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田欣感到陷入绝境。那些要整她的人正愁抓不到她的把柄，现在自己自投罗网，未婚先孕，就是生活作风败坏的严重问题。

她仿佛看见他们狰狞地大笑，把她一脚踢进十八层地狱，让她在炼狱里痛苦地煎熬。

她精神恍惚，高一脚低一脚，走回寝室，把自己关在屋里痛哭。痛哭完后，她想办法处理掉肚子里累赘，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她哭着不停用拳头打击自己的肚子，一会又爬上桌子，从桌子上往下跳，累得满头大汗，筋疲力尽，可是肚子没有什么反应。

她焦急地来回走动，悲痛欲绝。别的女人怀了孩子，被自己的丈夫千般呵护，万般怜爱。自己却不能坦然地享受亲人关爱，反倒生怕被人发现，四处躲藏，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她越想越伤心，只得以泪洗面，不知所措。

文胜利急急忙忙到办公室，找田欣商量一个技术问题。等了半天，林飞燕慢慢悠悠地走进办公室。文胜利问他田欣在哪里？林飞燕阴阳怪气地说，“她啊，表面装成正人君子，实际上是——不说了。”

文胜利说：“你说话说一半留一半，阴阳怪气的。你对她有什么意见，连我都不肯说。”

林飞燕生气地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护着她。你啊就是一个大情种啊。”

文胜利说：“我们都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应该相互帮助嘛。”

林飞燕冷笑道：“我只怕你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文胜利很不高兴：“你看你，说什么话，太难听了。我没有精力跟你在这里瞎掰，抓紧时间工作吧。”

文胜利等着田欣到设计所，商量图纸上出现的问题。等了半天，没有见田欣露面，以为她生病了，就在中午下班的时候到食堂打了份饭，去看看她到底怎么了？

文胜利端着饭盒，到了宿舍门口，正要敲门，听见里面田欣悲伤地说，“爸妈，我对不起你们，我先走了——。”接着听见“叮当”似有金属掉地上的声音。

文胜利在门外喊：“田欣，我给你送饭来了，你开开门啊！”

他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里面的动静。听见田欣的呻吟声，担心出什么事，用肩膀一顶，门开了，进去一看，吓了他一跳。

田欣躺在床上，手腕有一道伤口，鲜血直流，地上有一把剪刀。文胜利大呼：“你怎么要这样啊？”

田欣闭着双眼，没有说话。

文胜利没有慌乱，凭着当民兵时候学的救护知识，用毛巾把伤口紧紧扎死，防止伤口继续流血，然后背起田欣就往医务室跑。

田欣有气无力地说，“不要到医务室，去市里。”

文胜利愣了一下，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扭头看了眼昏迷过去的田欣，不再多想，背着她从小路往市方向跑去。

路上遇见老乡的马车，给了点钱，搭车到了市医院。

医生检查后说，病人流血过多，需要输血。

文胜利挽起袖子说他是O型血。

医生说那好，就输你的血。

输完血后，田欣睁开了眼睛，她给文胜利一个温馨的微笑：“谢谢你。你看你，天天加班，身体不壮实，还要给我输血。”

文胜利说不用谢，满脸疑惑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田欣明白他想知道什么，说：“我不想到医务室，闹得满城风雨的。”

文胜利点头：“我明白。可你——”

田欣知道他又要说什么，说：“我有难言之隐。”

文胜利说：“晓得了。我再不问了。”

田欣说：“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文胜利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文胜利搀扶着田欣回宿舍，走了一段路，田欣感到有气无力，走不动了。

文胜利背着她在山路上跋涉，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腿一软，跪在地上，田欣被甩在一旁。

文胜利埋怨自己无能。

田欣却感动得热泪盈眶。她看见了文胜利的一片真心。他尽力了。

田欣回到宿舍，还好，与她同住的人没有在。

文胜利要她好好休息，就回到了设计所。

当文胜利走进办公室，林飞燕看见他一身泥巴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文胜利淡淡地说：“没有什么，摔了一跤。”

林飞燕冷笑道：“你是不是去救田欣了？”

文胜利惊诧不已：“你怎么知道的？”

林飞燕嘴一撇：“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老实交代，你是不与她还拉拉扯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文胜利极力为自己辩解：“没有？我只是见她病得厉害，帮她一把。咱们总不能不讲一点点阶级感情嘛？”

林飞燕咬牙切齿地说：“我看你是贼心不死。你心里到底有我还是她？你给我说清楚！”

文胜利说：“飞燕同志，你对我好，我记在心里。可是我们不要伤害别人。你这个嫉贤妒能的德性要改一改，这样对你不好。大家都是为了建设大三线这个革命目标走在一起来的，要团结，不要分裂。”

“你倒是处处为她着想。你有没有为我想想？你怎么就不关心我，爱护我，心疼我？”

文胜利说：“言过其实嘛。我怎么就没有关心你，爱护你，心疼你？”

林飞燕恨恨地说：“反正有她没有我？我们势不两立。”

文胜利感到十分为难，陪着笑脸道：“都是革命同志，没有必要这样嘛！”

林飞燕说：“不要给我说这些大道理。我是一个受伤的女人。我会不惜一切维护我的尊严。”

文胜利感到有什么危险，劝告道：“你可不要乱来啊？”

林飞燕狰狞地笑道：“早就说过，我不是好惹的。”

文胜利看着她邪恶的笑容，背脊发凉，害怕有大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