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晒轩对于蒋介石排斥异己的做法也是甚为不满,他曾发牢骚说:“中央军是大妈生的,老子们就是‘捡抱蛋’!”
彭友朋苦笑了一下,这句话道出了他们这些地方军的无奈和辛酸。
7月6日,新9师离开广元地区北上,数千人经过数日艰苦跋涉,终于到达宝鸡火车站。
乘车到达西安后,列车却没有停止。杨晒轩感觉受骗。列车长接到绥署的命令,就是把他们拉到三原去的。
到三原后,胡宗南以暂编第2旅和杨晒轩新编第9师以及陕保第3团驻守铜川、耀县以及三原等地,保护咸(阳)铜(川)铁路及咸(阳)榆(林)公路交通补给线。新编第9师后来奉命移驻黄陵,彭友朋率27团移驻宜川,张辉先团驻淳化。
9月25日,随着人民解放军西北野战军第二、第四纵队的挺进,黄龙地区的战局迅速发生了变化。白水、石堡、韩城相继被攻占,宜川城也被优势兵力包围。
胡宗南多次来电,饬令宜川守将许用修坚决固守;但是部队官兵普遍厌战,士气低落。加之宜川城周围都是山坡,城外国军据点兵力薄弱,解放军没费多大劲就攻占了这些据点。
许用修令彭友朋坚守宜川城,但是只打了三天,部队就损失严重,解放军攻破了宜川城。
彭友朋率团部少数人冲出南门,不到二里地,只听见枪炮声十分猛烈。这时,他身边只剩下了副团长石菱和卫兵刘雨朋等十余人。石菱膀上中弹,情绪烦乱。
正仓皇逃跑之际,一队解放军将他们包围,彭友朋环视了一下无数支黑洞洞的枪口,丢下勃朗宁手枪,听从解放军指挥。
所有人都愕然了。彭友朋的主力团轻而易举地被王震消灭,大家都十分愤慨。
周朗清说:“这都是胡宗南使的坏啊!他明明是在借解放军之手消灭异己嘛!”
黎时雨一掌拍在船舷上,愤怒地说:“27团是我军主力团,就这样说没就没了。简直是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这场战斗不仅是军事上的失败,更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彭友朋和他的部队,成为这场斗争中的棋子,他们的遭遇,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了深深的无奈和愤怒。
376团团长徐济霖的追问,让彭友朋的叙述继续下去。他点燃了一支香烟,深吸了一口,然后继续讲述他们的经历:
“我们这支由十几个被俘军官组成的解放小队,垂头丧气地经过西北野战军第二纵队司令部。罗成松扶着受伤的石菱,一瘸一拐地走过去,王震司令员把自己的消炎药交给石菱服用,这叫我们很感激。”
两天后,胡宗南的增援部队赶到,解放军主动撤退到黄河对岸。
王震带着他们来到吕梁根据地。在这里,他们这些被俘的国民党军官参观了农村土地改革和诉苦活动。
10月15日,他们到了邯郸市北面的永年县教导团驻地,这里集中了600多名被俘的国民党营以上军官。
教导团李政委给他们讲解《中国人民解放军宣言》,对八项政策逐条进行了讲解,特别详细地讲解了“废除封建剥削制度,实行耕者有其田的制度”。
接着,李政委又宣布了人民解放军对蒋军人员的政策。他说:“我们的政策是,‘首恶者必办,胁从者不问,立功者受奖’。”
李政委还严肃地说,“人民解放军对放下武器的蒋军官兵,一律不杀不辱,愿留者收容,愿去者遣送。对即使已经做过坏事的人,只要停止作恶,悔过自新,脱离蒋介石集团,就可以将功赎罪。”
去年12月,晋冀鲁豫军区解放军官教导团举行了结业典礼。李政委说:“你们愿意留下的,我们欢迎;不愿意留下的,发路费回家。”
石菱站起来,说他愿意留下来,参加解放军!当时就有400多人要参加解放军!彭友朋和等一百七八十个人要回家。
当天,李政委来说,王震司令员已经批准他们回川了。李政委拿出3张盖着大印的通行证,交给彭友朋和罗成松、徐庆凡。
李政委提出要求说:“希望你们回去后,为人民多做些好事,在川军中宣传解放军的政策。尽可能做好川军人士脱离内战,举行起义的工作。”
彭友朋的叙述让在场的每个人都陷入了沉思。他们听着彭友朋的经历,感受到了解放军对待俘虏的宽容与大度,以及他们对于未来中国命运的深远考量。
“随后,李政委把我拉到一边,告诉我,陈毅司令员要请我吃饭。我很感动,做梦也没想到会受到陈司令和王司令的礼遇!”彭友朋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激动。
下午,彭友朋跟随王震,乘坐解放军官教导团的汽车来到邯郸市区,汽车在一处民房门前停下。一
个参谋把他们领进一间屋子,方桌上摆了几样菜和一碟花生米。
这时,陈毅将军大步流星走进来,后面还跟着参谋长王世英。王震司令员向陈毅介绍了彭友朋的情况。
陈毅将军哈哈大笑说,他们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然后他做了自我介绍,说他还曾经是彭友朋的旧同事。
原来,陈毅早年曾在川军第28军陈书农师政治部任科长,直到1927年才离开,所以他说与彭友朋是“旧同事”。
陈毅讲了一番国际国内形势后,笑对彭友朋说:“你是职业军人,回去还可以干,但不要死打硬拼就行。替蒋介石卖命,划不来。”
陈毅用手指着方桌上的菜,豪爽地说:“客气啥子哟,来来来,坐到起,喝酒哦!”
李政委还把彭友朋的卫兵刘雨朋也找来,陪同他一道回川。
李政委又把愿意回川的原27团军官罗成松、徐庆凡等6人找来,对他们回川的事情进行了周密的安排,并仔细设计了回川的路线。
临行时,彭友朋去见了石菱,他被安排在一个步兵学校任教员。
黎时雨问:“解放军对我们这样的军人,有什么政策呢?”
彭友朋说:“据我在解放军官教导大队受训所知,他们普遍提出的口号是:‘放下武器即为朋友!’‘优待俘虏,去留自由’,‘首恶必办,胁从不问,立功受奖’。这是他们的一贯政策。”
周朗清释怀地说:“我们仅仅是老蒋的胁从罢了,况且老蒋从来都不待见杂牌军,大家有何担心呢!”
彭友朋进一步说:“解放军官教导团长和政委一再要求我们,要提高阶级觉悟和政治觉悟。”
周朗清不解地问:“阶级觉悟和政治觉悟有哪些区别呢?”
彭友朋为难地说:“这个问题嘛,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我认为,阶级觉悟可能是指劳苦大众;政治觉悟嘛,恐怕要广泛一些,大概是指你站在哪一边的问题吧。”
周朗清和黎时雨口中喃喃说道:“占哪一边呢?”
一直沉默的朱戒吾说:“我在东北,因为军调工作关系,曾经两次深入到解放军控制的永德、吉林白城子、黑龙江齐齐哈尔等解放区考察了三个多月,耳闻目睹了许多中共利国利民的事情。我看到、听到的与老彭说的一样。我的结论是:祖国的希望在中共这边!”
几个团长都自甘当收音机,在长官面前不好发言,不过他们心中也有一杆秤!大家都不再言语,默默地划着船……
彭友朋的叙述,不仅是对自己经历的回顾,更是对在场每个人心灵的触动。他们开始思考自己的立场和未来,以及在这个动荡时代中,自己应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