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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开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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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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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村叶儿六月黄》连载

第九章

风来了!

锅底色的云来了!

雨上路了!

紫香说:“老头子这次天正经着黑,风也越刮越大,你听到那些楼上的铃铛了吗?响的吓人!你就不要蹬搬井台了,让鲜肉、六宝去就行了。”

“胡说,我不但要去还要拿着箫去,不要小看这风雨的力量,它能把个井口给弄的不成样子,给弄得如平溜地一样平,我要在那里坐阵,让大家定神儿,也让人们知道大槐树家的人有股鲜亮劲儿,找这种日子还找不到呢,鲜肉、六宝,走!”陈文卿歪着头把眼瞪得溜溜的圆。

陈文卿左手拿着箫,吆喝紫香用一根紫红色的长条布带把马褂束紧,头上的黑缎瓜皮小帽换成了一条白色的毛巾紧紧地勒在头上,右手拿着文明棍,脸色凝重地说:“这人吗活着就是让人看的!”白鲜肉也学着陈文卿用一块桃红色的丝绸布把头包好,黄色的布带把裤角束得紧紧的,袖口也用桃红色的丝绸布条系得紧紧!神情像压送一秋天的庄稼回到院落一样抖擞。

陈文卿手里的文明棍在身后像饰带一样地飘着!脸色凝重低着头一会来到搬井场地。

搬井台下早已经乱作一团,有的在井口台子上按住席片的,有的抱住柱子的,有的规整井桡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结巴嘴树歪向井口边搬弄席片儿,心里总琢磨着让风吹屁股蛋子时脸上露出窃窃喜悦的神情,搬几片席片儿趁着大伙不注意就把屁股翘一会,让风吹一吹屁股蛋,感受一下被风吹着屁股蛋的凉爽劲!吹上一会再去搬弄席片儿!吹屁股蛋不单单只有屁股上的皮肤感觉凉爽,还能感觉到心里的得意。往日村里人不论是看到还是听到大风来了,都是把眼睛眯起来,把脸转过去,龟缩着头用背膀偷偷摸摸地吹,我树歪就敢正经着让屁股蛋直接顶着“风老黑”吹!就是不去躲闪它“风老黑”,我看它再逞能还能把我给掀到云朵朵上去。去过大庄子上的人顶多就知道些“冰溜蛋”和“大牛”走棍棍的事,可他们不知道“风老黑”会吹屁股蛋的事!没有人知道这个诀窍!村里人都瞎长着屁股蛋。树歪眼睛眯缝着从两腿的缝隙间把低着的头勾起看风的样子,感觉着不一样的云和天,倾听着风声和被风吹起物体碰撞的响声!树歪正努力地勾着头瞧着、感觉着、琢磨着!从两腿的缝隙间突然看到有个深黑色的“饰带”向屁股蛋飘来,还没有来得及起身,躲闪不及深黑色的“饰带”就重重地落在了他的屁股沟上!

“你这是干什么,快给我起来!你的屁还能把风顶过去!那就真怪了!”

树歪感到屁股被飘来的一根“树枝”正正地敲在了屁股沟里,腾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手胡乱的在屁股上抓了抓,看到头上勒着白色毛巾的陈文卿说:“我,我,我不知道秀才头上会有白色的毛巾,白,色,色毛巾会在……”

“你看这风声、雨声正紧急着去干活吧!”

树歪腰一弯跑了。

白鲜肉一路上手里紧紧地握着指挥旗,手里满是汗水,生怕旗帜在路上跑丢了。白鲜肉在指挥台上站立定,把红、绿、蓝、青、黄五个旗帜高高举起,五个头人正被风吹得心里恍恍惚惚不定油,看到台子上影影绰绰的白鲜肉和白鲜肉手里举起花花绿绿的旗帜,就往台子上跑。

白鲜肉说:“师傅们今天风儿吹到咱们家了,雨啊……看这劲头也熬不过今晚了,大伙心里要明白着,不能让风把井台吹坏、让雨淋坏。”说着白鲜肉把绿、蓝、青三旗并在左手上摇了摇,“现在你们三位大师的人马一起负责保护井口及井四周的出水道疏通流水。”三位大师没加思索大声地说:“是的白鲜肉‘花木兰’,我保证井口在水就不能在。”

三位师傅正要拉开架势跑下台子,陈文卿说:“慢点,这是我们陈楼村显光亮的时候,你们千万不能掉链子,我这边在指挥台上给你们吹箫打着气呢,这样你们就有主心骨了。”

花匠人说:“秀才我只要听到箫音一响,就能感到身上多长出了一只手,这只手帮着咱们干活呢,而且它干的还快!箫音落了这个手就没有了。”花匠人还想继续说下去。

白鲜肉把脸转向了花、穆二人:“花师傅和穆师傅你们二位师傅操办着把个井口用土抬高点,别给水留下空子,这样水就按道道走路了,俺爹说过,咱们两头忙的河水就是按道道走的,水越走越流畅,记住要与绿、蓝、青三旗相互照应好。”

众人齐刷刷的把右脚向土地上一跺就大喝一声:“陈秀才、‘花木兰’放心,俺这就走着了!”弯腰直冲下指挥台,一阵烟尘随风而逝!

陈秀才看着众人弯腰像旋风一样地走了。急忙把手向空中一摆对着他们喊:“快、快给李老三、六宝他们说,把灯都给我拨拉亮点儿!越亮堂越好,提神气儿。”

五位师傅冲下台去,每个人心窝里像点着了一根蜡烛亮堂堂的,人、马、席片儿亮堂堂的,微微被秋天染了颜色的艾蒿棵儿也亮堂堂的。

雨点落了,师傅们刚刚从台子上冲下去雨点儿就落下了,拨拉灯的话儿还没有来得及捎到,李老三、六宝还没有把灯拨拉亮堂就落下来了!雨点如同麻雀蛋一样大得惊人,摔到地上把土地和它自己都摔打得四分五裂的,好像是憋着很大的气比着谁狠。一开始是先丢在指挥台挂着的铃铛上的,雨点落下,铃铛变声了,声音变得不在那样清亮了,发出了沉闷一样的响声。

陈文卿说:“鲜肉台上的铃铛变声了,雨到了!两手上下端住箫,神情凝重的用嘴添了添箫管上的眼儿,箫就发出了响声。”

台下的人是先听到了箫的声音还是感觉到雨点砸头的沁凉,谁也不知道。萧音犹如桥下的流水,中间夹杂点点滴滴的颤音;犹如溪水勇越岩石;恰似秋天奔腾在乡场上蝴蝶;一会儿又如万马奔腾于战场!

人们预感到雨真的来了,这才舍得丢掉头上没有脱下的白纸片,发着狠的干活儿,雨越下越大,土地一开始被雨点敲得呯呯作响,后来土地不在与雨点儿硬碰硬了,就把一个一个的雨点儿向它肚里吞咽,渐渐的土地喝饱了,雨点儿就停留在地上耀武扬威地闪着精亮的光芒,集结起来与隐约的灯光掺和着,变成了一片片大小不等的红色光亮在地上游动,突然天空一闪亮,紧接着一阵雷声,雷声滚过后几分钟就丢下了冰溜蛋,冰溜蛋精亮无比,把铃铛和席片都敲出了更高、更为沉闷的声音来。

冰溜蛋伴着响声,台上的箫音依然变化着调儿用力地吹着,陈文卿脸上的汗水和雨水掺和在一起,六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台子上照看着灯,灯头隔着灯罩子像个喝醉酒的红红的大汉在翻来翻去的摇晃着不停。李老三那边的灯虽然在低洼处,灯头也在没有完没有了的东倒西歪。

冰溜蛋砸在人们的头上、背膀上痒痒的!“冰溜蛋砸的还不疼呢!”有人说。

“不疼那是它小,如果给你丢下个像西瓜一样的冰溜蛋看看你疼不疼,把你的头给砸到肚里去。”

“胡鸡巴扯,您家的冰溜蛋能长得像西瓜一样大,要是长到与西瓜样我把头割了给你。”

人们真切的感到了雨点儿这次是真的不怀“好意”,感到了事态的严重,个个脸狰狞着,嘴巴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胳膊和手掌把脸摸成黑花脸!嘴巴一张一合还挺硬朗,眼里露出了忧郁之神情。花师傅和穆师傅把水道疏通了,一袋烟功夫就被冰溜蛋给堵上了,眼看水越来越高。花师傅对众人说:“快一定不能让个冰溜蛋欺负井口,把所有身上能动颤的物件都给我用上。”

人们不顾一切地跳到疏水沟,用手、脚、铁锹、泥耙扒拉冰溜蛋,用泥掩住井口的边沿。

冰溜蛋没有丢下多久,又停了下来变成了更大的雨水,雨水把席片儿早已经浸透了,越过席片儿个个丢进了井口!

“树歪快来护住这柱子吧,别在那里瞎磨蹭了!”李老三声嘶力竭地喊。

“我哪里瞎磨蹭呢,席片儿上沾染上雨点儿了,不好搬啊。”

“快来,柱子站立不稳了,一个人护不住了,还有这灯。”

树歪本来是机动人员,不归任何小旗帜的管理,哪里活儿吃紧了就到哪里去,席片儿放在风口上,运送过程中也能偷点儿闲,树歪想趁着机会吹他的屁股蛋才选择了这个活路,李老三看着心知肚明!

“‘结巴子’你如果再不来柱子歪了就是你树歪搞的事情!”李老三哭伤着脸在井口边抱着柱子大喊,声音借着风雨很快递了过去,树歪一听说柱子歪了是他的事情,眼睛转了一下再也顾不上头上的雨点儿,抱着头就向井口边跳着跑来。

“我叫树歪,柱,柱子歪了就是俺的事情,柱子是树上结的不假,我,俺,俺不是树上结的,俺是人!我要到‘花木兰’那里评论理由。”李老三说了一句“你娘的蛋”就没有再理会他。

树歪跳到了井口边,看到李老三用嘴叼着灯罩子的系儿,头勾着用脸护着灯罩口,脸熏的漆黑不像似李老三了,心想,刚才这头驴一样的叫声是从他衔着灯系儿的嘴里出来的吗?挺吓唬人的!

树歪一把将柱子搂在怀里,柱子的“根”被雨水浸透了,没有“柱心骨”似的连着树歪和李老三晃动,一股大了点的风吹来,柱子再也没有稳住彻底倾斜了,倾斜在另外三个柱子的旁边,上面的席片儿散落一片,立时,失去了平衡的另外三个柱子惊吓得浑身颤抖。

李老三看到终究没有抱住柱子,撇嘴哭了,哭声震天动地,发疯般的把灯胡乱的墩在地上,抓起两把泥整个身子向树歪扑去,两手在树歪的脸上、头上胡乱地糊,嘴里喊骂着。

树歪被李老三这突如其来像姜黄色泥块一样的身体压来,吓得没有半点的反抗,身体在泥窝里抖动,用手将脸上的泥抹掉,带着哭腔“这,这柱子不是我抱歪的!”

“就是你树歪弄的!”李老三什么也不顾了,跳起来骑在树歪身上就打,向他头上涂泥泼水。

众人听到了打骂声,看到歪了一根柱子急忙奔到了这边。

“啊!我的老天爷,快!快救柱子!”众人的嘴里发出来了哭腔!

白鲜肉在指挥台上也看到了这一情景,说了一句“公爹,那边打起来了我去看看”。看了一眼陈文卿,陈文卿仿佛没有听见似的还在对着井口的方向吹箫,系在头上白毛巾的一角向下流着水。白鲜肉跑到井台,看到他们两个还在撕打。“‘花木兰’”在此,给我住手。”众人从来没有听到过“花木兰”口中的花木兰,立时一愣神!“花木兰”的声音在风雨中颤抖。

李老三一听说“花木兰”来了,把手中的泥狠狠地甩在地上:“我要找花木兰’评论理由。”说过像个老牛呼换孩子的声响哭了起来。树歪从泥窝里翻了一下身哭着说:“我,我……”。风雨依然大作,三棵柱子在艰难、临危之时逞强地支撑着棚子,棚子瑟瑟发抖,像三只在冰天雪地站在枯树上的麻雀。风雨终究没有给柱子留下任何情面,在人们奔忙混乱、相互指责的时候,勉强过了半顿烟的功夫就倒下了,风雨鉴定了它们的坚强,验证了它们弥留给陈楼村人对于残忍的形象!给了三棵柱子曾经屹立在风雨中的脸面,是那样的热闹和悲苦,哪怕是瞬间的一点一滴!

白鲜肉被这风雨吓坏了,她的少女时代一直在“白氏烟袋馆”悠闲、快乐的度过,傲慢得像一只春天雪白的雏鹅,从来也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白鲜肉正在努力地从泥里扒拉树歪,没有来得及躲闪,一颗柱子砸在了她的左背膀上,白鲜肉倒下了,席片儿掩盖住了她,纵使她也曾认为——自己的昔日是拿过“钢铁”的“花木兰”,不然母亲怎么会说“我是石碑缝里爬出来的”呢!还是倒下了。

众人跳过去在水、泥中扶起白鲜肉,白鲜肉一身泥巴,白鲜肉说:“我要早来台下一步就好了,这个柱子不该倒!”众人听到这些话泪水满面!白鲜肉把手里的旗子交给了蔡大师。

白鲜肉看着不像白鲜肉。

台上的箫音似乎霎时间也弱了下来,弱得只能听到箫坚强的颤音了。

蔡大师含泪接过了旗子对众人说:“快!上指挥台看看秀才。”人们踏着稀里哗啦的泥水来到指挥台上,箫还在陈文卿的嘴边,只是没有了声音,六宝将整个身子依偎在陈秀才的身上,四条腿像四根坚强的柱子一样勇敢的屹立着,灯还在泥地上亮着,灯光泛着红色。

当更多的人抱着陈文卿时,陈文卿的箫慢慢的从嘴边滑下来,滑落到花师傅的肩膀上,陈文卿气若游丝,终于从他嘴里吐出了几个字:“我,我没有把箫吹好,有辱祖宗!”

此刻井口已经灌满了泥水!

人们架起来了所有的席片儿,席片儿层层叠叠接连二百多米长,纵使在大雨纷飞的日光里,席片儿依然悲愤地泛着蓝色的光亮在雨中闪烁,席片儿四周由陈楼村三百四十八个人扯着,席片儿下面是抬着的陈文卿、白鲜肉。

席片儿一直延伸到大槐树。

雨不停的下。

人们把二人沿着席片儿分别抬到陈家,紫香看到二人被抬着过来了,不顾一切地抓住陈文卿和白鲜肉的手哭了!她没有一句语言,就知道哭,似乎现在对付这场面的唯有哭泣,什么也没有!

陈文卿听到哭声微微睁开眼睛,眼泪在眼窝里蓄着:“二蓝娘,我没有把箫吹好,有辱祖宗!”

“卿哥啊,卿哥您这是哪里话呢!你好,箫也好。咱们写信!让鲜肉身体好点了就写,纳几双鞋垫,每双鞋垫上一只绣着两只鸳鸯,另一只鞋底上绣着猩红色的两片嘴唇好吗?咱们多做几双,让二蓝他们早点回来吧!”紫香把能说的话都想在这一刻说出来。

陈文卿、白鲜肉带着眼泪的脸有了润色。

信和几双绣着鸳鸯、绣着猩红色的两片嘴唇的鞋垫给予了他们片刻的慰藉!纵使它只是被风、被雨瞬间冲洗过的语言也是一种慰藉。

陈文卿隐约听到紫香的话,眼光明亮了一点,明亮的眼光像一颗流星一闪,说:“不,不让他们俩来,陈楼有在大庄子上的人,这样咱们陈楼村有光亮。我没有把箫吹好,有辱祖宗!”说过眼光又重新暗淡了下去。

“卿哥!”紫香也不顾陈文卿一脸的泥水把嘴贴在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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