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晚节

第七十五章  晚节

洪一达被安排在专家门诊值班，科室想依赖他的水平和声望招揽、留下更多的病人住院。他虽然在门诊收了不少的住院病人，但是，病人家属在住院前，通过各种渠道一打听，在得知主刀大夫是二把刀之后，就到其他医院住院去了，留下住院的不是病情很轻的就是没找熟人打听的。他除了值门诊外，下班后就回家，基本没多少事，除非遇到非常棘手的手术，一般情况下也不会让他上手术台的。

一天下午，洪一达前脚刚踏进家门，夏侯囡后脚就跟了进来。洪太太赶紧招呼夏侯囡坐下，又是拿瓜子又是倒水的。夏侯囡一边制止着洪太太的忙活一边说，阿姨，我又不是第一次来，您就别客气了。

跟洪太太扯了几句闲嗑后，夏侯囡扭头冲在一直在欣赏古董的洪一达问道：“洪教授，我听武主任说，您拒绝了他的邀请。”

“我老了，快退休的人了，也干不了几天了。还是不让武教授欠人家的情吧。”洪一达一边欣赏手中锈迹斑斑的方簋一边说。

夏侯囡起身，来到了洪一达的“藏宝斋”，看着博古架上琳琅满目的古董说：“你不去才欠人家的情呢。你去了倒是人家欠你的情了。”

“此话怎讲？”洪一达用异样的眼睛看着夏侯囡问。

“他们是看中的是你的才华，是想重用你，也是想让你帮他们一把。你去了，给他们带起了一个科，那是多大的功劳啊，那就是他们欠你的情了。再说了，你在这里，人家一脚把你踢开了，你就只有等着退休的份了。到慈善医院，人家不仅给你高薪，还让你当主任，给你个施展才能的平台。你看看武主任，现在混得多好，都是副院长了。”夏侯囡笑着对洪一达说。

洪一达一边听着一边琢磨着，我在这里干了这么多年，最终是这个结局，到那边，是个新单位，啥贡献也没有，万一干砸了，或者遇到个什么事，结局会比这边更惨。他心里虽然这么想，但他嘴里却说：“我老了，比不得武教授，也不追求什么荣华富贵了，还是在这里混到退休算了。我想，他们还不至于把我开除吧。”

“这个老顽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夏侯囡一边在心里鄙视着，一边从坤包了拿出一个信封放到茶几上说：“洪教授，我不跟你多说了，你自己看看吧。信封上有我电话，你随时可以找我。”夏侯囡赌气地向门口走去。

洪太太拦着夏侯囡，让她吃了饭再走。夏侯囡笑着说：“阿姨，不用了，我还有事，有机会我请您跟洪教授吃饭。”夏侯囡说完，扭头瞪了洪一达一眼就开门走了。

洪一达被夏侯囡一瞪，心里咯噔一下。夏侯囡走了半天了，他还愣在那儿不动。过了一会儿，他才坐到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信封，从里面掏出一张纸，上面打印着一些古董的名字，古董后面有一些数字，数字旁边的括号里也有数字。他看了一遍古董的名称，全是自己最近一个时期买的古董，但后面的数字，他没看懂是什么意思。

洪一达骑车来到他经常光顾的多宝斋，服务员很热情地接待着他。洪一达一改往日东瞅瞅西望望，问问这问问那的情景，径直向钱老板的办公室走去。

服务员告诉他，钱老板出去了，有事她们可以代劳。洪一达说有急事找钱老板，你们办不了。服务员说，那您就给老板打电话吧。

洪一达避开服务员，转到个僻静的旮旯里，拨通了钱老板的电话。“奥，洪教授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洪一达压低了声音问：“钱老板，是这么回事。刚才那个夏侯女士，给了我一张表，我一看，都是从你这买的古玩，可是古玩的后面有些数字，括号里也有数字，我看了半天没看明白，想问问您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洪教授，你真没看明白？那我告诉你，前面的数字是真实价格，括号里的数是给你的价格。”洪一达从电话里听出了钱老板几分得意的声音。

“差，差那么多。你，你不是赔大发了。”洪一达有些结结巴巴地说。

“我赔不了。你放心，我也不会问你要钱的，有人替你出钱了。”钱老板在电话里很轻巧地说。

洪一达拿着手机，心里快速地算着账，光差价就有好几十万呢，无功不受禄啊，这么多钱的古董，说受贿也不为过啊；不要吧，这些古董都是自己精心挑选的，实在有些舍不得，要吧，既欠人家的大人情，又有受贿之嫌，纵然算不上受贿，也是受之有愧啊。

“洪教授，没事我挂了。”那边传来钱老板不紧不慢的声音。

“哦，不不不。请稍等。你看，我能不能把您的古董退了。”洪一达双手捧着手机说。

“退了？你是退货啊还是再把货卖给我啊。”钱老板仍旧不急不躁地说。

“退货是怎么回事，卖给你又是怎么回事呀？”洪一达颤抖着声音问。

“洪教授，看来你是真不懂我们这行的规矩啊。简单跟您说吧，像你这种情况，不管你怎么出手，对你而言无论是人格上还是经济上都是不划算的。你手里的货都是真品，升值的空间也很大，你就是留着自己欣赏也很值啊，谁看了，谁都会认为你的品味高雅极了，您是古玩界的高手啊。你不信，你可以到其他古玩斋去问问，我不会骗你的，你还是留着吧。”钱老板时硬时软地开导着他。

洪一达哦哦哦了几声，连句客气话也没说，就把电话挂了。他推着自行车一面往家走一面低头想着，好像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回到家，老伴让他吃饭，他也不搭理，独自一人躲到他的“藏宝斋”里，扫一眼博古架上的古董，看一眼手中的古董单。他想找个人出出主意，可没有一个知心朋友，这种事，只能跟很知己很知心的人商量才行。这种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洪一达想了半天，决定给夏侯囡打个电话，他要把心中的许多疙瘩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