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过去七年。胡世祥也由当年的“一枝花”,变成了头发花白的“二老头”!
几天前,胡世祥的手机坏了,换了部新的。不知什么原因,转电话簿时,黑名单中的号码也转到了新手机里。鬼使神差,他在拨一位赵姓朋友电话时,打到了赵婉秋那里。
电话通了,陡然传来一个女人欢快的声音:哎呀--祥哥呀!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
一个激凌,胡世祥慌忙地看了看手机的屏幕。
“喂!喂!祥哥呀!咦,怎么没有声音啊?”
他犹豫着要不要挂断电话。手机中不断传来喂喂声,见没有回音,对方主动挂了。胡世祥舒了口气,这才想起是换手机惹的祸。刚放松下来,那女人竟回拨过来了。定了下神,硬着头皮将电话举到了耳边。
“我秋秋,祥哥!”
“刚才信号不好,知道。”
“你在那儿呀?”
“外面,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
“就是嘛,怎么今天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胡世祥有些尴尬,打着哈哈想绕开话题时,那女人又说开了。
“祥哥,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好亲切哦!”
胡世祥附和着。笑容僵在脸上,声音有些勉强而生硬。
“好多年没见到你了,哪天有空见个面吧?摆会龙门阵。”
胡世祥在电话里“好好好”地应着。
“明天如何?”
“明天啊,恐怕没时间哟。”
“这样啊,那就这个周末吧!”
沉呤了会儿,他才说:“等空了打电话给你吧,秋秋。”
“好哇,好哇。”电话里传来她欢快的声音。“祥哥,我等你电话哈。你最好头天给我电话,我好安排时间。”
转眼已过去七年,在黑名单中沉睡多年的人,居然阴错阳差地被唤醒。一种虚幻、奇妙的感觉让胡世祥觉得恍惚,有若游戏。想当年,意气风发,顺风顺水,呼朋唤友,高朋满座,事业蒸蒸日上!
近几年,建筑行业越来越乱,坑蒙拐骗、尔虞我诈横行。拖欠工程款更是家常便饭,行事一向谨慎的胡世祥也被拖入了这个泥潭。两年多了,他被拖得皮搭嘴歪,经济非常拮据。他没有心思、也没有经济能力再揽工程,一门心思追讨欠款。这样的日子,郁闷而沮丧。
胡世祥一连纠结了许多天,百无聊赖的他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还是主动给秋秋打了电话。
一个山城少有的阳光灿烂的日子。
上午十点多,胡世祥将车开到了双碑,在东华医院的下一个路口,靠内侧的崖壁停着。以前这一带是重庆特钢厂的地盘,从这儿,一直到双碑转盘,都是特钢厂职工宿舍区。马路对面,宽阔的山沟里,曾有一条沿中梁山山脉延伸的厂区铁轨,以及一大片厂房。在胡世祥的映象中,特钢几十年里都没红火过。后来改制,大批工人下岗,以及重庆实行的“退二进三”政策,不知特钢厂最终去了哪里。
远远地,阳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支马路的林深处走来,一直走到斜坡的高处,驻足张望。她身披黑色的尼子大衣,伫立在阳光下的身影,让胡世祥有点恍惚。七年前他俩第一次见面,也是穿着黑色尼子大衣来的。先前还有些忐忑的胡世祥,胸中泛起些许感慨,丝丝柔情……他连忙下车冲远处招手。
“秋秋,这儿。”
她扭头看见了他,跺着脚高兴地挥了挥手,然后迈着轻盈的步履,长发飘飘地一路走来。
“嘿!祥哥!”阳光下,她笑成了一朵花。
胡世祥慌乱地点了点头,坐进了驾驶室。待秋秋坐进副驾驶室后,胡世祥的心情稍稍平静下来,这才注意到,秋秋全身上下一身黑,黑色的大衣、黑色的羊绒内衣、黑色的裤袜、黑色的高根皮鞋,只有两颗银色的耳钉是浅色的。她画浓妆,厚厚的脂粉仍然遮盖不了她眼角的皱纹。她看上去有些憔悴,一脸的沧桑。胡世祥不敢肯定她身上的大衣,是不是七年前那件,从袖口的磨损来看,应该八九不离十!
“好久不见,祥哥。”
“是啊,好久不见。”
她突然调皮地歪着头,伸到他面前,大胆地打量着他,叫道:“祥哥,你还是那么帅!”
“敷别个,头发都白得差不多了!”
“老帅哥啥,男人越老越有味道,那象我们女人,过了三十,就一天不如一天,成豆腐渣了!”
“嘿嘿,这么说,男人就象酒一样哦!那个信?七老八十,莫说干那事了,基本生活都要人服侍,看那个女人还喜欢!”
秋秋擂了胡世祥一拳:“祥哥!”
“怎么了?”
“一说就说到那上面去了。”
“实话!”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
胡世祥点点头,不笑了,随口念道:人老屙尿打湿鞋,只想屙远点,越屙越拢来,迎风就流泪,打屁屎就来……
“要真的变成那样,就不活了。”
胡世祥开着车,沉默了会儿后,他突然问:“你成家了吗?”
“找了一个。”她喃喃道。
胡世祥瞥了一眼垂着眼帘的秋秋,感觉气氛有些不对,禁不住扭头看她,正迎着她哀怨的目光。
他欲言又止。
“去年冬天走了。”
“走了?”胡世祥吃了一惊,“分手了?”
“肝癌。”
“哦……”
胡世祥开着车,秋秋絮絮叨叨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