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县长一行人回到茶馆,把人屏退后,陶黄叶向外看了看人走远了,手掌对着刘春叶向他怀里摆了摆,刘春叶急忙轻手轻脚地弯腰来到他身旁:“春叶啊!今天看到了吗?是官强试民啊,你还记得我从陈家大槐树下走出来给你说的最后一句话吗?”
刘春叶伸长脖子仔细想了想,用手挠了一下头:“这个吗?表哥说的话多了,这个最后说的吗?”刘春叶又停顿了一下,突然像树上掉下来一根树枝落在头上一样惊叫一声,“我想起来了,您就说‘你,这个……’还沉思很久才说的!”
陶黄叶用手指着刘春叶摇摇头笑了笑:“我说春叶啊!你就这么笨呢,真是狗记千,猫记万,老鼠只记一大片,你上辈子肯定是属老鼠的!”随后把墨镜摘下来,“我小声对你说的怎么这样快都忘了,——‘这戏没有唱完。’你这这是!”陶黄叶把两只摊开的手向下一甩。
“啊!”刘春叶的手用力一拍自己的脑袋,“唉!你看我这记性!不假,不假。”
陶黄叶用眼瞄了他一眼:“唉!这样也好啊!不然你怎么是个卖茶的,我怎么是个当官的啊!”
“表哥,下次还让我去吗?”刘春叶的手在头上反复抚摸着。
“当然了,有些事情就得让你们这些鼠辈们干,转脸就忘。这样的事情只有你们忘了才对我这个不忘的有好处,一忘百忘!”
“是!是!是!”
陶黄叶随后嘴巴贴在耳朵上叽咕了好大一会儿,刘春叶脸色又慢慢的活动了起来。
“选个好日子?”
“是!选个好日子。”刘春叶答应着。
“好日子”需要有心人心里装着对好日子的期待,这好日子就快了!
还没有等到陈家安排六宝去嫩香茶馆说‘墨绿色的琉璃蛋’的事儿,刘春叶率先来到了大槐树下!
六宝说:“这两天正打算去你那里呢!”
“您别客气!谁去谁那里都一样。”刘春叶头向上伸得直直的,像雄鸡打鸣!
六宝把刘老板来到陈家的事通报白鲜肉,白鲜肉思想了一番还是安排在二楼陈庐与刘春叶见面,这样把他抬高一点以便事情尽快了结,一切安排停当。
六宝急忙下楼将刘春叶带到楼上。
“啊!呵呵大少奶奶。”刘春叶见了白鲜肉喜笑颜开,双手施礼。
“刘老板,可好!”
“好!好!一切都好。咱们大槐树这里都还好吧?”
“好!”
“大少奶奶这次我来呢也是咱们县太爷安排的,您知书达理,县太爷就代表着政府,这政府一说话让我办事情儿我也就是半个政府了不是吗?!看样子我这半个公家人就如同套在牛脖子上的牛梭头是甩也甩不掉了!”刘春叶心里思想着在政府里的公家人威武高大,能把人都看扁了!嘴巴也就跟着说出来含有政府的顺溜话,虽然坐在太师椅上,两只腿脚还是在地上来回不停地倒腾着,精神头立马翘了起来。
“是啊!刘掌柜,这样一来今后您可多想着咱们陈楼村人呢!”
“那是,那是!当然,在咱们陈楼不能总说政府、政府的,尤其是在您陈家这块地表皮子上。陈秀才是什么人?人虽然不在了,这人家写在井边的字还在,吹箫的事儿村里人还记得,他怎么忘也忘不了!一提起吹箫的事就要想起天上丢冰溜蛋的事,这政府哪还有咱们陈府的故事多,不能提!”刘春叶说着右手在眼前摇了摇,头也跟着摇了摇,“您先生和小妹在大庄子上都是天上的星星儿,亮着呢!在咱们陈楼村都能看到,再说了政府的公家人也不一定能把箫吹出调调来不是。”
“掌柜的,您……”
“嗷!这个。”刘春叶偷偷地瞄了白鲜肉一眼,从白鲜肉脸上的表情感到自己的话儿分叉了,不好意思的急忙转了话题,“大少奶奶这次来呢,我表哥县太爷说了,问您什么时候上任?还说您聘礼都收下了不会推辞的!”
白鲜肉一惊:“掌柜的,这个您,还有县长就误会了,我没有答应这门差事,聘礼我更没有接过啊!至于陶县长拿的那个琉璃蛋,您走后的第二天在这个门的后面发现的,我从来没有沾过它呢!”白鲜肉用手指了指左边的一扇酱红色大门。
“少奶奶您这和县长说的话儿不一样了啊!到县府里任搬井的官儿是好事情,别问这琉璃蛋怎么来到您家的,只要在这里您就算是领导搬井的官员了!”刘春叶哈哈地笑了笑,“这是多好的事情,有的人家烧八辈子高香也摊不上啊!”
“刘掌柜,人各有各的走路道道,我们陈家一项与这官府少有往来,前者已经说了呢。”白鲜肉不想再说重复的话。
刘春叶停了一会:“这,万事开头难,陶县长也是一片好心,县长还说:多少年来咱们明县出个‘花木兰’不容易!他也看到大少奶奶做事情如两头忙的河水一样顺溜,人又像这个季节里桃树上那个没有被叶儿覆盖的甜蜜桃儿,正摇摇欲坠地惹人,嫩生、鲜红、好看待人采摘……他不会亏待您的,您也认真想一想就是南庄上的二傻子也不会亏待大美人啊,何况他是县长!”
白鲜肉一听话题添加颜色了,脸上顿然绯红,绣有蓝色蝴蝶的扇子在手里反反复复地摇着:“刘掌柜您是陈楼村人,可不能胳膊肘向外歪啊!虽然你们是表亲,咱们远亲不如近邻。陈家的情况您都知晓了……”
“这是!是!”
“我们陈家不愿意当这个官,请不要强人所难,这也是公爹在着时候的言语,他情愿闲下来吹箫也不去做政府的官员,何况我一个女流吗?望先生多思索大槐树的难处呢,您趁机把这个‘琉璃蛋’带走吧,我这厢有礼了!”
“这……这可不行啊大少奶奶,我不能带走这个琉璃蛋,我现在是替政府办事情,是半个政府官员,这肚中的胆儿还没有长大,我回去就把事情连夜让人去往明县转告陶县令让他来取!您与他当面锣对面鼓的把事情说清楚就是了。”
白鲜肉感觉到刘春叶执意不肯带捎“琉璃蛋”:“既然刘掌柜不愿意我也就不多说了,那就听便吧!”
“好的,大少奶奶!”刘春叶起身出来了酱红色大门,在楼梯处回头望了望摇摇头戴上礼帽下楼去了,穿过院内一小片竹林,来到大槐树下停了下来,对送客的六宝说,“你说这!唉,六宝常来茶馆喝茶啊!”两手摊开摆了摆,悠悠晃晃地出了陈家。
陶黄叶接到音讯,时隔二日带了一队人马奔向陈楼,人马一行九人,沿着西南西瓜地旁边明晃晃的小路而来,一路尘土飞扬喝声阵阵,来人依然是漆黑色的轻装马褂、黑裤,扎着浅黄色的绑腿,黑色布鞋,黑色的礼帽紧紧地压着眼眉,个个眼睛睁得犹如墨色的泥蛋紧盯前方,像一群乌鸦上下翻飞地追逐着前方与自己皮表不一的异类——陶黄叶。陶黄叶把马褂换成了崭新的浅灰色西装,头戴白色礼帽在八匹马的前面飞奔,心如铁石,阳光丢在礼帽上光亮无比,格外招眼。
众人飞快穿过黄花地来到茶馆,茶馆客人纷纷离去,在远圈外站着观望。刘掌柜早有准备把人等安排停当后,将陶县令拉到了内屋。
“表哥事情是这样的?”人还没有站定,刘春叶边走边心急火燎的把嘴贴在陶黄叶的耳前。
“春叶,你别这样的,那样的,她白鲜肉是狗咬秤砣铁了心不干是吗?”
刘春叶一看陶黄叶的脸色带了怒气,与上次不同了,突然停下了脚步,站在一旁好大一会儿没有出声。
“你是说啊!”
刘春叶身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惊的浑身一抖,哭伤着脸说:“你叫我怎么说呢!”
“你说怎么说!你是政府的半个官员了,离一个还有一半的距离这个帐你不会算吗。”陶黄叶气急败坏地右手的两头指头敲打着左手掌的手心,“一切向着政府说你还能怎么说,还能向着西瓜地说不成!”
“我我这心里怕亏心啊,陈家在陈楼几辈子做了这么多事情,人家不愿意当这个官,就偷着帮助丢‘琉璃蛋’的,我这样总是感觉着在为难一个嫩生的小娘妹,我怕有人知道砸我的茶碗、风知道刮我的茶棚啊!”
“你怕,怕什么?糊涂!”
“我,我还怕这天上的鸟儿啄我茶棚子上的茅草!”
陶黄叶用眼瞥着刘春叶,看到他不在说话了,突然哈哈大笑:“你看看傻了吧,有政府在这边给你招呼着,政府给你撑腰,政府是什么?政府就是雷雨天丢到地上的冰溜蛋子,想砸谁头上就砸谁头上,有百十来个办法。还鸟儿雀儿的,这就是王法,人随王法草随风这个不懂吗?!”陶黄叶哼了一声。
刘春叶还是在一旁如同斗败的鸡一样两手抱在胸前,弯着腰,眼睛看着掉落在墙角地上的茶叶片儿:“表哥,我看啊!白鲜肉人家实在不愿意吃公家饭、穿公家衣,就,就算了吧!”
“春叶,你真糊涂,这不单单是那些子事情,等到她穿了公家衣你就知道了,我要给你说什么好呢!?你哥我是吃公家饭的人头儿,她就是穿公家衣的兵,你说说,这兵会跟着头跑吧,这事情到时候你就明白了!上次还知道‘扯料子’、扯‘料子’的,就这两个小小的回合就忘了!”陶黄叶不耐烦地说。
“喝茶的人要是因为这事情骂我怎么办?”刘春叶还是舍着脸皮子纠缠。
“骂!骂你什么?骂你为政府办事情?骂又能值几个钱?让大风都刮跑了,看看累谁?找都找不到,蹦起来骂跳的,谁骂都骂他们自己,骂的人听的最清亮,这个道理不懂!”
屋子里难得寂静下来了,静得能听到他们各自地喘气声,陶黄叶这才正眼看了刘掌柜一眼,拍了拍刘春叶的肩膀:“烦恼都是自找的,没有事情了吧,没有事情咱们走吧!”
刘春叶两手搅合在一起揉搓着懒懒地说:“ 没有了!”
“给个小孩子一样没完没了!”随后又大喝一声,“门外的人听着,跟我走着了!”随后,一对人马向大槐树走去。
一行人来到陈家。
一行人立在了院外。
一行人在院外精神抖擞。
一行人在院内乱想胡思。
六宝看到这个阵势,急忙向白鲜肉通报,白鲜肉早有准备,她知道这事情总得要说个了结,想到这里她感到顿时的轻松。
陶黄叶走在院里眉梢惊动,院内繁花似锦,枝枝蔓蔓朝气蓬勃,叶、花和谐有序,该黄的黄该绿的绿,该红的红该紫的紫,枝叶蔓之间藏藏掩掩你追我赶,花木下姜黄地土质松软,阳光透过叶儿、藤蔓照射在泥土上,高高低低的泥土更加相互攀岩搭背,展露着个性和声色,各种花木错落有致地被篱笆、石块、瓦片隔离,暗自佩服大槐树下的神情。安排停当后,白鲜肉把二人让到了二楼陈庐。
各自就坐。
“陶县长、刘掌柜请坐!”
“你这个,啊!好,好,好。”陶、刘二人用手弹了弹各自的裤腿坐了下来。
屋内人把茶摆好,白鲜肉屏退左右。
“我一到陈府大槐树下就喜悦啊,大少奶奶近日可好?”
“谢过,眼下正筹备农忙,事情颇为繁杂。”
“难怪少奶奶消瘦了不少啊!”
白鲜肉嫣然一笑:“我年幼之时在白氏烟袋馆每逢夏季总是要消瘦一阵子,我母亲说:‘是苦夏’。等过了这会儿就会如之前一样,看见这人吧也在随日月季节的变化在变,一阵子好,一阵子坏,一阵子不好也不坏,它打阵子!”
“可不是吗‘花木兰’?运气好了要抓住,也不能糟蹋了。我在院内看了大槐树下的花草,眼下陈家就是要向上运的时候,您不要小看这些东西它们会说话,您要抓住啊!”陶黄叶左右看看笑了笑。
“不满县令您说,您走后,我这段时间也在思索这个搬井的事情,想来想去还是不能从命,放在家的琉璃蛋您还是收回吧!”
“不能!”陶县长急忙把话一转,脸色骤变摇摇手中的扇子,“这‘祖母绿’吗?这个‘祖母绿’看它怎么想吧!我说我这‘祖母绿’没有丢是政府赠送的聘礼也行,说我丢了也行,说我不知道的时候跑到陈庐的也行那叫什么?”陶黄叶看了看刘春叶随手揪了揪他的衣袖,“这叫做窃贼!我也不知道大少奶奶让我怎么称呼好呢?说句心坎里的话今天我到大槐树下看着在花啦草啦的魅力,闻着它们的浓香才真正看到您‘花木兰’的魅力。”
“陶县令您,您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我陈家向来都是本分人,我们白家是修过两头忙桥的从来不会做歪事情的!”
“大少奶奶这光是说也顶不住风、也顶不住雨的,可眼下‘祖母绿’就在陈家不是!”
“我们没有碰过它!”白鲜肉有点紧张,十个手指交叉着放在胸前,眉梢拧成一瘩。
刘春叶一会看看陶黄叶一会看看白鲜肉:“大少奶奶我看啊不然就应承了吧,这也是个好事情。”
“陶县令您要尊重事实啊,您是咱们县的父母官!”白鲜肉只是看了刘春叶一眼接着说。
陶黄叶微微一笑:“嘿嘿。事实,什么是事实,那些宝贝‘祖母绿’在陈府就是事实,您也别忘了您们陈家是有身份的人,不然这身份会像秋天的树叶一样掉下来让人耻笑。”
“可我没有什么,我们陈家就是不想当官啊!”
“我这里是政府,不是您想什么是什么!还有头段时间西山壁的土匪蓝抗头到过您家来了吧!我们都知道,您还送给土匪一把枪是不是,嘿嘿政府都知道,政府能量大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