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黄沙遍地,狂风呼啸,历经数天数夜的找寻和探索,他们终于来到了且鞮侯单于所在的地方。
看着眼前与中原城池不同的帐篷和草场,苏武父子瞬间被这等风景所吸引住,都说北方草原广阔无垠,若无杀伐战乱,这里或许会是许多人都向往的极乐之地。
不过,连年战乱,这群匈奴牧民们见到汉人如同见了八辈子的仇人,当汉人的着装首先映入他们眼帘的那一刻,一些中年牧民便提着腰间的弯刀面无表情地向汉朝使团旁边靠拢。
渐渐地,随着牧民的人数越来越多,苏武也不免被这等场景拉回现实。
草原的风景虽美如画,但放眼望去,这些匈奴牧民们穿着破烂的羊皮衣,他们的脸上饱经风霜,这些中年牧民们那张枯黄的脸上还裸露着道道疤痕,那是战争带给人们痛苦且又难以忘怀的伤疤。
但苏武不想去争论这些,战争无论谁对谁错,最终吃苦遭罪的都是这些平民百姓。
他们又有什么错?
……
“汉人!滚出我们的领地!!!”
“滚!快滚!!!不然老子一刀砍死你们!!!”
听着这些谩骂之言,一旁的张胜刚要拔刀发作,却被苏武制止。
“为何?!”张胜指着这群在他眼里所认为的胡虏,心里头充满了愤怒。
但苏武却低声回问一句道:“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此言一出,张胜也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怒火。
兰乌卢看着周围乌压压一大片的牧民,他回头一瞥,脸上闪过一丝轻蔑。
“苏将军,漠北大战,令我大匈奴的百姓苦不堪言呐!”
“……大当户,双方百姓都是无辜的,但究竟谁是这个始作俑者,大当户还不知吗?”
苏武一语双关,而兰乌卢又不是个傻子,他是在说,你们匈奴的百姓是百姓,而我们汉朝边疆的百姓就不是百姓了吗?就任你匈奴骑兵烧杀抢掠吗?百姓都是无辜的,不要拿百姓之间的仇恨来谈国家大事。
“哼!”兰乌卢自知理亏,他摆了摆手,依旧让大军继续行进,一直护送他们到中军牙帐。
汉人的到来,让整个兰乌卢麾下整个部落都炸开了锅,许多曾经参与过当年漠北大战的牧民纷纷提着刀朝着牙帐外围赶去,而那些守在营帐内的士兵们也都用一种挑衅的目光看着眼前的汉朝使团,仿佛在顷刻间双方的冲突一触即发。
牙帐内,年轻的且鞮侯单于正同匈奴将领们商讨着一些事情。
“大单于!”
这时,帐外的兰乌卢五味杂陈地走进大帐,并将他在外巡视所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且鞮侯单于。
年轻的且鞮侯单于缓缓抬起头来,他瘦削的脸庞有着年轻人所没有的沧桑和成熟感,那双深邃而又充满神秘的眼睛更增添了他身为一国君主的威严。
两国交战多年,且鞮侯单于也是想借此机会来休养生息,待日后国力恢复,再同汉朝大战一场。
可以说,双方君主都对十九年前那场大战心怀芥蒂。
“汉人?他们的正使是谁?”且鞮侯单于直奔主题,先前他放走了一个路充国,这次汉朝又会派来一个什么样的使者呢?
兰乌卢不假思索地回应道:“回大单于,他们的使者是汉朝中郎将苏武。”
这个名字,且鞮侯单于感到很陌生,他从未见过有姓苏的汉朝使者来过匈奴。
“将汉朝使团安顿好,去把他们的使者和随行使者请进账内,我要见他们。”
说罢,兰乌卢将候在帐外的苏武和张胜以及随行的十几名汉朝使者请进牙帐。
当帐帘被掀开的那一刻,十几名带甲匈奴将领面色冷峻,双眼间绽放凛凛杀意。
踏入营帐的刹那间,苏武就感受到了来自匈奴单于的“热情”。只见且鞮侯单于高高在上,脸上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虽然年轻,但苏武在这个年轻的匈奴单于的身上看不出一丝的稚嫩,反而给他一种老练以及城府很深的感觉。
汉朝使者站在牙帐内,匈奴将领们也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刹那间,双方剑拔弩张。
不过,苏武却率先打破了双方僵持不下的局面。
“大汉朝皇帝所派使者中郎将苏武,见过匈奴单于陛下。”苏武身体绷直,向眼前的且鞮侯单于施以拱手礼作为拜见外朝君主的礼仪。
见苏武这般,周遭的匈奴将领顿时开始刁难于他。
其中一个将领喊道:“苏武!见我大匈奴单于,如见你汉朝皇帝!若按汉朝礼节,应当对君主行叩首礼吧?!”
听着匈奴人那无端的刁难,站在苏武身后的张胜驳斥道:“尔等胡虏岂敢如此无礼?!哼!若是按你这么说,当年漠北大战,有多少匈奴人跪在我大汉将士眼前哭泣求饶?!如今还敢如此托大!!!”
张胜此言一出,在场所有匈奴将领顿时气得大发雷霆,嚷嚷着要将这些汉朝派来的使者通通杀掉。
但且鞮侯单于却没有这么做,而是让这些情绪不稳的将领们出去。
待他们离开牙帐后,帐中只留下了几个心腹,其中就有兰乌卢。
“苏将军麾下真是人才济济,居然敢在我匈奴牙帐里口出狂言,呵呵……说说吧!大汉朝的皇帝愿不愿意接受我们的求和?”且鞮侯单于的脸上闪过一丝狠辣,很快便被笑容所掩盖住,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但苏武还是捕捉到了他的表情。
通过且鞮侯单于的表情来看,对方并不是个泛泛之辈,相反他是个城府极深的匈奴单于。
如今已然至此,苏武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只见苏武大手一挥,帐外的人很是费力地将一个大箱子抬了进来。
“打开箱子。”苏武对抬箱子的人淡淡道。
说罢,箱子被打开的那一刻,周围的人都被箱子里的东西所惊呆,包括兰乌卢在内的匈奴人。
一块接着一块的金饼,还有他们从未见过的宝石玉珠,看得这群人眼睛都快掉进箱子里了。
且鞮侯单于低眼看了看箱子里的东西,不知为何,内心忽然闪过一丝贪婪的念头,如此珍贵的金银珠宝,汉朝皇帝都舍得给,这不由得让他开始打起了漠南到汉朝北部边境地区一线土地的主意。
照理来说,汉朝与匈奴有血海深仇,刘彻又是率先挑起对匈奴反击的人,如今匈奴求和,汉朝按理来说应当不答应才是,如今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莫非……”他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且鞮侯单于抬头看了看站在下面的苏武,又看了看放在一旁的金银珠宝,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