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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训的时间转眼结束了。培训的结束,意味着沈之放跟安子霞最近距离的接触全部结束。只是短短二十天,两人的关系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尽管从那天晚上之后,两人再没有实质性发生那种关系。
其时,王校长碰巧来城里办事,顺便打电话给沈之放询问培训情况,沈之放说培训刚刚结束,他正打算坐公共汽车回去呢!王校长说,正好我进城办事,可以捎你们回去。于是就让司机开车到师范学校。
那天上午,沈之放带着行李跟着王校长的轿车离开学校大门,他从心灵上似乎得到了某种解脱,却又有些失落。他在这儿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未来的日子,会按照他的设想平安地生活下去?
安子霞早就走了,安主任专门派车来接她走的。安子霞在走的时候给沈之放打了一个电话,说她要先走一步,请沈之放自己回学校。
自从那天晚上的事情发生之后,安子霞似乎安分了许多,包括在所有大众场合,她居然再没有跟沈之放热烈地打过任何招呼。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现在越来越后悔跟安子霞发生那种事情。他一直在反思,为什么当时会控制不住自己?难道他在性的问题上存在着强烈的饥渴?不错,尽管和周小雅结婚三四年,但他从来没有在周小雅身上得到过那种酣畅淋漓的释放。每一次完事之后,他总是要思考一番,为什么她在跟他过性生活时她总是保持一副冰冷的样子,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地任他摆布,看上去就像是一具木偶。
这到底是我的错?还是她的错?他在夫妻生活上可是完全尽力了啊!
他怀着复杂而又矛盾的心情坐在王校长的车上回到小镇中学。王校长一直把他送到了家门口。
“沈老师,小别胜新婚,今晚千万悠着点儿!”王校长主动向他开个玩笑,然后示意司机开车。沈之放勉强笑笑,挥手送王校长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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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之放提着行李来到大铁门前,拧拧门栓,大铁门紧锁着,周小雅并没有在家。他微微叹一口气。他已经无数次面对着家门叹气。许多次回到家时,这扇大铁门一直像现在这样紧锁着。她已经习惯一个人在外边玩耍。他心里的怨气和怒火慢慢开始聚集。要不要提前给她打一个电话?不不,即使是提前打电话,也不能保证她会在家里等着他。对于他的存在与否,她早就漠不关心了。没办法,他只好自己找钥匙打开铁门。他现在进了院子,里面有被秋风吹卷过的几小堆残叶,院子也有好些日子没有打扫了。
他继续往屋里走,里屋的门倒没锁。一楼没有人,茶几上有些凌乱,瓜子皮儿桔子皮儿堆满了茶几。怎么?烟灰缸里还有几截烟头?他不顾肮脏好奇地拿起来看,是苏烟。他知道这种烟很贵,大概一支就要两块来钱。他的心跳开始加快起来。他不在家时,似乎有男人经常前来光顾?周宏泰从来不吸这么贵的烟。
他扔下行李,快步上到二楼。他打开卧室,卧室里的床上也有些凌乱,连被子都没有叠。他很清楚这是她的习惯。可是他今天突然有了另外一种奇怪的想法,想要从床上找到一些在他内心很是龌龊的东西。以前他只是从小说里看到,那些被负情的女人折磨得有些失常的男人,会做出一些令人恶心的事情,可是今天他也要这么做。他无法说服自己,因为他在精神上已经无法控制。
他现在掀开被子,他开始在床单上搜寻什么。他看到了什么了?天啊!床上的确有些他不愿意看到的东西……只是一瞬间,沈之放简直要吐了,她之前一个人在家,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他颓然坐到床边。门忽然一响,脚步声清脆而富有节奏。开始还有点慢,后来越来越急,“咚咚咚咚”,转眼间,脚步声已经到楼上。只听“吱呀”一声,门开了,他知道是周小雅,他本来不想看她,忍不住,还是抬起头看她一眼。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先给我打个电话?”周小雅有些紧张,稍稍张望一眼,问道。
“你是什么意思?我回自己的家还要提前先打电话?”沈之放没头没脑反驳她一句。不错,他现在胸中的怒气已到极限,突然想要发泄出来。
“当然了,你知道我一向很懒的,早知道你要回来,我也好提前收拾一下。”周小雅察觉到他情绪上的变化,特意把语气放缓。的确,她也不想立刻就发起冲突。这些年来,她很清楚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在一起生活有三四年,他的脾气她也早已清楚。男人嘛!无非就那么几种类型,有狂暴型的,做什么事情都要以自己的意志为先,凡事先入为主,容不得别人半点违拗。有温和型的,无论生活上还是工作上都做老好人,从来不和人发脾气。后者往往被称之为老实人,老实人一般不和别人发生抵触,一旦发起脾气来,完全是要命的“拗”字,只认死理,头撞南墙不回头,不达目的势不罢休。沈之放大概属于后者。还有,本来嫁给沈之放已经不错,但她偏偏离不开李金水。有时她也后悔自己的背叛。但只要见到李金水,她的心思就会转移到他身上,到底因为什么,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你想收拾什么?是要清理现场吗?”沈之放果然控制不住自己了,突然道。
“你在说什么啊?”周小雅忽然一脸不屑,大概此时的男人都是心胸狭窄,很被女人瞧不起。
“这几天都有谁到咱家来过?”
“只是几个朋友,咋的啦?我就和他们打打麻将一起玩玩,这也犯法?”
“是什么朋友?普通朋友?还是男女朋友?”
“一般朋友啊!哎我说沈之放,你这次回来是想找事吧?”周小雅终于忍受不住,开始反击沈之放。
“什么一般朋友?都是些男女朋友吧?”沈之放猛地站起来,他的眼睛开始充血,他竟然会愤怒到这种程度?周小雅目光直盯着沈之放的嘴唇,听他把内心的想法变成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周小雅,你今天必须说清楚,到底是什么人来过?”
沈之放愤怒的目光射向床面。周小雅的心“忽悠”一下失去准头。她现在完全怔住,她并不清楚沈之放究竟发现了什么,可她很清楚这几天家里曾发生过什么。从内心里,她的确不怎么爱沈之放,她只爱所爱的男人,虽然这种爱有悖于整个社会道德,可是,即使与她所爱的人不能合法地生活在一起,他们毕竟还是有机会可以在一起。她从来不想让秘密暴露,以维持貌似和平的家庭生活。可是现在沈之放到底发现什么了?想不到这一天突然来到了,现在她该怎么办才好?
只一瞬间,她的脸色凝固得有些可怕。不过,她内心却又坦然,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惊慌又有什么用?不就是一点儿蛛丝麻迹?你沈之放总算没有抓到现行,即使被他抓住了现行那又怎么样?大不了大家离婚好了。
“这有什么?你难道没有要好的异性朋友?别疑神疑鬼好不好?”她干脆轻描淡写道。小镇不大,其实她早就听过风言风语,沈之放经常找借口到学校门外的诊所拿药,她倒懒得管这些闲事,总归一句话,沈之放就是真和别的女人发生点什么她也不当回事。
望着周小雅的冷静,沈之放略有些吃惊。刚才他还担心,周小雅要是被他当场揭穿,她会是一副怎样惊慌和难堪的样子。可是,他所期待的现象完全没有发生,并且她的提问居然一击致命。是啊,他跟安子霞又是怎么回事?那么,现在是他错了?或者,是他的感觉错了?
“你有毛病啊你?沈之放,你,你真他妈恶心!呸!”
“我他妈恶心?这张床恶心不恶心?不要再装了行不行?你现在告诉我,洋洋到底是谁的孩子?”
沈之放再也忍受不住,当场把自己心里憋屈多年的问题给摔出来。
“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想知道什么……”这一次,周小雅完全愣住。当年结婚之前,她的确和李金水做过好几次糊涂事,洋洋的事情的确是她心头一块永远也不愿意解开的伤疤。可是现在,她的这块心病却被沈之放给揭开了。如此说来,沈之放早就对她的品行,包括洋洋的身世有疑问?她现在又该如何回答沈之放?就像外交官答记者问那样,不予置睬吗?那样他的疑心会更重。看样子,必须要占据一些情理上的主动,否则她和沈之放很可能从今天起完全地决裂。
“沈之放,你他妈的胡说什么啊?你咋知道洋洋不是你的?你他妈的简直是在侮辱我的人格……”周小雅开始反击了,她现在的表现有点儿歇斯底里。可是沈之放自己的情绪不也完全陷入混乱?
“你说我侮辱你的人格?那,如果要给孩子做鉴定,你敢吗?”沈之放于绝望之中决定施放出最后的杀手锏。周小雅想不到沈之放会有最后一击,她现在像是被雷击中,完全地怔住。她觉得全身无力,只能软软地靠到墙上,泪水禁不住流出来。
现在,她到底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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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是洋洋的声音。周小雅听到洋洋喊叫,不由得浑身一震,未等她走出卧室,洋洋已经从一楼背着小书包上来,他许久未见到沈之放,此时见沈之放坐在床头,完全意外。
“爸爸你回来了。”他一溜小跑着要到沈之放面前,可是却被周小雅一把给抓住。他看到周小雅眼睛里有泪流出来,当场怔住:“妈,是谁欺负你了?妈你别哭,洋洋是个男子汉,洋洋能保护你。”
一听到洋洋的话,沈之放的心顿时像被抽了一鞭子,胸口压抑得不行。他知道自己今天是完全失态了,并且这种影响已经波及到洋洋。他本来不想如此,洋洋还是个上幼儿园的小孩子,他幼小的心灵不该留下这些阴影。沈之放知道已经无法跟周小雅继续战斗下去,他只有默默走出卧室下到楼下,看厨房里什么也没有,然后推了自行车到市场去买菜。外出学习二十天,是该陪儿子好好吃一顿饭了。
晚上的饭菜都是他做的,不过周小雅给他打了下手。两个人本来心里都装着话,却都默默无语。所有发生和猜测的事情,已经令他们两人的心灵彻底疏远。
这一夜,沈之放依旧睡在洋洋的小房间里,而周小雅依然和洋洋在另外一间卧室。他并不知道,周小雅也是几乎一宿未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