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01
守得住,是一个人立于世行于时不可或缺的前提条件。这个“守得住”,在初出茅庐放眼未来的丁一山看来,无非是要把握好四个“里”:保障口里的,摆正头里的,管住裆里的,用对手里的。
口里的,是要保证吃饱饮足,也就是说肚子饿了有得吃,嘴巴渴了有得饮。饿,兹不多说。至于渴的感觉,不定在什么时候什么境况里都会发生。长途积劳需要饮水,那是渴。久困一隅需要舒缓,那是望。身陷险境需要解救,那是流。心如死灰需要漂没,那是荡。渴望流荡,往往是境遇仆戟难以自拔者第一需要的。这世人的心理需求总是不一样,但无外乎渴望流荡四个字。吃不饱也是一种渴,想得到又够不着无疑是望,只要不如意就想着换主子那是流。至于荡,说白了,白茫茫干净世界重头过,谁都是王。所以就有了一句名言:“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头里的,就是脑子里头的,官话叫做世界观,俗话也说脑子弦儿。对人对事,万不可脑子缺弦儿一根筋。有神仙贵人提保你官运放在你眼前,你却踩不上船,耍小性儿,是不守势,是缺弦儿。好不容易挣出了泥窝,眼见云蒸霞蔚前途明朗了,还在一味悸怕,畏狼畏虎不敢有所作为,是不守运,是缺弦儿。眼见着百万金山,你只当成了过眼烟云,错失了坐拥金山的身价儿,是不守财,是缺弦儿。身处烟花深巷,终得一个佳人奇配,如若看作流水之上的落花,鄙弃了糟践了,是不谙风情,是缺弦儿。缺弦儿就是把握不好头里的。
世人不论男女,情色欲望,根子都取决于裆里的。管不住裆里的,往往轻则言语出格失分,重则人前出丑落嫌,更有甚者,欲火过旺,少不了生活出乱子一团糟,也不乏为裆里那点事儿闹出人命的。所以古训里说,贫穷出盗贼奸情出人命,并不是全无道理。
手里的用具,也叫吃饭的家伙。人生在世,欲善其事先利其器,只要在世上做事行走,总离不开手里的工具。乞丐的打狗棍,军士的刀枪棒,农夫的犁耧锄耙,工人的钳錾锉锤,各行各业各色人等,没有哪一个是赤手空拳在世谋生的。说到底,人们手里的家伙什儿,最要紧的莫过于钱和权这两样儿。挣钱不容易,汗珠子摔八瓣儿,低声下气看人脸色,谋人谋事呕枯了心眼儿,花费好大的气力赚来两吊小钱,到了用钱的时候如不精打细算,赌了嫖了随意挥霍了,转身又是两手空空,一场辛苦白费了。手中有了权力,不论大小,用好了,谋政惠民造福一方,不失为正策;用不好,便不免落入以权谋私甚至误国害民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我们经历过的,是人类历史上独一无二的。要说有个别人物事件和过去或未来有雷同,那肯定就是梦境中对往昔的重现。因为这个时代,太过于魔幻和精彩了,以至于我除了能用文字记录个别片断以外,根本就无法还原她的本来面目。所以,回过头来看,守得住才显得弥足重要。
刚刚走出金家集的丁一山,温饱无虞,头脑清醒,手中无钱无权,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守信践诺,赶往渭川市,见一见他朝思暮想的潘丽华,赴那三年之约。
长途大巴到达渭川市的时候,暮色已经下来了。丁一山换了两次小面包车,一路打听着来到离市区十多公里的一个叫桃花峪的地方,潘丽华就在这里的桃园初中任教。桃花峪坐落在耤水的上游,三面环山,是一条山谷地带,七八里纵深。同行的人告诉丁一山,桃花峪有三个比较大的村落,分别是桃林上庄、桃林下庄和峪口子,学校就在峪口子,是山下一个最为开阔平整的去处。暮色里,山上山下田头路边的桃树高高低低郁郁葱葱,有人还在那些晚熟的桃树上忙碌着活计。丁一山找到学校门口打问潘丽华,一个五六十岁的看门老汉说学校放假了,老师们都回家去了,潘老师好像也不在宿舍,刚才还有人找她呢,你自己去找找看吧。丁一山按照老汉的指示,绕到几排教室的后面,看见一个小操场边上有一溜教师宿舍,其中两间宿舍里亮着灯光。他在第一间的门外站了片刻,听见屋里传出大人训斥小孩子的声音,似乎是小孩子弄坏了什么东西,那斥责声也不可能是潘丽华的,就赶紧离开了。在第二间门口,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说,教师转干这样的机会不多,你好好想想,想好了赶紧给我涚,我抓紧去办,机会真的不多。丁一山正要离开,就听见潘丽华的声音说,你让我再想想吧,天晚了,我就不留你了。
这时门开了,丁一山闪身躲在黑暗里。潘丽华送走了那人,转回来,看见丁一山站在门口,吃惊不小,一手掩了脸,一手指着他问:“你,你是准?丁一山吗?”
丁一山放下手中的帆布提包,上前一步说:“丽华,就是我。”
潘丽华不敢相信自己那个日思夜想的,甚至可以说已经想得没了指望的人,说来就来,从天而降一般,突然站在了自己面前,这是自己三年来时刻设想着的甚至到后来都不敢想了的事情,怎么就成了现实?这也太出乎意料了。在夜色里,任何虚幻的景象都有可能出现,所以潘丽华一手推开了宿舍门,拽了丁一山进来。在灯光下再次确认之后,两手一推,把丁一山摁到椅子上坐下,揽了他的脖子一顿狂吻。丁一山也似乎卸去了心头的不安和猜疑,顺势搂了她的娇魔腰肢,怀抱婴孩一样拥她入怀,用更加有力和热烈的吮吻回报于她。
两个人正在忘情之际,潘丽华却抹了一把脸,伏在丁一山的肩头,嘤嘤呜呜地哭了起来。这倒把丁一山给唬着了,他赶紧扳起她的脸来,盯着她问:“丽华,你咋啦?你哭啥?”潘丽华也不说话,只是哭,哭声似乎越发响了,眼泪在脸上成了两条小溪,稀里哗啦地。丁一山怀疑是不是刚才送走的那个人欺负了她,便一面拍着她的肩头一面再要问她有啥烦难之事。她摇着头,还是哭,看她脸上,却分明有些许笑意。他的心底莫名地涌上一股难言的悸痛,便把她更紧地拥到怀里。潘丽华把头顶在他的胸上撞着,两只肉棰似的拳头在他的背上打鼓一样乱敲,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又哭又笑,整个人儿完全瘫在丁一山怀里。
过了一阵子,她慢慢止住了哭笑,在丁一山的鼻子上一拧,说:“我还以为你早都把我给忘了呢。”
丁一山说:“我就是把自己忘了也不能把你给忘了啊。这不,我一放假就赶着来找你了。”
潘丽华猛然想起什么,问他:“你刚到,还没吃饭吧?”
丁一山说自己一到渭川天就黑了,一路上过来,在没找到他的丽华之前还没顾得上他的肠胃,没觉得饿。
她站起身来,从脸盆架子上取过来毛巾塞到丁一山手里,让他擦脸,拢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说,镇上有饭馆,带他去吃饭,晚了饭馆就关门了,有什么话路上说。
两人一出门,就不再牵手并肩,默默地走在夜色沉沉的校园里。
他们在镇上找了三四家饭馆子,都已经关门打烊了,没办法,就从一家百货铺子里买了两袋方便面两根火腿肠凑合一下。
这时候的桃花峪镇已经十分静悄昏黑了,一幅睡意弥漫模糊困倦模样。潘丽华指着不远处山脚下一个比别处灯火明亮的方向说,那里是镇上的温泉旅社,干净也便宜,你今晚就住在旅社里吧,还能洗个温泉澡呢。说话的时候,丁一山看见,潘丽华不经意间捂了捂鼻子,嘴角一撇,诡秘地笑了一笑。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好久不曾洗澡,女人对汗臭气味的反应向来很敏锐,心里略有一丝难堪,却故作欣喜地说,好得很,我正想找个地方洗个澡呢。
潘丽华认识旅社里的人,老板管她叫潘老师,看来她很熟悉这个镇子。她说是来了一个大学同学,很快就办完了住宿手续,顺便借了人家的碗筷暖水瓶来给丁一山泡面吃。
房间里名副其实的干净整洁,摆着两张床,可只有丁一山一个人住。灯光很亮,给人的感觉是连床单都白净得有点晃眼。这时候,他难免心生某种欲望和冲动,眼睛里肯定是有了火光乱窜,便一把揽在潘丽华的腰间再次拥她入怀。潘丽华似娇似嗔,努一努嘴,推开他,麻利地泡好了面,吩咐他吃完饭去洗个温泉澡,好好休息,明天的早饭到她宿舍来吃。说完,凑过来在他脸上啄了一下,就快步出门,消失在黑暗里了。等他追出门来,只听见远去的脚步声,却不见了人影。
渭川市地处秦岭山脉西北麓,有很多优质的温泉地热资源,可丁一山还是生来第一次洗温泉呢。旅社里有男女两个汤池,各是一间大房子,引来温泉水注进池子里,又从另一头流出去。因为是小镇,几乎没有什么人远道专门来洗温泉,洗澡的大都是住店的客人和镇上的居民,所以那水流进池子是干净的,流出去照样干净着,旅社老板嫌浪费,给只洗澡不住店的收五块,住店的只补收三块。丁一山匆匆吃完泡面,换了一双塑料拖鞋,在柜台上补交了三块钱,由服务员带到男池里来。池子里只有两个人在泡澡,还有一个搞卫生兼给客人搓澡的清洁工正在拖地。当他浑身放松着浸泡在这一池清漾漾暖烘烘的热水里边的时候,一股从未体验过的难以言说的舒坦劲儿瞬间就钻进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渗透到他每一根神经里去了。随着蒸腾的热汽裹住了他的头脸和视线,很快就有倦意袭来,他便轻轻地闭上了双眼。不知什么时候,他被那个清洁工大声喊醒,发现池子里就他一个人,人家催他洗完走人,澡堂要关门了。
第二天一早,丁一山给旅社老板交代过续订房间的事,赶到潘丽华的宿舍时,潘丽华正在给他准备早饭。她从镇上买来了油饼,小型煤油炉子上的铝锅里已经煮好了荷包蛋,她正在往锅里调葱花和香油。丁一山注意到,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浅白碎花的连衣裙,仙子一般非常惹眼,仿佛又回到在霓虹灯下大舞台上演唱《茉莉花》的大学时代,他心里莫名地兴奋起来。但他还是要尽力掩饰自己的激动,就问她是不是平时自己起灶做饭,她如实交代,炉子和锅一毕业就买好了,只是平常都在食堂吃,有时想解馋了才动手做一顿,昨晚你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所以只好委屈你吃泡面,连这油饼和鸡蛋都是今早刚从镇上买来的。她说话的时候,似有难为情地对他笑了笑,露出那小酒窝小虎牙,多年前那种令丁一山十分熟悉的青春朝气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她身上。他便无所顾忌地从身后抱住她,试图去亲吻她的脸颊,被她扭动着身子甩开了。潘丽华半嗔着脸,要他坐到椅子上去,说开饭了,再闹就不给你饭吃,口气眉眼又俨然变回一个教训淘气学生的师长了。丁一山只好乖乖坐下来吃饭。他俩一边吃饭,一边商量这两天的行程计划。
吃完早饭,他俩就去了南郭寺,算是故地重游。惠音山已修通了盘山公路,路上没几个人,大都是晨练的老人,挥剑舞绳的,抡拳舒啸的,闲适无争。快到寺门口,碰见一个溜狗的老人,调皮的狗子在寺门口的门槛上窜进窜出,好似在招呼主人进门,可当听到主人呵斥说,不许进去,回家,狗子立马跳出寺门,顺着盘山公路狂奔而去。潘丽华笑得前仰后合不亦乐乎,对丁一山说,你看这小狗吧,还真通人性,你没有不让它干啥,它也不敢随意进出,只要你不让它干啥,它就马上懂得进退了,说得丁一山也不由得好笑起来。
在寺里转悠一圈,两人寻径来到三年前起过誓的那棵老松树下面,没几个游人,丁一山便拉了潘丽华,一起到树底下看那些同心锁和誓言布条,找了半天,铜锁都是一样的,挂上去的时候就丢了钥匙,可是不论怎么也没有找到当年他们留下的“与子偕老”的布条。丁一山说,我们三年为期的誓言,咋能说没有就没有了呢。潘丽华看出了他脸上不能掩饰的伤感,知道他这次重游只是向自己证明古话里说的一诺千金之类,便随口说,一休哥,你要知道,金石上的誓言是给世人看的,而真正要践行的誓言都是写在自己心里的,不用在乎风蚀雨剥,自然是永恒的。丁一山看她一脸的真诚,知道自己这几年的作为努力没有被辜负,真应了投桃报李之说,一时心里飘飘然起来。
随后,两人进到寺里,看到院子里用砖墙围着一棵非常驰名的千年老柏树,唤作“春秋古柏”,那硕大的树身早已歪倒,几乎和地面平行而卧,但由于树身过长,树梢依然高高地搭在大殿的屋脊之上。令人惊奇的是,整株老树都在岁月的沧桑风雨中早已枯死了,毫无生气可言,唯独那崛起在屋脊之上的树梢部分,依旧葱茏蓊郁,生气蓬勃,叹为观止。丁一山喊来一个照相摊主,给两个人拍了一张风景合影。丁一山嘱咐师傅,照片上务必题上“万古长青”四个字,寄送到潘丽华所在的学校去。
他们从寺里出来时已近中午,计划好去师专母校看看的,所以两人搭了个面包车赶往市区。下午,两个人在已经有点陌生了的师专校园里转悠,随意睹物,回忆往事,也没碰到什么熟人,两三个小时就过去了。最后,在丁一山提议下,他俩买了点水果,专门去拜访了系里那位杨老师。杨老师家搬到了家属区一栋四层小楼里,是两居室的小套。他们已有了个一岁的女儿,一家三口在几十平米的空间里,家常日子也算是过得其乐融融。杨老师对两个学生都不陌生,热情招呼,倒是师母对潘丽华似乎还有些敌意,言语声气里遮不住的别扭,好在师母和他们打过招呼,就去忙孩子的事了。丁一山向杨老师汇报了考取西京师大研究生的情况,再三表达对老师的感激之情,还不忘请教杨老师对自己学业方向的指导意见。杨老师还是那么又健谈又坦率,只是话里话外希望丁一山学成之后能报效母校。杨老师说,学校现在新换了领导班子,正在极力筹划升级师范学院的事务,特别重视提升师资队伍建设,计划要大力提高硕士博士学位的教师比例。无疑,他俩都对杨老师的话怦然心动了。告别了杨老师,一出楼门,潘丽华就打趣丁一山说:“祝贺未来的大教授,前途一片光明啊。”丁一山微笑不语,只默默地牵住了丽华的手往外走。
接下来的一天,他们去了潘家寨潘丽华的家里,算是正式和她的家人见面。他们赶到她家的时候,潘叔已经到东川区的市场上卖菜去了,潘婶和丽华的妹妹丽娟在自家的苹果园里给苹果挂袋子,他俩便去帮忙。见了面,潘婶和丽娟都停了手里的活,上上下下打量着丁一山,鉴定一件什么商品似的,弄得他有点手足无措。他和丽华交换一下眼神,鼓起勇气喊了声婶子。丽华赶紧介绍说,妈,他是我大学同学,叫丁一山,刚考上西京师大的研究生,顺路来找我玩的。潘婶笑着连声说好。小妹丽娟却凑到姐姐耳旁俏皮起来,说,是男同学还是男朋友?叫一山还是一休?故意让大家都听见,惹得潘婶也笑了。做姐姐的追着妹妹要打,说不许胡说。听到一休,丁一山纳闷,难道这姐妹俩心有灵犀?
丁一山对农活再熟悉不过,看一眼就知道给果子挂袋子是怎么回事。于是他和丽华建议,重新分工合作。他让潘婶和小妹只挂低枝上的果袋子,自己踩着梯架往高枝上挂,丽华给自己分递纸袋子打下手就行。大家都说好。干了个把钟头,潘婶说要回家去准备午饭,把小妹也带走了,留下丁一山和丽华两个人。丽华对丁一山说:“我妈把你当了贵客呢,咱中午肯定有好吃的了。”他俩又挂了四五棵树,已到中午时分,便收工回家。他们到家的时候,潘叔已经卖完菜回来了。
显然,潘婶用心做了一顿农家午饭:一盆香菇炖土鸡,一盘土豆炒腊肉,一盘土制酿皮子,一盘蒜泥拍黄瓜,每人一碗土制凉粉。丁一山一边埋头吃饭,一边思忖:潘叔对自己客气有余又不冷不热,潘婶时时笑脸却处处防备,小妹亲近有加又不知进退。他只好自我安慰,好事多磨,慢慢来吧。
吃过午饭,潘丽华把小妹叫到丁一山跟前说,下午你们俩去给韭菜地里浇水除草,剩下挂袋子的活儿我和爸就能做完。丁一山立马就明白了,这是父女俩要讨论自己的去留问题,就痛快地答应下来。
潘丽娟正在读高中,开学就是拼命的高三了,丁一山问她想考什么大学,她是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说,上不了本科就上专科,无所谓。他很惊奇,像她这样的伶俐女孩,怎么对自己的学业前途无所谓呢。可转念一想,也确实啊,挣死八活考个一本重点的,分配个工作还不是从头做起嘛。他不想劝小妹什么,只跟她说,各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晚上回到潘丽华的宿舍,两个人都有点疲乏,什么话都不想说了。可是丁一山看潘丽华一直噘着个嘴巴闷闷不乐,还是心有不甘,两次问她潘叔对他什么看法。丽华被纠缠不过,告诉他说,她爸就是个农民意识死脑筋,一心希望女儿能嫁个非富即贵的人家。老人并不是嫌弃丁一山,整个下午都在给她讲,要不找个当官的,要不找个经商的,像丁一山这样死读书做学问的,不富不贵,一辈子也没有出头之日。潘丽华说:“我哪怕没吃没穿也不会找什么当官的经商的,我偏要和我的一休哥在一起。”说着,便搂了丁一山滚在了床上。
丁一山已经剥去了丽华的衣服,眼看着白花花的胴体横陈在眼前,灯光里,这就是自己多年来设想的爱情。可是,他突然心头一悸,下身也没有了感觉,自己倒成了一具僵尸,僵立在那灿灿的灯光里。他赶忙拉过被头,轻轻地盖了丽华的身体,悄声出门,回到温泉旅社里去了。
第二天一早,丁一山去找潘丽华,只看见门上贴着一张纸条,写着:“一山:对不起,我临时有事,咱后会有期。丽华。”
半年之后,丁一山放了寒假再来找潘丽华,得到的却是她已经嫁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