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头忙河边的苇花熟透了,苍白而饱满,容光焕发的耀耀欲飘,苇叶儿黄黄的尽管受累着,还是努力地挽留着苇的果实。
当红芋秧翻过了最后一遍时,秧已经显现出成熟的底气来,用竹棍挑起来吃力了,有的秧的根须深入到地里另立了炉灶想孕育后代,村里的人们知道它生不逢晨没有后劲儿,还是狠心地把它给挑了起来,秧上的梗儿、叶儿不再那么嫩绿了,深埋在地里的红芋努力的生长着,把梗上的土地撑咧了,想早点儿与人见面。
日月公平着,把人一个个弄高了又弄矮了,弄润了又弄皱了……
白鲜肉在最红最润的时候坐上了花轿。
白鲜肉想着坐花轿的事心里美得很,夜晚看到自己身体上每一块细嫩的肉,用手抚摸着大腿上滑滋滋的皮肉心里想,每一片肉跟了谁都亏,亏归亏,可惜归可惜,思来想去还是想看看“大槐树家”的槐树,想看看从白家石桥上走过去大庄子上自己的男人,这个男人毕竟是自己的。临上轿的时候她悟出来了女人上花轿的心情,眼里含上了泪,把眼泪和着白家院中的泥土一并装进黄色香囊里,揣在怀里。
花轿沿着村东边的小路一直向陈楼村走去,锣鼓声色震耳,唢呐吹着高高兴兴的曲子,鞭炮每隔丈余响上一枚。抬轿的小伙子脸上化了红妆,腰间系着红红的带子,个个腰中揣着用皮囊盛着的二两烧酒,皮囊用红布包好了,闪烁的囍字耀眼,花轿出来了村口,小伙子把轿杆单独落在肩上,解开红布包,把酒急切地倒进了肚里。轿夫喝完了二两烧酒,眼睛一阵迷离,脚跟儿东倒西歪得保持着酒人的平衡,花轿欢蹦乱跳向陈楼走去,秋风涤荡,稍晚点的瓜果依然飘着香甜,高粱醉醺醺的摇晃着头颅火红一片。
白鲜肉从高高低低的脚步里辨认出快到两头忙桥了,用手拍了一下栏杆轻声对伴娘说,请转告媒婆大人到俺们的桥边预先说一下!
媒人过来说,新娘子到了,您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媒婆大人就按我们白家的规矩来吧,白鲜肉说完话,轿后边过来两个年轻的白家人,每人手里提着一壶用红布包着的酒坛,红布上用金粉、白粉绘制的两个细皮薄肉的娃娃,肥胖的娃娃一男一女在上面嬉笑着。白家年轻人走到花轿旁边对着轿门又喊又唱地说:
两头忙对岸那个“老陈家”,
白姐姐的泪蛋蛋扑啦啦!
泪蛋蛋里润透着俺们家的土,
催促着到陈家就发芽!
白鲜肉从怀里掏出那个黄色香囊样的小口袋,闭上眼睛用嘴在香囊上轻轻地吻了吻。轿子依然威风地在原地踏着步!赤红色的围帘上写着龙凤呈祥、花好月圆像黄龙一样的隶书飘飘荡荡闪着金光。白家年轻人接过轿子里白鲜肉手中的香囊袋,在箱子里取出一片早已经准备好的荷叶,把含有眼泪的土放在兜起的荷叶上,又将坛中的酒倒到上面,相互掺和均匀,命令轿夫踮着小步在桥的中间转上三圈,白家年轻人用手捞出荷叶上的泥土顺着轿子的轨迹慢慢的丢下,口中念念有词。
三圈停当了。
白家人踏着马步回去了。
突然间世界像似变了,天地是多么容易改变的啊!一个人一个事,一个物都会改变每个人心中的世界。
花轿来到了陈楼村。
花轿来到了陈家。
花轿来到了大槐树下。
白鲜肉与戴着礼帽,礼帽上插着雄鸡尾毛;身着紫红色马褂、天蓝色裤子的蓝堡“拜了堂”。
蓝堡接过中间系着同心结的彩绸,把另一端的白鲜肉领进了洞房,扶着白鲜肉坐在了床边,蓝堡用自己的左衣襟压在新娘的右衣襟上,一切都利利索索,努力地学着男人的举止和随性,挑起了白鲜肉的红盖头,身子微微一弓说,“夫人”!白鲜肉抬起红润的眼帘看到自己眉清目秀的“男人”,用扇遮住羞涩的脸,慢慢低下头抿起了嘴,嘴角向两边扯了扯小声说,先生,我这厢有礼了!
洞房外鞭炮齐鸣,锣鼓声声,唢呐吹着吉祥的弯弯曲,曲里藏着欢快如意的故事。
蓝堡看到了白鲜肉的俏丽,心想,嫂子真美不亏爹娘的一阵赞誉!
二人喝过交心酒,举办过各种各样的仪式,天已经向晚。蓝堡按照爹娘吩咐和排练的事、故进入了洞房,白鲜肉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蓝堡说,夫人,一路劳顿颠簸好辛苦啊!
白鲜肉依然羞嗒嗒的低下头没有言语!
蓝堡看着白鲜肉两对高粱红一样的耳坠,被烛光映照得活灵活现的在脸蛋旁飘着又说,夫人,你真美啊!
白鲜肉微微抬起头,马上又低下来小声说,先生,你……你也是个大男人!
你……这个,今晚的月亮好明亮啊。
白鲜肉嗯了一声说,我们白家的事儿摊上了,晚上都是好月亮。
是吗?我们家有大槐树,大槐树叶顶着月亮照在院里更算是好月亮。
白鲜肉把嘴一抿没有吭声,心里想娘在家说好的,到了这里要沉定下来,这里就是家了,不要像两头忙河里发水时期的鱼欢蹦乱跳的没有个定性,让你男人看扁了你。
蓝堡一看白鲜肉没有吭声,不知道她心窝窝里装是什么,自己心里像揣着个想吃草的兔子一样在怀里鼓动着,心里揣着事儿脸色发红!
洞房又是一阵沉闷,蜡烛精亮的泛着红晕,灯头摇摇晃晃,蓝堡说,夫人时候不早了你先就寝吧,心里想先把她哄到床去,让她在床是等着着急,再慢慢的把事情撒开了。
先生你也累一天了,就先就寝吧。白鲜肉贼精相互推脱,谁也不想先上床,这时的窗帘微微的蠕动,外边人一听说要上床,忍不住咯咯地弯着腰地笑,白鲜肉听到笑声脸红的像根红萝卜,吓得急忙钻进了被子里,把身体裹得紧紧的。
蓝堡把窗户重新关好,把灯光调暗了说,他们看不到了也听不到了,放心夫人,时候一长他们支撑不住要睡觉的劲儿就走了,白鲜肉在被窝里还是一动不动,停了好大一会儿从被窝了传出来了蚊子一样的声音,先生……先生你也过来,咱们在这里面说话。
蓝堡嗯了一声,悄悄的来到床沿用手将被角挑了起来,白鲜肉在里面努力地卷曲着,蓝堡将白鲜肉像挖雪白的土豆一样从被窝里挖出来了个头,用手把被角掖在脖子上,让脖子别住被角,白鲜肉眼睛眨巴眨巴,脸映得满屋彤红,说,人走了吗?
走了,别怕了,蓝堡的手从白鲜肉散落的头发滑到了她的脸上说,鲜肉这个家好不好?
鲜肉停留一会说,俺娘说的好,俺就信了,说好!
你“先生”好不好!
好!
好!你“先生”说的话听不听?
白鲜肉从被窝里把头向被子外边拱了拱,俺娘听我爹的,我就学着娘也听我先生的。
好,你听我说的啊,我就告诉你,在咱们家里有什么事情不要声张好吗?
好!白鲜肉心里想,先生让不要声张,他是想进被窝了,想进被窝给我说话了!你要是进来就进来吧!反正是你们陈家的人!不怕你沾肉肉了,白鲜肉把掖在脖子里的被角拽了出来。
蓝堡说,我要是个女孩子呢?
白鲜肉说,我要是个男孩呢!?
鲜肉我给你说真话儿,这话儿比纳鞋底的针都真千倍万倍的。
先生你真会闹,白鲜肉突然咯咯地笑出来了声,你就变得这么快!我是个男孩子!眼皮子向上翻了翻,不信你进来看一下,脸上露出来一本正经的样子。
鲜肉,我说的是真的,我是个女孩子!
我也是说真的,你进来啊!白鲜肉胆子突然长了起来,把上衣的纽扣解了下来露出来桃红色的肚兜,奶子支支棱棱的跳跃着,一闪又钻进了被窝,像个墙上的皮影。
蓝堡看了一眼甜蜜桃一样熟透了的奶子嘴砸吧了一下说,鲜肉你再把被子掀起来让我看看,我也让你认认我,蓝堡也被逗笑了。
白鲜肉又把被子掀开一闪,你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心里想,我们白家的小男孩都愿意变成我一样的女的,我先生也想变成与我一样的,是不是两头忙桥缝里有他的窝,从他的窝里钻出来的?
蓝堡又一次看到了白鲜肉肥腾腾的奶子,又砸吧一下嘴,把耳朵伸到白鲜肉的眼睛旁边,你看看,你看看!不骗你吧。
白鲜肉一看蓝堡两耳垂上有两个孔,不在咯咯地笑了,说,哎!你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两个耳朵上有女人的洞?说啊!
蓝堡反倒扭捏的慢了下来。
白鲜肉看到蓝堡慢腾腾地扭捏着,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把纽扣扣上,急的身上湿漉漉的。
蓝堡说,我们陈家就是看着你好,你的肉肉鲜,你的肉肉香,怕别人家把你娶走了,把你骗过来的呗!
白鲜肉眼泪掉到了被子上啪啪地响,说怎么回事?
蓝堡拿出来了哥哥的照片递给了白鲜肉,把家里的情况说了一下,又把陈青蓝夸奖了一番说怎么怎么地喜欢上白家,喜欢两头忙桥,喜欢白鲜肉两个翘着的嘴角……
白鲜肉愣了好久对着陈青蓝的照片就是一阵阵猛扇耳光,就是你这个先生坏蛋蛋把我弄来的,弄来了还见不到你,你是个坏透了的先生蛋!白鲜肉嘴里哭骂着。
蓝堡说,鲜肉嫂子这也不一定是坏事情啊!你看看哥哥眉清目秀的,又在大庄子上做事情,将来说不定你也要去大庄子上呢,大庄子上有“冰溜蛋”、“在铁棍棍走路的黑牛”,再说我们家挺好的,都喜欢你,是咱们爹娘先知道你的,你来了咱们家,咱们的就放光亮了,大槐树就放光了。
可是,可是我先生这个坏蛋蛋他还来吗!
来,爹娘给他写信了,让他接信就回来接喜了,告诉他你的肉肉甜,你的肉肉香呢。
他来吧,我怕他的耳垂上有咱们的洞洞!白鲜肉动了动身子,眼睛望着摇摇晃晃橘红色的灯头。
蓝堡说,你的“坏蛋蛋先生”耳垂上没有,就是喉管上有一个鼓鼓得像红枣大小的东西!
什么东西?白鲜肉很惊奇地说。
你爹爹有什么东西他就有什么东西。
白鲜肉突然间想着爹爹喉管上也长着个与红枣一样大小鼓鼓的说起话来会动的东西,也就放了心,他是个如爹一样的男人。
月光明亮。
太阳本来没有颜色,世间该红的红,该黑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