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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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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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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有桃(第一部)》连载

第一十一章

11

怨天尤人就意味着承认自己的软弱无能。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而在这不如意中,大多都是当事人自我观照的结果。言须寡尤,行须寡悔,便可以禄在其中了。如果总是抱怨没有好的机遇促你成功,没有可以借助的力量使你强大,到头来除了悔恨还是悔恨。

这人世间的事,的确有些离奇得让人不能捉摸。前一天霍教授在饭时还过问丁一山,为什么不争取一下留校的机会,说教学部的主管领导似乎征求过霍先生关于魏京生留校的意见。第二天霍先生叫丁一山去了他家里,说的却是另一回事。

霍教授说:“你的母校渭川师院这两年高调升级了。现任院长是咱西京师大历史系毕业的校友左枚瑰教授。昨天他和我一起吃饭的时候特意提起,让咱给他们推荐师资,优先录用。我想,你丁一山马上毕业,又是师院的毕业生,不就是现成的人选嘛。咋样?有意愿吗?”

丁一山连忙说求之不得呢,都是导师提携。

霍教授接着说:“你不妨最近抽空去渭川一趟,和那边主管人事分配的部门联系一下,能够签订录用意向最好就先签下来,学校毕业派遣的事由系里来办。我给左院长写个私信你可以顺便捎带过去。”

丁一山明白,所谓私信,无非是想极力促成他工作的事情,于是连声应着。

霍教授还说起一件事,渭川玉泉观里曾经很著名的一座石碑,刻的是诗圣杜甫的秦州杂诗,集的是书圣王羲之的字,雕刻也是兰州的名家,所以叫《二妙轩碑》。可惜民国时毁于战乱了。现在渭川当地文化部门打算重修石碑,听说民间有人收藏着碑文的完整拓本,想让霍教授出面参与调查征稽和鉴别工作。因为霍教授最近忙于教育部布置的去日本进行文化访问交流的事情,抽不开身,希望丁一山能先行去做一点前期工作。到时候系里给开介绍信,再争取一部分社会实践费用作为工作补助。

丁一山从霍教授家里出来,谁知迎面就碰上了多年未见的老同学唐诚,他说是专程来学校看他的。

这几年唐诚走南闯北倒腾小商品买卖,吃了不少苦头,也积累了一些资本和生意上的经验,现在终于有了自己的公司,俨然一个成功企业家的派头,当起老板来了。

两人一见了面,唐诚拉了丁一山就往外面走,说是一起去赶一顿晚饭。

丁一山跟着他稀里糊涂出了学校后门,才想起晚上要辅导学生的事情。唐诚说:“还辅导啥呀,不辅导就能把饭吃到鼻子里去,还是把钱揣到别人口袋里去?不过只是一句忘了时间的谎话的事,看把你给难的。”就这样,丁一山只好不再去想那辅导课的事了。

唐诚的摩托车托着丁一山,东拐西绕,来到解放路一个巷子里的一家饺子馆。进到屋里,有五六个人已经等在那里。唐诚一边和他们打招呼,一边介绍丁一山,说是自己的老乡老同学,现在是西京师大的研究生大才子。等大家再次坐定,唐诚给丁一山说,都是生意上的合伙人,出来随便聚个餐,让他放开些。客随主便,丁一山说听你的就是了。

先端上来几个凉盘,大杯的啤酒。推杯换盏之间,唐诚告诉丁一山,他通过熟人把袁丹凤从金家集初中调到了县一中,不教课,只管学校的化学实验。他已经和袁丹凤订婚了,准备过年就结婚。

丁一山说:“你们早该修成正果了,提前祝贺一下啊。”说完碰了杯干了酒。

唐诚说:“本来是你们俩最合适的,现在是我有夺爱之嫌,拾了个跌果,怎么能说我们修成正果呢?”

丁一山说:“这个跌果还就你拾了合适,要是再别的一个人,那袁丹凤还不愿意呢。关键是你帮她调动了工作,走出了金家集。如果一直待在那个山窝窝里,是只金凤凰也会窝成一只老土鸡的。”

接下来每人一大碗的酸汤水饺。西京人吃饺子的花样多,多数人喜欢带汤的,有吃有喝。丁一山吃得满头大汗。

吃完饭,唐诚让他那几个朋友先各自走了,带丁一山去到一处似乎是货储仓库的地方看了看。屋子很大,里面晃着几处灯光,堆放着山一样的物资,两个工人正在码放货堆。

靠近门口的角落有一桌一床,一个消瘦机灵的小伙子值守在那里。

唐诚仔细和他们交代工作,他们都喊他唐总。

从仓库出来,唐诚带丁一山进到不远处的一个居民大院。在一栋三层小白楼门口,挂有好几个差不多格调的单位牌子,其中有一块是“长城啤酒有限公司西京销售总站”,想必就是唐总的地盘了。

到了唐诚的办公室,很气派。两张很大的办公桌,相对着占据了靠窗的大半个屋子。一个大茶几,两排宽面多人沙发。窗台和墙角处布置了几盆绿植。

他们进去的时候,屋里有一个年轻女子正在整理桌面,是唐诚的会计兼出纳小吴,吃饭的时候打过照面。

唐诚说:“小吴,给丁教授倒杯茶吧。”

小吴答应着去了隔壁的房间,不一会端上来两杯热茶,绿汪汪的。唐诚吩咐小吴道:“今天没啥事了,你早点回家吧。”

丁一山说:“你这个唐总干阔气了啊。你不是说在自己开公司吗,怎么和长城啤酒搅到一起来了。”

唐诚说:“在哪都是给自己干,挣点辛苦钱养家糊口而已。这长城啤酒是咱们省很有实力的公司呢,虽然是民营企业,前年成功上市以后,业务大了去了。那时候我也是赶上了,正好公司招聘一名质量总监,咱就凭着那一张师专文凭,顺利考了个食品药品质量检验的证,竞争上岗了。公司派我到西京这边,要大力拓展市场。现在西京的啤酒市场以强势的青岛啤酒和西京本土的汉斯啤酒两家为主,我们的长城就是那个硬着头皮挤进来的小三了。今天吃饭的那几个朋友,都是帮我来搞市场销售的。有市场才有钱赚,这是谁都懂的。这些破生意上的事咱先不说了吧。说说你吧,这几年怎么样?快毕业了吧。”

丁一山说:“我有啥好说的,上课下课,吃饭睡觉,哪能和唐总比啊,你可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呢。”

说到毕业去向,丁一山拿渭川师院延聘师资的条件来说,自己就和那个吕纬甫一样,“像一只苍蝇,绕了一点小圈子,又回来停留在原地。”问题是,这苍蝇不会因为绕了一点小圈子而不自在,反而可笑的是又回来停在了原地。

唐诚说:“你有什么不自在的,你曾经是渭川的学生,如今回到了原点那也是教师,你站在了你以前无法企及的高度了。这个小圈子绕得值得的了。别跟个怨妇一样,总是说自己白辛苦,一手拍着怀里的,一脚踹着炕头的。知足然后常乐嘛。”

唐诚又说:“我今天专门找你,还真有一件生意上的事找你帮忙呢。”

丁一山说:“别开玩笑啦,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能给你帮什么忙。”

唐诚告诉丁一山,现在国家把国债硬性发放到老百姓手里,老百姓不愿意到期再兑现,只想眼下能变现消费了。南方有人靠专门收购国库券发财,赚大发了。我们北方人消息不灵,观念守旧,既怕吃亏上当又怕赶不上热趟儿。“咱俩合作,你收购多少我包销多少。眼下的行情是九十到九十五就能收一百块的券,到我这里都按一百一十块兑换,你能有二十个点上下的获利空间。”说着,唐诚从抽屉里拿出几张面值不等的国库券给丁一山看,又拿了一个大信封出来,说:“这是我现在能拿出来的全部积蓄了,共三千块,等于投资给你,作为启动资金。”

丁一山说:“这不是投机倒把吗?这不犯法吗?如果被抓起来咋办?”

唐诚说放心,现在什么年代了还投机倒把呢,让他们倒一个看看。市场经济里头,要说没有一点风险那是不可能,但只要你有预防能规避,风险就不存在。再说想卖掉国库券的,大都是一些下岗待业的和退休赋闲的,他们比谁都小心谨慎呢。要说小心,还是管好自己的钱物,防范那些小偷小贼要紧一些。说完,唐诚把那几张样券塞进钱袋里,用报纸卷起来塞进丁一山怀里,在用摩托车吧他送回学校去。

丁一山开始走街串巷了。他发现,杂货市场里的收银台附近,总是晃悠着几个像他一样的人,手里握着几张钱票,低声找人谈判议价,之后转背了众人快速成交,再两相走开。这种交易做起来不难,关键要瞅准有生意可谈的人。

丁一山把一张写有“收国库券”字样的纸条握在手里,纸条下面露出几张国库券实物,向每一个靠近他的人示意,有人就会多看他两眼,问他收购价格之类。这样一来二去问的人多了,果然就有人愿意详细交流一下。开始只是三五十块的小额交易,后来就有一两百块的大额成交。很快,丁一山找到行里人的感觉了,不再是一副心虚胆怯的贼子模样了。他看见摊位上有暂时不忙的摊主,街口有闲谈的老人,悠闲溜达的路人,都要凑上去问,有国库券卖吗,总会有所收获,最差也能攀谈一下。一天下来竟收到近一千块。他赶紧跑去找唐诚兑了现。

唐诚说:“你算很顺利了,照这个速度,不出半年你就是万元户了。”唐诚要他隔几天来兑一次就行,不必每天跑来跑去。

赶在五一放假之前,丁一山终于顺利通过了毕业论文答辩。

唐诚邀请他和几个熟悉的伙伴去骊山华清宫玩了一天,见识了一下杨贵妃洗浴的大水坑,也攀上了有名的捉蒋亭,骑着游乐场的大马扬鞭拍照,一直到天黑才返回学校。

到了宿舍,魏京生告诉他,系里办公室的老师有事情找过他,让他亲自去办公室一趟。

丁一山第二天去办公室,老师给他开了两份介绍信,一份是去渭川师院联系分配工作的,一份是给渭川市文化局联系实践考察业务的。

拿到介绍信,丁一山不等放假,马不停蹄直奔渭川而来。

和以往一样,丁一山照例先到母校拜访杨龙军老师。杨老师听丁一山是霍公木教授推荐给左枚瑰院长来学院任教的,十分肯定地告诉他,学院正需要他这样的高学历教师,只要他愿意来渭川这样的小城市发展,师范学院一定会有他很好的一片天地。

杨老师说:“学院马上放假了,院长事务太多工作太忙,这时候也找不到他。联系工作的事急不得,等假期完了你再来,我带你去找院长。”

丁一山告别了杨老师,一路寻到桃园旅馆来落脚。

这里现在改建成了“桃园温泉山庄”。三栋矮楼依着山势呈品字形排开,掩映在青山和参差的树木中间,以黛青和赭红为主色调的琉璃瓦楼顶,与周围融为一体,安静而和谐。楼前的小广场上立了一座六角亭子,亭子里配有石桌石凳,显得古朴而雅致。中间那栋楼的大厅明亮,玻璃门敞开着。丁一山走过去登记。

这时候,从门厅里出来一位女士,西装丝巾,笑吟吟地,径直走到了丁一山面前,说:“丁大哥啊,真是你啊,我瞅着就是丁大哥来了。你咋到这里来了?”

“你是?”

“咋啦?不认识啦?我是潘丽鹃呀。”

“你?高中毕业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还高中呢,人家高职毕业都快两年了。我现在就在这里上班。”说完,潘丽鹃带丁一山来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口挂着“经理室”的牌子。

潘丽鹃打开一瓶纯净水放在丁一山面前,然后喊来一个小姑娘,让她去餐饮部安排一个小包间和两个人的便饭。她对丁一山说:“我们这里现在搞成了配套服务,洗浴住宿餐饮娱乐一条龙了。”

丁一山问她:“你怎么当上这个经理了?山庄是你们家开的?”

“哪是我们家的呀。镇里招商引资,引来了兰州的一个地产商,投资弄了这么一个温泉山庄,算是乡镇企业的一个项目。投资方是我姐夫朱志文联系来的。那时候他是这里的书记,他帮我安排工作,就让我来这里上班了,正好我在职业学院学的就是酒店管理。”

“厉害了呀,我的小妹。”

“厉害啥呀,打工一族。”

说话间,潘丽鹃带他到了前台,吩咐服务员给他登记一间好点的客房,安排完就离开了。服务员给他办完登记手续,亲自带他上到二楼的房间,单人单间,干净明亮,二十四小时温泉水洗浴。他觉得挺满意,刚准备坐一会,又来一服务员,说潘姐让她带客人去吃饭。

到了包厢,饭菜已经上来了,两盘炒菜,一大盘烧鸡,两碗炒饸饹面。潘丽鹃随后进来,说丁大哥别见外,请你吃个便饭,等明天请你下馆子去,就算正式你接风。两个人坐下,边吃边说话。

丁一山向潘丽鹃打听金家巧还在不在她这里干,那是他曾经教过的一个学生。潘丽鹃说还在呢。山庄里用着三个清洁管理员,一人分管一栋楼的卫生,金家巧管的是最靠里边那栋楼。听说最近谈对象了,男的是本地人,在另一家乡镇企业里上班。你要见她的话,我让她来找你。他说只是问一下,见面就算了。

丁一山又问起潘丽莺的情况,说:“你姐她好着呢吧?都好几年不见了。”

潘丽鹃咳了一下,沉吟着说:“有啥好不好的,还那样吧。”

丁一山再问,潘丽鹃就说:“其实我姐过得一点都不好。结婚不到一年就离婚了,一个人带个孩子能好吗。再说工作也不顺,区妇联主任给选下去以后,简直就是个打杂的,单位里啥活儿她都得干,今天计划生育明天社区文明的,天天忙,也没个出头的日子。”

丁一山听到离婚的事,有点诧异,就问她:“好好的婚咋说离就离呢?”

潘丽鹃恨了他一眼说:“还不是因为你?”

丁一山吃惊了,一脸的无辜,表示不能接受。

潘丽鹃说:“起初他们两个人闹别扭总是避开你这一茬,尽量不提。后来还是绕不过去了,我姐夫说我姐是自取其辱,投怀送抱也没人要的。我姐就说我姐夫是乘人之危落井下石,得了便宜还卖乖。吵着吵着话就越来越难听了,我都学不来。实在过不下去了就各走各的,离婚了呗。”

她难掩激动,停下来缓口气,接着说:“我也实在想不明白,你丁大哥咋能做出那种事呢?你把人家衣服都脱了,连人都摆到床上了,你咋就转身走了呢?你是真的不想吗?还是你真的有病,就是不能做男女房事的那种病?”

关于男女之事的荤话,丁一山听过不少,但那都是说话人故意要引起大家一点兴奋一点刺激。可是现在潘丽鹃说的事,却是听话人的事,而且还说得这么露骨,她竟没有丝毫羞涩也没有什么不安,直接就来一句“你真的有那方面的病吗”,脸不红气不喘的。丁一山听得完全懵了。

我是谁?我在哪?我做过什么恶吗?我还有前路吗?

这时的丁一山脸胀成了猪肝色,嘴里的烧鸡嚼不动也咽不下去了,干脆吐出来,说:“这咋能还能怨到我呢?要说有病也是他们有病,真是的!不吃啦,我回房间去。”说着抬起身子气呼呼地离开了包间。

回到客房,丁一山放了一池的热水,整个身子淹没在热气腾腾的温泉水里。他闭上眼睛,把潘丽鹃刚才说的话回想一遍,觉得把自己和潘丽莺离婚的事扯到一起,实在是不通,甚至可笑。还怀疑我患了阳痿,有吗?他抚弄着自己此刻被热水刺激得蓬勃昂扬地高举着的阳具,心里邪恶地说,来呀,你潘丽鹃亲自验证一下,不就知道有没有了嘛。

洗完澡,他便关灯上床,蒙头睡觉。

夜里,潘丽鹃派服务员给他送来夜宵,说是他晚饭没吃饱,补充一下。他看了一眼,是一袋面包一根火腿外带两枚煎鸡蛋。他没有动,继续睡,直到天亮。

这两天是五一假期,丁一山早出晚归,继续他的收购国库券的业务。渭川市有大小十几个国营或集体的厂子,家属区都在市里人口稠密的几个区,丁一山就专跑这些地方。看到有下岗的退休的职工或家属,他便笑迎上去一个个询问,有没有国库券卖钱。两天下来收获不少,收了有一千块了。

这一刻,他站在路边的两棵洋槐树下东张西望,不远处是岷山机械厂家属院的大门。他在等一位回家去取国库券来卖的胖大妈。大妈要他一定在原地等她回来,他走了她就没地方去找他了。他答应大妈一定等她回来。他们连价钱都说好了。收完这一把就回去休息了,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终于看见那个胖大妈从大门那边出来了,急着往这里赶,脚步又走不快,一摇一摆的样子让人担心她不小心摔着。丁一山上前迎住大妈,说不着急不着急。大妈打开手里的一个手帕,把一叠面值年份不等的票券交给他。他数了数,总共一百六十元,跟大妈核实了兑换的现金是一百五十二块。得到确认后,他掏出上衣口袋里的钱包,数了钱交到大妈手里。正在他准备把票券装进挂在胸前的挎包里去时,呼啦啦从身后扑上来四五个壮汉,把他扭架起来动弹不得。他们不由分说,夺走了丁一山的挎包和钱包,连胖大妈手里的钞票也夺过去了。

胖大妈哭喊起来:“你们干什么?来人啦,土匪抢劫啦?”

他们的头儿说,别喊啦,我们是治安联防队,怀疑你们在进行非法交易,这就带你们去派出所。丁一山看见停在那家属院大门口的一辆银色面包车开了过来,印有“治安联防”的字样。

他被两个壮汉一左一右架着塞进车里来,那个头儿还在跟胖大妈说着,你想要回你的钱就跟我们走一趟。大妈也被带上车了。

在派出所里,丁一山被戴上了手铐,坐在讯问室里,看着人出人进没人搭理。

胖大妈回答了几个问题,在一份讯问记录上摁了几个手印,拿了她的交易款,让那辆面包车送回家去了。

丁一山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他的全部家当,两份公函介绍信,不等面值的几沓国库券,一叠人民币,身份证和学生证。

几次问讯之后,来了一个自称政治教导员的,说你的案值超过三千元了,属于数额较大,必须移送城东公安分局处置。今晚,你只能在这里委屈一晚了。然后打开他手上的铐子,带着所有涉案物品关门走了。屋里只有一把椅子一张床板,也没有被褥铺盖。

第二天他被移交到城东分局经侦科,一样的讯问一样的对答。最后来了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说你这是经济犯罪。国家禁止个人或组织非法交易国债类金融证券,以防止恶意破坏国家的金融秩序和市场经济管理。经经侦科比对类似案件,你属于轻型犯罪,故:没收一千一百元已经完成交易的国库券,按已完成交易额的百分之五十处以罚金,剩余钱款悉数退还。如果没有异议,你还需递交一份不再进行扰乱社会主义金融市场的非法交易的保证书,就可以担保释放了。

说到担保方,师院还没入职,文化局也没有联系上,总不能让西京师大来人取保吧。没法子,丁一山只得请求公安局联系一下温泉山庄的潘丽鹃。

很快,潘丽鹃来分局领人了。她签了担保书,挎着丁一山的胳膊招摇地出了大门,对丁一山说:“走,我正式为丁大哥接风。”

她看丁一山脸色阴郁不说话,便放开他的胳膊,指着耤河对岸的一处楼群说:“丁大哥,那个地方新开了一家四川火锅,味道很不错的。你想不想去吃?”

丁一山步履如枷地走着,心有累石一般。他想,既然这一次跌跤损失了那么多钱,那就去吃一顿吧。这么多年,虽说他几乎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看见四川火锅的招牌,却至今还没有吃过一回呢。

他对潘丽鹃点点头,说:“想吃。”

潘丽鹃如闻赦令,脆声笑着答道:“好的,走吧。我一定要陪丁大哥喝几杯。”

说罢,便甩腰摆胯,身如蝶飞,丢下丁一山,径自朝着不远处的一座河桥蹦跳而去,还情不自禁地哼起了黄梅戏里的段子: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绿水青山带笑颜。

……

2023年岁末完稿于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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