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强将丁娟送到家门口,两个人还是抱着亲了前边亲后边,就是不想分手。后来,丁娟听到了院子里丁俊贤的脚步声,两个人才匆匆分开。
当天晚上,王晓强怎么也睡不着觉,想着山底村的现在,又谋思着山底村的未来。如何改变这个贫穷的小山村,怎样去取经,怎样打造一支属于自己的生力军,怎样建设像模像样的村实业经济,怎样建立一支强有力的能打胜仗的党员队伍?他左思右想,翻来覆去,晚上三点钟的时候,才迷迷瞪瞪睡去。
后半夜的时候,王晓强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牵着心上人丁娟的手,正在给游客讲解山底村哩。呵,梦中的山底村真美,一排排太阳能路灯,沿着村子的中心大道及流峪河和灞河边上,一直延伸到三峰山底去。流峪河河边上,荷花正在开放。荷花下,锦鳞儿游泳。稻田里,蟹虾儿共生。村道上,游客如织,小车穿梭。各色游人正一群群游走在碧波荡漾的荷塘边上,拍照留影哩。再看沙梁之上,一座现代化的养猪场拔地而起,几万头荷兰引进的良种精肉猪正在撒欢。而那些猪屎猪尿正在被稀释杀菌,并通过管道流进了三一二国道边上现代化的各类种植作物大棚里去,成为作物需要的绿色农家肥。再望望三一二国道边上,新建成了一排排红色的漂亮房子,房子里正在出售着村子里的各类农副产品经济花木,柿子醋、野蜂蜜、干槐花、水芹菜、公王莲菜、白皮松及各类花卉……再看看灞河边上的游人垂钓区,十几个池塘里波光粼粼,锦麟肥美,人们将钓上来的鱼儿又拿去烧烤;烧烤区边上的音乐吧里,王二楞正在给大家唱流行歌曲哩。再看看三峰山脚下,茶园、枣园、柿子园一片连着一片。拾级而上,三峰山上亭台楼阁,游人爬山赏景采野花。登上岩顶,极目万丈歪嘴岩之下,东川地区尽收眼底。小村如棋盘,河流似飘带,多美的地方啊!
第二天一大早,丁娟在手机上就收到了王晓强的消息,八点钟流峪河边大柳树下老地方见。
丁娟心里激动得不得了,他早早地做好早饭,草草吃了两口,偷偷包了两个熟鸡蛋。说想表妹了,要去找表妹玩儿,学习纳鞋底呢?丁俊贤正浇院子里的疏菜,挡不住,只好高着嗓子:“你慢点儿,早去早回!”
王晓强匆匆吃了几口早饭,说是去找村里的几个儿时朋友,绕过大槐树,来到流峪河堤三队的大鱼塘边上的一棵大柳树下。
鱼塘并不大,东西南北约一百多米。小时候他与穆科学、吝建树,杨超群、王碰牛这群碎娃娃常在这里玩儿。春天折塘边柳条编帽子;夏天钓塘中鱼,摸塘底河蚌,偷家里的菜油在塘边烧烤;秋天偷塘边生产队地里的苞米,折柿树枝头的青柿埋进塘泥里准点去洗了当饭吃;冬天又在塘里的冰面上打木牛滑冰放歌撒疯。那时的生活多么快乐啊。无作业负担,无功课压身,大人下地之后,他们这群碎娃子简直成了天不收地不管的一群野马驹儿。他们就像天上的云,像树上的鸟,像园子里的蝴蝶,崖畔上的野草,自由自在……
王晓强正在回忆之中,身后一只小手指轻轻的拍了他一下,他一下子回过神来,一把抓住了吐着长舌头的丁娟。
丁娟朝王晓强寄了寄眼色,两个人一前一后直直地下到了流峪河道里,丁娟偷偷地将两个熟鸡蛋塞进王晓强的手心里。王晓强吃了一个,另一个要给丁娟吃,丁娟撅了嘴,瞪着王晓强。王晓强只好剥了皮儿,狼吞虎咽吃了下去。
丁娟笑道:“你吃的是啥?”
王晓强道:“鸡蛋!”
丁娟道:“不是!”
王晓强道:“那是啥?”
丁娟道:“是妹子的心,一颗红心。”
王晓强道:“对,对对,一颗心,红心,滚烫的心!”说完,回过头来在丁娟的额头上亲了一小口。
“娟子,今天你是导游,我是远方的开发商。你要带着我这个开发商好好地介绍介绍我们的山底村,让我这个开发商好好开开眼界,然后我这个开发商好好好地开发开发我们的山底村,你看行不行?”
丁娟抿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来:“羞,羞羞,还开发商哩,你要是开发商,我就是?”
“你是啥?”王晓强笑。
“你猜?”丁娟又笑。
“你说。”王晓强不语。
“开发商他?”丁娥捂住小嘴。
“他,他,他啥!”王晓强追道。
“开发商他,他,他娘!”丁娟大笑。
“你占我便宜!”王晓强直直拉了丁娟的手,一把拉进怀里:“哥哥,想开发开发你,就今天,你看行不?”
“不行!”丁娟悟了王晓强的嘴:“急啥,结婚后妹子让你天天开发行不?”说完,红了脸顺着河坝土路向上游飞跑而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顺着流峪河岸边儿走了一大圈。
“娟子,哥哥昨晚做了一个梦,一个千秋美梦,梦见咱这流峪河边到处都是游客,遍地都是荷花。这荷花之下,鱼虾成群,锦麟扎堆,这叫啥,这叫多种经营,生态旅游。这个荷花呀一直延伸到西边的白石村,沿着河边直上,一直伸展到三峰山下,数千亩荷花,连成一片,形成了千亩荷塘,多美呀!”王晓强高着嗓子。
“真的?要是真那样,多好呀。你看看现在,地种的种,荒的荒,特别是这山脚下,上辈子人好容易开垦出来的好地,这成片撂荒着,多可惜啊!”丁娟眨着长睫毛。
“我想了,这千亩荷塘,如果真能打造起来,那我们这儿可就不一样了。你想想,咱这儿不是公王莲菜有名嘛,可那规模,太小了。我们如果能打造成千亩荷塘,那可是一千多亩啊,规模大,有气候,一年四季,能吸引游客。咱这儿的泥土,香着哩,你记不记得小时候,咱这泥土地种的水稻,煮的米饭,那多香甜啊!”王晓强望着远方。
“对对对,这要是能打造起来,这游客就来了。游客一来,这吃呀住呀,一条龙的生意不就来了!”丁娟忽闪着大眼睛。
王晓强采着路边的野花:“还有,还有咱们的三峰山哩。你说临潼骊山,有啥好看的,要险没险要秀没秀。山下不就几个温泉嘛,那还不是沾了人家杨贵妃和秦始皇的光,靠古人吃饭哩。我们这就不同了,现有的好山好水,全都是硬硬的干货,咱这三峰山,要险有险,要秀有秀,如果将来,我们引来了投资方,种树种茶搞绿色养植,修亭台楼阁,铺石阶种各色景观树。到那时,你再看看,游客会越来越多,游客先浪浪千亩荷塘,再登登咱这三峰山,那该多么惬义啊!”
“没看出,你小子的金点子咋这么多?”丁娟做着鬼脸儿。
“你小看你哥这个开发商了,开发商没有几个金点子怎能行,怎么去打开局面,怎么去点石成金。告诉你,这开发商,就像当年的开国大将,那要临危不惧,遇事不乱,这才能成就天下大事。”王晓强指着丁娟的鼻子,“以后,好好跟哥哥开发商好好学着学着!”
“哈哈哈,好好好,我的开发商,我的开发商,学,向你好好学!”丁娟偷偷地笑。
“娟子,你说你,多有眼光,你将开发商攀上了,你说你厉害不?再过几年,不出十年,你看你丁娟同志,丁娟小朋友,不不不,是丁娟女士,你就成为咱山底村地地道道的有钱人了,真真正正的山底村第一夫人了!”王晓强憋住笑。
丁娟朝晓强吐吐长舌头。
王晓强牵了丁娟的手,两人一起登上了三峰山顶,然后背靠着背,观看着崖壁下不远处的几个小山村。
“娟子,咱山底村多美!”晓强道。
“那两条河像飘带。”娟子道。
“你看看,等咱们将来有钱了,也来它个高峡出平湖,就在咱们村西北来一个大湖,平日养鱼养蟹,储水造景,将灞河的水引进去。到了旱季,又可就近引水灌溉。咱们村那么多娃子出去打工,那么苦,这出门在外,那要看人家老板多少的脸色呀!”王晓强道。
“你说得对,将来要吸引他们回乡创业,创业必须要一杆子人马。晓强哥,这以后,你无论冲到那里,妹子就跟到那里,成为你的第一个铁杆粉丝,你看咋样?”娟子笑。
“那还不应该的,这叫啥,跟上杀猪的翻肠子,跟上当官的做娘子。到那时,我还要你给哥哥生几个娃儿哩。那时啊,咱一出门,那才威风哩,那架势,才叫幸福。这左边一个儿子,右边一个女子,也像城里人一样,出国旅游去!”王晓强闭着双眼。
“对,对对,旅游,好好地游,咱们可不能当一辈子乡巴佬,被人家冷眼瞧。咱们也要他们城里人看看,咱们新时代的农民,牛着哩!”丁娟紧紧地抱着王晓强亲了几小口。
王晓强一把将丁娟压在身下,疼了个够。
第二天午饭后,王晓强先去了二队退伍军人刘战礼家。推开院门,刘战礼正坐在轮椅上浇花。战礼媳妇荷花帮他揉着腿。
听见门响,见是王晓强,刘战礼扬着大胡子笑道:“这不是晓强嘛,几时回来的,荷花,快快给强子泡茶去!”
“战礼叔,荷花姨,不忙,不忙,这不才吃完饭,前天才回来的,退伍了退伍了,过来看看您们,拉拉话!”说着,将手中的一包糕点塞到荷花的手心里。
“你看看,来看你叔你姨就成了,还拿什么礼物!”刘战礼道。
“一点心意,不成敬意。您老不是国家的大功臣吗,您战礼叔,光荣负伤在家,身残志不残,还自学中医,为村里人治病,您是咱山底村的骄傲啊!”王晓强望着刘战礼。
“哎,你看看,叔这简直就是一个废人了,多亏你姨跑前跑后,不然,我早就死了算了!”刘战礼低着头。
“你看看你看看,又开始瞎说了!”荷花冲了一杯茶,放在王晓强面前的石板上:“没啥好茶,咱自家树上的茉莉花叶子,味道美着哩。没办法,咱这都是穷日子啊!”
“荷花姨也不容易啊,两个娃娃,还要照顾一个大活人,再加上地里的一大堆活路。是这样,这以后,有个重活累活,你就让孩子来喊我,我只要在家,随叫随到。两个娃娃多大了,都叫啥?!”王晓强问。
刘战礼道:“老大叫刘战旗,这不,去市环卫局跟垃圾车下苦去了;老二刘战武,高二,在玉山中学上学哩。咱没啥本事,战武学习好,年年考试全年级第一。老大战旗,初中学习好,可为了他弟,只好初三去打工,这成了他妈这辈子的一块心病!”
“好很,看来俩娃都争气,这是好事。叔,这两娃都是咱村的希望,咱村的未来,以后不管什么,只要用得着我,我一定将两个娃娃培养成人!”王晓强道。
“强子,听你大说,你在部队表现很好,还学会了开车,部队想留你,那多好的事啊!”荷花道。
“姨,叔,我是主动要回咱这山底村的。现在国家的农村政策这么好,我这次回家,就是要将咱这青山绿水的小山村变成真真正正的金山银山,让村子里的每个人都看到希望,都过上好日子!”王晓强紧紧地捏着茶杯。
“有志气,叔叔一定支持你,你姨也支持你。你看看,以后有用得上你叔的地方,尽管说。看你小子从小看大哩,是个干事的主。好好干,争取将咱村的颓势快速扭转过来!”刘战礼直直地望着王晓强。
“现在的山底村都成啥了,前天,刘铁蛋还来要钱哩!”荷花道。
“啥钱?”王晓强问。
“啥钱,庄子款呗。不是想给战旗在村子东路边占一院庄子嘛。说庄子费又涨了,过去三千,现在四千了,这不是吃人嘛!”荷花道。
“这群人不要脸,关键是,这钱收起来,没有上交国家,而是他们变着名目私分了。要不就是去县城几个关系饭店大吃大喝一通。一群蛀虫嘛!”刘战礼紫着脸。
“看着娃娃一天天长大,这要没有一院房子,哪来的媳妇啊?你看看,村子里的女娃娃都向外边跑咧。以后,没有房子,这媳妇可哪里去找啊?”荷花摇着头。
“一个穷字,我们一定要将这个穷字抹掉。放心,总有一天,我们会住上大房子,儿女同堂阖家幸福安康!”王晓强一口干完了一满杯茶。他紧紧地握住刘战礼的手:“叔叔,好好专研你的中医,山底村村民需要你!”
三个人正在拉话,王志平跑得气喘吁吁推开院门:“强子,快快回家,几个娃子正在家里等你哩!”
王晓强匆匆告别战礼叔荷花姨,直直向家里跑去。推开院门,见几个人正围在大碾盘旁边喝茶哩。
“这不科学、碰牛、建树嘛!”王晓强又看看右边最胖的那位,“这是,我猜猜,是超群,杨超群!”
科学道:“超群胖了,认不得了。”
超群道:“昨天听美霞说,建树媳妇说你回来了,就赶紧联系哥们往回赶,这不,拉着咱小时候的一群毛小子,前来报道,来寻找司令来了。”
碰牛道:“对呀,晓强哥,你记不记得咱们小的时候,你是个大司令员,带着咱这一群小屁孩儿。不是村东,就是村西,将个全村弄得不得安宁。早上偷王家的土豆,下午偷东家的西瓜,明个摸南家的黄杏,后天又又摘北家的酥梨。”
建树道:“晓强哥,你记得不,打防疫针,一起藏到俺家的猪圈里,蹭了一身的猪屎。还有,到三队的鱼池滑冰,你掉到了冰窟窿里,你叫俺们几个去村里抱苞谷杆;还有,去沙梁王老太太家偷大黄杏,你偷着偷着,老太太出来了,你将袋子扔在地上,老太太去捡杏,你翻土墙跑了出来……”
“哈哈哈,咱今,咱这叫啥,大会师,各路人马齐聚在这三峰山下,高兴,高兴。今儿个几兄们见面,不醉不休,不醉不休!”王晓强拿起手机拨了丁娟的电话。
科学道:“大哥约谁!”
晓强道:“还能约谁,叫你嫂子过来给咱整几个下酒菜么。咱院子里里外外萝卜白菜都现成的。大哥包里还有两斤牛肉,正好下酒!”
超群道:“听说大哥回来,您看这是啥!”直直从碾盘底下拉出三瓶西凤酒来,“二十年精品西凤三瓶,兄弟包酒!”
科学道:“俺去哥家弄几斤豆腐去!”
碰牛拿起手机:“凉菜包俺!”
建树道:“你们样样全了,剩下的都归俺,俺给咱跑跑路,骑摩托去,哥说去那边,咱就去那边,保证完成任务,司令!”说完,向王晓强敬了个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