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千户府客厅,藏式传统彩绘图案光彩垣赫,色泽繁富绮丽,天然石矿物描绘的具有浓厚藏式风格的教义壁画与栋梁上绘制的珠穆朗玛峰颠一抹余晖交相辉映,整个客厅薰香氤氲,沐浴阳光。
望波,尕古贡鲁并肩端坐太师椅,看得出他俩心灵洞开,兴趣契合,谈话投机。
望波侧过脸来,面部表情庄重地:“呀呀呀!又一个姓谭的当活靶子打了!”
尕古贡鲁起身给望波茶碗添上煮好的酥油茶:“都怪二谭有勇无谋。”
“无谋?”望波反诘了一句。
尕古贡鲁咂了下嘴巴,望着望波。
望波移开尕古贡鲁的目光,移向门口,许久,喟然一声:“人心!”
尕古贡鲁:“愿听老爷教诲。”
望波:“谭腾彪的失败就很能说明一个理,人心向背!”说着,又一句:“军师还没看透?”
尕古贡鲁凑近望波。
望波:“雪山的牦牛——要识高低。谭腾彪想在尖岗这个地方翻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尕古贡鲁:“老爷看事高远。”
望波:“连萨朵都在谭腾彪的枪口下天不怕,地不怕,放开嗓子大骂‘青马’残匪,大声夸赞解放军。”
尕古贡鲁:“老爷仁慈,念她是‘安多哇’,就在谭滕彪枪口下放了她。”
望波:“军师的眼让云遮了,眼下西海解放了,我这个千户是共产党保留的,谭滕彪还想把尖岗当匪窝子,看来,我这个千户不好当了!”
“老爷,不可小觑解放军这些娃娃兵,他们是西野的,西野的长官可是个常胜将军,一兵团又是他的嫡系,解放军除了会攻山头,城池外,还擅于联合民众,就是这样,他们把一支千把人的队伍扩大到了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了不起呀!谭腾彪哩,这老匪杀人放火,坏事干绝,在百姓眼里就是一群财狼,看他们那副恶相,能赢得人心嘛!”
“军师说得在理,当年红军过川,卡在了彝区,刘伯承长官就和彝族头领小叶丹搞了个‘彝海结盟’,提出了‘中国工农红军解放弱小民族,一切夷汉平民都是兄弟骨肉’的主张,设立了‘夷人政府,夷族管理夷族’,顺利通过凉山不说,还让近万名彝人入了红军队伍,这不正好说明人心。”
“是是是,毛主席熟悉历史,知道七十二年前石达开率军紫打地被大渡河所阻,清军联合当地统治者对石达围追堵截,所致进退无路,石达开被四川总督骆秉章所获。”
“还是咱班禅佛爷有智慧的佛眼,10月1日,向毛主席发贺函,代表全藏人民致崇高无上之敬意,并矢拥护爱戴之人忱。”
“可谭腾彪这些糊涂客还梦想‘反共救国’,你反得起来,救得过来吗?”
“疯狂的马容易闪失,嚣张的人会出乱子。当初,奴才向老爷提拙见,别看一团是些娃娃兵,可老匪谭腾彪那是他们的对手?着实说,老爷只管维护尖岗秩序,靠拢共产党就是上上之策。”
“可谭腾彪耍心计。”
“有句话不知能不能当讲?”
“军师怎么了,遮遮掩掩的?”
“老爷您想,毛主席一巴掌把蒋介石都搧到了台岛,解放兰州,连克西海,所谓‘西北王’马步芳夹起尾巴溜了,眼下,单凭谭腾彪几个尕渣子想打败解放军,岂不是以卵击石?”
望波颔首赞许。
尕古贡鲁:“老爷放心,谭腾彪是一团剿灭的土匪,老爷您是共产党保留的千户,是他们设法保护民族部落头领!”
望波:“谭能蹦跶几天,还想拿我垫垫脚。”
尕古贡鲁:“共产党在这点上分得很清,老爷不必多虑,不料谭还会屈尊到府的。”
望波:“军师这么一说,我现在是出左脚,收右腿。”
尕古贡鲁:“不,老爷,咱们左脚迈出,右脚跟上,一边倒,千万不能左右摇摆。”
二
群众从四面八方涌向尖岗区工委院内来看俘虏,值班人员正在维持着秩序。
被俘的“国军”人员构成复杂,除了汉族外,更多的是其他民族 ,他们坐在院子里勾腰弓背,垂头丧气,一脸迷惑与惊慌。
工委会议室门前台阶上摆起了长凳,王鹏远、常卫青、张宝宁、许志清坐于其上,他们前面摆起了两张长桌。
王鹏远、常卫青、张宝宁、许志清的目光掠过俘虏,目光所到之处,俘虏个个低下了头。
嘈杂声中,王鹏远站起,提高嗓门一句:“大家安静……”
听到王鹏远的声音,院子里立马安静下来,王鹏远说:“大家安静,下面请常团长讲话!”
坐着的俘虏姿态各异,猥琐地偷看主席台上的人。
常卫青站起后,一个标准的军礼:“我就不讲了,请政委做政治思想教育。”
未等张宝宁开口,俘虏交头接耳,悄声嚷嚷,分不清是谁在说着“啥是政委”,“不是很凶”,“都是汉人”一类的话。
张宝宁同样站起,致敬军礼,声调平稳地说:“大家不要紧张,更不要怕,刚才有人低声议论,说我们是汉人,不错,我们是汉族。现在解放了,在新中国各个民族,不管人口多少,不管天南地北都是中华民族大家庭的一员,都是平等的,我们的党,政府,人民解放军,一贯尊重民族信仰,尊重各民族风俗习惯……”
张宝宁开口的定调语,引得周围所有群众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俘虏听得用心,少数俘虏听不懂,胆怯地向身边俘虏求翻译。
张宝宁:“过去,你们受‘青马’残匪的欺骗和奴役,现在,只要你们放下武器,痛改前非,不与人民政府为敌,不与解放军为敌,政府对你们的过去既往不咎,还要放你们回去……”
听到既往不咎,放你们回去”时,俘虏惊奇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瞅我、我看他。
见此情景,常卫青插话:“是的,政委说的没错,是要放你们回家。”
俘虏的眼睛瞪得像个铃铛,痴目呆呆。
围观群众发出议论:“抓了又放了,跟没抓一样”,“土匪能变好,王八上树跑。“土匪手上有人命,应该‘突突’了”,“只怕热水泡不化冷石头。”
就在此时,传来一声哭声,接着,一个中年妇女从大门外跌跌撞撞闯入院内,走近了才看清原来是尼桑。
王鹏远,许志清急忙起身去扶,尼桑推开他们扑向俘虏,哭喊到:“挨千刀的,解放军放了,你们也难改杀人本性啊!”
见尼桑扑来,俘虏慌张了,有的捂脸,有的抱头,有的躲避。
会场里不再平静了,工作人员开始维持秩序,尼桑被扶进了工委办公室。
三
雪色云翳一大朵又一大朵绕过太阳,古朴天然的高原如原生态状态下自然亓立的水墨长轴徐徐绽开。
高原环抱着的一个暖弯,便是一团卫生队驻地,萨朵一脸阳光,麻利地收拾着晾干的衣物,低声哼唱着藏歌。
东方小草,水玉悄悄走到萨朵背后,乘她毫无防备,水玉一下就用双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东方小草捏着鼻子,尖声细气地一句:“我是谁?”
萨朵毫不犹豫地:“我是关中牛!”
东方小草:“好你个萨朵!”说着,帮水玉蒙着萨朵转圈,萨朵急了,一使劲甩开了她俩。
“咯咯咯!”三人同时开心地笑了。
东方小草不服地:“我就不信我和水玉制服不了你!”
水玉:“她老提牛营长,牛营长耳朵不会热吧?”
萨朵:“耳朵不热,心总热。”
东方小草:“再乱说,我可不高兴,不过,萨朵,一团应为你请功才对。”
水玉:“是呀!我也觉得应该。”
萨朵:“不要说生份话,解放军解救我们藏人遭了多大的罪,想起来我就心疼。”
东方小草:“这次也算为大武,小刚报了仇。”
萨朵脸上露出欣慰后表情马上沉重了。
一提到大武,小刚,水玉心里一震,难过得一下就红了眼圈,刚才嬉戏营造的气氛荡然无存了。
东方小草倒是怔怔地注视着萨朵,意识到东方小草注视她,萨朵表情怪怪地问:“我说错话了?”
东方小草专注着萨朵的眼睛:“那倒不是。”
“那是……”萨朵怯怯看着东方小草。
东方小草:“萨朵,我是想说你的眼睛真好看,黑白分明,一眼就看穿了敌人!”
水玉自责地:“太粗心了,一高兴就忘了警匪,多亏了萨朵。”
东方小草:“萨朵姐,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土匪?”
一听土匪,萨朵心里咯噔一下,立马想到了完得呔,脸色一下变得阴沉了。
水玉:“萨朵,怎么啦!不是刚才还好好的嘛?”
萨朵迟疑了一阵,故意说:“你们以为是娶亲的啦!”
水玉:“是呀,想起来好可怕!”
东方小草:“你怎么那么快就告诉了工委?”
萨朵:“ 这个,以后就知道了。”
东方小草给水玉一个眼神,水玉明白再不能问了,她改口说:“萨朵姐,你心细又勇敢,我们从心里感激你。”
萨朵:“妹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水玉:“是一家人,没错。”
东方小草:“萨朵姐,以后你给我们多讲些藏族风俗习惯好吗?”
萨朵点头,没正面回答,心事稠稠地一句:“要是有人以前作恶了,后来改好了,还能当解放军吗?”
东方小草意外地看着萨朵:“萨朵,你都说了,咱们是一家人了,有什么话就直截了当说出来。”
萨朵点头又摇头,水玉只好说:“萨朵姐,等你想好了再说,不急的。”
萨朵点头,东方小草不再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