和张果有什么恩怨?”
蓝制服看了下里面的设备:“恩怨?你知道那些加工的原料是从哪里来的?”
“不知道。”周美晨。
“这些原料是进口的,其实都是国外需要处理的废弃物,你能想象进口垃圾吗?”蓝制服。
“现在还是合法贸易行为,是合法的就应该受到保护。我们劳动力多,可以增加就业,她的企业为这里贡献了不少的税收,促进了地区的发展。”周美晨有听说过,每年都有很多废料从海外运到国内处理,就是网上人们常谈论的洋垃圾,这种贸易的确让人很不舒服。
“就业率?处理这些废料的过程,产生粉尘,排放出大量含有化学物质的废水,那些红色水里有40多种金属物质,随着河流渗入土地,导致农作物重金属超标。那些浓烟是雾霾的根源,为此环境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严重毁坏了工人身体,以及周边居民的健康,甚至毁掉了家庭,后续治病治理环境的费用远远高于那点税收,光通过车辆限行恐怕解决不了吧。而且周边除了工厂并没有带来真正的繁荣,反而使附近有条件的居民都搬走了。”蓝制服。
“工厂环保不是达标的吗?”周美晨才注意那边的水池,水的颜色的确很污浊,戴着口罩都能闻到异味。
“检查的人来了达标,走了就不一定达标。”
“什么意思?”
“有兴趣可以进一步去调查。”蓝制服。
“厂里引进的设备不都是最先的吗?还大肆宣传过。”周美晨。
“这些是先进设备吗?先进设备当然符合环保要求,但非常昂贵,那几台也只是摆设,根本无法满足现在的订单。”蓝制服指了指旁边的一些试剂,一桶桶的摆那边,接着说:“这些廉价的产品并不是给先进机器用的,而是老设备用的,含大量化学有毒物质,长时间在这里工作会导致头晕,容易得癌症,白血病,甚至新生婴儿都会受影响。池子里的水酸含量严重超标,只要浸泡30分钟皮肤就受不了,如果长时间接触会导致癌症。”
“现在产业升级,这些问题已经引起了重视,听闻马上就会整改。”周美晨知道,听父亲说过,高层的一贯作风是一旦注意到了,整改就会很快。
“已造成的污染该怎么办?谁去承担负责?”蓝制服。
周美晨不知该怎么回答,过了一会又问道:“那么你是来主持正义?”
“我只是沧海里的一粒,微不足道的一个人,我主持不了,也不想主持,我也是为钱。”蓝制服。
“工厂的钱都放在银行,你怎么能拿到。”周美晨。
“总要在厂里放点现金,都放在银行有时候会不方便。”
“工厂里能有多少钱?”周美晨。
“500万,算不算多?”
“你就是为了抢500万现金?”周美晨。
“不可以吗?”
“500万有50多公斤,你一个人怎么带出去?”周美晨。
“拿不拿得走到时候你们就知道。”蓝制服。
“我们有我们的律法,不管怎么谁都不允许违法。”周美晨。
“律法虽然不能使人人平等,但是在律法面前人人应该是平等的,如果每个违法者都能依法付出相应的代价,就会大大减少违法行为。”蓝制服。
“她违反法了吗?”周美晨。
“至少没有遵守环境保护法,也没有遵照劳动法。”蓝制服。
“那也不代表你就有权审判。”
“我当然没有审判的权力,更没有这种能力,我只是做一点我认为能够公平点的事,而且愿意承担后果。”蓝制服。
“怎么确定你做的就公平?”
“的确无法确定,但至少能确定现在她很不公平。”蓝制服。
“这么说你是为了公平?”
“对于个人来说,什么是公平?996是公平?躺平就是不公平?由谁来设定标准?对于整个社会公平又是什么?”蓝制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