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高望重的老教师萧贤第一次感觉自己无力又无奈,让他最自豪的爱女遇到人生中第一道坎儿,可他这个当爸的却无能为力---
天山饭店门外,过往的行人停下脚步,看着这滑稽又可笑的场面,或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或指指戳戳地评头论足。
也就三十几秒的时间,饭店门前的人行道站满了看热闹的男女老少。
他们的脸上充满着八卦,有些人的鼻头都溢着兴奋的意味。
谁也不愿放过这次看笑话的机会。
胡莲望着地上散落的黄纸和鞭炮交杂在一起,不住朝纸钱上吐口水,想要用口水驱赶晦气。
她尖着嗓子气急败坏地问:“乔俊寒,你认识她?!”
乔俊寒愣怔在原地望着远去的肇事者。
帮忙的年轻人望着消失在人行道上的冉清,无奈地摇头,对着胡莲双手一摊,“姐,没抓住。”
胡莲指着地上那刺眼的黄纸厉声尖叫道:“抓她有啥用?还不赶快把它们扫干净。”
因为愤怒,有些歇斯底里的味道。
闻讯赶来的服务员拿着扫把和簸箕手忙脚乱地扫着纸钱。
被胡莲训斥的年轻人也蹲下身子忙着捡纸钱。
两个蹲着捡黄纸的年轻人使劲憋着笑,互相眨巴下眼睛。
乔俊寒见一堆纸钱眼看着要被服务员拿走。
他忙伸手制止住,把纸钱顺势朝鞭炮上一扔,跟正准备点鞭炮的年轻人借了盒火柴,点着了鞭炮的引线。
就听到“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声,纸钱和鞭炮一起点着。
有些纸钱被鞭炮的威力冲得飞到四处。
乔俊寒不慌不忙地指挥着服务员把飞溅的纸钱扫到烟火中。
由于他靠鞭炮太近,飞溅的火星落在他崭新的新郎服上,留下几个斑驳的洞眼。
蹲在地上瞅着纸钱被烟火烧的殆尽的乔俊寒,缓缓起身。
在他弯腰低头起身的那一刻,眼角落下一颗泪珠。
这颗泪珠落在崭新裎亮的皮鞋上,那样醒目。
只是气急败坏的新娘哪有功夫观察这些细节。
乔俊寒站起身若无其事地对着胡莲说:“进去吧。”
胡莲被格外镇定的乔俊寒镇住了,她一瘸一拐地跟随着乔俊寒的步伐朝酒店走去。
俩人迈入大厅前的那一秒,乔俊寒虚扶着胡莲的胳膊朝前台走去。
他俊美的脸又洋溢着幸福的笑,刚才撒纸钱那一幕似乎没有发生,外面发生的一切仿佛与他无关。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愧对萧豆豆、愧对待他如子的萧家人。
他乔俊寒纯洁的初恋跟随刚才那无数的黄纸和鞭炮化为乌有、消失殆尽。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乔俊寒以为趁着人少赶紧把纸钱烧掉,就能把有人闹婚这丑事掩埋住。
他哪里想到,纸钱可以化为灰烬,让人查寻不到它的痕迹。
可是泱泱众口,哪里能堵住?!
在外帮忙的那几个年轻人,虽都是胡家出面找来的。
有几个是真心帮忙的?!
他们或是碍于情面,或是有求于胡家而来。
对于闹婚,他们除了震惊、错愕外,更多的是幸灾乐祸罢了。
婚宴还没结束,几人就把酒店门口前有人送纸钱的小插曲在酒店大厅或雅间中传开了。
曾有人说,新疆人传话的速度超乎寻常的快,这一点都不假。
胡成侄女的婚礼上有人闹婚。
闹婚的还是个女人,一时之间在西域市传的沸沸扬扬。
各种版本都有,有人猜测乔俊寒跟这女人有不明不白的关系。
……
坐在雅间的胡成,正不动声色地为侄女婿乔俊寒铺路。
“孙领导啊,我这侄女婿以后就交给你了,该批评可别手软,对他嘛,要求严----”
胡成正说着话,就见秘书站在雅间门口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神色。
他对着瘦削高个的秘书微微颔首。
瘦高个秘书侧身绕进来,对着胡成的耳边俯首低语。
胡成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西域市各族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料。
根据这笑料的内容和对象,可能会被西域人津津乐道个几年。
胡成是越想越气,没等宾客离开,他借着参加会议的借口气急败坏地离去。
而乔俊寒的新婚之夜在鸡飞狗跳中度过。
胡莲一直穷追不舍,那个叫冉清的女人究竟是谁。
被穷追猛打的没有招架之功的乔俊寒告诉妻子,冉清是自己初恋萧豆豆的学生朱刚的妈妈。
朱刚父亲原来是西域县煤矿的职工,因盗窃罪判刑6年,家里留下家庭妇女的妻子和一对年幼的儿子。
冉清一家在外人的歧视下窝窝囊囊地生活着。
朱刚母亲冉清在食堂打工,用微薄的工资供养朱刚兄弟俩上学。
可想而知,他家有多贫困。
大学毕业分配到西域市中学的萧豆豆正好接了朱刚所在班的班主任。
了解到朱刚家的情况后,善良热心的萧豆豆尽全力帮助朱刚。
家庭条件不错的萧豆豆承担起学生朱刚学校收取的跨区费、学校统一购买的校服费,甚至朱刚的午餐……
两年来,朱刚视萧豆豆如再生父母,冉清待萧豆豆如亲妹妹。
胡莲打听出来后,哼哼冷笑两声。
乔俊寒最近忙着办婚礼,又累又乏,以为交代完就了事。
他吧啦吧啦交代完后,倒头呼呼大睡。
乔俊寒没看见胡莲眼底那抹阴毒的冷笑。
就在胡家鸡飞狗跳、恼羞成怒之际。
萧豆豆回到家,连晚饭都没心思吃,无精打采地斜靠在闺房里的床上。
萧贤是市二中的政治老师,再有几年就到龄退休了。
萧家居住的房屋是以前的老教室,有些年岁了。
一米二的女儿墙用砖块垒成,上面俩米多均是块块厚实的土坯,这老教室足有三米五左右高度。
外面的墙体用黄泥、麦草和成的泥巴涂抹而成,给人一种老城古墙的错觉,这上了年岁的老教室墙体足有半米厚,倒是冬暖夏凉的好地方。
学校盖了教学楼后,想着废物利用,就把两排老教室当成家属院分给学校有资历的老教师。
萧贤是市二中的老人,分了两间大教室。
他买了些砖块,请了建筑工人把两间空旷的教室根据生活功能隔离开来。
屋外墙体斑驳陈旧,屋内被女主人收拾地很温馨舒适。
萧家三个女儿的闺房跟萧贤夫妻俩卧室隔着一间客厅。
东面的屋子是萧贤夫妻俩的住房,西边就是女儿们的闺房。
说是闺房,里面的摆设很简陋。
西北角,一张木板和长条凳拼凑的双人床,一张写字台,还有一个学生课桌,几个方凳。
两张桌子上摆满了书,各类书籍挨着墙面整整齐齐地码成上下两排。
砖块隔成的墙体旁是个火墙,还没到冬季,铁皮炉子靠在火墙旁。
铁炉上放着一个圆形的纸壳子,上面放着一个脸盆,脸盆旁摆着香皂,还有一个黄色的洗发水,圆柱体的塑料瓶,是最时尚的那种。
还有一袋子郁美净软不塌塌地躺在纸壳上。
东北角摆着一个土黄色的笨重老式的大衣柜,大衣柜南边放着几个纸箱子,里面摆放着女孩的鞋子。
摆设简单,条件简陋。
一进门就会发现,这屋里摆放最多的就是书籍。
这屋子没有旁边邻居女孩屋里必备的专用梳妆台,没有瓶瓶罐罐的化妆品,连只口红都没有。
王敏曾戏谑过,萧家的闺房到处溢着书香门第家的气味。
这是这香味不是浓妆艳抹的香味,而是书籍的墨香味。
萧豆豆斜靠在床边,后脑勺抵着叠好的被子,手中拿着书,貌似在看书,可是哪有心情看下去啊。
越想越伤心。
她把打开的书掩在脸颊上,遮盖着满面的泪水。
泪水无声肆意地流下来。
“二姐,二姐,那个良心被狗吃的坏怂今天出丑了。”妹妹萧点点咋咋呼呼走进来。
萧点点是萧贤的小女儿,长得格外清秀,跟眉目间有些英气的萧豆豆相比,她长得妩媚娇弱,是那种让男人想呵护一辈子的女孩。
“二姐,你,别为了那个坏怂难受撒。”萧点点取下二姐脸上的书本,被二姐汹涌澎湃的泪水吓住了。
在她的记忆中,貌似文弱的二姐就没哭过。
闺房里的萧点点双手轻摇着二姐的肩膀,难过地劝说着。
外屋,萧豆豆的姐姐萧朵朵夫妻俩跟萧贤低声说着话。
“爸,听说,乔俊寒的婚礼上,一女人送纸钱,这事,跟咱家,”大女婿明柏仁迟疑地说。
萧贤出口打断女婿的话,“咱萧家可做不出这缺德事。”
他身旁的妻子闻言,心中有种出了恶气的舒坦,“甭管谁干的,都是那个乔俊寒活该!”
明柏仁焦虑地望着愤愤不平的岳母,担忧道:“妈,这事,不是咱家干的,可人家胡家人和乔俊寒可不这么想,肯定会把这事赖在咱家身上。”
“凭啥?!”萧母杏眼瞪着,“咱家身正不怕影子歪!没做就是没做。”
西边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萧豆豆顶着蓬松的秀发,双眼圈红红的走出来,有气无力地说:”爸,妈,这事可能是朱刚妈冉清干的。”
“冉清?!”一家人异口同声,都一脸的诧异。
就在妻女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时。
萧贤最先反应过来,“你咋知道?”
“昨天下午放学,”萧豆豆郁郁寡欢地解释,“王敏拉着我提了一句,说是他婚礼有好戏看,冉清要替我出口气,”
明柏仁抢话道:“那当时你咋不拦下?!”
萧豆豆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心烦,没当回事,以为说着玩呢。”
萧母追问:“那你这意思,王敏知道这事?”
萧豆豆点点头。
萧贤问:“还有谁知道?”
萧豆豆沉吟片刻,“阿娜尔古丽和马秀华都知道,王敏说这话,她俩也在场,马秀华还说,一定要解气。我以为,她们也就是劝劝我罢了,谁知道,”
萧母长出一口气,“你这几个朋友和学生可是帮咱家出口气了。”
“我看呀,她们几个是好心办坏事。”明柏仁一脸的忧愁。
“哎哎,我说明柏仁,你啥意思,昨天让你去找乔俊寒那混蛋问下,你就推三阻四的,生怕天塌下来砸到你俩,有人帮咱家出气,咱要感谢人家。”萧朵朵是家中长女,为人耿直豪爽。
明柏仁见新婚妻子跟他急赤白脸的,谨慎地提醒着,“不是我胆小,这事不应该是这样做的,昨天,我去找乔俊寒,还有那个必要吗?!人家乔俊寒请柬都发出去了,他可能悔婚嘛?他娶得那胡莲是谁?那可是胡家的宝贝疙瘩,他乔俊寒现在是胡家上门女婿。”
萧贤生怕心直口快的大女儿再对女婿说出什么伤感情的话,忙给明柏仁帮腔道:“柏仁说的在理,咱萧家输阵势不输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