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忙碌的骆芷兰突然感觉身体不适。有一天中午,一个朋友邀请她去外边共进午餐,她却在走出报社后十几步远的时候,突然头脑一阵晕眩,接下来就浑身颤抖,气息微弱,神志模糊。幸好有路人经过,扶她来到报社楼下。经过一阵风的吹拂,她才稍稍有所好转,忙给卓然打电话,让他赶回来送自己去医院。
医生用尽了现代化手段,所有的设备都派上了用场,却找不到骆芷兰的病因。卓然气不打一处来,他觉得这些医生都被医疗设备给同化了,一切望闻问切都没有了,上来就是让患者用钱来试每一种设备,像撞大运一样,撞对了就确诊,撞错了就声称治不了。
卓然一边抱怨着医生们的无能,一边带着骆芷兰去找中医问诊。那位老中医看到气息微弱的骆芷兰就笑了。他说,累了吧?气性大吧?谁叫你们这些上班族心境不平和,工作起来像打仗?你的发病原因很简单,肝气郁结,加上气血不足,疲劳过度。我给你开几副药,回家边吃边养,不要运动,也不要工作,十天后就会有好转。
一开始,骆芷兰还试着要在家中为卓然父子俩做佳肴,可是后来她发现,只要自己从床上一起身就会浑身冒虚汗,同时心跳加速,甚至会有严重失重要死掉的感觉。因此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是到了临界点,真的应该听从医生的话,就在家中养着。
卓然心疼妻子,命令她除了必须,只许在床上或沙发上躺着,他一个人包下了家里所有的事务。闲暇的时候,他会执着骆芷兰的手,一边抚摸一边说,看吧,你人生最需要关怀的时刻,还不是得靠老公?所以,对我好点吧,你越老,会越需要我。
是啊,越老,伴侣就越重要。骆芷兰也想通了这个道理。而且她发现自己进入四十岁以后,不知道哪一天就会顿悟一件事,以往的固执好像有所改变。难道这就叫不惑?
第五天的时候,她又听到那个被大家救助的女孩因排异反应去世的消息。于是她突然就想到,人生其实很无常。今天还活着的人,没准明天就会倒下。今天轰轰烈烈做着某种了不起事业的人,也许明天就会委顿得像一个从未有过辉煌的人。所以说,人与人是平等的,在生命面前,在死亡面前都一样。如果是这样,当她在生命的某个时间点上遇上了自己的伴侣,就该认真地和他度过每一个白天和黑夜。争吵、怨恼,制造各种发泄心情的故事,都是内耗。
没事的时候,骆芷兰就试着抛开自我,站在某个虚拟的制高点上想她和卓然的婚姻。这时候,她猛地发现,自己近些年不自觉地崇尚起温文尔雅的生活,要做到温文尔雅似乎需要温润如玉的性情。而卓然毕竟是个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了快二十年的男人,他骨子里缺乏温润如玉的特质。而温润如玉,正是她最喜爱的男性特征。而且,卢箫曾经温润如玉。或许,在某一个时间点上,她的追求回归了最初,只是对象不再是卢箫,而是卓然。
于是骆芷兰很想给卓然写一封信,和他好好说说心里话。信就放在他经常看书的桌子上,然后等他阅读的时候,自己就在一旁假寐。但她又怕这样会把事情搞得太正式,反而弄巧成拙。那么,把想说的话发到他的微信圈,等他有闲的时候去阅读?似乎也不太合适。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骆芷兰发现自己走不出既往的死胡同了。
还没等骆芷兰完全恢复好,宋嫣就打电话来,说是要请他们一家三口吃饭。
骆芷兰有些害怕被请吃饭。她实在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吃饭的地点顶棚过矮、气压太低而气短。而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她就可能会昏厥,就得被送到医院注射天麻素之类扩张血管的药物。然后接下来,她本已有所恢复的身体,就将重新回到原点,亲爱的卓然同学,也将再度陷入忙碌和辛苦。
但是宋嫣说,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一处度假村,风光好,是天然氧吧。
恭敬不如从命嘛。骆芷兰先给自己做了番心理暗示,说什么自己此前患病,主要是心理作祟,事实上啥病也没有。
就这样,一家三口跟着宋嫣去了度假村。
迎接他们的是邱新路,就是那个在他们举办同乡会时主动到场接宋嫣的中年帅哥。
邱新路就是度假村的“村长”,腰缠万贯而不骄矜的文化商人。
四个成年人一见如故,打发卓小白去一边看书后,他们就在一起热闹地喝酒、谈天,好不惬意。骆芷兰和宋嫣没忘记私下里彼此赞美一下各自的伴侣。骆芷兰说,宋嫣这年岁能沙里淘金,淘到这么一个中年高富帅,证明实力非同一般。宋嫣则说,像骆芷兰这种后发美女,能够在自己还不美的时候就牵手这么一个丰神俊朗,证明手段非比寻常。听到她们的谈话内容,邱新路忍不住插了一句:你们两个不过是巧遇帅哥而已,作为帅哥,我们还是希望那些颜控女回到看气质看人品看能力的康庄大道上来。
酒酣耳热,邱新路向卓然“请示”说,卓警官,我接下来有点小事要你家芷兰帮忙,可以吗?
卓然想了想说,只要是跟情感无关的,我都准了。
骆芷兰看看老公那突然端起的样子,笑说,你还真以为你是朕了?
邱新路说,可是这事跟感情有关。
啊?卓然很是认真地看了看邱新路:难不成你今天是来挖我墙脚的?不太像啊。
邱新路笑说,虽然这事跟感情有关,但跟你和芷兰本人都无关,只跟我和宋嫣有关。
宋嫣在一旁忙问,到底什么事?为什么我不知道?
邱新路说,让你知道,这件事就不神秘了。
原来,邱新路不知道要给宋嫣什么样的仪式,才能让这位冰山女融化。途经市里的高档花店时,他很是认真地去那里转了转。发现那里虽然各类高档花束无数,但也只是俗世里的鲜花,城里人都司空见惯,没啥新鲜感。在他的感觉里,宋嫣不会对这些俗世的花朵充满感动的。既然不能感动她,何必做无用功?可是总得弄点什么节目,向她正式求婚吧?
骆芷兰出主意说,可以送野花,别致的野花。此时正是公历的七月初,骆芷兰正在深刻地怀念她的败酱花,一种生长在乡下的,开白花和黄花的野花。可是卓然为了她已经请假快一个月,该回部队了,短期内又回不来。现在,如果能借邱新路这位大情圣想为宋嫣弄点什么节目的机会,让他陪着去,岂不是更好?当然,最重要的是,骆芷兰又因邱新路的请求,想到了她最初的一个打算,一个张罗得旷日持久而无结果、几乎被她和部里同事们遗忘了的打算——借助一对情人的告白仪式,打造他们的质生活品牌活动“私人定制”。不久后就是中国的情人节“七夕”了。“七夕”这一天,在传说里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到时会有一群的喜鹊,衔树枝树叶为他们搭上一座架通银河的桥,两个人便可以到一起了。如果在这一天为邱新路和宋嫣搞个私人定制,岂不正好?
而且显然,邱新路已经走投无路,酒酣耳热,他开始咒骂自己的名字了,他说哪里有新路啊?总在走末路,追个女人十年才有机会,可是却不知从何下手。自己的父母也是,起名字就不会低调点,或许低调了,自己就总是枯木逢春,船到桥头自然直。
听到骆芷兰的主意,邱新路努力地敲了敲脑袋,有些未置可否。想来想去,决定先和她一起去考察考察这种所谓别具特色的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