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4日星期六凌晨0:50,三天之后。库克米军事基地。
两名士兵:杰克和麦克,手握自动步枪,在大仓库外面巡逻执勤。此时,他们在正门前外墙,背对背相互走离开去。正当杰克走到房角时,轻微的开门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杰克停住脚步,迅速转身,接着蹲下据枪,开保险,做好射击准备。他用枪瞄准仓库前门,手扣扳机,大声喊道:“口令!”
嗖!一支无声手枪射出的子弹,将杰克打倒在地上。
嗒嗒嗒……,杰克倒地的同时,他的枪对着空中开枪了。听到枪声,麦克迅速跳到墙边,隐蔽到墙角去。
仓库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男子手握无声手枪,从里面悄声走出。他警觉地四下张望,接着向近处的一座矮房子冲过去,以便隐蔽。
麦克看到那奔跑的人影,立即开枪。那人躲闪着,同时开枪回击,很快消失在矮房子的背后。
麦克丢下那人,向杰克跑去。此时,杰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麦克吹响他的哨子。哨声搅动了军事基地,很快使它炸开了锅。麦克离开杰克,枪朝前,紧张地朝矮房子那边摸索过去。他冲出房角,疯狂扫射,很快打完了整个弹夹。他打开手电筒,紧张地搜索地面,但什么也没找到。嗖!突然,那人从背后朝麦克射击。麦克被击中倒地。
在矮房子和围墙之间是一个运动场。那人冲出矮房子的庇护,奋力朝围墙冲去。当他跑到运动场中间,运动场的照明灯突然亮了起来。士兵从三个方向包围过来,同时朝他开枪。但是,那人奋不顾身地朝围墙冲过去,很快冲到了围墙的近前。就在围墙前两、三码远的地方,他猛然纵身跳跃,两手竟然抓住了围墙的墙头。他很快爬上墙头,准备往外跳。但他还没来得及跳,一个班的士兵已经到了近前。士兵们停下脚步,用枪瞄准那人,同时开枪:嗒嗒嗒……
那人迅速将头倒到墙外,但是,数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腿部。他用尽全力挪动身体,终于滑落到墙外去。士兵们拥到墙角,快速搭起人梯。他们爬上围墙,一个个地往外跳。更多的部队从大门跑步出去。
从墙头上跳下的士兵打开手电筒,搜索周围的地面。他们没有找到那人,只看到了地上的斑斑血迹。他们沿着血迹往外搜索。他们过了大街,进了一条小巷。在一个左转弯之后,他们举高手电筒往前搜索。他们看到在小巷的尽头,一个人在摇摇晃晃地朝前走着。士兵们停下脚步,同时举枪朝那人射击。那人被击中,重重地倒在地上。士兵们停止射击,跑过去。
与此同时,就在那人被击倒的地方附近的一栋房子里,窃贼乔治手拿手电筒,正在屋里偷盗,但此时他还一无所获。这些天,房子的主人度假去了,没人在家。听到枪声,乔治关掉手电筒,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突然,门被推开,一个人重重地倒了进来。乔治这才想起,他撬门进来时,忘了关门。听到这,乔治朝窗口跑去,准备往外跳。但是,他没有跳。好一会儿,房里一片寂静。这勾起了乔治的好奇心。他转身,打开手电筒,搜索地面。他看到一个人一动不动地趴在门槛上。乔治仔细一看,不禁吓了一跳——那人浑身是血!乔治朝那人走去。他对这个浑身是血的人没兴趣,但他对那人的荷包感兴趣。
“把这……,带到……,贝尔津科。”突然,那人说起话来,虽然断断续续,但口气坚定。
乔治吓了一跳,不由得倒退了几步。那人的一只手稍稍抬起,但马上又落回地面。在他的手里,有一摞像钞票一样的东西。
“贝尔津科?”乔治问。
“贝尔津科。”那人用十分虚弱的声音重复道。
乔治干笑道:“嘿嘿,贝尔津科,我们伟大的国家的首都,离库克米有两千多英里。得了吧,伙计!要帮你把东西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你得给我些钱才行。”
乔治走近那人,蹲下,敏捷地搜索那人的各个口袋。他从那人的上衣里面的口袋里摸到了一个钱包。他毫不犹豫地掏出钱包,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去。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乔治关掉手电筒,从那人手掌上拿过那摞像钱的东西,奔向窗口,跳了出去。
乔治刚跳窗出去,士兵们蜂拥而入。
7月24日星期六凌晨2点,同一天。乔治的房子内。
这是一间又小又乱又脏的房间。乔治进门来,从里面锁上门。他打开电灯,看到自己手上的血迹。他到洗面台去洗手,然后出来坐在床上,检查他今天的“战利品”。他拿出那摞钞票一样的东西,扯出一张来,在电灯泡的灯光下细看。这看起来非常像某种货币的现钞,但他以前从未见过这种“钞票”。他注意到票面上的发行人是:克劳德森王国银行。
乔治大笑道:“哈哈哈!克劳德森王国?说不定这是古钱。我要发大财了!”
他取出那个钱包来翻看,希望能找到一些直接可以在超市、而不是在古董店里使用的现钱。
嘭嘭嘭!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乔治将那摞“古钱”和钱包放回他的衣服口袋,奔向窗户,准备跳出去。
“喂,兄弟,快开门!是我,阿乐。”
阿乐是乔治的贼友。乔治停下脚步,转身朝门走去。他突然打开门,抓住阿乐的衣领,一把将他拉进来。阿乐险些摔倒。
阿乐站稳脚跟,抬头,猛然一拳朝乔治的脸打去,骂道:“操你妈,狗日的!你他妈的什么毛病!”
血液从乔治的嘴角流出。乔治抬手擦去嘴角的血,然后猛然一拳打向阿乐。阿乐被打倒在地上。乔治两手死死掐住阿乐的脖子,骂道:“狗日的,你他妈的怎么回事!有好事情,你从来就不来找我。今晚谁操了你,啊?”
阿乐咳嗽起来。他双手在地板上猛烈挣扎。他一只手抓住了一张椅子的一只脚,扬起椅子,用尽全力砸到乔治的头上。乔治被打倒在地上。就这样,两个贼凶狠地打斗着,直到他们两人都精疲力竭,躺在地板上喘气为止。
乔治扭头看着他的贼友,喘着粗气道:“阿乐,你小子来这儿,不光是为了跟我打架的吧?”
阿乐用手指捋了捋他的乱发,干笑道:“狗日的,你不说,我都忘了。我为我们俩找到了一宗大买卖!”
“是吗?你的大买卖在哪儿?”
“兄弟,我们别把时间浪费在这毫无意义的打架上。是这样,我需要你的本事。”
“什么本事?我的本事多着呢。”乔治干笑道。
“去你妈的!你那点狗屁本事……”
“老子的狗屁本事就是开保险箱。怎么样?没我不行吧?”
“行,今天算你是大爷。走吧!”
7月24日星期六凌晨2:40,同一天。在政府银行——建筑银行库克米分行的公寓楼外面。
阿乐和乔治爬过围墙,来到了公寓的后院。此时夜深人静,连保安都已经熟睡了。从公寓的外观,人们就可以看出这里的住户非常有钱。为了防止盗贼入室行窃,公寓每个窗户上都安装有钢筋防盗网。
阿乐已经观察这栋公寓好长时间了。他发现,四楼的一个套房常常在星期五和星期六晚上不亮灯,今天晚上也一样。在去找乔治之前,他已经爬上了那套房间的窗外,并在钢筋防盗网上撬了个大洞,然后破窗入室。钢筋防盗网使得破窗入户的行动变得容易许多。在卧室里,他找到了一个大保险箱。他认定里面有大量现金,但他没法打开保险箱,因此才去找了乔治。在他下来之前,还在钢筋网上系了一根绳子,以方便他们回来时攀爬。现在,他跟乔治抓着绳子,轻而易举地爬进那个套间去。乔治蹲在保险柜前,开始工作。
突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接着是一个人的摔倒声。乔治停止工作,竖耳倾听。他听到了钥匙的叮铃声,接着是开门声。他跟阿乐急忙爬到床的里侧去。门被打开,进来了一男一女,女的很年轻,男的肥胖臃肿。这两人打开了客厅的灯,跌跌撞撞地朝卧室走来。
那个胖子抬手在门边的墙上找灯的开关,但还没找到,就摔倒在地上。他喘着粗气,似乎醉得很厉害。那年轻女人跑上前,企图将那胖子拉起来,但白费力气。她又拖又扯,胖子自己也连滚带爬,总算上了床。胖子突然抱住那女人的腰,将她按到身下。他边吻她,边说胡话:“我的心肝……,我的宝贝……”
女人风骚地笑了,同时用话撩拨他:“你还那么厉害,老板。”
“别,别,别叫我,我,老,老板……”
女人拍了拍胖子的脸,道:“好,心肝。你是我的床上老板,我是你的床上秘书。”
“哈哈哈!床上,老,老板,床上,秘,书,好!美如,天,天堂……”
“什么天堂呀?要是被玛森医生知道了,就要成了地狱。”
卧室内安静了几秒钟,过后,那个胖子又喊了起来:“我,我,总,总有一天,要,杀,杀,杀了那个黄脸婆!”
“好了,心肝,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是你老婆。”
“老婆?她不是,我老婆,她是个淫,淫妇……”
“好了,别管那淫妇了……”
他们的说话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粗重的呼吸和剧烈的运动。
乔治和阿乐蜷缩在地板上,面面相觑。乔治低声骂道:“妈的!”
阿乐也在空中伸出中指,无声骂道:“操!”
过了一会儿,床上的暴风骤雨过去了,接着传来那胖子如雷的鼾声。那女人下了床,穿上衣服,捡起她的包,从门口走了。
阿乐和乔治从床背后轻轻爬出,乔治接着干他的开锁工作,尽量不弄出声响来。几分钟后,他打开保险柜。他带来一个大袋子,将保险柜里所有的东西,全部扫进他的大袋子里去。他们爬出窗户,逃之夭夭。
不久,乔治和阿乐走进了一条小胡同。乔治肩扛大袋子,大步走在前,阿乐跟在后。阿乐跑几步赶到乔治的后背,一手抓住袋子,问道:“喂,兄弟,你要去哪儿?”
“你他妈的什么毛病?你想被警察抓住吗?”乔治一甩袋子,将阿乐的手甩开。他加大步子,两手紧紧地抓着袋子口。
“狗东西!如果你想独吞……,”阿乐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木头,猛然朝乔治的头上击去。“你就先尝尝我的木棒!”
乔治听到风声,低头躲过阿乐的木棒。他一扭腰,将袋子朝阿乐的面部横击过去。阿乐猝不及防,被打倒在地上,木棒也扔出了几码远。就在这时,从脑后而来的一记猛击,将乔治打趴在地上。他们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双双被铐了起来。
“干得不错嘛,乔治!有一段时间不见了,近来还好吧?”比尔手拿警棍,站在乔治身旁说道。比尔是南坡经街派出所的警察。
听了这话,乔治在地上坐了起来,同时抬手去摸他头上生疼的鼓包。这是刚被比尔打出来的。他说:“噢,老伙计,你简直要杀了我。你怎么样?这些都是你的,就让我们走吧。”他捡起地上的大袋子,递给比尔。
“那就谢谢啦,伙计!”比尔接过袋子,扭头看了一眼身后李奥,然后转回头来对乔治说道:“不过,今天有些不同。这是我的新搭档,李奥。”
“你好,李奥!见到你很高兴。我叫乔治。”强盗说着站了起来。
阿乐也站了起来,向李奥打招呼道:“我叫阿乐。见到你很高兴。”
李奥站在原地,像个傻瓜一样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说什么或做什么。在隆皮斯医院的案子了结之后,他就到南坡经街派出所去上班。这是他第一次在深夜巡逻。
比尔扫了一眼李奥,然后说道:“两位,麻烦你们跟我们回局子里去,协助我们填两张表。”比尔将乔治和阿乐朝警车推去。
7月24日凌晨4时,同一天。南坡经街派出所拘留室。
“把你们口袋里的东西都掏出来!”比尔吼道,同时用警棍不停地在两个贼的身上和头上乱揍。他似乎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两个贼还没来得及动手,比尔开始搜乔治的衣服口袋。他找到了那摞“古钱”以及那个钱包,并递给李奥,他接着搜查阿乐的口袋。
“伙计们,你们在这里好好休息。我们要去造张表,列出你们偷来的赃物。”比尔将拘留室锁上。
他和李奥回到办公室去。他将盗贼的大袋子打开,他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哇,这么多钱!”
袋子里有一打打巨额的钞票。李奥将袋子里的东西倒到地板上,粗略数了一下钱,竟然有60万美元!
“他们是不是抢了银行?”李奥问道。
“什么?”比尔正望着钱出神,没仔细听李奥的话。李奥重复一遍他的问题。比尔说:“不,绝对不会。我已经认识他们很久了。他们绝不会冒抢银行的风险。”
比尔拿起一打钱,骂道:“操他妈的这些腐败官员!这可是他们20年不吃不喝的全部工资啊!”
李奥从他的抽屉里取出一份表格,夹到夹板上。他拿起一只笔,在表上写了几个字。
“你干什么?”比尔对李奥皱着眉头问道。
“干什么?”李奥望着比尔,大惑不解道,“你刚才不是说,将赃物列张表吗?”
“说你什么呢,李奥。随便说说你就当真。我们俩把钱分了,放了那两个贼,没人会知道。”
“分了这钱?”李奥瞪大眼睛,他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过了一会儿,他一本正经地问道:“如果受害人到警察局报案,你怎么办?”
“哈,李奥啊李奥,你可真是太纯朴了。”比尔嘲笑道,“这样的受害人绝对不敢报案!这是黑钱,受贿和贪污来的赃款!这是他们犯罪的致命证据!”
比尔的话让李奥听得目瞪口呆。他样子看起来就像一个乡巴佬那样傻。比尔扫了一眼李奥,接着道:“李奥,这钱该我们拿。你想想,我们为了那点可怜的工资,还要深夜值班,生命时刻受到威胁。”
“不管怎么说,我们这么做是犯罪。”李奥盯着比尔说。
“好吧。”比尔只好放弃说服李奥的念头,“我拿我那一半的钱,你造你的表。那两个贼放不放,你就看着办。”
比尔将那堆钱分成两半,将一半装进他的袋子里。他对李奥说:“我要离开一会儿。”比尔说着,拎着他的钱袋子出办公室走了。
比尔走了之后,李奥开始填写赃物表。他首先登记那些钱,数目当然是比尔拿走他“那一份”之后剩下的钱的数目。
在钱堆边上躺着一打用别针别在一起的纸条。李奥捡起那堆纸条来翻看。这是一些高级官员为私营企业向银行要贷款的便条。李奥仔细看了其中的几张,这实际上是官员给银行下达的命令。在这个国家里,银行大多属于政府,政府高层官员对银行的决定有着巨大的影响力。李奥甚至看到了市长和省长的签名。他一边翻看这些条子,一边思考如何登记它们。这实在让他感到为难,他既不能将它们堂而皇之地登记在表格上,也不能擅自将它们销毁。他看着这些纸条呆了半晌,仍然不知道如何处置。他又翻了一遍这些纸条。忽然,一张特别的纸条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是一份协议书的复印件:
经过商讨,甲乙双方一致同意:
1.甲方在婴儿出生后立即转让给乙方;
2.乙方为甲方支付生产的住院费,外加2000美元的营养费;
3.甲乙双方都有义务为对方保守秘密;
……
甲方:凯洛琳·伍德曼(签字)
乙方:玛丽莲(签字)
“这跟隆皮斯医院的案子有关!”这个念头在李奥的头脑里一闪而过。
李奥盯着协议上的姓名和签字看了一会儿。他觉得乙方的名字有些怪,这个名字只有名,没有姓。也许是假名吧?他想。他将协议单独取下来,折好,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就在这时,他感到背后有一双眼在注视着他!
他急忙转身。但背后一个人也没有。李奥感到毛骨悚然起来。
这双眼睛是如此的真实,距离是这样的近,李奥甚至感受到了它们的压力,感觉就好像一匹狼伸出舌头来舔他一样。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恐惧。他忍不住大声喊道:“比尔,比尔,你回来啦?”
没人回答他。李奥走出办公室,在门外四处看了看。但是,外面一个人也没有。他想,也许是他太过紧张了。他摇了摇头,走回办公室去,继续填写赃物表。他将那打纸条扔回袋子里,在表格上什么也没填。
他从桌面上捡起乔治的钱包。在钱包里,他找到了一张身份证,上面写着:
姓名:汤姆·贝克
年龄:30岁
职务:特工
单位:国家安全部(MSS)
“噢,狗娘养的!这些贼真是狗胆包天,世界上什么东西都敢偷。”李奥自言自语道。
他拿着钱包跑到拘留室,问乔治:“你这是从哪儿偷的?”
“一个垂死的人身上。”乔治答道。
“一个垂死的人?你杀人了?”
“作为我的职业习惯之一,我从来不干这样的事。”
“那人在哪儿?”
“在军事基地附近的一栋房子里。我猜,他是被人开枪打中了。”
“你记得门牌号吗?”
“记不得。作为我的另一个职业习惯,我从来不记门牌号。”
“那人说了什么没有?”
“嗯,让我想想看……,对,说了。他让我拿一些古钱到一个地方去。”
“古钱?”李奥跑回办公室,将那摞钱币一样的东西拿来给乔治看,道:“是这些?”
“对。”
“拿去哪儿?”
“让我想一想。嗯,贝尔亥?哦,不,不是。成吉多尔?哦,可能是古式洋。”
李奥上前揪住这个狡猾的贼的衣领,大声道:“伙计,你他妈的别跟我耍花招!”
“喂,喂,喂,别那么激动嘛,小伙子!”乔治推开李奥的手,“我敢肯定是古式洋。”
李奥回到办公室去。他好奇地检查那摞“古钱”。发行人是:克劳德森王国银行。但是,这些纸币看起来却是全新的。这显然不是什么古钱,他想。
“那会是什么呢?”他问自己。他在表格的“项目”一列填上了“奇怪的钞票”,然后在“数目”一列填上“1摞”。他刚将这一打“奇怪的钞票”扔进袋子去,便看到了一张单独的票子躺在桌面上。他捡起这张票子,看了看表格,脑子里在想如何处理这单独的一张。他犹豫再三,最后决定自己将这张票子留下。
但他马上想起刚才背后那双眼睛。李奥手拿那张票子,站起来,转身。他身后一个人也没有。他走出办公室,四处看了看。他喊道:“比尔,你在哪儿?”
没人回答他。李奥将那张票子放到他的制服口袋里,转身往办公室走去。在门口,他忽然觉得脚下踢着了什么,令他几乎摔倒。他跌进门去,急忙伸手去扶住一张桌子的一角,才没有摔下去。他以为是门槛,大声咒骂道:“他妈的!”
他转身往门槛望去。
一双绝望的眼睛在注视着他!
一个浑身是血的垂死的人趴在门脚下,抬头注视着李奥。他抬起一只血淋淋的手,对李奥呻吟道:“把这,送到……”
李奥的手一时无力,松开了桌角。他倒了下去。
就在这时,比尔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看到李奥摔倒,喊道:“喂,李奥,你怎么了?”
他冲进来,将李奥从地上扶起,问道:“你没事吧?”
7月24日星期六上午8点,同一天。南坡经街派出所。
比尔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等候值白班的同事的到来。他已经做好了交班的准备。白班从8点钟开始,但他知道,他的同事通常要到8:30才会来。他已经让李奥先回家休息去了。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哼,他们今天怎么会这么早?”比尔自言自语道。
他从椅子上站起,准备回家。但是,进来的却是两个陌生人,一个高,一个矮。来人旁若无人地在办公室内转了一圈,对比尔视而不见。过了一会儿,高个子问:“这儿你负责?”
“对。”比尔皱着眉头道,“你们有什么事?”
他们掏出警徽,在比尔面前一晃,高个子接着道:“我们是省警察厅的,听说你们抓了一个贼。他在哪儿?”
“在拘留室里。我们抓了两个!”比尔自豪地说道。
“很好!”高个子说道,“赃物在哪儿?”
比尔到储藏室取出那袋子赃物和李奥造的表格。他将袋子扔到李奥的桌面上,然后将表格递给这两个陌生人,道:“都在这呢。”
两个陌生人没有一个去接那份表格。他们一起,急不可耐地打开袋子。矮个子将袋子里的东西全部倒到地上。他们在赃物堆里急切地翻找起来,直到他们找到那摞“古钱”为止。高个子将那摞“古钱”放到他的内衣口袋里。然后,他们将赃物胡乱地装回袋子里去。比尔过来帮忙。高个子从比尔手中抓过那份表格,也扔进袋子里去。矮个子将袋口扎紧。
高个子问道:“这个案子是你负责?”
“是的,先生。”
“现在我们接管了。请协助我们将嫌犯移送到我们的拘留室去。”
矮个子拎起袋子,他们走出办公室去。
比尔到拘留室,将两个贼押送到陌生人的车后,打开后门,将他们推进车后的隔离室去。正当比尔要关车门的时候,高个子走来,一把将比尔推进隔离室,迅速关上门,并从外面将门锁上。
“喂,你们要干什么?”比尔大声喊道,同时用脚去踢门。
陌生人没有理会比尔,转身上了驾驶室,马上开车离开。
7月26日星期一上午8:20,两天之后。南坡经街派出所。
李奥走进办公室,向他的座位走去。他坐了下来,脚在桌子底下踢到了一样东西。他弯腰,将它捡起一看,却是贼袋子里的那打纸条。他注视着这些纸条,记起那天晚上登记完赃物后,他已经将其放进袋子里了。他转身,看了一眼比尔的座位,座位是空的。他想,比尔不会那么早来的。他到拘留室去,那里已经是空的了。他急忙到储藏室去,贼赃袋子已经不知去向。
可能有什么不对劲,李奥心想。他耷拉着脑袋,若有所思地走回座位去,几乎撞着了他的一位同事。
“李奥,你怎么了?”他的同事问道。
“对不起。”李奥走回他的座位,将那打纸条放进抽屉里。他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一切报告上司。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响了,把他吓了一跳。他紧张地拿起电话听筒,电话另一头是派出所的所长。
“到我的办公室来!”所长吼道。
“是的,先生!”李奥放下电话,跑到所长办公室去。
“你最近什么时候看到比尔?”所长问道。
“星期六早晨,先生。”李奥回答道。接着,他胆怯地问:“他,他出了什么事?”
“刚才市警察局来电话,说有农民报告,在郊区的山坡上看到了他的尸体。你们值班的时候,都他妈的怎么回事?”
“我们逮捕了两个贼……”
“跟我走吧!”
李奥和其他警官跟着所长出了办公室,上了两辆警车。警车警笛呼啸,开往郊区。在路上,李奥向所长报告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但他没有说比尔拿了一半的赃款。大约30分钟后,他们到达了郊区的山坡。
山坡上有三具尸体,一具是穿着警服的比尔,他手上还握着枪。他胸部、腹部和腿上都有枪伤。另两具是盗贼乔治和阿乐,手上也都握着枪,身上也有多处枪击孔。这样的场面令人联想到,比尔追击两个强盗来到山坡,双方发生枪战而毙命。
7月28日星期三下午2:30,两天之后,在比尔的葬礼上。
南坡经街派出所所长在对参加葬礼的人们发表讲话。他大力赞扬比尔在15年的警察生涯中,表现勇敢,忠于职守。李奥看到谢丽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就悄悄挪动步子,走过去,将一张纸交给她。这是那张婴儿转让协议的复印件。
7月30日星期五下午5时,两天以后。南坡经街派出所。
李奥正要下班回家,他的电话响了。这是谢丽。谢丽小声说道:“我找到了协议上的甲方、凯洛琳·伍德曼的地址。你在因哈特购物中心的门口等我,我20分钟后到。”
“好吧。”李奥挂上电话。他跟同事们说了再见,便离开办公室。
因哈特购物中心距市警察局不远,但离李奥的办公室有一段距离。他决定乘公共汽车前往。他走到公共汽车站,一辆公共汽车正好开来,他上了车。他在车前部找了个座位,以便看清挡风玻璃前的景物。突然,一辆车从侧面拐上前来,公共汽车险些撞上了它。公共汽车司机一脚踩在刹车上。李奥被从座位上扔起,朝挡风玻璃方向撞过去,所幸的是,他一把抓住了边上的栏杆,才没有摔倒。他回头看去,见许多乘客都摔倒在地板上。
那辆车在路边停下,一个带墨镜的瘦高个女人从车上下来。她走到公共汽车司机的一侧,向司机道歉。司机放下车窗玻璃,伸出头来,对那女人喊道:“你他妈的是怎么回事!”
那女人掏出一张证件,在司机面前一晃,命令道:“打开车门!”
司机只好打开车门。那女人跳上车来。她身材优美,李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她犀利的目光透过墨镜,一一扫视顾客的脸。李奥和她四目相对,尽管隔着墨镜,李奥仍然感到她的目光有一股特别的压力,就像狼的舌头在舔舐他的脸一样。那天晚上感受到从后背射来的目光的恐怖经历,闪入李奥的头脑。一阵莫名的恐惧感袭上他的心头,令他不寒而栗。他从座位上站起,从那女人的身边挤过,跳下车去,迅速钻进人行道上往来的人群里。
当李奥到达因哈特购物中心时,已经是6点钟。谢丽在站在门柱边,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她问道:“出了什么事?打手机也不接?”
李奥没有回答谢丽,而是上前牵过她的胳膊。他们一起走进购物中心里。李奥放开谢丽的胳膊,喘气道:“对不起,我来晚了。但我感觉好像有人在追踪我。”
听了这话,谢丽挽过李奥的手臂,小声道:“别说话。”
他们装扮成一对情侣,流连在购物中心里。他们来到一排排衣架前,翻看衣服,从首饰柜前走过,品评各种首饰,跟售货员讨价还价。大约一个小时后,他们从一个侧门出了购物中心,上了一辆出租车。
大约40分钟后,出租车来到环城北路232号的公寓楼外停下。这里远离市中心,此时街上行人稀少。谢丽和李奥下了车,朝凯洛琳住的公寓楼走去。凯洛琳就是婴儿转让协议的甲方。他们还没开始爬楼梯,一张椅子从一个窗户里飞出,落下来,砸在他们的脚边上。紧接着,激烈的打斗声和婴儿的啼哭声,从三楼的一个套间里传了出来。谢丽和李奥拔出手枪,冲向楼梯口。几分钟后,他们爬上了三楼的走廊。
一个戴口罩的人冲了出来,他怀里抱着一个啼哭的婴儿!
谢丽和李奥将枪瞄准那人,同时喊道:“放下婴儿!举起手来!”
那人稍稍弯腰,似乎要把婴儿放在地上。但突然,他从腰间拔出一把枪,朝谢丽和李奥开枪。谢丽和李奥急忙朝一扇门闪身过去。因为顾忌那家伙怀中的婴儿,他们不敢开枪还击。
那家伙抱着婴儿,又返回那个套间去。李奥和谢丽跟在背后,也冲了进去。那人回头射击,他们扑倒在地上,滚到一边去。
那人将婴儿放在沙发上,爬上窗户,跳了出去。谢丽和李奥从地上爬起,冲到窗前,同时朝窗外开枪。
那人落到邻居的矮房顶上,急速奔跑,在一个烟囱背后拐弯,便从他们的视线中消失。李奥爬上窗台,也想往外跳。
“算了!”谢丽喊道。
李奥转身跳回屋里。他们在屋内搜查。
一个女人躺在地板上,昏迷不醒,嘴角在流血。谢丽检查她的脉搏,发现她仍然活着。谢丽扇了扇她的脸,她便醒了过来。婴儿在沙发上哭了起来。听到婴儿的哭声,那女人挣扎着站起,朝婴儿跑去,急切地将婴儿抱进怀里。
“哦,宝宝,好了,妈妈来了,好了,好了……”她卷起上衣,给婴儿喂奶。婴儿马上停止啼哭。她轻轻地拍着婴儿的屁股。
“你是凯洛琳·伍德曼小姐吗?”谢丽问道。
“是的。”那女人看着婴儿,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你们是谁?”
“我们是警察,是来帮助你的。”谢丽说着,掏出警徽给凯洛琳看。
“我才不管你们是什么警察呢。你们跟土匪也没什么两样。”
“喂,你怎么说的话!”李奥生气道。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别人将他跟土匪归为一类。
凯洛琳轻轻摇晃着怀里的婴儿。她说道:“对不起,我不是说你们。刚才抢我的小孩的那个人,也说他是警察。”
“你认识他吗?”谢丽问道。
“不认识。”
谢丽想了想,然后问道:“你在隆皮斯医院生了小孩后,什么时候离开医院的?”
“我记不清了,可能是半夜。”
“7月4日星期日的午夜?”谢丽问道。
听了这话,凯洛琳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她喃喃说道:“7月4日,这是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日子……”
“谁?你跟谁相见?”谢丽问道。
“健。”凯洛琳忍不住流下眼泪,接着便啜泣起来。“那是一年前……”她开始讲述她那伤心的故事。
一年前,凯洛琳和其他漂亮女孩被“库克米交易会”录用为礼仪小姐。一天,她遇到了一位来自香港的商人——健。健英俊优雅,晚上邀请她出去吃晚饭,接着参加舞会。他们两人迅速坠入爱河,就在交易会之后便举行了婚礼。他在库克米做生意,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三个月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他们仍然住在旅馆里。她对他说,为了节省开支,他们应该租一套公寓住。但他总是笑着对她说:别着急。一天晚上,他对她说,他在香港有一些紧急业务要处理,必须离开很短的一段时间。
“在我们的天使出生之前,我就会回来的。”健像往常那样笑着对她说,然后将她揽进怀里。
“你要向我保证。”她对他温柔地说,然后吻了他。
“我保证!”
健给了她一些钱,第二天早上就走了。她租了一小套公寓,从旅馆搬了出去。她每天去购物,回家后就为他们即将降生的小宝宝做小衣服。开始,她充满希望地、快乐地等待着他,尽管第一个月,他连一个电话也没有给她打过。她只是想,他非常地忙。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担心起来,并感到失望。她拨打健留给她的电话号码,但这是个空号。她给他的邮政地址写信,但她的信全部无法投递,被退了回来。最后,她完全绝望了。
“他保证了的。”凯洛琳啜泣着,用这句话来结束她的故事。
听了凯洛琳的故事,李奥变得异常激愤。他忍不住冲凯洛琳嚷道:“你怎么能相信香港人?这些狗东西,他们的字典里是没有‘道德’这个词的!”
谢丽瞪了一眼李奥。她转向凯洛琳,问道:“但是,你为什么对转让婴儿这件事感到后悔?”
“我怎么能?”一听这话,凯洛琳又激动起来,“当我第一眼看到他,我就知道我完全错了。他是那样的可爱,让人心疼。他的眼睛就像会说话一样,他好像在对我说:‘妈妈,你不会把我送人的,是不是?’”她忍不住哭了出来。“如果我把他给了别人,我就不是人了!”
凯洛琳一边抽泣一边摇头。她怀里的婴儿感到不舒服,哼哼起来。她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慢慢地摇晃着婴儿,轻轻地拍他的背,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世上的爱。谢丽咬了咬嘴唇,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儿,她拿出那张婴儿转让协议。这是李奥在比尔的葬礼上给她的。她将协议递到凯洛琳的面前,指着合同上的乙方,问道:“谁是玛丽莲?”
突然,谢丽感到有一双眼睛在门外盯着她看!
她拔出手枪,猛然转身,朝门口冲去。她猛地拉开门。在门外走廊上,一个瘦高女人正朝楼梯口跑去!
“站住!否则我就开枪!”谢丽双手抬起手枪。
听见谢丽的喊声,那女人跑得更快了。谢丽扣动扳机,开枪射击。那女人敏捷地躲闪,在拐角处转弯,向楼下跑去,很快消失在谢丽的视线之外。李奥已经跑了出来。他们两人跑下楼梯,在后面追赶那女人。他们跑出公寓楼,那女人已经上了一辆摩托车,在他们眼皮底下逃之夭夭。
李奥拦停了一辆过路的小车,打开车门,一把将司机拉出来。他们上了车,李奥马上开车,追踪那辆摩托车而去。摩托车以最快的速度逃往郊区。李奥也将车速开到最大。在一个急拐弯处,摩托车冲出车道,以极高的速度撞向一棵大树。那女人被往前扔出,在摩托车前不远处摔落下来。只见她顺势往前翻滚,接着一跃而起。
李奥急忙将车开到路边停下。他们下车,向那女人追去。那辆燃烧的摩托车突然爆炸起来。他们及时扑倒在地上。爆炸过后,他们爬起来,冲过摩托车残骸,朝山坡上追去。在山坡顶上有一个废弃的仓库建筑。他们拔出枪,警惕地朝废弃仓库走去。
他们从大门走进仓库。一个人影从后墙的窗户外一闪而过。他们冲向窗户,同时开枪。李奥将脑袋伸出窗外去观察,谢丽站在他身边,眼睛在搜索仓库里面。
嗖、嗖、嗖……,突然,谢丽对着天花板开枪了!
听到枪声,李奥立即收回头,抬头朝天花板上看去,同时枪口指着上面。但是,天花板上什么也没有。李奥扭头,迷惑不解地看着谢丽。
“有人在上面!”谢丽喘着气说道。
李奥从门口冲出去,从一个窗口爬到屋顶上。但是,上面没有人。李奥跪在房顶上,到处查看。他看到了一些新脚印,这些脚印显然不是他自己的,因为他的脚的尺寸比这些脚印要大得多。他从一个脚印上抠下一些泥土来,放到眼前看了看。现在天已经有些黑了。
突然,下面仓库里响起了激烈的枪声!李奥从房顶上跳下,冲到门口,准备跑进仓库去。
嗖、嗖、嗖……!李奥险些被从里面打出的子弹击中。但他及时闪到了一边。
“谢丽,你没事吧?我进来了!”李奥大叫道。
里面的枪声停了下来。李奥用枪指着前面,机警地走入仓库。库房里,除了谢丽之外,谁也没有。谢丽气喘吁吁地斜靠在墙上。她双手在身体两侧无力地垂下,她看起来已经精疲力竭。她的枪躺在地板上,枪管还在冒着烟。
李奥手握着枪,在库房内检查了一遍,什么也没发现。他将手枪放回枪套里,朝谢丽走去。他扶谢丽坐到地上,自己在她身边跪下,扶着她的双肩,看着她的眼睛,问:“你没事吧?”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谢丽喘气道,“你刚出去,仓库内似乎到处都是眼睛。我可能是产生了幻觉。”
“不,你没有。”李奥拉长声调、若有所思道,“你记得你朝天花板开枪吗?我在上面找到了一些新脚印。我有个疑问:你是怎么看透天花板的?”
“我不知道。我想,我感觉到他们了,就像在凯洛琳的房间里那样。”
说道凯洛琳,谢丽意识到凯洛琳可能处于危险之中。她说:“我们回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