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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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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文学
2024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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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的村庄》连载

第一十五章 真相

邪恶的潘恩走向妮可,他怒目圆睁,下半身那条山羊尾巴完全裸露在外,那双羊腿没有踩在地上,脚底是一团灰色的浓雾。他没有说话,一条浓密的眉头紧皱在一起,面如土色。他很生气,周围的鬼火徐徐袅袅,把他的戾气彻底激发出来。

妮可倒吸一口冷气,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即便害怕的要死,她也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潘恩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心里有火,眼里有怒,一抬手,浓雾幻成千万只手死死的拽住妮可的双臂,那些手没有温度,黏黏腻腻,令人很不是舒服。

“潘恩,我打开了魔盒,你应该放我走。”妮可使劲的挣扎着,“作为一个农牧神,你不能言而无信。”

“可是你毁了魔盒。”潘恩冰冷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身上灰色的长袍随着狂风飘荡,像受了惊的鸟雀,想四散而去,“你毁了魔盒,是要付出代价的。”满天冰雪犹如风暴般聚拢过来,一下又一下狠狠击打在妮可的脸上,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刺的她脸颊生疼。

“你不该把你妻子的离去,化作惩罚强加在所有人类的身上。你太自私了。”妮可被无情的冰雪吹打的睁不开眼睛,依旧冲着潘恩大声嚷道。

没有回应。耳畔依旧是呼啸的寒风,还有凌冽的冰雪划过身上的刺痛感。她忍受着身体的痛楚,使劲睁开眼睛,对上了潘恩那双暴怒的双眼,血红色的眼睛覆满了仇恨,他一伸手,时间静止不动。妮可看到漫天的飞雪停留在半空中,凛冽的寒风停止了怒吼。潘恩一步步走向她,然后一把扼住她的喉咙,把她从地上提到半空中:“我自私?哈哈。”他的笑声如雷鸣般响起,那声音空洞而又干涩,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历经了沧桑和岁月,才传到妮可的耳朵里。她听着这个笑声,心里莫名感到痛楚。她有一瞬间觉得,身体上的痛楚,远不及这声音给人的痛苦。

“你有体会过分别的痛苦吗?你有体会过背叛的绝望吗?”说完,一把将妮可扔到地上。那些浓雾四面八方汇聚过来,把妮可从地上拖到半空中,她的四肢被用力的牵扯住,越挣扎越痛苦。浓雾中突然出现上百张嘴巴,每一张嘴巴都在重复一句话:“背叛,背叛,背叛。”嘴巴们一开一合,声音都不尽相同,有些声音是嘶哑的,有些是尖锐的,有些是愤怒的,有些是绝望的。那些声音从妮可的耳朵里爬进去,就像蚂蚁一样,从头到脚啃食着她每一寸肌肤。那些声音不断充斥在她的耳膜。妮可拼命的挣扎着,想让那些声音从自己的耳朵里跑出来。可她的手被浓雾扼制住了,她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妮可的呼吸越来越紧促,她觉得自己的心脏要停止了,一种不知名的东西想要从自己的身体的喷薄而出,她想使劲压制住,可是无能无力。她的生命在流逝,灵魂在消散。骤然间,手掌传来一阵火烧般的疼痛,掌心里一股神秘的力量要挣脱出来,那是久违了的感觉。金色的光芒充斥在她的掌心,接着她全身开始泛着神圣的光圈。那些扼住她四肢的浓雾像是受了重击一般,四散而去。

连妮可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竟然可以稳稳的站在空中,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托住了她。她摊开掌心,手掌上悬起一把铁锤,一道道闪电划破长空,一阵阵惊雷从四面八方响起。邪恶的潘恩不可置信的看着妮可,眼里流过恐惧的神色。他在害怕,他在颤抖,那双冰冷的嘴唇张的大大的。

潘恩往后退去。妮可紧握手里的铁锤,猛的向他挥去。一阵惊恐的尖叫声响起:“雷神之锤。”

潘恩倒在地上,那高贵的长袍染上一大片难看的污渍,他的脸上出现一道可怕的伤疤。铁锤像是有自己的灵魂一样,又一阵惊雷响起,黑暗中亮起令人胆寒的闪电,闪电划破长空,直直的落在潘恩的身上。潘恩吃不住痛,倒在地上挣扎起来:“不可能,不可能,雷神托尔早已不再追击我。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声音很大,回荡在雷电交加的世界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妮可重新站在地上的时候,潘恩已经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了。他惧怕雷神之锤,这是他曾经遭受过的最可怕的东西。

包里的水晶球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从妮可的包里滚落出来。微弱的光芒形成一块好看的星光幕布,幕布里闪过潘恩的笑脸,还有一个女孩漂亮的模样。妮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女孩,那是背叛潘恩的女子。

潘恩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不可思议的说道:“魔法水晶?”剩下的话随着幕布里的一切,扼杀在他的喉咙里。幕布中,那个面容好看的女子站在天河尽头的湖泊处,抬头望向空中的天神,她是声音有些悲伤:“伟大的天神,请您成全我跟潘恩的爱情吧。”

怜悯的天神望着女人,轻叹一声:“神仙和人类的结合终究是违背天地规律的,所以他必须要日日遭受雷霆之锤的痛击。”

“如果可以,请让我代替农牧神潘恩遭受一切苦难”。女人眼神坚定,那颗炽热的心脏因为爱情而变的更加坚强。

天神知道,人世间有三大感情,是天神无法阻挡的,亲情、友情和爱情。他无法去阻止女孩和农牧神的爱情,叹息道:“看到你眼前的这条湖泊了吗?这是我们天神都不敢涉足的地方,任何人踏进河水都会变成鱼,而且,永远也变不回来。如果你不想农牧神遭受雷神之锤,那么请下水吧,只有牺牲自己,才能解救农牧神。”天神这样说,却希望人类女孩能够知难而退。

可是女孩并没有退却。她望向一望无际的湖泊,面色平静。她跪在天神的脚下:“伟大的天神,我愿意代替潘恩承受一切。我爱他,绝不会因为眼前的苦难而退却,就像他爱我,宁可日日承受雷神之锤的痛击一样。我们彼此相爱,无论我在哪里,他依旧会想我,无论他在何地,我也依旧爱他。永远不变。”她这样说完,纵身一跃,跳入了湖泊。湖水泛出七彩光芒,人类的女孩变成了鱼,湖水慢慢升高,那是女孩思念潘恩流下的眼泪,眼泪化成湖水,深深感动着天神。

画面渐渐消失,水晶球像是完成了它的使命,崩裂在妮可和潘恩的面前。眼泪打湿了他的面颊,他的眼里满是懊悔和自责,那个他一直痛恨的女孩,原来一直深爱着他,从未改变。妮可走到潘恩面前,她不再害怕他,甚至对他充满了同情和怜悯。眼前的这个男人,因为一场误会一直活在仇恨中,那种痛苦是撕心裂肺的。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像是问妮可,又像在问自己。妮可没有回应他,潘恩继续说道,“我以为的一切,原来真的只是我以为。”他的声音掺杂着痛苦和自责。

天空渐渐的明亮起来。可是空中没有太阳,妮可不知道,这样的光亮是从哪里来的。潘恩的身上发生了改变,他的面容变成了善良的潘恩,纯粹而又干净,她的声音变得柔和起来:“原来,一切都是我错了。”潘恩从地上爬起来,灰色长袍上的污渍开始褪去。

他看向妮可,眼里出现了善良潘恩才会有的温柔:“只有顿悟的时候,善良潘恩的灵魂才会重新回到我的身体。我已经变回了那个有灵魂有良知有感情的潘恩,谢谢你,是你让我重新找回自己的。”潘恩这样说,他冲她微微一笑,光明包裹着她,令她倍感温暖。潘恩继续说道,“可是,这个世界是我创造出来的,这里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白天,也没有黑夜,甚至,连你现在所呼吸的空气,都是我创造出来的。我为自己错误的行为深深的忏悔。”他这么说,向妮可深深的鞠了一个躬。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妮可问。

潘恩沉默了一会,回应道:“她为了我变成鱼,日日与湖泊为伴。那么我愿意日日坐在湖泊上,为她吹奏她最爱的芦笛守护她。”潘恩从怀里掏出芦笛,在地上画了一扇门。大门随着滚滚浓烟,拔地而起。妮可知道,这是通往真实世界的大门,只要她转动门把手,就可以回到自己家了。

潘恩望着妮可,用一种非常好听声音跟她说话,那声音就像是春天里第一朵盛开的花,冬日里第一抹雪,真真的幸福极了。他说:“妮可,你的勇敢和无畏将会是你最大的财富。快回去吧孩子,回到你爸爸妈妈身边,回到你朋友身边。”

“可是,木偶人和嘟嘟都死了,我再也见不到它们了。”她抹抹眼泪,轻叹一声。

潘恩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在我顿悟的时候,一切都回到了起点。你会遇见它们的。”他这样说,轻轻转动门把手。门开了,里面是是一片淡淡的薄雾,她看不清里面的一切,只觉得那是通往家的大门,一股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让她的心都安定下来了。

妮可望向潘恩,往向这个空空荡荡的世界,向这里所经历的一切挥了挥手,走了进去。通过大门的过程很漫长,大门里有一股清香的味道,像是外婆房间里的那股檀香,也像爸妈房间里百合散发出的淡淡的味道。里面白蒙蒙的一片,妮可知道,只要自己一直往前走,就能回到家里,回到曾经那个熟悉而又真实的地方。

“别回头,往前走。”白蒙蒙的过道里,传来潘恩的声音,“我会永远记住你的。奔跑吧,孩子,跑向属于你自己的世界。”声音如同和煦的风,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

妮可听完这句话,迈开脚步往前奔跑着。渐渐的,前方清晰起来,她看到一缕光亮从前面的小孔里透进来,起先只是一点点,然后光亮渐渐放大,她看到了外婆家的大门,最后她看到爸爸妈妈站在院子里浇花。等到光亮包裹着她,她一脚踏了出来。妮可这才发现,她在树林里奔跑,鸟兽在她的头顶欢快的飞来飞去,她脚步轻快的踩在草地里,发出悦耳的踢踏声。

妮可快乐的奔向爸爸妈妈。从树林中穿出来,她看到了蔚蓝的天空,高挂的太阳,还有朵朵白云慵懒的漂浮在那一片纯粹的蔚蓝中。她回家了,是真正的家,不是潘恩所创造的那个死气沉沉的世界,也不是没有空气没有温度的魔盒,这是她真正的家。她跨过水塘,奔过马路,从院子里走进来,一把扑进妈妈的怀里。没有什么比这一刻更加幸福的了。

泪水从稚嫩的脸上滑落,爸爸妈妈看着她浑身脏兮兮的,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妮可,你又去水塘里玩水去了吧。妈妈说过多少次了,不准玩水,你怎么就不听呢。”妈妈跟往常一样抱怨着,眼里却满是宠溺。

爸爸倒是无所谓的样子,护短道:“小孩子就该这样,调皮的孩子才聪明。”他抚摸着妮可的脑袋,冲她眨眨眼睛。妮可又扑到爸爸的怀里,爸爸一把将妮可抱起来,也不嫌弃她脏兮兮的衣服蹭到自己。

“爸爸妈妈,我好爱你们。”妮可小声说道,那声音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妮可知道,爸爸妈妈什么都不记得了,连外婆的记忆也停留在爸爸妈妈出事前的那一天,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妈妈给妮可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为她准备好洗澡水。妮可走进盥洗室,关上门,把身上的斜跨包拿下来,从里面掏出那颗小星星。星星眨巴着眼睛,流泻出美丽的星辰。

洗好澡,换好衣服,她把星星放入自己的口袋,从楼上走了下来。走进院子的时候,她看到了木偶人,木偶人站在波特爷爷的院子里,衣服上有一些被火烧过的痕迹,波特爷爷从房子里走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拿了另外一件衣服,他嘟嘟囔囔的说道:“不知道是谁扔的烟蒂,差点让我的木偶人烧掉。”妮可望向木偶人,她发现木偶人在冲她微笑,那个潘恩创造出来的世界里,木偶人是勇敢的,妮可永远都记得,它为了保护她而牺牲了自己。当妮可看到木偶人的时候,那些感动的情愫依旧回荡在脑海里,永远无法抹去。

妮可走进艾米奶奶的房间,明亮的阳光从窗户里透出来,整个房间都亮堂堂的。一阵风从窗户里飘进来,带起一片泥土的清香。艾米奶奶坐在一把扶手椅上,她身边蹲着安静的嘟嘟。“好孩子。我终于等到你了。”艾米奶奶说,似乎她早就知道妮可要过来。

妮可跟艾米奶奶打了招呼,坐在实木地板上。她把头靠在嘟嘟的身上,嘟嘟伸出舌头舔舔她的面颊,那种久别重逢的喜悦总是格外令人珍惜。艾米奶奶靠在扶手椅上摇来摇去,半眯着眼睛,嘴角扬起欣慰的笑。

“好孩子,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分享的吗?比如,在那个世界发生一切。”艾米奶奶说,她的一只手有节奏的拍打在扶手上。

妮可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您,知道我去过那个世界?所有人好像都不记得那个世界所发生的一切,您竟然知道?”妮可的声音有些激动,她看向艾米奶奶,觉得很神奇。

“我说过,我是占仆师,我自然什么都知道。”艾米奶奶看着妮可,嘴角笑的更开了。

“我把爸爸妈妈解救出来了,也把那些无辜的人类从那个世界拯救出来了。”妮可语气里是藏不住的自豪,接着她继续说道,“农牧神放我回到现实的世界,他决定守护那片湖泊,还有她深爱的女孩。”

“这个我知道。”艾米奶奶从扶手椅上站起来,在旁边的茶水柜上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继续说道,“我还知道你很勇敢。是你的勇气让大家回到了现实世界,包括嘟嘟和木偶人。”艾米奶奶这样说,呷了一口茶叶。

“可是,水晶球毁了。”妮可有些难过。

艾米奶奶却一点都不觉得遗憾, 反而安慰妮可起来:“这没有什么,它只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她脸上依旧洋溢着欣慰的笑。妮可忽然发现,艾米奶奶嘴角的笑,像极了潘恩记忆中的花仙子。

“我在迷途泉的灯柱上摘下一颗星星,那是迷途泉里所有人的灵魂,他们希望我把他们带到真实的世界里,寻找可以挂念他们的人,这样,他们就可以化成星辰大海了。可是,我找不到能够挂念他们的人,我为自己无法履行承诺而感到难过。”妮可难过极了,她颤抖着身子抽泣起来。

眼泪滑过手里的小星星,一滴又一滴。她手里的星星闪闪烁烁,泛着金色的光芒。一眨眼,那颗星星从妮可的手里挣脱出来,飞向卧室的最高处。星星洒下一片美丽的银河,亮晶晶的,美丽极了。那颗星星闪过无数人的脸,有那个小女孩的,有老人的,有妮可在迷途泉见过的所有人的面容,认识的,不认识的,大家都笑嘻嘻的,像是很开心的样子。

妮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她愣愣的望着那颗星星,嘴巴一张一合,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妮可,谢谢你。你一直在寻找挂念我们的人,可明明你就是最挂念我们的人啊。”星星开口道,那声音是无数人的声音汇合而成,沧桑的、清脆的,有女人的声音,也有男人的声音,有孩童的声音,也有老人的声音。那些声音都在感谢妮可,感谢妮可把他们带到真实的世界,也感谢妮可能够一直挂念他们。

星星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从艾米奶奶卧室的窗户中飞走,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好看的光点,然后迅速消失不见了。妮可长大嘴巴,有吃惊,也有惊喜,各种情绪掺杂在一起。等到那个光点消失了好久,她才在奔向床前,对着天空挥手。

没有什么比现在更幸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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