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兄弟,哈弥医生在等咱们呢,他很忙的。难得他会有时间等什么人的。”老邬说完,扭头就独自向种子商店侧面的胡同里走去了。
我站在公路边向西侧不远的那根用红砖砌成的大烟筒看去,突然间记起今早出租车司机告诉我的那件事情来了。那穿黑衣服的女人和孩子打车要去西郊,那根大烟筒不正是炼人炉的专用烟筒吗?
她们难道就住在火葬厂的附近吗?还是她们就住在火葬厂?!
见鬼!我不想再胡乱琢磨下去了。忙快步走进了胡同,去追赶老邬。我很想知道他要带我见的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发现自己还真是个喜欢冒险的人。
远远的看去,老邬的背影一闪就消失了。我知道那是个拐弯。这个胡同里还有不少分支出去的小胡同,我怕跟丢了,竟跑了起来。在宛城生活了这么多年,我还真的是头一次来这个胡同里溜达。最近几年来,这个城市发生的变化很大,很多平房区都进行了拆迁,建造商品房了。这里是郊区,变动不是很大,只是平房的住户越聚集越多,很多是从乡村搬迁过来在城市打工的农民。
七拐八拐的,老邬终于在停在了一扇黑色的大铁门前。门框上方挂了个红十字牌子,上面写着哈弥医生诊所,在诊所两字后面还写着一行小字:在此看病者可以免费算卦、看手相。老邬抬手敲了敲门,门立刻就打开了。一位穿着白色大褂的老者把我们让了进去。
老者的年纪在六十左右岁的样子,戴着个也不知道是近视镜还是老花镜的透明眼镜,下巴颏上留了少许的山羊胡子,身体干瘦,整体看上去像个有些学问的老中医。
“他就是哈弥医生,是老中医了。”老邬给我介绍道。
老者向我点下头,算是认识了。我不明白老邬为什么不向他介绍我的名字。
这是两间很宽敞的红砖水泥板平房,进去是个走廊,两侧各有一个房门。右侧门框玻璃上写着药房,左侧写着会客室,我们被让进了会客室。
所谓的会客室就是一套深色的长条沙发和一把藤条编织的悠闲椅。于是,我和老邬就很自然地坐在了长条沙发上。
哈弥医生靠坐在藤条椅子上,眯起眼睛看着我,没有说话。他好像在仔细的研究着我什么,就好似我是个他很难解开的一道数学题一样。他的目光让我浑身上下哪都不舒服。我尽量避开他的目光,装做很好奇的样子看四周的墙壁。最后我把目光锁定在了哈弥医生身后墙壁上悬挂着的一幅很大的五行八卦图上了。我在想,这个房间不应该叫会客室,直接叫卜卦室算了。
“你所经历的事情我已经听小邬都跟我讲过了。小伙子,你要知道,若无事找事而卜,则不灵验,若不诚不实也是一样。我呢,很少与人卜挂。因为我有个原则:求卜之事,倘是敲诈、不善、不正、赌博歪邪之事,我从不占卜。”
我说您看了我半天了,您看我像个不走正道的人吗?
我听着这老先生的话感觉有些不怎么好听。
在现实生活中,有些语言的确很微妙,需要让你用心去理解,其实理解了,有的时候应该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人,不可貌相。但我看了你的面相,真没有看出点什么,只是感觉你印堂有些昏暗而已。”
他这话我还是感觉不怎么顺耳。
“你最近一段时间‘撞邪’之事,你自己是怎么看的?”哈弥医生问了我一句。
“其实,我觉得,都是有人在从中作梗,我并不相信什么‘鬼神’的传说。只是……只是……有些时候,倒让我感到有些迷茫……”我突然想起自己在医院做的那个梦来了。只有这个梦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怎么会梦到那个女人满脸是血地向我走来呢?难道真的是……
“难道是什么?”他眼眉动了动,来了精神。
“只是曾经做了个梦……不,应该是很多的梦。”我很详细地把那个梦向哈弥医生描述了一番。
哈弥医生沉吟了片刻,说:“你先听我讲一件事情,是我亲身经历的一件事情!那年我还在乡下某镇卫生院工作,某一天,我们卫生院里住进来一位病人。是个很……很漂亮的中年女人。她是被毒蛇给咬伤了。但是,村民将她送过来的时候,已经毒发攻心快不行了,全医院上下都在尽全力去抢救她。但已经无力回天了,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她在痛苦中慢慢死去……她一直就那样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我……看着我……我尽到我最大的努力了。我不想再看下去了,就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我真的好累啊!就想伏在桌子上休息一会。我刚伏下不一会儿,我就听见有开门的声音。我转头看了看门,门是关着的。就想一定是谁走错了房间,开了下门又关上了。我转回头一看,我居然看到那个被毒蛇咬伤的女人正静静地坐在我的对面,虽然她当时面露淡淡的笑容,但还是把我吓了一大跳。
她说,谢谢您哈弥大夫,谢谢您这样用心的抢救我。我好了,现在哪儿都不痛了,我是来和您道一声谢谢的。也是和您道别的。然后,她起身就走出门去了。
我当时想,真的是奇迹啊!她居然脱离了危险。瞬间,我又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头了。忙跑出值班室,冲向她那间病房。还没有跑到门前,我就看到一辆担架车从门里推出来了。那上面用白单子盖着具遗体……我不说你也应该猜到,躺在上面的,就是那个女人!她,刚刚离开了人世……”
“这……这是真的?”我直愣愣地看着这个老先生,分辨着他讲的这个故事的真伪。他不会是也在向某个方面诱导我吧?
“你说你不相信这些……那我们抛开这些……就是人们所说的封建迷信。我做过多年的研究,也查阅了大量的资料,我觉得,人死后,也许会产生一种很奇异的电波,这种奇异的电波会对活着的人的思维有一些影响。”
我说:“这我到真的没有听说过,在您这里是头一次听说。”
“不管怎么说,种善果,结善果。信与不信我们还是应该相信自己的良心……”
我看了哈弥医生一眼,总感觉他每句话都在针对我。他没有说出来的下句话应该就是:“种恶果,结恶果”了!难道我梦到那个满脸是血的女人就是结恶果了么?可我到底是招谁惹谁了?我想当时做那个梦,一定是听到小赫在病房里接电话的时候影响到了我的思维。
“你还卜卦么?”哈弥医生直视着我的眼睛说。
我说卜,为什么不卜?我很想知道他下面还想说些什么。
哈弥医生从藤椅上站了起来,走到我的身边,停留了片刻,就开始在我的面前来回地走动。走了一小会儿,他忽然停了步子,竟背对着我站在门前,对着门说:“你回去吧,至少别在我这里搞事。他……他毕竟现在还是我的客人。”
我感觉自己的头发唰地都竖起来了,紧张地看着哈弥医生那消瘦的肩膀。
“咳……”又是一声叹息。这叹息声绝不会是我们三个男人发出来的声音,因为,这叹息声音来自一个女人的喉咙!我惊惧地在房间里四处寻觅着,寻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老邬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鼻息煽动着,很香甜的样子。他昨天晚上的确没有睡好,这我知道。还有,我还知道,他上午又喝酒了。因为他身上散发很浓郁的酒气。可他不是说他自己越喝酒越精神么?怎么会睡着了呢?
“好的,谢谢你了。咳!”哈弥医生也叹了口气,转回身来,面对着我说:“她走了,她居然跟着你来了。但是,她现在离去了。”
“她?!您……您一定要帮帮我……”我惊魂未定地站了起来,我已经猜到了哈弥医生指的那个“她”是谁了。
“这……好吧,对于你……你先抽个画签吧,这画签是我发明的,非常的灵验。只有我才能运用画签来帮你化解鬼魂对你的纠缠。”说完,哈弥医生就从怀里取出一叠如扑克牌大小的卡片,伸到我的面前,示意我抽取一张。
我只拿了最上面的那张。举在手中看了看,见卡片上画着一个人的背影,那人的前面是一朵看上去很艳丽的花朵。
“把‘画符’给我,我给你破解一下。”哈弥医生先小心翼翼地将剩下的那些画符重新放回怀里,才开始看我抽的那张画符。
“一人一花,人为身,花为朵。身朵合一,只有一个字,就是‘躲’!我帮不了你什么了!这也许是天意吧?”
“躲?!”
“是的,走得越快越好,躲得越远越好。也许那样你才会有救!”哈弥医生的态度很坚决。
我苦笑了笑,没有说话。但我心里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都什么年代了?我躲到哪儿去呀?再说了,我为什么要躲?你又为什么要我躲?”
“怎么样了?哈弥医生卜卦很准确的,他的话你应该听的。”老邬坐在沙发上举起双手很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又昏然睡去了,看来他是真的很想睡觉。
我白了一眼老邬说:“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出来卜卦,也是第一次有人让我躲藏起来。不管怎么说,先谢谢这位哈弥老先生了。我们走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等我想出来自己为什么要躲藏起来的理由后,我再来感谢这位老先生。对了,我需要交多少费用?”
老邬并没有听到我的话,仍然在酣睡。
哈弥医生微微笑了笑,说:“不用了,不用你交一分钱。小伙子,路,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你好自为之吧。”
我转身看了看老邬,想叫醒他,哈弥医生却示意我不用了。也许哈弥医生是想让老邬再睡一会儿?看来老邬与这个哈弥医生关系还很不一般。我不想在这里耗费时间了,就再次向老先生告了别,独自走出了屋门。在走出屋门的瞬间,我向走廊里瞄了瞄,我总感觉这个房子里还躲藏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天空已经变得阴沉沉的了,且有星星点点的雨花儿飘落下来。让我的思绪为之一震。我抬头望了望天空,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是2006年的第一场春雨么?为什么这雨让我的心情变得更加的压抑?这都什么事儿啊?
凭着记忆,我走在光色暗淡的胡同里,边走我边向四周窥探,我在想那“女鬼”是否真的隐藏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突然间向我扑过来。好在,胡同里不时地有人与我擦肩而过,很快就消除了我的恐惧感。我抬手看了下手表,已经是午后4点多了。不知道去往大鸭子山蛇洞岭村的客车还有没有了?时间对于我来说,是非常紧迫的。我必须在周一清晨前赶回城里来,我一定要到顺城区人民法院去看看孙三案件的审理情况,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想见见这个孙三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站在胡同口,我向路边的出租车招手,我想先到公路客运站看看。可是,我身体突然僵持在那里了,我的背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把我抬起来的手给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