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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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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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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兆》连载

第一十一章

二十一

公司就像一潭死水,不起不落,这跟他的心情差不多,似乎已激不起任何涟漪。他背负着高额的贷款,他担负着赵新华所有的医疗费用,一个个失意挫折接踵而来,他的生活就像过山车一样,让他措施不及,晕头转向。

卓扬自学考取了临床护理专业,又参加了市卫生院的护理专业培训,培训结束后她正式上岗,成为湖城安居社区的一名护士,一名白衣天使。安居社区属于城乡结合部,是湖城最大的一个社区,且居住人员复杂。社区的工作并不比大医院轻松。社区护士除了完成社区的医疗护理外,还要完成一些繁重且琐碎的预防保健、康复、健康教育和计划生育服务等。一名师范大学毕业的文学硕士,把自己“硬生生”地变成了一名护士。遥知心里明白,卓扬这样的选择完全是出于对这个家的考量。他原本是给她一个舒适的家,可是到头来却是这样的境况。

他每天按时去幼儿园接送女儿,教室后边的草坪,栅栏里的孩子们一个个快乐的追逐嬉戏,他站到栅栏的外边努力搜寻女儿的身影,直到锁定女儿,他的内心才升腾起湿润的暖流。栅栏外边的家长专注、幸福地望着自己的孩子,此时和他的心情一样,无论多么疲惫,这一刻都是幸福的。栅栏隔开两边,隔成了两个世界。他真希望女儿永远在栅栏里无忧无虑。

“爸爸,今天月月(女儿同学)又哭了,同学都不和她玩。”

“为什么呀?”

“她没有爸爸妈妈,大家不喜欢她。”

遥知想起来了,这个孩子的爸爸两年前出了车祸死了,妈妈改嫁了。现在是奶奶照看她,奶奶是环卫工人,每天打扫完卫生才急急忙忙地骑辆自行车来接送孩子。上次学校组织的亲子游戏活动,月月的奶奶来不了。遥知看到孩子失望的掉眼泪,他不忍心,就临时充当月月的“爸爸”。

“你陪月月玩好吗?”遥知对女儿说。

“我才不呢,谁让你上次给她当爸爸,你是我的爸爸!”

“我是你一个人的爸爸!”

“我们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永远都不会变,我保证。”遥知笑着说。

女儿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

“小心呀!”遥知追上去。

在家里没安静多长时间,这又让遥知的神经陡然紧张了起来:他的微信号已被盗用,微信上面绑定了三张常用的银行卡。今天他的微信一直登陆不上去,他使用别的微信查看到自己的微信账号已经更换了头像,朋友圈的内容已经没有了。他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登陆微信了,为了好好陪女儿,他答应她除了接听电话不再玩手机。他打电话到银行咨询,果然三张银行卡上的金额共计12万已被分次转走。这时候手机振动,他一看是公司财务的电话。

“遥总,上午您告诉我需要转一笔300万元的金额急用。公司就剩那么点家底,我都按您提供的账号转了过去。为了确认您收到这笔账,我打电话给您,可是一直无人接听,发微信您也不回,到底怎么了?”

“是微信告诉你的吗?坏了,上当了!我的微信号被别人盗用了。你为什么不提前联系我确认呢?既是联系不上我,你可以找杨总呀,再说转账也得杨总知道呀!”

“杨总我找了,她说既然是您要求的,就按您的办。再说每次您有事都是微信通知我们,谁能想到是?”

“别说了,快报案!”遥知摔掉了电话。

公安回复的信息是:300万转账到一个广州的账号上,几分钟后又被转到香港那边的账号上,大约二十分钟后再次被转到国外的一个账号至到消失。

遥知瘫坐在沙发上。

下午陈怡然与西门吹雪从北京赶了回来,最近一段时间西门吹雪家里有事在忙。

“你冷静地思考一下,你账号的密码都谁知道?”陈怡然问遥知。

“除了我和卓扬,应该没有第三者知道。”

“这个从微信转账和公司转账的人,一定是同一伙人!”西门吹雪说。

“对,我们查到这个微信登录所在地和账号,就能找到公司这笔帐的趋向!”陈怡然说。

“你再好好想想你账号密码,这个盗取的人肯定是熟悉你的人!”

遥知努力回忆了一会,然后说:“这个密码以前赵新华知道,他帮我取过一笔钱,难道说他摔伤后……这是不可能的事!”

“还有一种假设,如果有人从赵新华那儿获取了密码呢?”西门吹雪说。

“对,完全有这种可能!”

遥知从赵新华身上又联系到了地兆缘公司。“难道是他们?”遥知不禁颤动了一下。

公安查到这个盗用的微信号在香港出现过。警方联系了香港警方,并没有查到有价值的信息。

难道这笔钱就这样被转走?这是公司唯一的家底,是公司挣扎的救命钱呀!遥知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

一个月过了,二个月过去了,依然毫无进展。

公司不景气,好多人纷纷离职。这个时候杨惠也提出辞职。

这天遥知接到赵新华父亲的电话,说儿子赵新华终于能说出话来,并要求见他。

遥知觉得赵新华一定有话要亲口告诉他。第二天便坐飞机赶了过去。

赵新华见到遥知,他的手指微微颤抖,说话很吃力,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出蹦。他很多话遥知没有听清楚,大概意思是公司的事他听说了。赵新华最后一句话重复了两次,遥知依然没有听明白,赵新华显然有些着急,最后竭力蹦出两个字——杨惠!

“杨惠?杨惠!难道真的是她?他曾对她闪过一丝怀疑,但还是被他否定。

遥知急忙打电话给陈怡然:“杨惠辞职去了哪儿?她住在哪儿你知道吗?

陈怡然说:“我还真留意过,她就住在万达8号公寓1214。因为我早就怀疑过她!”

当陈怡然与西门吹雪赶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搬走了,昨晚连夜搬走的。房东告诉她们。

公安查到杨惠在公司登记的身份证是假的,杨惠的原名叫杨红妤,广东人。2009年因为诈骗罪入狱,2014年出狱。警方获得消息,杨红妤人正在广州机场,半个小时后飞往越南。于是警方联系了广州机场,并奔赴广州追捕。

杨红妤没来得及登机就被逮捕,她如实交代了犯罪事实。原来杨惠和乔亦娜是曾经的狱友,她就是乔亦娜“安排”到天享缘公司的卧底。从地兆缘公司入驻湖城,她们就开始酝酿一场持久的阴谋,杨惠伪装成真诚亲和的正人君子骗取遥知的信任,以便顺利打入天享缘的内部,直至彻底瓦解天享缘。她从赵新华那儿得到遥知的账号密码,然后盗取遥知的微信号并告知广州的老公,两人里应外合实施作案。杨惠原以为天享缘公司账上起码有上千万的金额,她和老公原计划是作案成功后逃往新加坡,没想到只有区区300来万,大失所望,只能改逃到越南了。

杨红妤的老公携款逃到越南隐藏了起来,这笔300万的的款项一直没有被追回。当湖城警方奔赴北京地兆缘总公司抓捕乔亦娜时,她人早已逃之夭夭。

遥知逃离大都市的纷争,本想在这个美丽的湖城开始新的生活。然而“仇人”一路紧追不舍,就像这个城市上空阴霾密布一样杀气冲冲。总归没有逃脱掉她们的“追杀”,就像逃不掉这里的雾霾一样。这个蓝天白云的美丽湖城,什么时候突然变成了雾霾重灾区,让人措施不及。这不刚一入冬,空气质量指数从100多居然飙升到了500。气象广播反复播报:“雾霾严重,出门上班最好带医用口罩防护。建议儿童、老人及心脏病、呼吸病患者避免长时间、高强度户外活动”。于是街上的行人少了许多,为生计奔波的人不得不出门,每个人戴着口罩急匆匆的赶路。北京街头的一幕又在这里重新演绎。

湖城的上空雾霾肆意,湖城赖以生存的湖水也没有能逃脱污染的命运。周边一些农田种植的蔬菜变质,导致几起学校食物中毒的恶性事件,追查才发现原来是灌溉的黄河水被严重污染。近几年湖城为了向其他大城市看齐,不甘落后追求经济的“突飞猛进”,重工业企业如雨后春笋到处都是,一些工业污水明目张胆地排向黄河,中国的母亲河被污染,痛苦的呻吟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如果有人总想着侵害别人,那么“伤害”也会一分不少的还原回去,甚至更为严重。生活如此,大自然也是如此。大自然是有语言的,是有预兆的,当人类伤害到大自然,她会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你,当你仍然置若罔闻、肆意妄为时,那么她的惩罚必将来的更为凶猛!

刀疤临刑前黑娃探视过一次,刀疤临死前能见到黑娃也算了结心愿。可是他们之间已有深深的裂痕,无法弥补。谁知这一次见面远比“裂痕”来的更为残酷!

“我走到这一步都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我对不住你!”刀疤对黑娃说。

“这个话你第一次在监狱也是这样对我说!一个人就该为他所做的恶事埋单,谁也逃脱不了,包括我也是!”黑娃冷冷地说。

“我这辈子完了,你还年轻,你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你的所作所为我都清楚!”

“今天走到这一步,感谢你给我赐了好头。我恨你!我永远不会原谅你!”黑娃激动地说。”

“你可以把所有的罪责推给我,我认了。我说什么现在都显得苍白无力,可是以后的生活是你自己面对,你应该清楚!”

“我很清楚,所以今天我为什么一定要来看你!”黑娃一张恐怖的脸扭曲着,边说着边掏出了一把匕首。

“你要干什么?你别犯浑!”

黑娃一把尖刀刺向刀疤,刀疤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几个值班狱警飞奔过来,大家七手八脚按住黑娃,黑娃还在挣扎,竭底斯里的怒吼:“我陪你一块死!”

这时候警报声响起,120救护车鸣笛声也随之响起,声音回荡在整个城市的上空,惊悚而阴森。刀疤因抢救无效死亡,黑娃逮捕入狱。

这个离奇荒唐的新闻很快传遍所有的大街小巷。几乎所有的媒体竞相报道了这一骇人奇闻:“断臂儿子在监狱刺杀罪犯父亲”!遥知看了新闻报道,惊得一身冷汗。好久才自言自语:“因果报应呀!”

这样的打击让卓悦既难过又失望,她把所有的爱给予他们,换来的却是如此冰冷的结局!

卓扬安慰姐姐卓悦:“这俩个人,原本就不属于你,你不必为他们难过!”

卓悦说:“我知道,我就你一个亲人,我们才是永远的亲人!”

“好姐姐,一定要坚强起来,为自己而活!”卓扬哽咽着说。

自从韩巧羽死后,万明亮一直郁郁寡欢。让遥知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辞掉了工作,坚持要南下广州去打工。遥知劝他,他说去意已决。临走的那天他和遥一块吃了顿饭,算是告别。

“你要不再斟酌斟酌,这不是当初年轻气盛的时候,现在已经40来岁的人了,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如果说你只是为韩巧羽的死而自暴自弃,那你大不必糟践自己!”

“我不是为了她,我是为了我自己。这些年把所有的时间牺牲在山沟里,自己都麻木了。现在应该为自己活一把,出去闯一闯,也算没有白活!”

“那你的家人对你的做法支不支持?”

“当然是反对了。我爸妈说我是疯了,出去就别想再回来!”

“那你真的不考虑他们的感想?”

“等我挣了钱,荣归故里的那天,他们自然会接纳我的。”

“既然你去意已决,我不再多说什么,哥们,多保重!”

“保重!”

遥知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突然感觉他倔强的有些悲凉。世事难料呀!

万明亮去广州找工作并不顺利,由于长年“安居”在农村,只围着三尺讲台转,他的性格偏执又内向,所以广州扑面而来的生活节奏和就业压力让他难以适应。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身上的钱花的差不多了,工作又迟迟落实不了。他义无反顾的“雄心壮志”在这里破碎了一地,他后悔当初的选择,他怀念围着孩子的时光。可是他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

他四处找工作,每天游荡在街上,心里越来越焦虑。这天他从小报上看到一家教育培训公司招人,学历要求高中以上。他这个大学本科生只能委屈求全,先找个窝安顿下来再说。他顺着地址找到一个偏僻的院子,这里好像是城乡结合的地方,又乱又脏。他的心凉了一截,既然来了不得不进去。听说他是来应聘的,有人把他带到一个约莫二十七八的年轻小伙子跟前。他是这里的经理。经理简单地了解了他一些情况后就答应他来上班,这里包吃包住,解决了他最大的困难。不过公司为了统一管理,要暂时扣掉他的身份证和其他证件。他只能照办。然而上了班他才明白自己上当了,这里根本不是什么教育培训,而是做药品传销。

他试图要离开,可是被看得很紧,根本没有时间逃脱。这里大半是年轻人,有男有女,晚上打个地铺都睡在一起。白天除了吃饭时间,其他时间都在培训。每天课上人人就像被打了鸡血一样,激情的甚至有些疯狂,仿佛他们一个个都是将来的乔•吉拉德。他先只能装腔作势“融入”这个集体,等机会逃出去。直到有一次下楼搬煤气罐,他见机逃跑,可是没跑多远就被几个年轻人截了回去。他被按在地上一阵毒打。他蜷缩着身子,浑身疼痛。

万明亮走到今天这一步,虽然谁都无法预料。但遥知对他当初南下广州心里早就有过担心。好长时间联系不上万明亮,遥知担心他有事,托人打听过,也报过警。最后都不了了之。

李菲菲预产期一天天的临近,怀胎9个月的她身体极度虚弱,40岁的年纪生个孩子太不容易。这天李菲菲在家高烧不退,神志不清,被120紧急送往医院。这个苦命的女人身边连个照顾的亲人都没有,遥知与卓扬安顿好女儿诗曜,连夜赶到昆明医院。折腾了一晚李菲菲才睡了过去,她脸色发白,嘴唇发紫。第二天李菲菲又出现破羊水,大夫会诊发现孕妇已发生挤带脱垂,如果不及时处理,几分钟胎儿就会出现窒息死亡。大夫脸色凝重,这个时候剖宫产对大人很不利,还有可能引起大出血,对生命有很大危险。所以保大人还是保孩子家属必须迅速做出选择。遥知与卓扬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懵了,俩人相互看了看,异口同声说“保大人!”这时候李菲菲一把拽住大夫的衣襟,带着哭腔恳求:“不行,保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回头又拽住卓扬的手:“救我的孩子,没有孩子我也不活!”这个危在旦夕的女人,这一刻不知道哪来的力量,把卓扬的手抓的生疼,卓扬与遥知心里明白这个孩子对她意味着什么,她们一时不知所措。危机之下,大夫用右手托举,身体半跪状态,至到完成手术,胎儿终于脱离了危险。

然而李菲菲正如大夫预知的那样,突然出现大出血。血流不止,情况非常着急。血把白色的床单染得一片殷红。这个倔强的女人,这个伟大的母亲为了孩子不顾自己的生命!遥知与卓扬守在手术门口,心纠结在一起,担心又难受。

“保佑大人,天若有情天亦为之所动。苍天呀!”遥知心里无数次祷告默念。他只能这样,他只希望她能平安!

“谁是孕妇家属,孕妇现在马上需要输血,谁血型相同快去化验检测。B型血!”大夫着急地说。

“我是,我去!”卓扬急忙跟了进去。

一个小时后,卓扬出来了。她脸色苍白,遥知走上前紧紧抱住了她说:“还好吗?”

卓扬点点头,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

“怎么了?李菲菲她?”遥知的心紧张地提到喉咙口。

“她醒过来了,她醒过来了!”卓扬激动地说。不一会儿,手术门开了,李菲菲终于被推了出来,她脸上挂着泪痕,那是幸福的泪!大人、孩子都平安了!

手术室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满了好多警察,都是杨光生前的同事。大家不约而同的过来守护这位伟大的警嫂。医院大夫说:“这么多警察过来为孕妇守候“站岗”,还是第一次遇见。他哪里知道,这里面有多少美丽感人的故事!

世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孩子出生日期正好与杨光同一天!似乎这就是冥冥之中的事。遥知为孩子取名叫“杨旭昇”,寓意“阳光”旭日东升(谐音)。从此这个孩子将成为李菲菲的希望,也是好友杨光的寄托!愿他在天之灵能够安息。

这一年西门吹雪的爱人也病逝而去,夫妻结婚十七年了,俩人感情一直很好。爱人这一撒手扔下他和孩子绝决而去。遥知与陈怡然担心他难过想不开。

西门吹雪说:“走了也好,终于解脱了,她这些年煎熬病痛的折磨,我实在不忍心呀!就是孩子可怜,这么小就没了妈!”

“以后孩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找我。周末让过来和翌翌在一起。”陈怡然说。

西门吹雪的女儿比翌翌小三岁,已经上了初中。原来性格活泼开朗,自从妈妈有病以后,她渐渐地变得内向沉默。妈妈这一走孩子心理是个沉重的打击,这个时候多要安慰守护好孩子。

“公司也没什么事,你在家照顾好女儿。要不带孩子出去散散心!”遥知说。

“对了,王彬现在怎么样?”遥知问陈怡然。

“我懒得提起他,他现在消沉颓废的不成样子。他抑郁割腕自杀过一次,被救了过来。现在他已经搬走了,我再也没有见过。”

“谁曾想到当年那个年轻有为的王彬现在成了这般模样!”遥知感叹地说。

“都是他自找的,他对翌翌根本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这些年为了一个“儿子”,付出了所有,最后竟然落了个鸡飞蛋打的结局。你们知道这个儿子是乔亦娜和谁的吗?”

“谁的?”

“谢明亮的!他是出狱后才知道这个事。世上还有这么荒唐的事情!”

“那现在这个儿子和谁在一起?”西门吹雪问陈怡然。

“和乔亦娜,孩子都不愿见谢明亮。”

“谢明亮现在干嘛?”

“听说去了西藏。在乔亦娜面前,他们败的一滩糊涂。”

“这个恶毒的女人,到底藏在哪里,现在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西门吹雪说。

“不管她藏在哪里,总有一天会找到她的,她总该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埋单!”遥知说。

“杨惠那边什么情况?她老公到至今还没有任何信息吗?300万呀,总不能这样无故消失吧!”西门吹雪说。

“希望总有一天都有个结果!”陈怡然说。

二十二

自从公司剩的那点家底没了以后,公司完全处于歇业状态了。来自各方面的经济压力让遥知透不过气。卓扬安慰他,实在不行我们把房子卖掉,这套房子还值100多万。遥知不是没想过,可是他始终在她跟前张不了口。

“我这样做是不是让你很失望?”遥知深呼吸了一口。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失望不失望的!”

卓扬淡然的口气倒让遥知心里压得很沉,他宁可希望她埋怨几句心里还舒服些。当初在北京决定卖掉那边的房子的时候,他依然记得卓扬依依不舍的目光。他那时候发誓,以后再也不想看到她那双失望的眼神,他一定努力为她和孩子创造一个安定温馨的家。然而结果呢呢?辛苦努力多年居然是这样的结局!

卓扬睡着了。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他到女儿的房间,为她盖好被她蹬掉的被子。女儿身旁安静地睡着她的朋友芭比娃娃、白雪公主和小熊胖胖。每晚女儿睡觉之前,她都会跟它们说一会话,等把它们安顿好自己才睡觉。遥知上楼,推开阳台的门,寒气扑面袭来。他点燃手里的烟,一根、两根……

自从房子挂到房屋中介那边,遥知的心变的不安起来。房子就像马上离开的亲人一样,他每天打量着房子,每一处他都打扫得一尘不染。有时候他宁愿房子在中介那边一直“安静”下去,没有人过问。几天之后,有人来家看房子,别人对房子多挑剔几句遥知就开始发火:“能买就买,不买拉倒!”买主心里肯定不快,着急卖房子还跟大爷似的,头也不回地走了。卓扬埋怨他:“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你这样谁还愿意来买你家房子!”遥知怼回去:“他们指指点点,我才看不惯呢!”“有本事你别卖!”卓扬生气地摔门而出。

女儿诗曜站在门口边哭边喊妈妈。她又转头劝遥知:“爸爸,你快去追妈妈!”

“我们为什么要卖房子,你要和妈妈离婚吗?”诗曜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晶莹的而又委屈。

“我们?”遥知无言以对。他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

从此遥知每每接到电话,要是咨询房子的,他的心不由得砰砰直跳。他可以找出无数个理由取消卖房子的计划,可是很快又有很多理由否定了他之前的理由。一个星期之后,有人过来看房子、谈价格、签合同。他机械似的按部就班。卖主说:“三天后我们就要搬过来,你们准备一下!”

他们临时租住在一个90年代、80来平米的老房子里。本来遥知打算租住一个大一点的房子,可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这个房子离诗曜学校很近,卓扬很快就定了下来,打扫干净搬了进去。有几次遥知回家,径直向原来家的方向走去。长时间敲门,有人开门探出头来:“你找谁?”遥知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说“不好意思,我走错了。”“神经病!”房主骂道。

诗曜每次放学,总是向原来回家的老路跑去。“走错了,走错了!”遥知后面追赶。

120万的房款,就像撒了面包一样很快分发了出去:还了一小部分的银行贷款、公司的房租、补发几个员工的工资、女儿一年的钢琴课费。最后所剩无几。

当陈怡然知道遥知卖了房子,吃惊又难过:“还有我们大家,我们都来想办法,也不至于卖掉房子!”

“没事,等好起来再卖套房子。”他轻描淡写地说。他只能这样。

“银行那边剩下的贷款我来还。”陈怡然说。

遥知刚要说什么,陈怡然抢过话:“你不要跟我争论,如果我还是你朋友!”陈怡然的声音很大,也很坚决。

遥知再没说什么。

西门吹雪始终没有接收遥知微信转帐给他的2万元,这是遥知给他最后2个月的工资。这个时候怎能忍心!这是他卖房子的钱!他心里难受极了。

以后的日子,遥知似乎过的昏昏噩噩,至到听到零星的鞭炮声响,才发现离2018年的春节不远了。每年这个时候,他会细心地为家里选购年货,收拾好回家的行囊,早已怀着一颗飞回家的心情。愉悦的,也是充实的。可是今年这个时候遥知大多时间闷在家里,除了翻些闲书就是胡思乱想。今年过年卓扬社区加班。看来这个年只能在湖城将凑过了,回不了老家了。

大年三十晚上,卓扬和诗曜在客厅看春节联欢晚会,遥知包了饺子刚端上桌子,诗曜跑过去一不小心拽到了桌布,桌布一滑落,上面的菜跟着滑落下来,打碎了一地,散落了的到处都是。遥知长时间积压的火气被瞬时点燃,他顺手打了诗曜一个耳光,诗曜“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卓扬看女儿被打,冲过去推了遥知一把,俩个人竟然动手打了起来。诗曜一边哭一边叫:“爸妈别打了,是我错了,求求你们别打了!”卓扬先是抽泣,接着泣不成声大哭了起来。诗曜抱着妈妈一块哭,好一会儿卓扬和诗曜才进了房间,关上门。遥知后悔极了,女儿长这么大,他从没动过手,这是第一次动手打女儿。他也是第一次和爱人打架!这个大年除夕呀,别人的家里是欢声笑语,而他的家里却是一片狼藉。

遥知走出家门,街上冷冷清清,几乎不见一个人,要不是零星的鞭炮声,谁能感觉这是大年的晚上?湖城和其他大多城市一样的命运,这个时候是落寞的,是一座空城,仿佛所有的人一夜间消失一样。原来城市是无数外乡人和打工人撑起的门面。一到腊月他们就像归巢的候鸟返乡回家,不管这一年挣多挣少,是甜是苦,回家的心情总是那么急切,那么强烈。老家有爸妈,有牵挂,有乡愁,有年味。自从城市禁止放烟花后,农村过年陡然热闹起来,就如从城市手里接过这胜利的一棒,独享这一份优越,那灿烂的烟花似乎宣泄着来之不易的生活。农村有个家,便有了期许和归宿。

手机快手和抖音里,几乎全是过年的喜庆景象。遥知仔细回味着家乡的年味,心中升腾起思乡的情感,心越是强烈心就越孤独。遥知给家人打了电话,向奶奶、向父母拜年问好。那一头是欢声笑语。

“大孙子,你们晚上吃什么好吃的?今年你弟弟一家都回来了,正忙着包饺子呢!”奶奶在那头说。

“你快打开视频,我们想看看诗曜在干嘛,让给爷爷奶奶拜年!”父母在那头着急地说。

“喂,喂……这边信号不好,我先挂了。”遥知急忙挂掉电话,眼里已浸满泪水。

这个年就这样过了。遥知收拾行李准备去西藏,正月10日是扎西来出嫁女儿,他一定要去参加。这是他第三次去西藏,那里有他美丽难忘的回忆。这个季节是拉萨最冷的时候,遥知走出拉萨车站,冷风直往裤筒里钻。扎西来早早地守候在站口,见到遥知忙迎上去:“这么远的路赶来,真不好意思,一路辛苦了!”遥知拉着扎西来的手说:“不辛苦,应该的。当年我来的时候,女儿才14岁,一转眼就要结婚了,看来是我们不老,孩子不大呀。”俩人嘻嘻呵呵地走出车站。在回家的路上,扎西来自豪地告诉遥知,女儿医学院毕业后当了一名护士,女婿是大夫,和女儿一个科室。遥知说:“受你影响,治病救人的白衣天使!”扎西来高兴地说“那是,那是!”

扎西来的女儿卓玛拉完全没了当年的模样。皮肤白净,出落得亭亭玉立,要不是穿着藏服,根本看不出是藏民妇女。卓玛拉的婚礼按当地藏南特色举办。这里的婚俗地域特色浓郁,形式多样。既有草原色彩,又有林区气息;既有城镇韵味,又有半农半牧区的特点。结婚仪式的头一天,男方得派人把一套漂亮的服装,以及巴珠、嘎乌、手镯等装饰品,用绸缎包好,送到卓玛拉家中。娶亲之日,新郎必须打扮出众,一行人带上礼品、哈达,骑着白色的骏马去接亲。到了门口,先向女方的家人献上哈达,遥知也被当成尊贵的客人献上哈达。这时候卓玛拉的家的女人们向新郎及娶亲队伍泼水,以示涤污去晦、吉祥如意。然后男女双方对唱,很是热闹。

在男方家里吃酒席的时候,遥知碰见了一个人——谢明亮。他虽然戴着帽子,留了胡子,但还是被遥知一眼认出。他瞥了遥知一眼忽然转头离开。这个世界真小,居然能在这个地方碰见他。接下来的时间遥知再也没有看见谢明亮。至到婚礼结束后遥知想起来才告诉扎西来遇见谢明亮的事。

“你们也认识?我们算是生意上的合作朋友。他现在是我们镇上有名的牛羊养殖大户。不过他不叫谢明亮,叫谢元。”扎西来说。

“名字改了,人就是他!”遥知把他与谢明亮的事一股脑地告诉给扎西来。扎西来十分吃惊,他们之间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我就说嘛,说好我们吃完酒席一块回来,人居然不见了。对了,你刚提到的那个叫乔亦娜的女人长什么样子?”扎西来问遥知。

遥知把乔亦娜的外貌简单地做了介绍。扎西来走过去坐在椅子上思索着,头略微向下低着,眉头微微皱着,眼睛看着地面。突然他抬头,“可能是她!我想起来了。在谢元的羊场我好像见过这个女人,但我不确定!”

“啊,你见过?”她怎么会找到他跟前来呢,难道她们不计前嫌又到了一块?可能是儿子。“对了,那边你是否见过一个大概十五六岁的男孩?”

“这我倒没注意。这样,你先不能惊动他们。明天我过去一趟,顺便我留意一下她们。”

“也好,谢谢扎西哥!”

扎西来以谈生意为由去过羊场几次,“谢元”热情地招待了他,他似乎有话要说,但欲言又止。扎西来仔细留意过,一直没有见到过那个女人和孩子。

“她们应该觉察到什么,隐蔽了起来?”遥知问扎西来。

“有可能,接下来怎么办?报案又没有证据!”

“我们再观察一段时间!”

第二天下午,遥知骑着马,手拿望远镜在谢明亮的牛羊场周边观察。几天下来依然没有发现什么新情况。这天谢明亮竟然来到扎西来的家里。

谢明亮与遥知相遇了。

“遥记者,别来无恙呀!现在采写报道都“踩”到家门口了?最近牛羊场附近“侦查”的很辛苦吧?”

“既然你已经发现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是来找乔亦娜!”

“我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来我这儿?不要忘记,我和她也是仇人!”

“但你也是她孩子的父亲,不是吗?”

“这……那是她有意整我,她为了复仇编织的谎言!”谢明亮提高了嗓门。

“本来我和她之间已经没有什么瓜葛,可是自从她出狱后就一直没闲着,只琢磨苟且之事,步步紧逼加害于我!”

“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

扎西来看到他们之间有了火药味,忙走上前说:“有什么事好好谈,你们都是我的朋友。走到今天这一步大家都很不容易,不要再误入歧途,这个年纪折腾不起呀!”

扎西来一声不啃。好一会才说:“老朋友,谢谢提醒!”他转身离开。

谢明亮走后,扎西来感慨地说:“希望他好自为之!”

接下来的日子,遥知要么陪扎西来去牧马,要么就去附近的寺庙转转。

他能在寺庙里呆上一整天。他听着木鱼的敲打声,那悠悠的梵音就像藏民屋顶的炊烟,随风而去。这里的蓝天、这里的云朵依然那么清澈。

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冤冤相报何时了?

他决定启程回家。

“那乔亦娜,你就这样轻易放弃?”扎西来说。

“一切顺其自然吧!”遥知说。

遥知回到家,家里没人。卓扬去上班了,女儿上学了。女儿房间的书桌上有张彩纸,遥知顺手拿起看了看,是女儿画的熊大和熊二,下面写着“爸爸和妈妈”。背面歪歪斜斜地写了满满一张:“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两门都考了100分,你答应过我买li wu,可不要shua Lai,不ran不让你当爸爸!妈妈最近很晚才回家,家里的灯pao老是一闪一闪的,我好hai pa,你快点回家!”

遥知露出久违的笑容。锅里的饭菜还冒着热气,他狼吞虎咽地吃了个光盘!

下午遥知去接女儿,女儿远远地看见跑了过来,“爸爸,爸爸!一头扎进他的怀抱。

“妈妈,爸爸接我了,你几点下班?”女儿给妈妈打电话。

“我还要加班,你和爸爸早点回家,在家好好写作业。”

“嗯,知道了。”女儿一蹦一跳的。

一连几晚,卓扬都是很晚才回家。

这天晚上8点多了,卓扬还没下班回家,打电话无人接听。遥知担心,于是他和女儿打的去几十公里之外的安居社区找她。社区保安说她早就下班了。这就奇怪了,她能去哪儿?找来找去在社区附近的公园路口,他们终于发现了她。原来她在摆地摊!她戴着口罩,不仔细辨认还真认不出来。昏暗的路灯下,摇曳着她单薄的身子,她的头发被吹的凌乱,她丝毫没有顾及到。遥知拉着诗曜慢慢靠近。

“妈妈,妈妈!”她挣脱遥知的手,向她跑过去。

遥知站在原地,眼睛涩涩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遥知一声不啃地收拾好地摊上的东西放到三轮车上,他骑上去左右乱摆,这车子根本不听使唤。诗曜看到爸爸滑稽的样子,跟在后面“咯咯”地笑。这笑声让安静的他们也有了笑声,笑声回荡在灰色的街上。三轮车推进社区的一个地下库房。

等诗曜睡着了,遥知对卓扬说:“你摆地摊也不告诉我们,你上班够累的,这活就别干

了。”

“现在不是流行“地摊经济”吗,你还不说真的挺好的,每晚都能挣二百左右,这么算下来比挣工资强多了!”

“我就是考虑你累吃不消。再说摆地摊要是让熟人发现。”

“又是你的虚荣心作怪。我戴着口罩谁又能认识!”

“让女儿知道她妈妈摆地摊,说出去多不好!”

“不说了,我要睡了!”

卓扬主意已定,遥知再不好说什么。卓扬每天按部就班地忙着自己的事。遥知每天负责接送孩子。

有时候卓扬晚上值班,遥知帮她去摆摊。不过他是完全伪装起来的,就留双眼睛左顾右盼。有次碰见熟人,别人可能认出了他,他假装不认识,不搭理。卓扬说:“你这样难受,以后就不用来了!”

不过这摆摊还真不错,每个月能挣6000多呢,加上卓扬3500的基本工资,卓扬每月将近1万元的收入。家里基本生活开支是够了。现在的他几乎没有什么收入,所以对卓扬的埋怨,他并不太在意。

摆摊由原来的“坚决反对”到“不置可否”,再到“习惯适应”。生活也是如此。

以后的每个晚上,遥知又开始“捡起”自己堆码文字的生活。只有夜深人静,只有在文字里他才能找到平衡和安抚。他的文字不光是生疼的语言,也是一个疗伤的过程。现在发表自己的“心得”方便多了,不用遥遥无期而又无可奈何地等候杂志社的回复。直接就可以发到网络平台,方便又便捷。

遥知陆续从警方那边得到消息,杨惠的老公在当地被人抢劫杀害。乔亦娜被公安抓获,举报人正是谢明亮。当初谢明亮为了儿子不得不“收留”乔亦娜,可是他纠结不已,良心发现,最终选择了报案。乔亦娜这个不散的阴魂最终又归处铁窗生涯。大家听到这个结果兴奋不已。陈怡然与西门吹雪第一时间向遥知表达胜利的喜悦。这样的结果遥知平静地接收,似乎一切原本都是意料之中的事而已。

在黑娃的量刑上,虽然卓悦为他努力争取过,但法院认为罪犯胆大妄为,公然在监狱故意行凶,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最终被判为死刑,缓期两年执行。黑娃在卓悦面前长跪不起,痛哭流涕,这一刻他后悔不已。他对不起卓悦老师,对不起遥知和卓扬,对不起所有帮助过他的人,他辜负了那么多人的心呀!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卓悦憔悴不已。可能是悲伤过度,她身体不适,老是浑身无力,这和以前的感觉一样。这是什么情况?白血病又复发?卓悦平静且残酷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她甚至觉得这是个解脱。她不想再踏进医院一步,她不想再糟蹋自己的身体,她不想重复恶魔般的折磨,她不想做苍白无力地挣扎。她辞掉工作,关了手机,背起行囊,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她悲壮地就像对这个世界做最后的告慰。从此她就像从人间消失了一样,谁也联系不到她,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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