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三点零六分齐然走出耀光大厦开上一辆白色帕斯特往韩婕家驶去。
韩婕家离耀光大厦大约六七里地,沿途有九个红绿灯,不堵车的情况下,到韩婕家正好四点半。齐然想。
韩婕是掐着时间下楼的。她的办公室在耀光大厦7层,她现在是耀光集团策划部主任,耀光集团是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正是风风火火的时候,策划部的工作很忙,所以她不得不掐着时间。
齐然走出耀光大厦那扇旋转玻璃门时,韩婕正坐在丽景西区8号楼3单元六层西侧那套复式房的厨房里一颗一颗地剥着花生米衣。
韩婕是五年前搬到丽景西区这套复式房的。
那年景子墨的爷爷去世,景子墨父母为了照顾96岁的景子墨奶奶搬到府南东街那套小院去住了。临走前,景子墨妈对韩婕说:你们干脆搬到这儿来住吧,这儿离馨宜的学校近。你们要是嫌这套房子旧,再装修一下。枫蓝香郡的那套房子你们租出去也好,卖了也好,钱都归你们。于是韩婕两口子便把这套房子重新装修后搬了进来,枫蓝香郡的那套房子以每月三千元的租金租了出去。
此刻,韩婕面前摆着两只白瓷小碗,两只白瓷小碗里都放了水,一个放水的白瓷小碗里泡着十几颗剥完的,有些膨胀了的,象牙色的花生米;另一只放水的白瓷小碗里泡着很多起了皱的粉红色的花生米。
韩婕的动作很慢,像有大把的时间似的,她拿起一颗粉红色的起了皱的花生米看了一会儿才动手剥,剥完了又愣了会儿才把手里的有些膨胀了的,象牙色的花生米放到另一只碗里去,然后再去拿一颗粉红色的起了皱的花生米。
是啊,她现在有大把的时间。韩婕把一颗剥好了的,有些膨胀了的,象牙色的花生米放到面前的白瓷小碗里想:可有了大把的时间后,自己怎么觉得自己就像这些泡过的花生米,胀胀的,胀得浑身难受呢?
两个月前,鼎豪酒店卖给了盛隆集团,她便被解雇了,那以后她去了六七家三星级以上的酒店应聘,但都没应聘上。
她最后去应聘的那家酒店在东郊七里铺那块儿,离家九公里,坐公交汽车来回要三个小时。那天不仅没应聘上,回来时还赶上了暴雨,被浇成了落汤鸡,到家后景子墨见她一脸沮丧的样子劝道:“没应聘上不奇怪,现在三星级以上酒店的餐饮部经理大多是男性,少数女性也是年轻的,你这都四十三了。”
她说:“四十三怎么了,四十三就该在家伺候你?”
景子墨说:“我不是这意思,我是怕你着急,要不你先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那好吧!”她叹了口气说。她是真不想再各处跑着去应聘了,那种被拒绝后的挫败感让她太受刺激了。
她在家休息了,可毛病也来了,先是憋闷,难受,浑身肿胀,近些日子又填了心慌、害怕、胡思乱想。一会儿想馨宜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一会儿想景子墨最近有点不对劲,要命的是还总想起十年前的那些事,想起那些事便感觉别人看她的眼光不正常,好像那些人都知道了馨宜不是景子墨的女儿。
按说不会啊!十年前知道内情的人就她、景子墨、齐然、韩雪、赵大伟五个人,她和景子墨是绝对不会说的,齐然、韩雪、赵大伟三个人也信誓旦旦地保证过了。可她就是感觉,感觉有一种诡秘的东西正在她周围氤氲。
应该找个人聊聊了!韩婕想,找谁呢?妹妹韩雪她信不过,自从十年前韩雪没听她的话,把事情告诉了赵大伟,她便知道韩雪什么事都会跟赵大伟说,不管她怎么保证不说。还是找齐然吧!韩雪笑笑对自己说,正好,告诉她明天来给馨宜过生日。于是她就给齐然打了那个电话。
齐然按响韩婕家门铃时,那块戴在她左手腕子上的卡西欧坤表的指针已经指到了四点三六分。
路上遇到一辆洒水车,不紧不慢地压在她的帕斯特前面,就在她拐入燕菊街后,离丽景西区还有不到一公里的路程,道路很窄,她没法超车,只好跟在那头蠢笨的大象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