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7月中旬北京的天气异常燥热,暑假也随之而来。卓扬和遥知原计划留在北京趁假期多打点工。不了卓扬的妈妈来电话说最近姐姐病情加重,她不放心决定回家,遥知送走她的那天,心里空荡荡的。原来热闹的校园一下安静了下来,这个时候想家的感觉油然而生,是呀,好长时间没回家了。这天遥知刚给卓扬打完电话,陈怡然来了电话,说依依发病了,他挂下电话急忙赶了过去。这个美丽的小天使病情发作的时候,让人十分揪心,她目光呆滞,全身抽搐、咬牙、舌唇咬破出血,口吐白沫。折腾了半天终于安静了,沉沉睡去。陈怡然看起来十分憔悴。
她对遥知说:“上午她和老公吵了架,孩子害怕受了刺激,病情又发作。”
“那他人呢?”
“你来之前他就出门了,他出差走了。”
“孩子这样,他能忍心出门?”
“这有什不忍心的呢,他本来就不是翌翌的爸爸!”
“那你们……”
“翌翌两岁的时候,她和翌翌的爸爸离婚了,现在的老公安乔是她原来单位的上司,当初她和翌翌的爸爸离婚,也是因为安乔……”陈怡然伤感地说。
原来他和翌翌的爸爸感情很好,他们是大学同学,毕业后才走到一起,时间不长就结婚了。翌翌爸爸当初什么都没有,那些年在北京艰苦创业,好不容易公司有了起色,也有了翌翌,她们的婚姻却亮起了红灯。她原来在一家国营传媒集团公司上班,安乔是她部门的主任,对她格外照顾,翌翌爸爸的公司业务他也帮了不少忙,至到一次他和安乔出差,陪客户喝多了酒,和安乔到一起了。他心里十分痛苦自责,离开了原来的单位。可是时间不长,安乔的老婆来家里闹,翌翌的爸爸才知道她们的事。她们离婚两年后,安乔和老婆也离婚了。陈怡然一个人带孩子日子不好过,再加上孩子一直犯病,安乔一直过来帮忙,不久她和安乔到一起了。安乔对翌翌不好,为此她们经常吵架,渐渐地他很少回家……。
“那翌翌的爸爸再没看过孩子吗?”遥知问。
陈怡然突然哽咽了起来,“他死了,我是后来听说。翌翌爸爸公司的副总和财务总监狼狈为奸,合谋陷害他。他想不开自杀。是我对不起他,对不起翌翌。现在我过成这样,是我罪有应得。”说完她大哭了起来。
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就如同此时她的心情一样,心里是痛苦的。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谁曾想到光鲜亮丽的她,竟然有这么多难以言状的经历。
翌翌睡了三个多小时终于醒了。她睁眼看见遥知,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叔叔,谢谢你一直陪着翌翌,今天你要答应我,晚上不回家好吗?你陪翌翌好吗?”孩子用一双乞求的眼光看着遥知。
“天气晚了,再说外面下大雨,你就答应翌翌吧,别回去了,楼上房间都空着。”
“我……。”
晚上,他和翌翌一起玩了游戏。陈怡然看到孩子玩的如此开心,心情也好多了。她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眼里多了一份别样的柔情。至到晚上10点多,翌翌才依依不舍离开遥知上床睡觉。遥知躺在楼上的房间了,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他和孩子玩的时候,他的余光明显感受到她的别样。陈怡然知性、优雅,有一种成熟的魅力,她忧郁、柔和,会让人心生爱怜。想到这里,遥知脸红了,他怎么会这样想呢……。
第二天遥知离开的时候,对陈怡然说他想回趟老家,最多半个月就回来了。陈怡然说:“回家是应该的,趁机看看老人。对了联系你不方便,有什么突发事找不见你,这是我昨天去手机店顺便买了一部手机,你看用着合适吗?”。遥知说:“不用了,完了我自己买一个。”“你就别客气了,就当你的工资买的好不好。”“这,多少钱,完了扣掉。”遥知接过手机谢了她。
遥知联系了卓扬,问问家里的情况。卓扬说家里还好,姐姐的病情稳定下来了。过段时间回北京想带上姐姐过来北京再确诊一次。遥知说明天也想回趟老家,这边的事情都安顿好了,两个星期后就回来。“是要回家看看老人,到家了告诉我一声。”卓扬说。第二天,天还未亮。遥知收拾好行李,就像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一样,赶往车站,心绪已飞到那个梦魂天绕的故乡。
四个小时的路程颠簸,终于到家了。好长时间没回家了,一切都那么亲切和自然。家里一切尚好,奶奶高兴的说:“一早上,喜鹊在窗头叽叽喳喳,我想今天一定有喜事,果然是大孙子回来了!”父亲笑着说:“你奶奶念叨你好多天了。”母亲忙着做饭了。遥知吃完饭,决定去爬爬村后的大山。每每回来都是如此。
他站在山顶上眺望着故乡。老家有变化了,村里零星添了些红砖瓦房。离开家的这几年,梦里总会有故乡的影子。这种思绪的沉淀,萦绕依旧,其实就未曾改变。在外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就越来越惦念家乡。思绪就像回放的影像,一幕幕,倍感亲切。亲人,乡邻,村舍,老树,就连黄昏的炊烟,夜晚的灯光都那么富有生机,这也许就是心灵深处最柔软最难忘的乡愁吧。
可惜好多村庄移民搬迁,留下残垣断壁。原来遥知还能约几个中学同学从省城一块回家,现在回家的越来越少。如果说他还能在老地方固守这份记忆,远离故乡的人彻底葬送了自己的乡愁。消灭了故乡,谁还能留得住乡愁?他很庆幸,他的故乡还在。即使他都市有个形式的家,纵使他在外苦于奔波,但终有一方故土,一份乡愁还补充着他的精神食粮。
这些天,生活是惬意的。每天都能吃到自己最喜欢吃的:韭菜馅盒子、猪肉萝卜饺子、酸菜炒肉片、黄糜馓饭、荞面搅团等一一惊喜“优待”。他会和一家人“李家长,张家短”的闲聊,他会约上几个要好的小学同学一起天南海北的“胡谝传”。甭提,心里过瘾的很。尤其山村的夜晚,是润物细无声的。那“一钩凉月天如水”的初秋宁静、澹远,灵魂在秋水般宁静中升华,久别重逢,剪烛西窗,促膝围坐,互诉衷曲,交融情愫,近乎微醺薄醉。
不过,也有烦心事。家乡的西瓜上市大半个月了,又大又甜的西瓜价格却比往年低了不少。这天遥知和父亲一起去县城卖瓜。农用车拖着一家人的“希望”,沉甸甸地开向县城。阴暗的天空将要垮下来,绷得紧紧的,接着天又淅淅沥沥下起雨。市场的一头到另一头横七竖八地停放着十几辆车瓜。村民们有的蜷缩着身子,倚在车旁下打盹儿;有的干脆站在车旁淋着雨,紧锁着暗淡的双眉。遥知靠在车的座位上睡着了。当他揉开朦胧的睡眼,看见父亲正站在车旁,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滴到那双失色的眼睛上,显露着焦急与忧愁。
今年天照应,雨水均匀,一亩多收几百斤,谁都以为该得透一透气了,哪里知道临到最后,却得了比往年更坏的兆头,瓜价跌得如此厉害,这简直给农民致命的打击。
“喂,多少钱一斤。”一个拿着雨伞的胖青年走了过来。
“便宜,便宜,一斤2毛,瓜又沙又甜,皮薄瓤多。”父亲迎上去笑呵呵地说。
“什么,一斤2毛,嗤……。”胖青年冷笑着,“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昨天还卖的1毛,各处的瓜像潮水一样涌来,隔几天还要跌价呢!”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恍惚间遥知觉得眼前的西瓜仿佛变成了一堆苦涩而干燥的尘埃,心头涌起难以言状的烦恼……。不远处,几个“税服”来回走动,在执行他们美丽的天职。
“谁是主人?”一个穿着税服,长个子、瓜子脸模样的人走过来问道。
“我是,我是。”父亲忙迎上去。
“把税缴了,十二元。”
“同志,从早晨到现在卖了50元不到,十二元太高了,能不能少点?”父亲几乎是祈求着说。
那税服听了,突然眼一瞪,鼻子一抽,脸上的肌肉一抖:“别啰嗦,谁管那么多,我们按正常收费!”
“你……。”遥知气得几乎要跳了起来,父亲拉住了遥知。
最后经过一阵嚷嚷,瓜价每斤1毛2全卖给了人家,给过车费,仅仅剩下不到200元。遥知和父亲买了一袋面,一袋米,所剩无几。
街上冷冷清清的,纸屑被风扭卷着,不分方向的乱飞,冷气从裤筒管里向上钻。遥知不禁打了寒颤,这才发现天气冷的厉害。路旁的黄花挣扎着,马上要枯萎,如同闪动着暗淡的双目,就像受苦的眼,颓废、忧伤、毫无生机。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到了,这苦涩又甜蜜的故乡让他依依不舍,离开家的那天,一家人送他到村口。遥知回头望着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奶奶、满头白发的父亲和干瘦的母亲,眼泪止不住流下来。他带着一家人的希望,踏着沉重的脚步远去……。
卓扬和姐姐到北京的那天,遥知去车站接。当他见到卓扬姐姐的那一刻,他太吃惊了,她几乎和妹妹卓扬一个模样,唯一的区别是留着短发。她身穿一身休闲牛仔服,嫣然一笑,双目犹似一泓清水。要不是卓扬在身边,他一定把她认作妹妹卓扬。她看起来精神靓丽,并没有想象中的病魔缠身。
见到遥知,她笑着先打招呼:“你好,妹夫同志,我是卓扬的姐姐卓悦。”
“你好,我……我叫遥知。”
卓悦突然“咯咯”的笑了。卓扬对姐姐说:“别拿他开涮,他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卓悦故意从头到脚打量着遥知说“卓扬经常在我跟前提起你,你的样子我已经想象勾勒了无数次,和我想象的差不了。”
卓扬催促:“好了,我们赶快走!”
他们联系好北京肿瘤医院,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便宜的房子,准备了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忙了一个下午总算安顿好。他告别姐妹,急匆匆的赶向上班的地方。他今天看到卓悦快乐的样子,既高兴又难过,这么一个漂亮活泼的女孩,居然是癌症。这天理何在?第二天遥知和卓扬陪卓悦去医院检查:体格检查、血液生化检查、X线片、B超、骨髓穿刺检查,整个一天的时间。几天后病例诊断结果出来,血常规显:WBC27.6×109/L,RBC1.25×1012/L,HGB46g/L,PLT4×109/L,骨髓细胞形态学检查回示:急性粒细胞白血病未分化型(ML)。大夫告诉卓扬和遥知,必须住院治疗,静脉化疗。北京住院治疗,高额的费用那能是这个家庭所能承受的,先回老家慢慢化疗。卓悦问他们她得了什么病,是不是很严重,卓扬说就是贫血,没大碍,完了回家治疗。
卓悦着急,“既然这样,我才不着急回家呢,第一次来北京,说什么也要四处逛逛。”
遥知连忙说:“那当然,一定得让你好好玩几天,明天我就带你去颐和园。”
“我还要去长城!”卓悦兴奋的跳了起来。
卓悦越是这样,遥知心里越是难过。
第二天她(他)们三人出发了。卓悦一路叽叽喳喳,快乐的像个孩子。卓扬倒像个姐姐,一路照顾卓悦。进了颐和园大门,绕过大殿,红色的长廊约有700多米,每一间的横栏上画着人物、花草,长廊两旁花木成簇,争奇斗艳。不知不觉来到万寿山脚下,卓悦高兴的尖叫了起来,一座八宝塔形状的三层建筑耸立在半山腰,黄色的玻璃瓦在阳光的映衬下闪闪发光,那就是著名的佛香阁。下面一排排金碧辉煌的宫殿,就是排云殿,甚至壮观。
登上万寿山,颐和园的景色尽收眼底。浓郁的树丛、朱红的宫墙无不显示着过去清朝皇家园林的威严和霸气。遥知忙着给姐妹拍照。
卓悦拿过相机说“来,在一起,我给你俩拍……靠近点,对了,笑一个。”“咔嚓”!“大诗人,能否赏光我们也来一张?”。
“这,要不我们三个来一张。”“就不,就和你一起照。”
卓扬笑着说:“你就满足她的心愿吧,再说有美女合照,还不快点!”
然后她(他)们三个人合影,遥知站在中间,姐妹两边各自贴着他的胳膊,画面温馨怡人。
坐着小船,蹬着滑轮,置身于昆明湖,犹如一面镜子荡起的涟漪。微风拂来,吹散她们的头发,抚摸她们的脸颊,使人神清气爽。她俩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昆明湖畔。遥知静静地看着她们,希望这样的画面永久永久。
在长城上,卓悦和卓扬一路小跑,遥知拿着相机,恨不得定格下每张照片。卓越说能到长城,自己就是好汉,什么艰难险阻也阻挡不了她前进的步伐。然后她对着下面大喊:“长城,我来了!我是英雄!”“是的,她就是英雄。”遥知自言自语。眼里瑟瑟的。
这是她(他)们第一次来颐和园,来长城。三个从遥远的农村来到北京,登上万里长城。他的心是感慨的,甚至觉得很悲壮……。
遥知的手机来了短信,是陈怡然发来的,问他回北京了吗,说翌翌假期报的亲子活动这个周末就开始了,她忙不能陪孩子参加,看他是否有时间陪孩子参加。遥知说好的。卓扬看见遥知的新手机,问什么时候买的,还是苹果牌子的。遥知告诉她,卓扬“噢”了一声转身。他又追上去对卓扬说周末去带教家,让她好好陪陪卓悦。他没告诉她参加孩子亲子活动的事。
周末翌翌见到遥知,高兴地又唱又跳。亲子活动在公园里举行。参加的孩子大半是有和翌翌一样的情况,或是有自闭症的孩子。主办方组织本次活动的就是通过游戏活动让孩子和家长很好的互动起来,分享亲子情,培养孩子活泼开朗的性格,促进孩子的交流能力。活动设置了亲子赛跑、传球接力赛、猪八戒背媳妇、心有灵犀一点通四个环节。每组比赛有6组家庭参加,亲子赛跑环节:第一棒是孩子,接力棒是家长。哨声响起,翌翌和其他孩子一起跑了起来,到指定的区域遥知接过棒,鼓足了劲一路飞奔,第一个冲过了终点站。翌翌兴奋地欢呼。猪八戒背媳妇环节,妈妈不在参加不了,正在翌翌撅着小嘴失望的时候,陈怡然气喘吁吁的赶来,孩子看见妈妈飞奔过去。“叔叔,你可以背着妈妈参加比赛了!”孩子高兴地说。陈怡然笑着对遥知说:“难为你了,我可不轻呀。”哨声响起,遥知背起陈怡然一路跑起来,旁边的家长喊:“翌翌爸爸妈妈加油!翌翌爸爸妈妈加油!”这一喊让遥知尴尬不已,背上的陈怡然一脸通红。他俩没做任何解释,他们只顾沉浸在活动中,只要孩子高兴。
活动结束,他俩又陪着孩子去了动物园,晚上一块吃了饭。孩子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陈怡然感谢遥知,问了遥知家里的一些情况说:“你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我。”遥知告诉她,他和女朋友卓扬的情况,包括卓扬姐姐有病的事。陈怡然安慰遥知,“一定都会好起来的,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千万别跟我客气!”遥知说:“好的,翌翌妈妈。”陈怡然笑着说:“这样称呼太生份了,以后你直接叫我姐。”遥知回到学校已经是晚上9点钟了,手机有好几个未接,他赶忙打过去一直没人接听。他又看到七八条短信,都是卓扬发的,“你忙完了吗?我们等你一块吃饭”、“晚上等你不见,我们着急”、“打电话你也不接,还好着吧?”遥知匆忙回了短信,不见回信遥知急忙赶往出租屋。屋子灯是黑的,姐妹都不在,她们能去哪儿呢?等了快一个小时,十点半了还是不见人,遥知着急了。要是平时卓扬住学校,他也不会这样担心,这是第一次住在外面,这么晚了,他开始自责。遥知倚在门口恍恍惚惚睡着了。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拍了遥知的肩膀,遥知猛的醒了过来,卓扬与卓悦站在跟前。
“总算回来了,你们去哪儿了?”遥知起身着急地说。
“才不告诉你呢,谁让我们联系你,你不理睬呢!”卓悦故作生气地说。
卓扬说:“你什么时候来的?等好长时间了吗?我们去西单那边去玩了,机子也没电了。”
遥知抱歉地说:“都怨我,晚上忙没来得及看你们的短信,你们回来就好,我回学校了。”
卓扬说:“等等,你吃了吗?要不我给你泡碗方便面。”
卓扬说起方便面,遥知突然想吃。进了屋子,打开灯,屋子一下变的温馨又漂亮,昨天还是脏兮兮的,被她们一折腾还真不错:天蓝色的窗帘挂满星星,墙上贴着几张山水画,床头粉红色的床单,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盆君子兰。卓悦说:“你走了,我们忙了一下午,你瞧收拾的还好吧?”遥知感叹,再不堪的东西到女孩子的手里咋就变成花了呢!就租一个月的时间,她们也不想将就。遥知坐在女孩子特有香味的屋子,吃着热腾腾的方便面,听着她们在西单街上的所见所闻。
遥知回到学校,一个人躺在宿舍里怎么也睡不着。想想今天和陈怡然在一起的情景,想到他背起她,她羞涩红润的脸颊,她的胸部贴着他的后背,他强烈地感受到来自她肌肤的温度,跑起来她动如脱兔的、丰满的胸……。他想到在姐妹的房间里,那种特有的香味。这是第一次在女孩子的房间逗留那么长时间,漂亮的双姐妹围着他有说有笑。任何一个场景,都能让他浮想联翩。他浑身有了异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第二天遥知早早起床,买了油条、包子和豆浆赶了过去。姐妹还睡着,昨天忙了一整天,一定是累了。他静静的坐在门口的石板上,幸福的等待,就如等待春天的阳光那般滋润。当她们睁开朦胧的双眼,懒散地推开屋门的时候,他坐在门口已足足一个多小时。卓扬抱歉地说:“你昨天忙了一天,那么晚才回去,应该多睡一会,这么早赶来送早餐,真难为你了。”屋子里的卓悦调侃地说:“看来是心疼人家的郎君了,亲爱的妹夫,你送什么好吃的了,我正饿了!”
遥知所在的杂志社出事了,由于一些违规操作,杂志社被查封,张天被逮捕,广告部主任被解聘。遥知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不知道来的这么突然。他后来才知道,上次那个卖凉皮的老大爷不久就上吊自杀了,老人家里也来人在杂志社闹过,最后都不了了之。前段时间广告部主任和张天合谋又诈骗了一家开麻辣火锅餐厅的夫妻,这对夫妻可不是“软柿子”的主,去公安局报案,听说餐厅女主人的表弟就是公安的,这会终于撞到南墙了。遥知心里既欣慰又难过,欣慰的是这些恶人终会得到报应。难过的是暂时没了工作,还有两个月的工资没领呢。
卓悦在北京呆了四天就回去了。出租的房子还是二十多天才到期,卓扬有时候就住在出租屋,遥知去了做几个拿手的菜,让她惊喜不已。这天周五下午,遥知早早来到出租屋,他做了她爱吃的红烧肉、辣爆炒鸡丁和酸菜鱼。卓扬回来远远地就闻到扑面而来的香味,打开房门,看到桌子上这么多美食,高兴地抱住遥知,给了他一个甜蜜的吻。吃完饭,遥知又神秘打开音乐,里面唱起了生日快乐之歌,卓扬这才记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一忙竟然忘记了。他拿出蛋糕,点上蜡烛,倒了两杯啤酒,对着她说:“生日快乐,希望你每天都快乐……就有一点遗憾,红酒太贵,所以用啤酒代替,你不会介意吧?”“怎么会呢,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说着卓扬眼眶湿润了。接下来遥知给卓扬读了他写给她的生日诗歌。再然后她俩深情的接吻,他吻她的额头,吻她的耳垂,吻她的嘴唇,吻她的脖颈,他解她胸罩的那一刻,她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担心地说:“我怕……”几番停留,几番挣扎,她们又抱在了一起。他吻她身体的每个角落,她任凭他的“肆无忌惮”,她们赤裸裸的抱在一起,在最后的那一刻,犹如春天的第一声鸟鸣,叫开了含苞欲放的花朵……。炽烈如火的心底//感受着最原始的欲望//带着加速的欢跃//倾注着血脉如潮的生命//飞驰在高速的云端。遥知把这种感觉写在诗里。
快到开学的时间了,遥知和卓扬的舍友也陆陆续续来校。周末,遥知做了一大桌美食,买了一大扎啤酒,邀请了舍友和卓扬宿舍的的几个女孩来出租屋。大家都夸遥知是个无所不通的才子和能手,就连饭菜都做得如此精致可口。一个多月不见了,大家兴致很高,举杯畅饮,聊自己的假期生活,谈自己的未来,好不自在。杨光说他毕业打算回云南老家,北京这地方人多,竞争压力太大,人呆时间长了压抑;赵新华决定在北京当北漂“蚁族”,实现自己的梦想;吴大庆说爸妈让他考公务员,他自己也拿不定主意;李菲菲已定下心来回家当一名老师,她说爸妈都是老师;王媛和卓扬既是同学又是老乡,她说走一步看一步,自己都不知道干啥。聊着聊着,大家都沉默了下来,仿佛明天就要毕业分开似的,伤感了起来。遥知自己毕业要去哪儿,到底要干什么,他也毫无计划,他迷茫的望着窗外。卓扬安慰说:“你在哪人我跟在哪儿,别把我丢了就好。”
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心事。这个周末,快乐和忧虑交织着。卓扬奢望不了未来的阳光大道。她此刻的心事在姐姐卓悦身上,她只希望她的病情能好转,一切安好就是自己最大的希望。卓悦在的这些天,她假装快乐地陪伴,一个人的时候,她偷偷哭泣。卓悦走的那天,她心里难受极了,她担心她的病情,她担心她与她的时间越来越少。这些遥知完全感受到,他总是会情不自禁的想起卓悦。
听卓扬说姐姐卓悦的病情开始渐渐加重,化疗让她整个人瘦了20来斤。高烧、头晕、乏力无情折磨着她。他听着揪心。偶尔他也会收到卓悦的短信:“诗人妹夫,最近可好?你可要好好待我妹,我妹妹对你真的很痴心,不要让她失望。”,他本想安慰她,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时候他眼里总会湿润。
四
2005年又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年份,全球禽流感疫情严重,开始在越南、印尼、泰国和中国在内的十多个亚洲国家肆虐。此后,俄罗斯、乌克兰、罗马尼亚、英国、哥伦比亚及土耳其等国相继发生。甚至亚洲一些国家出现人感染禽流感的病例和死亡。
自然灾害更是频发,“卡特里娜”飓风袭击美国,造成1200多人丧生,成为1928年以来对美国影响最严重的飓风。巴基斯坦控制的克什米尔地区发生7.6级强烈地震,造成巴基斯坦7.3万人死亡,近13万人受伤,280万人无家可归。这一年干旱、洪水到处威胁着人类的生存。
这一年也是遥知他们大学毕业的一年,他们没有了当初的沉湎与激情。有的开始准备毕业论文,有的准备个人简历,投入到找工作的浪潮。这一年来的措手不及,令人焦虑和烦心。2005年普通高校毕业人数达338万,比2004年增加58万人,增幅达20.71%,就业形势异常严峻。遥知和卓扬每天奔波于人才交流市场,一张张简历犹如一片片落叶,没有目的、不分方向地乱飞,且去的杳无音信。其他同学大半打算回老家二、三线城市发展了,留在北京必须有足够的决心和抗压能力,这对遥知和卓扬都是严酷的考验。
从事教育行业必须要考教师资格证,考教师资格证必须要考普通话证,考普通话必须要考单双音节、前后鼻音的测试。遥知的普通话严重“偏离”,一腔的西北口音主考官根本听不出来。两次测试依然是三级乙,汉语言本专业必须达到二级甲,看来教育行业是向他无情关门了。遥知又转战一些企业公司,大多企业不招这个专业,他只能寻觅一些文化和媒介公司。他精心“勾勒”的简历投出去总是石沉大海,他的自信心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下几乎“土崩瓦解”。一份合适的工作对他将意味着什么?不仅仅是生存,是家人的牵挂和寄托,是在卓扬面前“男人”的尊严和担当,是病榻前她(卓悦)那双让他难以忘记的期待的眼神。
还好,卓扬的工作终于有了明朗。一家私立中学暂时“接纳”了她,根据她两个月的实习表现才决定留不留人。学校在昌平区。卓扬和遥知提前搬出宿舍,在海淀北区租了一间房子。一个星期之后,学校通知卓扬培训。每天天不亮,遥知做好早餐,卓扬吃完急匆匆的赶往学校。他收拾完出门,骑着自行车“游荡”在每个街头:手拿招聘启事的小报,根据上面提供的电话,一个又一个的联系,然后一个公司又一个公司的上门。这天他联系到了一家文化传媒公司,人家通知他过去面试,这个面积不到60平米的地方,来竞聘文案策划职位的人多达二十多人。到遥知面试的时候,他拿出这些年所有的“荣誉”,有他发表的诗歌,有他获得的证书。面试的负责人看都没看一眼,只瞟了一眼简历,“你是今年刚毕业的,还没有工作经验,实在抱歉。”“我一定行的,你给我一次机会。”“抱歉,下一位。”
还是一无所获,遥知沉重地、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卓扬问:“没找到合适的吗?”
遥知摇摇头,“没有……卓扬,我觉得自己真没用,连一个工作都找不到。”
“别那么说,慢慢来,我相信你。”卓扬安慰。
这天遥知正在街头漫无目的的溜达,突然手机来了短信,是陈怡然的。
“你找到合适的工作了吗?最近我们报社招聘,要不你过来试试?”
“好的,我明天就过去。”。这一线希望让他激动不已。
他经过测试、面试,顺利的留在了这家报社。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工作终于尘埃落定。他心里明白,之所以这么顺利,一定离不开陈怡然的推荐。
陈怡然微笑着向他表示祝贺,“恭喜你,遥知。”
“谢谢陈姐,没有你可能我……”遥知感谢她。
“你是靠自己的能力,为了向你表示祝贺,今天我请客,带翌翌出来我们一块吃大餐,翌翌好多天不见你了,老在我跟前念叨你。”
遥知提前给卓扬发了短信:“我被报社录取了!今晚回去迟一些,你不要等我。”
“祝贺你,我就说嘛,你一定行的!”
“吃了早点休息。”
“你也注意安全。”
吃饭的时候,陈怡然说:“你这人性格就是倔,从不愿麻烦别人。我在网上看到你的求职信息了,所以想到推荐你过来。这个偌大的城市,举目无亲,一个人毕竟势单力薄。有时候能力并不代表你就能找到合适的工作,需要人脉,中国是讲究人情和关系的。当初我来这家报社时,当时的主编说我根本不适合做新闻编辑工作,两年后通过同学的父亲引荐我又来到这家报社,现在的牛主编说我就是天生做新闻工作的料。通过自己的努力,我确实如主编所说的那样,年年被评为优秀工作者、优秀编辑。如果按当初的主编说的那样,我可能永远与新闻行业失之交臂了。做新闻行业虽然辛苦,但是用自己的笔墨为老百姓发声,维护弱者的权利,被大多人敬畏和羡慕,是我们最大的欣慰。”遥知听着,时不时地点头。陈怡然悠然地喝着杯里的茶,继续说道:“不过,刚到报社,一定要察言观色。以后遇到给你采编新闻提供过帮助的老记者,即使你独立采访写的稿子,也最好加上别人的名字,以后你慢慢会理解的。”
陈怡然的一番真诚又“骨干”的话语,让他心有领悟且如沐春风。他对她说:“姐,我懂的,我会努力工作的。”
遥知一个星期的培训后正式上班了。当他进入报社大楼的那一刻,心里是紧张的,也是激动的,“都市晚报”几个耀眼夺目的大字首先引入眼帘,下面写着:“做温暖的新闻,做温暖的新闻人”。他在保安处登记,然后径直走了进去。他微笑着和同事打招呼。留着大胡子、五十来岁的牛主编向大家介绍遥知,大家拍手欢迎。主编把他又带到社会新闻部一个戴着眼镜,约莫三十来岁的同事跟前,“他先带着你,你们认识一下。”
“鄙人西门吹雪,幸会幸会!”他微笑示意。他并不像他的名字一样飘逸和“骚情”,胖胖的,看起来憨厚敦实,给人一种踏实可靠的感觉。
西门吹雪说:“听说你是师大毕业的,不简单呀,以后还多多向您学习。”
遥知连忙说:“不敢,您是老师,还应该向您学习。”
俩个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攀谈起来。
遥知突然觉得自己的“马屁”拍的还是不错的嘛。
这时候陈怡然走过来,笑着向大家说:“这是我兄弟,以后大家可多照顾着。”
遥知翻开报纸,浏览里面的内容,他注意到社会新闻版最醒目的位置,赫然有“西门吹雪”的名字,文风老道、笔锋犀利。看来真不简单。
西门吹雪告诉遥知,报社有两大现象:一是:“只见其人,不见其声”(新人采访的稿子往往没有自己的署名。二是:“不见其人,先闻其声”(采访不见人影,却有人家的署名)。遥知心想看来只能“媳妇熬成婆”。
第一次去采访的是一家本市重点扶持的房地产企业,今天新楼盘“芙蓉园”盛大开盘,遥知跟着西门吹雪早早赶了过去。“芙蓉园”人山人海,彩旗飘扬,锣鼓喧天。主席台上除了房产负责人,其他都是清一色的市上领导。原来只有电视上看到的面孔,今天居然能亲眼目睹,连领导脸上长几颗黑痣都看得一清二楚。西门吹雪坐在一边和房地产经理海阔天空地聊,遥知端着相机,一会儿左,一会儿右,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咔嚓、咔嚓”。
房地产的负责人高总是市上有名的企业家,四十来岁,短发、戴眼镜,文质彬彬、精明能干。遥知在电视《与企业家面对面》栏目经常看到。他首先发言,规划了企业发展和前景蓝图,对“芙蓉园”项目做了详细介绍。然后有请王副市长讲话。留着大背头,大腹便便的王副市长走上台,“各位领导,各位嘉宾,大家上午好!作为我市重点龙头企业,中发房地产以“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漫步从头越”的改革决心,“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发展气势……为我市的经济发展做出突出贡献!”下面掌声雷动。
王副市长,到处都能看到他“龙飞凤舞”的题字,没想到演讲起来也是“诗情画意”。这才是当官人应有的气质!遥知心里嘀咕。中午在中发建设的五星级假日酒店,主办方邀请市上的领导、嘉宾和媒体记者用餐。西门吹雪和其他人侃侃而谈,遥知坐着没意思,提前退场。西门吹雪叮嘱:“回去好好琢磨一下稿子,明早就要发。”
遥知给卓扬打了电话,说报社一切都好,今天还出去采访了。卓扬说:“好好干,我相信你能做好。”遥知又给家里打了电话,告知家人自己在报社工作,让家人放心。父亲听说儿子做了新闻记者,高兴地说儿子有出息。母亲问:“一个月挣多少钱?”奶奶也凑过来问:“记者就是干部不?”遥知笑了笑,挂了电话。报社每个月的基本工资是1200元,新人每天每篇稿费计酬10元,一个月算下来是1500元,这还必须是每天有稿的收入。
遥知把稿子写好发给西门吹雪。西门吹雪回信:“题目“中发“芙蓉镇”楼盘隆重开业”换成副标题,主标题写:“淡妆浓抹总相宜,只把“芙蓉”比园林”,后面内容重点加一些对中发、对“芙蓉”楼盘的优势特色及未来展望的描述。遥知对西门吹雪的建议还是较钦佩的,虽然语言上浮夸了一些,但毕竟有吸引,夺人眼球,最主要还能让被采访对象满意。第二天遥知看到自己的稿子,署名是:“记者:西门吹雪 遥知(实习记者)”,心里还是激动的。
大学同学听说遥知在报社工作,都表示了祝贺。杨光回老家,准备考公务员;吴大庆暂时在家,也没出去工作;赵新华听说组建了个什么摇滚乐队,经常去公园“撕心裂肺”的吼叫,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们意见很大,说心脏受不了那样的刺激。卓扬的舍友几乎都回老家了。大学同学一个个离去,即使留在北京的同学也不经常联系,大家各自忙各自的事。卓扬正式成为学校的老师,每天按部就搬地上下班。他们由原来黑漆漆的筒子楼搬到终于见到阳光的地方。他们去旧货市场,买了简单的家具,一个简陋的家在他们的“经营”下变得温馨起来,有时候遥知和卓扬相拥在一起的时候,他说要是北京有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多好,自己设计,按他的要求装修,一定是她最喜欢的风格。卓扬说:“你就好好做梦吧。”
由于平时工作忙,遥知不得已辞掉家教的工作,只是有时间了顺便过去看看翌翌。翌翌要是长时间不见他,就会在卡片上写上:“叔叔,你什么时候来看翌翌,我想你了”,然后“托付”给妈妈带给遥知。遥知心里想,在孩子心里,自己比他现在的爸爸重要多了。陈怡然说由于她和老公经常吵架,加上老公对翌翌本来淡漠,现在翌翌都有阴影了,老公回家,孩子立马变得安静和拘谨。她心里难受,这样的日子啥是个头。
这段时间卓悦再也没有联系过自己,原来还时不时发个短信。他担心她的病情。听卓扬说,姐姐的病情时好时坏,有时候情绪不好,干脆不愿化疗,她知道自己病情严重,不想拖累家里,不想拖累妹妹和遥知。她说自己想出去散散心,再到北京,和上次一样那样开开心心的,北京还有好多想去的地方。他给卓悦寄去上次在北京游玩的一些照片,并留了一份信:“卓悦,听说你最近心情又不好,我们好担心。听大夫的话,好好配合大夫化疗,费用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想办法的,你每天开开心心的,是我们最大的心愿。等病恢复好些了,来北京我们带你去好玩的地方,去故宫,去香山、还去南锣鼓巷,那里的东西琳琅满目,一定有你喜欢的。对了,带你去东来顺,吃你喜欢吃的涮羊肉,我们还去全聚德吃北京烤鸭……”。写到这里,眼泪模糊了他的双眼。
上次遥知告诉陈怡然卓悦的病情。陈怡然说这样的病根本不是一个贫困家庭所能承受起的,最好的办法是向社会寻求帮助,要么倡议捐款,要么在现在刚兴起的网络轻松筹或者滴水筹发布求助信息。现在网络越来越发达,很多身边的朋友看到信息之后随之转发,让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并捐赠,这样为患者的家庭带来希望。当遥知把这个想法告诉卓扬的时候,她犹豫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再说,现在为时已早,麻烦别人不好。遥知说:“我听你的,我们先尽我们最大的努力!”
这个纯真的女孩,这个时候还想着不麻烦别人。遥知心里油然感受到她的豁达和善良。
卓悦每周一次化疗,相当的痛苦,病情依然不见好转,大夫建议最好是做骨髓移植。在遥知和卓扬的劝说下才勉强答应先来北京再次复查。当遥知第二次见到卓悦的时候,他惊呆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漂亮开朗的卓悦不见了,而是躺在病床不断呻吟的病人。她凌乱的头发贴在额头上,面色苍白,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她眼睛深陷,双目无神。大夫检查后说病情不好,只能抓紧时间做骨髓移植。骨髓移植将是一个很大的考验,且不说高额的费用,等待合适的配型那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完全吻合的配型概率很低。
为了挽救卓悦的生命,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遥知在报社登了倡议捐赠信息,他又联系了四川兄弟晚报,两边同时呼吁爱心捐款。卓扬、遥知还有身边的朋友都发动起“滴水筹”。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筹资爱心捐款达10多万。但是医院这边迟迟没有合适配型的消息,大家焦急而耐心地等待。这天正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终于等来了医院合适配型的消息,大家十分兴奋。遥知激动地拉着卓扬的双手,“卓悦终于有救了,好人有好报!”
卓扬笑着说:“当然,谁也不希望扔下她,有我们大家在,一定你能克服困难!”
手术骨髓移植相当顺利,三个月的时间,卓悦的面色开始有了红润,人越来越显得精神,饭量也增加了。
可是卓扬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事了,在课堂上突然晕倒。学校紧急送往医院,输了补养葡萄糖,人慢慢醒了过来。遥知拉着卓扬的手:“你可把人吓坏了,最近累坏了,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我没事的,就是最近累点,卓悦那边还好吧?”
“卓悦还好,今天吃一大碗。”遥知高兴地比划着。
卓扬微笑着点点头。
卓扬出院,遥知要送她回家。她说没事,一块过去看看卓悦。卓悦看见妹妹来了,掉着眼泪心疼地说:“妹妹,你为了我才这样,都是我连累了你。”
“你说什么?”
“你晕倒了,一定是最近跑前跑后累成这样。”
“噢,那没事,我这不好好的吗?你放心,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最近我感觉有力量了,吃饭也有胃口了,我这人自有福相,这个捐赠骨髓的人仿佛就是为了等我一样,感觉太凑巧了,我一定要感谢哪位捐赠者,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我。”
遥知说:“当然,我们一定要好好感谢她,她就是天使,上天派来的天使,拯救我们大家的。”
“那就麻烦你一个重大的任务,一定找出那位捐赠者,昨天我问大夫了,大夫说这是个秘密,医院有责任对捐赠者严格保密。你要发挥你记者的优势,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说不定还是上天送给我一个白马王子呢!”卓悦开玩笑说。
“哪有什么白马王子,你别白日做梦”,卓扬转过头又对着遥知说:“你安心上你的班,别由着姐姐的性子。”
“遵命,我都听你们的。”
最近遥知下完班,就赶回家做好饭菜,又送到医院,来回折腾一个多小时,他乐此不疲,只要卓悦的病好,自己再苦再累也值得。有时候休息,他让卓扬的妈妈回房子休息,他来照顾卓悦。卓扬的妈妈对卓扬说:“这孩子心实可靠,真是个不错的孩子。”
“那当然,我妹妹眼里的白马王子,一定是最优秀的。”卓悦说。
的确是的,遥知确实是一个值得一生托付的男人,这些年对自己毫无怨言,甚至为了这个破碎的家,尽了不少的心血,这次倡议捐款要是没有他的帮忙,骨髓移植只能是个梦想。想到这里,她心里泛起了甜蜜。
遥知下班路过天桥过道的时候,碰见有人打架。三个小青年用脚狠狠踢着躺在地上的人,有人喊“打架了,警察来了!”三青年才罢手,分散逃跑。地上的人擦了嘴角的血,爬了起来。遥知定晴一看,这不是赵新华吗?赵新华看到遥知,尴尬的挠了挠头。他明显瘦了不少,满脸胡茬,那头倔强的长发在风中胡乱的拍打。赵新华告诉遥知他原来的乐队解散了,一个人没办法只能到街头弹唱,挣点生活费。“那刚才打架是怎么回事?”。“这几个小无赖,碗里扔了5元,说要找2元零钱,捡起50元就想溜,这不才……”。“走,我们一起去吃点饭,边吃边聊。”遥知帮赵新华收拾好东西,俩人来到附近一家餐厅。他们好长时间没见了,聊着这两年发生的事情。赵新华告诉遥知,女朋友和他乐队的主唱好上了,他们只能分手。乐队解散后,他也找过几份工作,都不太顺心辞掉了,现在这样也倒好,起码自由自在。他告诉遥知,杨光考上公务员,在老家公安局上班。吴大庆前段时间他们见过,开着宝马车,日子过得忒滋润,有个有钱的爹妈真好。“对了,听说你在报社工作,还不错吧,你和卓扬还好吧?”“我们挺好的。”
遥知和赵新华正聊着天,餐厅进来一男一女,俩人有说有笑上了二楼。遥知觉得这个男人面熟,一时想不起来。当他聊到工作,提起陈怡然,他突然想起来了,这人不就是陈怡然的老公安乔吗?好长时间安乔搂着女人才从楼上下来,遥知急忙转过头,怕被认出来。
赵新华问“你认识他们吗?”“没事,我们吃饭。”
遥知回到单位,看见陈怡然正在忙稿子的编辑,他走过去,“姐,你中午没吃饭吗?”
“今天必须把这些稿子编辑出来,下午抽出时间陪翌翌去趟医院。”
“翌翌怎么了?”
“翌翌伤了,下楼梯踩空摔倒。”
“姐,你去看孩子,我帮你编辑审稿,完了发给你。”
“能行吗?”
“行的,你快去!”
遥知看到陈怡然匆忙的背影,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受。这边急成乱麻,那边却“花前月下”。他原本想告诉陈怡然今天碰到的事,但是看到她那个样子,实在不忍心说出来。遥知编辑完稿件发给陈怡然,顺便问孩子的情况。陈怡然说还好,就蹭伤了皮,没什么大碍。翌翌摔伤,原来是陈怡然和老公吵架,孩子吓得出门下楼找邻居,不小心摔的。遥知后来才知道。
遥知终于从骨髓库查到卓悦的移植配型,果然是卓扬的。遥知问卓扬:“你的骨髓配型为什么不告诉家人,我就说嘛,哪有那么合适的配型!”
卓扬沉默了好一阵说:“如果姐姐知道是我的,她肯定会拒绝的。为了让她安心,我只好瞒着大家。”
遥知说:“我后来就感觉到了,那天卓悦让我找到原骨髓配型人,你却表现的轻描淡写,按理说你会主动查找,感谢人家的,再说你突然晕倒,我就觉得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爸妈年纪已大,不符合配型移植,这个时候我不站出来,谁还能救她?”,卓扬接着说:“希望你保守住这个秘密,至到永远。”
“这次移植对你的身体伤害很大,你一定要多照顾好自己。要不你请假休息一段时间,我好好照顾你。你这样的身体,我不放心呀。”
“没事的,不要想的太多,其实对我本人没有太大的影响。只要姐姐康复,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遥知含着泪说:“我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