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村离县城有四十多里路,闫崽他们是天黑了才进的村。闫崽家的房子后边,是一条死巷子,白天很少有人走过,晚上更是不见人影。闫崽领着三连,悄悄地从后门进了他家后院。在后院赌博的看到突然进来这么多兵,一下子都吓瘫了。闫崽告诉众人,只要大伙不说话,不离开,只管玩就是了,不用害怕。
众人听说,都低下头玩了起来,哪个还敢偷看。
这些士兵随便吃了些晚饭,就蹲坐在墙根下静等行动命令。
友仪陪爹娘吃过晚饭,又拉了一会家常,想起讲武堂事变的事还有张若成说的话,觉得自己在家会有危险。西厢房里,友仪和友堂一人一头躺在一张大铺上。由于刚回来,又不好对爹娘明说,想着等过了今晚,明天找师父外出拉脚去。看看天色不早了,上房里爹娘早已安歇,加上一个多月的长途劳顿,不一会友仪就沉沉睡去。
夜深人静,闫崽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已是凌晨三点了,这个时候是人睡觉最沉的时候。闫崽冲三连长刘士青一摆手,一连人蹑手蹑脚地走出来闫崽家的后门。几个家丁堵在门口,来赌博的人一个也不准出去。
友仪家在闫崽家的西边,中间隔着五六家人,闫崽领着民团来到友仪家的屋子后边,把人分成了三排,一排悄悄地把友仪家包围起来,另外两排冲进院子里,二排去抓友仪,三排去抓友仪的爹娘。
闫崽告诉抓友仪的二排,一定要等到三排把友仪的爹娘抓起来,再动手抓友仪。
待一排把友仪家包围好后,闫崽一个手势,二排长一脚就把友仪家的大门踹掉了,一行人鱼贯而入。三排率先来到上房,踹开房门,把睡梦中的原因爹娘拽了出来。
西厢房里,友仪睡得迷迷糊糊地,突然听到门倒地的声音,刚想起来看看,就看到一群人朝上房跑去,友仪心说不好,急忙拎起一根九节鞭,从窗户窜了出来。果然院子里站着几十个扛着长枪的人,上房里传来“噗嗵”人倒地的声音和爹娘的哎呦声。友仪性起,一鞭砸向一个拿枪对着他的士兵,士兵“哼”一声栽倒在地。接着又是一鞭,抡向一杆长枪,“咔嚓”一声,长枪断为两截。友仪刚想向一个拿盒子炮的人抡起第三鞭,突然听到“住手”一声大喝,“徐友仪,你要是再敢动一动,你爹娘就没有命了!”
几个民团兵抓着友仪的爹娘从上房走了出来,一个人拿着盒子枪顶着友仪爹的头。友仪一看,只好把九节鞭扔在了地上:“下流无耻的东西,有种别抓我爹娘!”
“嘿嘿,谁不知道你友仪功夫厉害,打擂的英雄,我们没有种又咋啦!”刘士青阴阳怪气地说,“绑起来!”
几个兵跑上前,横横竖竖把友仪捆成了粽子。
“你们的儿子友仪是共匪,我们奉命把他抓走了。” 刘士青对友仪爹娘撂下一句话,带着友仪就要出门。
“哥哥……”睡得香甜的友堂被院子里的打斗声惊醒,等跑出来一看,几十个兵要把友仪带走,就喊叫着去拉友仪,被一个兵推倒在地。友堂爬起来,朝着那个兵的后背就是一拳,“友堂……”友仪娘还没有喊出来,友堂的拳头就把那个兵打趴在地。就在这时,旁边一个兵顺手朝友堂的身上砸了一枪托,把友堂砸趴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友堂,”友仪爹甩开抓着他的两个兵,冲上去抱起了友堂。
“嘭”被友堂打倒的兵爬起来,冲着友堂就是一枪,三连长眼明手快,把枪抬了起来,子弹越过人头,打在了屋顶上。
“友仪已经抓到,别伤他们了。”刘连长对士兵说道,然后压着友仪,走出了友仪的家门。
一行人压着友仪,向村东口走去。
小满时节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各家屋子的窗户纸大都揭掉了。友仪家的动静还是惊醒了不少熟睡的村民。
曾爷爷梦到村里进了苇坑泥鳅,正在挨家挨户要粮要钱。轮到自家时,人群中有人高喊一声“他家有个传家宝贝”,曾爷爷一看是前道街的闫崽。土匪要抢,曾爷爷不给,土匪掏出枪来,对着大儿子粪叉就是一枪,“嘭……”曾爷爷一激灵醒了过来,原来是南柯一梦。曾爷爷摸摸脖子里出的汗,刚想起来擦一擦,就听到前街友仪家传出友仪娘的哭声。曾爷爷大惊,急忙披衣起来,爬上门楼,看到影影绰绰一群人朝村东口走去,又有一人从闫崽家的后门进到了闫崽家里。
曾爷爷正准备去友仪家看看,又看到一个人从闫崽家的后门出来,并且向自家的方向走了过来。曾爷爷想看看这个人是谁,就不动声色,静静地看着。来人走到门楼东侧,在墙上摸了一会,抓住一个绳子拽了起来,很快,一个小梯子就被拽出了墙外。曾爷爷手心都要出汗了,这是闫崽家的家丁来偷我们家?曾爷爷悄悄把放在门楼上的赶车鞭拿在手里,悄悄地下了门楼。
那人顺着梯子爬上墙头,又把梯子放到墙里边,轻轻地顺着梯子爬了下来。
“什么人,看鞭!”曾爷爷一声大喝,“啪”地一鞭打在了来人身上。曾爷爷这一鞭的力道只是让贼人失去反手能力,并不想要人命,否则一鞭下去,一匹高头大马也能打趴下,何况是人。
“爹,别打,是我!”
“你是谁?”
“我是粪叉。”
曾爷爷过去一看,果真是粪叉,背上被打出了一条血口子。
廖月娥一晚上没有睡,丈夫丰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赌博,一开始偶然去玩一下,有输有赢。廖月娥劝他不要去赌,说那是会败家的。丰雨不以为然,说自己就是消遣,小打小闹不会出大问题。廖月娥见劝不住,也就由他去赌,只是反复告诫他,千万别沾大赌。丰雨一开始答应的好好的,可是没有多久,不但去赌的次数多了,赌注也越来越大,虽然到现在都是赢钱,但廖月娥知道,赌桌上的债早晚都是要还的,有时还的还很难看。
今晚快到二更天了,丰雨还没有回来,廖月娥不禁担心起来。
那声枪响和友仪家的声音,她都听见了,可她一个女人家,晚上是不兴往外跑的,只好在胡思乱想中等着丰雨回来。
“丰雨家的,出来!”听见曾爷爷的喊声,廖月娥快速跑了出来,这个大脚女人总是风风火火。
“爹,什么事?”
“丰雨去闫崽家干什么去啦?现在才回来。”曾爷爷看看儿媳妇,又看看蹲在地上的大儿子,“先扶他回屋上点药,明天再说。”说罢拿着鞭,进上房堂屋去了。
廖月娥赶忙搀扶起丰雷,回到自己的屋里,找来金创药,撒在丰雨背上的血口子上。
太阳一树高的时候,三连长刘士青带着一连人,押着友仪,回到了县府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