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还是很镇静地把拖布放到了墙边,推门进了手术室。在手术室的走廊两侧,靠立着两排鞋架,鞋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很多双漂亮各色的高跟鞋,有一双褐色的高跟皮靴我最熟悉不过的了,那是我妻子的鞋子。另一旁有几双大号的男式皮鞋,有一双竟和我脚上穿的颜色一模一样。尺寸也差不多。我想这也他妈妈的太巧合了吧!喜欢细微的观察是我多年养成的写作习惯。
我的面前是第二道门。门里仍然是走廊,走廊左侧是更衣室,右侧是值班室和主任室。我对这里很熟悉。第三道门就是综合手术室了。
我悄悄推开了对角门,有些心虚的伸头向里张望着,边张望边对月子妹妹说:“今天是什么样的手术?是大手术吗?”
“嗯?”我不得不把步子停了下来,并且感觉自己的后背有点发凉。我忙回头看去,月子妹妹不见了踪影。她就好像是在瞬间消失了似的。可我刚才明明感觉,她就在我的身后跟着的呀!此时,一小股冷风,正从那第一道门的中间缝隙中吹进来,门板在轻微抖动。
我摸了摸自己的头,感觉有冷汗正在流淌。
我这是怎么了?这里是医院呀!是我经常来的医院啊!我是不是在自己吓唬自己?还是整个城市的人都在开我的玩笑?
好吧,那就将这个玩笑进行到底!
我猛地把门推开了,一步就跨到走廊的中间位置。屋顶灯是白色的,走廊里也是白色的,还有白色的墙壁。我的两侧,都是白色的门。门牌上写着“值班室”、“更衣室”……
房间的门都紧闭着,因为是整体白色的封闭性的门,看不到里面是否亮着灯光。
我的对面,是一扇紧闭着的自动对开的白色门。
我苦笑了一下,转身,面对着值班室的门,抬起了手,正当我要将手背落到门板上的时候,我忽然听到门里传出来轻微的女人的哭泣声。这声音就如苍蝇的“嗡嗡”声,从门的缝隙间挤出来一样。顿时,我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酥地一下,就如被谁给注射了麻醉剂一样,从脚底一直麻到头皮。这是个什么破手术室啊?
瞬间,我清醒了。猛地推开屋门。
“嘭”地一声过后,昏暗的房间里,立时传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声!
“啊!”
从走廊斜射进来的光线中,我看到对面的单人休息床上,直直地坐着一个长着个大黑脑袋的人,那张惨白的脸上,正有一双放射着白色光泽的眼睛向我投视着……
我的头“嗡”地一下,身体不由自主地靠在了门板上。
灯亮了。
“你……你想做什么?你是怎么进来的?”
床上坐着的那个大脑袋的家伙居然是个胖妞,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厚的近视眼镜。我认识她,她叫周敏,是这里实习的护士。
我说周敏,你是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头发烫成这个鬼样子的?
“是你呀,吓死我了你!坏蛋!”周敏站了起来,嘴角咧了咧,好像是想笑,却没能笑出来。她的眼角的确还挂着一、两滴的泪水。
“怎么了?又失恋了你?”我记得这个小胖丫头平时很喜欢笑,我来手术室找妻子的时候,看到她就会逗逗她,不管我怎样逗她,她都是脸红红的,一笑了之。她今天这是怎么了?
“没有啦!只是……只是突然之间感到很伤心而已,我刚才在手术台,心里压力太大,承受不了了,就临时撤下来了。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手术期间,门是在里面插着的。哦,我记得你应该是在我刚才坐过的床上看书来着,可是等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你呀,我出去看了看,手术室的外门是插着的呀,好奇怪呢!你出去后,难道还会把门在里面插上?”
“你怎么越说我越迷糊呢?”我说,“我刚刚从街上来这里,我今天根本就没有在这张床上看过什么破书的。门卫的老大爷、清理卫生的老大妈、月子,还有你,怎么都在开我的玩笑?”看来,他们都认为我躺在值班室里看书了。
“什么?你说月子?你是在说我冯合月姐姐吗?她……她此刻正在手术室里抢救呢?她……她快不行了……我受不了了,才跑到值班室里来哭的……你怎么会看到她呢?”
“什么?是她……是月子给我开的第一道门啊!”我的脖子后发冷,不禁又回头向走廊看了看。
“你看错了,一定是看错了!那绝不是我月子姐姐!月子姐姐发生了车祸……来的时候,就快不行了!她是我们手术室里的护士,大家看她的样子都很伤心呢!”周敏圆睁着眼睛,透过镜片死死地盯着我看,看得我心里发毛。此刻,她的样子就很可怕!
我使劲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让自己知道不是在梦里。
我有些愤怒了!
“你嫂子呢?”
“谁?”
“我爱人!”
“她……”
还没有等她说完,手术室里的门就被撞开了。我首先看到的是一副担架,那上面用白色单子盖着一个人,或者说是一具尸体!然后我看到了几个大夫和护士,他们都穿着白色的大褂,戴着白色的帽子、白色的大口罩。我看着他们向我走来,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在担架经过我身边的一刹那,我猛地揭开盖在上面白色的单子,然后我看到了,看到了一张惨白的没有血色的脸裸露在我的面前,那真的是月子!
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