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沙尘距离他们越来越近,苏武站在板车中央手握佩剑神色紧张,周遭队卒迅速摆下防御阵型,此刻他们的脸上挂满了忐忑和不安。
刹那间,远处传来一阵响声。
“匈奴鸣镝……错不了,是匈奴骑兵!”苏武听到鸣镝的声音顿时确认沙尘之中就是匈奴人的部队。
他小时候跟着其父苏建学习过战阵之法,也同样接触过匈奴人的兵器军马,如同弯刀、弓箭以及战马。
其中鸣镝是匈奴箭矢中最为独特的一支箭,匈奴人一旦将鸣镝射向天空,那就意味着前方发生了敌情,抑或是让敌军知道他们已经大军压境,在心理上给予对方一种威慑。
匈奴鸣镝,这在刘彻登基时是人人都躲之而不及的恐怖之音,但在今日,大汉天威,岂能容这匈奴鸣镝所恐吓?!
“常惠!”
“属下在!”
“是时候用你手中的强弩让这些胡虏尝尝我大汉弩箭的厉害了!”
常惠得令,紧接着,一支半臂长的箭矢装进弩槽,匈奴人那猖狂至极的模样让常惠怒不可遏,只见常惠怒目圆瞪锁定一人,扣动机括,弩箭直掠沙尘而去,仿若二龙戏珠般猛地顶向青龙眼前的玉珠。
“啊——”
只见箭镞不偏不倚,正中那匈奴人面门后应声倒地。
匈奴骑兵见状顿时大发雷霆,他们挥舞着弯刀围绕着使团的队伍纵马狂奔,为首的匈奴人嚣张跋扈地说着蹩脚的中原话,让他们束手就擒,否则就把他们通通杀死。
苏武听得懂匈奴话,只见他提着佩剑神色淡定地走出军阵站在匈奴骑兵面前,他抬起佩剑指向距离自己五十步的那个匈奴军官。
“将军!”
常惠怕苏武有失,连忙提着强弩冲出军阵站在苏武身旁,候在内部的张胜见此情形忙让盾牌手护在苏武身前。
可苏武却让盾牌手向后退,这让对面那个匈奴军官满脸不解。
“汉人!!!你不怕死吗?!”匈奴军官大喝道。
话音刚落,苏武便让身后的张胜取来旌节。只见苏武右手持剑,左手持节,满脸不惧地直视眼前的匈奴军官,周遭的匈奴骑兵刚要抬弓将这伙人全部射杀,却被匈奴军官所阻。
“旌节?你们是汉朝皇帝派来的使团吗?”匈奴军官的口气明显和缓了一些。
苏武面不改色地高声回应道:“大汉中郎将苏武持使节前来同且鞮侯单于相见,你是谁的部下,官职是什么,你的名字又叫什么?!”
匈奴军官对苏武不卑不亢的态度很感兴趣,他也是很痛快地回应道:“匈奴左大当户兰乌卢!苏武!你很有勇气,在我见过的众多汉朝使者中,你是最硬气的一个,敢亲身提剑立于战阵前还能如此镇定自若地与我对话,我很欣赏你!”
左大当户是匈奴二十四长中的官职,抵御匈奴右大都尉。而且鞮侯单于在未继承大单于位置前是以左大都尉的身份统领麾下部落和军队,而这个只和曾经的且鞮侯相差两级的兰乌卢,应该是个贵族的身份。
“我要见你们的大单于,这车上是赠予你们大单于的金银珠宝,若是怠慢了我们,都不好交代!”苏武指着身后用苫布遮挡的板车对眼前的兰乌卢说道。
看着眼前的苏武镇定自若的模样,兰乌卢微眯双眼,如今大单于准备与汉朝结交,若他敢扣留苏武等人,那就是给自己惹上杀身之祸。
在做了片刻思想斗争之后,兰乌卢开口说道:“我要搜查一下车上的东西!”
“好啊!你若是搜查,车上的东西丢失了一件,不出数日,大单于便会查到你的头上,到那时,大当户可就难辞其咎了!”苏武为确保车上的东西不被其他匈奴人染指,便想到了这种办法来迫使兰乌卢放弃搜查的想法。
如今大单于初立,又有诸多匈奴部落王拥戴,若是擅自搜查,万一丢了什么物件最后赖到他的头上也是得不偿失,最终兰乌卢还是迫于压力,放弃了搜查车辆的想法。
不过,匈奴人向来对汉人仇恨颇深,兰乌卢虽然未曾参与过当年的漠北大战,但他的父辈却是被汉军的骑兵杀得落下终身残疾。
这个仇恨的种子,一直都种在兰乌卢的心中。
苏武也突然意识到兰乌卢脸上的异样,他连忙对身旁的常惠下令,如果兰乌卢敢下令冲阵,他的强弩务必要优先瞄准兰乌卢,擒贼先擒王。
“……”
“若是我杀了你们,将你们埋在这里,大单于也不会知道你们来过……”
兰乌卢口中所言明显带了些怨气,但苏武却晓之以理地回应道:“大当户若是这么说的话,那就是把大单于都不放在眼里了?要知道您的地位和权力都是大单于所赐,您这么做岂不是违背了大单于的意愿?更何况,您若是这么做,被我大汉皇帝所知,那时……您就是再度挑起大汉与匈奴战争的罪魁祸首!”
说罢,兰乌卢苦笑一阵,心中彻底打消了杀死他们的念头。
“你若要见大单于,他此刻就在我左大当户军营,不过……你们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若是敢有一些令我感到不快的举动,你们这一行人,都得死!”
兰乌卢双眼一瞪,他们进了匈奴的地界,这群人就是待宰的羔羊,想杀就能杀。
苏武神情冷峻,他并没有说话,只是在常惠耳边低语几句,这支使团队伍依旧没有放下戒备,保持着战斗队形跟着兰乌卢的队伍向东北方向行进而去。
北方的大雁向南飞去,如同这群人那归心似箭的心情一样急切而又渴盼。
苏武坐在马背上感受着深秋的凉风,感受着匈奴境内充斥着肃杀的空气,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人能看得出此刻的他究竟在想着什么。
风吹打着他的衣襟,沙卷拂着他的脸庞。
随着他们深入大漠,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