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停留三天,这三天除了跟随爸妈去亲戚家聚了一次餐以外,我没联系在老家发展的任何同学,每天就是陪在他们身边,他们去江边散步我就默默跟随,就算老妈去她同事、朋友家做客,我也一同前往。
期间,老妈也小心的问过我个人问题准备什么时候解决,我以大丈夫何患无妻和事业、父母为重当做借口进行拖延性的答复,她也怕继续问下去会勾起我的伤心往事,也就没再提起这个话题。
三天很快过去,我带着对父母的恋恋不舍准备返回深圳,在省城联系了旭东,这家伙现在一脸的为人师表。
见面时他戴着黑框眼镜,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这身打扮让我对他一顿嘲笑。
“呦,王老师你好啊?”
“滚一边去,笑话谁呢?”
“注意措辞,你现在可是大学教师,之前听你说还准备读博士啊?”
“是啊,反正都在本校,一边工作一边读博不也挺好吗?不像是清明那小子,都在国家级科研部门工作了,我建议他也继续读博士,他居然说学习学的太累了,就准备踏实的工作。”
“你们啊,一个个都这么高的学历,是在气我吗?”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小子也是,去年我结婚,你都没回来。”他故意做出生气的表情。
“别怪我啊,那段时间太忙了,每天电话都不断,客户天天找我,每天都要见客户、陪客户,走不开啊。”
“行了行了,你这大老板,我们可比不了。那你这次怎么回来了?”他很疑惑,之前给他打电话想见面吃顿饭时,只是告诉他我在省城。
“我妈前段时间检查出有冠心病,我不太放心,所以抽时间回来看看。”
“啊,这个病我爸也有,不是很严重,少动气,保持良好的心态再加上吃些药调理就没什么事。”
听到他的父亲也有这个问题,于是我马上问道:“对了,你家也就只有你一个,以后你父母肯定得来这边和你一起生活啊?”
“呵呵,其实,现在就已经和我一起生活,我媳妇是本市人,她家条件还不错,不认识之前,她自己就有一个五十多平的小户型房子,结婚之前我就在这个房子旁边的小区贷款买的房子。现在我俩住新房,我爸妈住那个小户型,平时我俩根本不做饭,下班就去我爸妈那蹭饭,哈哈,吃完饭,陪他俩聊聊天,然后再回家。他俩没事时也偶尔回老家那边走走,就当散心了,毕竟亲戚还都在农村。不过我媳妇要是怀孕了,他们可就哪也去不了了,只能在这边。”旭东滔滔不绝的说了很多。
我看着眼前的饭菜,陷入了沉默。
“瓶子,你怎么了?”
他的问题让我清醒过来,说道:“没事,父母这方面我挺犯愁的,他们完全不适应南方的生活环境和气候,根本不愿意过去定居,现在弄的我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嗯,也是,环境不一样,就算过去了他们谁也不认识,你虽然在深圳,但他们最起码身边有亲人、朋友,唉,其实我们最怕的就是老人孤独。”
“是啊。”
“没事,慢慢会好起来的,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们想通了呢?”他劝慰道。
返程的飞机上,根本没有心思和以前一样安静的睡觉,路上一直想的都是这件事,同时也很羡慕旭东现在的家庭生活。
回到自己的“战场”,马上投入繁忙的工作当中,市场推广继续,生活和以前相比唯一的变化就是现在每天都要给老家打个电话关心一下父母。
每天都在不停的跑市场寻找新的客户,整个广东各个地市全部走遍,福建和广西临近广东的城市也去了不少,一路上更是看遍各种风土人情。
有些客户对我的亲自到访根本没有任何热情的态度可言,简单说几句就让留下样品和联系方式后就没有下文了。这样的情况我早已经见怪不怪,想当初刚刚创业打市场时,吃过多少次闭门羹数都数不过来。通常来说此类型的客户往往更好突破,去一次不行,那就再去,第二次不行那就第三次,总有一天真诚会打动对方,只要对方认可你这个人以后,才能对你的产品认真研究。
其实这就是做生意和打工的区别,很多大学同学毕业后从事的都是市场营销类工作,大部分人开始都不知道怎么和陌生客户沟通,见到客户就紧张,更多的时候还放不下自己的脸面。这要是自己做生意,企业要发展、员工要稳定、事业要做大,哪里还有时间矫情,唯有做足准备后勇往直前。
我和老二逐步在开发新客户,由于市场延伸的广度,有了新客户后就要保证生产、库存、配送等等各个环节的合理化,而且这种流程的每个节点是随着客户的增加经常性的修改,必须严格保证客户服务的高水平。
开拓事业的同时,我也常常往返于深圳和老家之间,平均一个月到一个半月就要回去一次,自己都快成了航空公司的白金会员。
事业和家庭兼顾,这样的生活已经维持了五个多月。
期间,公司又增加了一条生产线作为备用,随时准备迎接突发事件。长时间的合作,设备生产商都已经开始给我们设备折扣价格。
公司规模在慢慢扩大,员工也逐渐增多,主要增加的员工都是我负责的市场部门,以前的打法是我和老二直接对接客户,手底下也只有两个销售内勤配合我们的工作,但随着客户的增多,这种方式已经完全跟不上企业的快速发展,必须打造一支经验丰富、能力极强的市场营销队伍。
老二为了这件事,特意从外地回到公司,和我一起组建真正的市场营销部。
人员招聘、组织培训、定岗定责、绩效考核、销售政策等等,全部都是从零开始,虽然是从无到有,这样反而容易落地和执行。
搭建这样的团队,一是企业发展需要,二是经过近半年的深思熟虑,我有了自己的计划,想要顺利实施,成立团队就是最重要的一环。
我和老二亲自带人奔赴各自负责的市场和渠道,让销售人员快速了解客户,将很多规模较小的客户全部分出去,等于是新来的员工刚开始就有自己负责的客户,在这基础上凭自己的能力进行市场开发。
随着人员的逐渐稳定,我也准备找个时间和我的三个兄弟说一下我的计划,而这个计划对他们来说绝对是震撼的。
趁着我和老二都在深圳的一天晚上,我亲自请他们三个去饭店吃饭、喝酒,包房中,老二问道:“瓶子这是有什么好事啊,怎么突然想请我们喝酒了?”
“是啊,每天都忙,我们兄弟四人也好久没在一起喝酒聊天了,平时都是在一起开会讨论公司发展,你这突然张罗着请客喝酒,弄的都很不习惯了。”老七也说道。
老四没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我,可能是因为平时和我住在一起,多少感觉到我有些不一样,他估计我的身上一定有事发生。
我做了一次深呼吸,说道:“二哥、四哥、七哥,都不是外人,我有件事要和你们说,这件事你们一定会感到震惊,对我个人来说也是一辈子重要的转折点。”我又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决定回东北老家定居、发展。”
“什么?”老二和老七异口同声的喊道,老四瞪大眼睛看着我,老二就坐在我的旁边,他这一声喊叫把我耳朵震的都有些疼。
“你疯了?想什么呢?”老二吼叫道,虽然大家都是多年的兄弟,但老二明显在众多兄弟中最重视我,这件事估计对他的冲击非常大。
“可不是吗?可别开玩笑啊,瓶子,你妈心脏不好的事我们都知道,你最近也经常回去,但不至于你放弃一切回老家吧?”老七焦急的问道。
老四终于说话了,说道:“瓶子,我就知道你这几个月不太对劲,经常在宿舍给你家人打完电话后就发呆很长时间。”他又看向老二和老七说道:“二哥、老七,你们先别着急,听瓶子说,他是个做事非常有分寸、头脑非常清醒的人,有这样的想法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看见他们都不说话了,我笑着说道:“你们都别太激动,听我慢慢说。”
这时,我故意拿起酒杯说道:“先喝杯酒,再听我说。”
兄弟四人一饮而尽。
“如果有的选,我肯定希望永远在深圳定居,努力奋斗了这么多年,这座城市的开放、包容、活力、营商环境等等各方面都这么适合创业,我怎么会舍得离开。但是这段时间,父母的事让我的想法所有改变。你们几个和我不一样,二哥你父母已经来这边和你一起生活了,四哥你的父母马上也要过来了,七哥你老家有个小你两岁的弟弟,最起码父母有人照看。可我不一样啊,哪怕我有个妹妹在父母身边,我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我苦口婆心的劝了父母很久,但他们是真的不适应这边的气候和生活环境,尤其是我妈,根本完全不适应,我和他们就这么一直天南海北分离下去迟早是个问题。”我又喝了口酒。
老二问道:“那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二哥,你听我说完。”我继续说道:“这几次回老家,每次离开前,爸妈都会送我到车站,前两次上车前我还会回头看看他们,后来几次真的是心酸不敢再看。父母这件事真的是让我痛苦了很久,最后我想通了,唉,人这一辈子就这么几十年,一个男人事业做得再大,赚再多的钱,如果连自己的父母都照顾不了,那还有什么没用?事业可以从头开始,但父母的老去真的是不等人啊,不是有句老话叫做‘子欲养而亲不待’,轩轩已经离开了我,父母的亲情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了,和你们说这件事绝对不是一时冲动,是我经过很长时间考虑,衡量各种利弊后才做出的决定。”
我眼睛里已经有泪花,尤其是提到轩轩时,眼泪差点没忍住流下来。
“二哥、四哥、七哥,希望你们能理解,也希望你们能支持我这个兄弟做出的决定。”
全体沉默。
过了好久,老四说道:“瓶子,这件事对我们三个来说很突然,你让我们缓缓,毕竟从创业开始我们就在一起,你的能力和吃苦耐劳的精神是有目共睹的,如果没有你,我们不会发展的这么快,更别提在本地买房了,我们舍不得你离开,但是作为兄弟,你的决定我们肯定要站在你的立场上考虑,你让我想想。”
“呵呵,是啊,太突然了。”老七的笑声中带有明显的无奈。
“二哥,咋了?说话啊,呵呵,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事。”我笑着对老二说道。
“唉,瓶子啊,老四说得对,我们真的舍不得你离开,但你家里的情况我确实能理解。那你就准备在老家那个城市发展了?就这么回去你能干什么啊?作为兄弟,我们也得帮你考虑考虑以后啊。”老二说道。
“哦,我是准备回去后陪父母一段时间,然后就去我们那的省城,以后就在省城发展了,父母可以散心似的两头走走,坐火车才一个多小时。等我定居下来,他们就可以和我一起住,无聊时也可以回老家看看亲戚、同事,我在身边,估计我妈心脏病也会逐渐好转。”我说道。
“我倒是不担心你的发展,凭我对你的了解,只要你想干,什么事能难倒你,就是你这回去,唉……”老七一边说一边挠头。
“哎呀,你们都别犯愁了,我又不是明天就走,我最起码得和二哥把市场营销部稳定后再离开。”我想了想又说道:“至于以后,这个公司就是你们三个人的,其实最近我经常在宿舍发呆,不仅仅是在想我家里的事,同时也在想我们这个公司的事。我们有个隐患,这个隐患是结合我以前看的书里面提到的内容所想到的。”
“什么隐患?”老二好奇的问道,其他两人也看着我。
“隐患就是股权过于平均,老话讲‘兄弟可以共患难,但很难同享福’,这个企业从无到有,从成立到今天,其实都处于创业阶段,我们一起吃苦,一起奋斗,还记得刚开始最难的时候,为了节省,我们给员工最好的餐食,而我们四个吃馒头、喝粥加咸菜,就算这样还是乐在其中,这两年条件虽然好了,也创造了很多利润,但企业还没进入快速扩大规模的大发展阶段,一旦到了那个时候就会出现一个问题,有人希望快速发展,可能有人就会希望稳定,有人希望投资买厂,可能有人就会反对。我们内部没有决定权机制,原因就是我们四个所占股权比例完全相同,没有一个人有决策权,更没有人有一票否决权,到底谁是公司的总经理,谁是副总经理,这些暂时没有,问题不大,但随着公司发展,就会出现很严重的问题。这样的事情在民营企业中非常多,大部分还不是为了金钱,都是为了公司发展,想法、意见不统一,最后无论是家人还是兄弟朋友,都以分家而告终。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这件事我确实想了很久,而且在父母的事情之前我就考虑过。
再一次沉默。
看到他们都陷入思考中,我继续说道:“父母的事最终让我决定放弃现在的一切回老家发展,正是因为这个决定,我们这个公司的股份比例也能重新分配,必须分配出一个控股股东也可以说是大股东,这样的话,以后如果真的融资引入投资方,对方也会觉得我们很正规。”
老二这时逐一看向老四和老七,然后又看看我,说道:“兄弟们,这里我年纪最大,我先倚老卖老说说我的想法,好吧?”
“行行行,二哥你快说,我们几个人没什么不能说的,不用客气。”老七说道。
我和老四频频点头。
“瓶子家里的事我能理解,东北的老人真的很难适应这边,而且他老妈还有心脏病,如果来这边感觉很烦躁很压抑,说不定病会越来越重。”他看向我继续说道:“瓶子,你说的很轻松,但这个决定其实是一个非常痛苦的决定,兄弟这么多年,我佩服的不是你能吃苦、思维缜密、情商很高,都不是这些,最佩服你的一点就是从零开始的勇气,这一点我不如你,老四和老七也不如你。至于你刚才说的公司隐患我觉得非常对。”说到这里,老四和老七也点头。
四个人又干了一杯酒,老二继续说道:“我们既然创业,肯定是希望一直发展下去,并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做出点成绩就止步不前了。你说你退出后,股权比例重新分配,这没错,但我们认识已经超过十年,兄弟们都非常了解你,以你把感情看得非常重的性格,估计你想的肯定是完全退出,我们三个把你的股权买回来,以后这个公司就是我们三个人的了,对吧?”
我点头承认。
“呵呵,我就知道你最看重的不是钱,但我现在告诉你,你想一点股权都不占,这事不可能。”老二坚定的说道。
我刚要反驳,老二马上又说道:“瓶子,你也听我把话说完。我现在有一个初步的想法,我说出来,老四和老七你们俩也想想,给些建议。”
老四和老七点头。
“瓶子,我们亲兄弟明算账,这个公司如果没有你,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样呢,这是事实,并不是我们三个贬低自己。你为了父母想回老家发展我们理解,肯定也会支持,但你想从此以后不持有这个公司的任何股权肯定不行,你就是退出,我们也要给你留至少百分之五的股权,就算以后有投资方进来,股权再怎么稀释,你还是占有股权。我的想法是这样,股权给你留百分之五,当初公司成立,你和我们一样投资了十万块钱,公司这几年发展不错,虽然有分红但也不是很多,大部分的钱都投入到设备和扩大规模当中,我们三个股权如何分配你不用担心,我们会讨论研究出结果,到时肯定会有一个人成为大股东,就算最后股权比例相差不多,也会把每个人的权利详细分出来,甚至于签订有法律效益的协议,目的都是让企业越来越好。你的股权我暂时的设想是按照你当年的投资额三倍买回,就是三十万元,这个价格肯定不高,可以说是很低,这也是结合现在公司发展情况,等你离开以后的三年,每年都按照以前的比例,百分之二十五给你分红,三年后,每年就按照百分之五的比例给你分红,这就是我的想法。”老二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我刚要反对,觉得这么做对他们三个太不公平,老四马上说道:“好,我同意。”
“我也同意。”老七喊道。
“同意啥啊?”我急了,说道,“这不行,我离开后还继续分红?光拿钱,不付出,哪有这样的道理?”
“老四、老七你俩是不是同意了?钱的事就这么定了,我们三个就考虑股权分配,谁来买瓶子的股权就行。”老二不容我反驳说道。
我确实着急了,不出力只分红,这事让我很难接受。
看到我的表情,老二马上对我喊道:“瓶子,还认不认我这二哥,认不认你的四哥和七哥?我这想法就够自私了,公司最难的时候你在,站住脚稳定发展了你离开,你就算一直占百分之二十五,回到老家发展,每年分红都天经地义,你想完全退出其实是为了公司好,我能不知道吗?如果你还拿我们当兄弟,事情就这么定了。”
眼看这几个人态度坚决,想了想,我说道:“最近这两年分的红也不少,这还花三十万买我的股权,而且只是买百分之二十,还按照百分之二十五再分红三年,唉,我的三位哥哥啊,这样吧,给我剩的百分之五股权降到百分之三吧。”
“不行。”三个人全部瞪着眼睛异口同声的喊道。
眼见三个人态度坚决,我也只能接受,看着他们想了想,说道:“二哥、四哥、七哥,我同意,行了吧?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我真的不希望我们兄弟之间因为钱产生矛盾,这个社会确实非常现实,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其实非常珍贵,我们要格外珍惜。以后公司发展你们可以意见不统一,可以产生矛盾,甚至于大打出手各自出出气,这些我都能接受,但我最不希望看到的是,以后兄弟之间为了金钱闹矛盾,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吧?”
三个人点头。
“不过瓶子,买你股权的钱无论谁出,肯定也是分几次给你,谁也没法一下子把钱全部拿出来。”老二说道。
“明白,你们决定就行,我都可以。”为了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我马上说道。
“瓶子,虽然你人回去,但现在沟通很方便,别以为你就一点力都不出了,以后你就算是这家公司的顾问,有什么事我们依旧一起商量。”老二说道。
“嗯,也对,我没身在其中,可能看问题和事情会更加冷静,更能在一个圈外人的角度考虑问题。”我说道。
“没错,行了,都是男人,不用那么矫情了,来,兄弟们,喝酒,今天算是预演,等瓶子离开前,我们再好好聚聚,不醉不休。”老四强忍着失落的情绪说道。
当晚,四个人喝酒聊天到凌晨两点多,纵有不舍,依旧充满豪情的展望未来,最后我也表态称现在交通这么方便,只要有时间就飞回来看看。
身为人子,百善孝为先,既然做出足以改变人生轨迹的决定,那就勇敢向前走,迎接属于自己的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