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婕拽着馨宜走了十多分钟,馨宜便蹲在地上说走不动了。
“再走一会儿。”韩婕指了指前面说,“拐过前面那个弯咱就休息。”
“不嘛,”馨宜伸手指向右侧说,“咱就在那儿休息,你看那儿多美啊!”
韩婕往右侧瞄了眼,又回头看了下来路,松了口气说:“好吧,我也累了。”说完领着馨宜走到右侧的一块大石头旁坐了下来。这时,她才发现这是一块紧邻悬崖的空地,崖壁层叠峭坡,空地上青石散落,草木已经泛绿,石缝和草地上开着许多野花。
起风了,一片枯叶被卷了起来,砸向崖壁后又被崖壁挡了回来落在韩婕腿上,韩婕伸手拿起那片枯叶对着太阳照看。这应该是去年的落叶了,可被阳光这么一照,脉络、瘢痕还是那么清晰,那她呢?那些隐秘的,只属于她和齐浩的过去,要是也被……
随着时间的推移韩婕越来越害怕遇见齐浩了,可偏偏遇到了。这次和齐浩再一次相遇,她发现齐浩变了,变得阴郁、颓废,特别是他看向她的眼眸,幽深、阴冷、让她感到后背发紧。
是自己心里有鬼?还是齐浩猜到了什么?当年她不敢肯定自己怀得是谁的种,自我安慰可能是景子墨吃药吃好了。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一直没有怀孕,馨宜越长越像齐浩,那雪白的肌肤,那高凸的额头,那挺直的鼻梁,都是她和景子墨不具备的。
想着,韩婕抬头望向草地上的女儿,女儿正绕过一丛黄色小花,朝那片紫地丁跑去,手里攥着的也是一团紫。真怪了,女儿也喜欢紫色,和齐浩一样。恍惚间,韩婕耳边响起了一段对话:
“你喜欢黄色?”
“嗯,你怎么知道?”
“从你的穿戴。”
“你哪?”
“我喜欢紫色。”
“紫色?我觉得紫色有些阴郁。”
“哦,你还觉得什么?”
“还觉得有点神秘莫测。”
“是吗?”
“嗯。”
“哈哈。”
那是一九九七年夏天的一个傍晚,齐浩刚从别的饭店调过来不久,几个人坐在饭店东门前的大排档吃喝,边吃边聊,不知怎么就聊起了谁喜欢的颜色。
那时,她23岁,在会议班当领班;齐浩24岁,在音响室当音响师。
齐浩冷傲、帅气,脸庞棱角分明,一来便把议班的几个小姑娘迷住了,会议班郭姗姗说,他长得很像外国电影里的男主角,特有贵族范。给他起绰号:忧郁王子。
她也很喜欢齐浩。可能是她出身贫民的缘故,特别喜欢有贵族范的男人。
她和会议班的几个小姑娘没事就往音响室跑,在那里和齐浩聊天,缠着齐浩放歌碟、影碟,没会议的时候,她们就关紧多功能厅的门,偷着唱歌跳舞,玩的很开心。
那天傍晚,布置完会场,郭姗姗嚷嚷让齐浩请客。齐浩瞟了她一眼说:走,饭店东门的大排档。她们便兴高采烈地去了。
那天散时,他主动提出送她回家,自此他便总找机会单独和她在一起,请她吃饭,看电影……
她喜欢齐浩,齐浩也喜欢她,就在齐浩想把关系往纵深发展时,她却疏远了齐浩。因为她在跟他的接触中,已经把他的家庭打听得清清楚楚。
齐浩没有父亲,从小和妹妹、妈住在姥姥家。他姥姥家在棚户区,是一个钢厂的职工宿舍。齐浩有两个舅舅,大舅在外地,小舅结婚后也挤住在姥姥家。
这怎么行?她怎么能找一个住在棚户区的男朋友,她讨厌死了棚户区。
她从小就住在棚户区,棚户区的房子像学校开大会时学生们的队列,一排6户,排两边是小马路,她家住在边上,紧靠马路,那马路就没干净过。
人们懒了就顺便把脏水泼到路上,有时候还有垃圾。
冬天那些脏水便结成了冰,越结越厚,越厚人们越泼。
人们的效仿能力太强了,特别是占便宜的时候,强的可怕。街坊们认为往路上泼水、倒垃圾,也是占便宜,毕竟寒风刺骨,谁也不愿意多走一步。
开春的时候,冰水融化,脏水流得到处都是,甚至流到家门口,人们就用煤灰、渣土挡在路两边,把砖头、瓦片放到路上,垫着走路。
最让她讨厌的是棚户区的厕所,五百来户的棚户区,只有三座厕所,早晨人们排着队上厕所,排队的人们边捂着鼻子,边津津有味地嚼着东家长西家短的舌头。
上厕所,冬天,西北风刺的屁股长皴;夏天,蚊子叮的屁股全是包,还有嗡嗡乱叫的苍蝇,满处爬的蛆……
棚户区的夏天,到处是苍蝇和蚊子,白天睡觉,苍蝇在你脸上叮;晚上蚊子早早地就把你逼进蚊帐。
也不知怎么,蚊子专咬她,妹妹韩雪就没事。妈常用手指戳着她的脑门笑:你啊,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将来嫁人,你可要长点心眼,别再找个住棚户区的婆家。
知道齐浩也住棚户区后她便渐渐地疏远了齐浩,选择了景子墨。
景子墨是后厨老汪介绍的。
老汪媳妇是她妈同事,她到凯悦大饭店上班就是老汪推荐的。
老汪说:“就是饭店新来的那个总办主任,人家一见到你就喜欢上了,托我和你说说。景家可是名门望族,益盛纺织厂就是他太爷爷开的,还有瓦片胡同那座老洋房也是……这样吧,你要是愿意就先和他处处。”
她怎能不愿意,那天晚上她就和景子墨在饭店南面的上岛咖啡厅见了面。和景子墨处了不到半年,他俩便结婚了。不久齐浩也结了婚。要不是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