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在夏天很薄,阳光很娇艳,阳光娇艳得能说出世间疯疯癫癫的话语,用手轻轻地一戳可以把它分割得扑朔迷离,哪怕一片叶儿、一枚不知名的花朵,一层故事,一段愿景和朦朦胧胧的爱情,让能让它变了颜色,受到伤痛的阳光不会疼痛,向地面上丢着丢着它暗淡了下来,暗淡得没有一点儿颜色,转过脸又娇艳了起来,不长记性。
夜晚姜黄地来了一场久久的风雨,雨水落到地上把坑坑洼洼都找得近乎平坦了,放眼望去星星点点的明亮如同破旧的渔网。白鲜肉从窗内看到破旧的渔网不似渔网,像大庄子上遥远的梦想,像一片片、一个个大小不同发着白光的“冰溜蛋”;像两头忙桥下躲在石逢窝里鱼的眼睛。在很久以前一个晴朗无云的夏天,她趴在娘的肩膀头上咬着娘的奶子去看两头忙桥下石逢窝里的“窝”,那时候娘的奶子像被雨水充满的白色茄子一样丰满充盈,娘说过:“你是从两头忙桥下的石碑缝里爬出来的。”
白鲜肉小嘴翘得像刚打着包的荷叶嫩得发皱,说:“我爬了几天才回来咬住你的奶奶(乳房)?”
娘说:“你记不得了吗?你记不得,我也记不得。”
白鲜肉说:“我记得,是三天!”
娘说:“五天!”
白鲜肉说:“是一个手里的天!两个手里的天!比天还多的天!”
白鲜肉看窗外一会儿了,看不见窗外石逢窝里鱼的眼睛了,他用手抹了抹模糊的眼睛,眼睛与手镯儿碰撞的叮当响。她回过头找了个纸片和笔:
爹娘并先生及蓝堡:
这地上没有人!也不要找我。大槐树下面的事让它自己处理。当思想落款时我很难过,不知道落款什么名字好……
祝
您们看到冰溜蛋
民国二十八年夏月午日,白鲜肉(“花木兰”)
白鲜肉把写好的纸片放在桌子上用镇纸压好,就去找那双绣着两只鸳鸯,另一只鞋底上绣着猩红色的两片嘴唇的鞋底,将两只鞋底放在心口窝,又从心口窝拿下来在灯影下照了照,当鞋底模糊了眼睛,眼睛再也看不到那两片猩红色嘴唇的时候,拿起了箫,心窝处揣着鞋底走出了大门。
白鲜肉沿着被雨水敲打得破渔网一样的小路,来到两头忙桥边,一路上两边玉米叶丢到地上的水珠呯叭做向,世间的尘土演变成了泥泞沾染了她的全身,两头忙河两岸白马蹄莲像夜晚白色的蝴蝶一样开满整个河坡,她来到桥下想看看正在与鱼亲嘴石碑上的那个“白”,她看不见,夜晚很黑,她又走上来向东南角那片曾经开有红花和黄花相间的苘麻林望去,那是先生走过的路。先生把驴系在了一株野苘麻上快步向两头忙桥这边跑来!为了与她在两头忙桥下面与鱼亲嘴石碑上的“白”字口口一样亲口口,青蛙和风它们结伙看到过。
二O二二年一月三日晨于北京豆瓜棚书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