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色彩鲜艳、样子美丽的虫子 在白光中扭动着身躯,朝机器人的眼睛射去。这些虫子 的形状很象一些英文字母。第一个字母是n,接着是o,后面的字母一个接一个:i, t, p, u, r, r, o, 最后是一个巨大的C。这些虫子 进入体内,到处奔跑肆虐。虫子吃食繁殖,瞬间充满了体内的每一个角落,从内脏器官到表皮,从脚尖到头顶!
李奥和谢丽感到浑身搔痒,正当他们要挠的时候,瘙痒却变成了疼痛。他们扭动着身躯。突然间,疼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端的舒服感,就像躺在海面上的一条橡皮船里的感觉一样。
喵!突然,那只猫一蹿而起,朝他们的脸咬来!李奥和谢丽喘着粗气,从座位上一跃而起!
“我要下班了……”司机的话幽幽地飘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车门打开了,他们站起身,下车去。
8月13日星期五凌晨0:01,贝尔津科城郊。
李奥和谢丽终于在一家远离市中心的汽车旅馆住了下来。他们洗漱冲澡,准备休息。
谢丽穿着裕袍,坐在床上用一条毛巾在搓干头发。李奥只穿一条短裤,从洗澡间里走出,肩上还搭着一条干毛巾。他走到电视机前,打开电源。电源灯亮了起来,但是屏幕却是黑的,扬声器也不响。李奥站在电视机前等候,以为电视机需要时间预热。一两分钟过去了,但电视上还是什么都没有。
李奥用手去拍电视机的顶部。猛然间,电视里响起了一片尖叫声!李奥被吓了一跳,不由得往后倒退了一步。谢丽也被吓得站了起来。
他们抬头看电视,电视上正在播放一个游乐场的节目,一辆过山车正在轨道上快速往前冲,喊叫声就是过山车上的乘客发出的。此时,过山车正朝一个隧洞冲去,隧洞顶上的横梁正快速地朝着屏幕砍过来。猛然间,李奥和谢丽感到他们就站在过山车上,而那洞顶的横梁正高速朝他们的脑门砸来!
此时,谢丽的脑袋一片空白。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李奥的头脑却非常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切正在真实地发生着!他目不转睛地瞪着那飞奔而来的横梁。他抬起双手,猛然将谢丽按到座位上,自己也同时坐下。横梁从他们的头顶上呼啸而过!
他们紧张地四下张望,但周围一片漆黑。风在他们的耳边呼啸。谢丽紧紧抓住李奥的手,他们呼吸急促。
“哈哈哈!”突然,古怪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声从他们的后背传来。
他们转过头去往后看。他们看到了一个明亮的房间,灯全都开着——这是他们的旅馆房间!
许多人 在床上坐着或在周围站着,正在欣赏电视节目。李奥和谢丽想,尽管脸和身是模糊的,他们也许是某种人。李奥和谢丽现在才明白,他们自己在电视节目里,而别人正在“欣赏”着他们!
他们还没来得及为此找出一个符合逻辑的解释,他们忽然感到,他们处于失重状态,似乎过山车正掉进一个无底深渊!
忽然,一个亮点朝他们飞驰而来!亮点越来越亮,最后变成了白色。猛然间,白色的亮光充满了整个空间。他们感到,重力又回来了。他们舒了一口气。
他们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他们循声望去。
一个裸体的婴儿躺在小床上啼哭着,小手小脚在空中舞动着。母亲来了,抱起婴儿,将奶头塞到婴儿的嘴里。时间飞逝,婴儿在长大……
在母亲面前,小宝宝迈出了她人生的第一步……
幼儿园里,可爱的小女孩和其他小朋友站成一排,一起唱歌……
“妈咪,我要去上学去啦。”小女孩背着书包出门来。
“路上小心。”母亲上前来,弯腰,在小女孩的额头上吻了吻……
草坪上,女孩跟她的朋友们在追逐嬉戏,无忧无虑……
图书馆里,年轻姑娘跟一个年轻小伙坐在一起,正在阅读。他们偶尔低声交谈……
婚礼上,新郎亲吻新娘……
年轻的母亲在哄她的小宝宝……
公园里,女人跟丈夫在散步,满脸幸福……
老妇人含笑闭眼,心满意足地离开这个世界……
谢丽和李奥望着那个老妇人幸福地死去。
忽然,她的脸在发生变化!
她的身体也在变化!
她脸上的皱纹渐渐消失了!
她的身体在萎缩!
她裸露着身体,一丝不挂!
她就是那个婴儿,刚才还在啼哭的那个婴儿!
但现在,她安静了下来,一动也不动——婴儿已经死了!
谢丽突然变得怒不可遏起来!她猛然转身,对那些正在观看她和李奥的人,怒吼道:“混蛋!你们他妈的都对那些婴儿干了什么?”
“哈哈哈!”那些“人”当中爆发出了哄堂大笑。笑了一会儿,他们其中一个“人”停住笑,站起来,说道:“我们什么也没干,只是在帮助他们。这个问题,你最好去问你们自己的物种。现在,我们也在尽力用同样的方法帮助你们俩。”
“我们才不要你们的狗屁帮助!快放我们出去!”李奥喊道。
“哈哈哈!”那些“人”再次哄笑起来。
“我们就是要帮你们这一对,没人能阻止得了我们。”同一个“人”说道,“你们的物种不是每一个人都那么幸运的。我们不愿意、也不可能帮你们所有的人。”
“所有的人?所有的什么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谢丽大声问道。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同一个“人”说道。他的声音在房间里不断回响着:“结束了,结束了……”然后渐渐减弱、消失。
突然,白光退去,瞬间消失!
他们又感到了失重。他们在往下掉,往下掉。他们闭上了眼睛,昏迷了过去。猛然间,他们砸在什么东西上,这是一种软的东西。
重力终于又回来了,柔和的灯光充满了四周。一分钟后,他们苏醒过来,又重新获得了正常的感觉。他们睁开眼睛,发现他们就躺在旅馆的床上。
李奥和谢丽转身,喘着气,凝望着对方。两人都浑身汗津津的。他们不由得扭头去看电视机。电视机还在开着,但屏幕上只有雪花点。李奥下床去,将电视机关上
李奥坐回床上。他转身去看谢丽,见她正在啜泣。他挪到她的身边,将她搂在怀里。过了一会儿,他捧起她的脸,端详着。他伸手,擦了擦她眼眶和脸颊上的泪花。
炎热的天气和刚才的惊吓,使得谢丽的脸颊红扑扑的。汗水和眼泪在她的脸颊上蒸发着、闪亮着,使得她的脸就像刚在凉水中洗过的红苹果那样诱人。在柔和的灯光下,她红润的脸颊和嘴唇,散发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与此同时,谢丽也在凝视着李奥。这年轻的小伙的脸也是红的。他粗重的呼吸拂着她的脸。他充满幻想的目光带着无限的勇气,仿佛在告诉她,他要做什么,是谁也无法阻挡的。
谢丽躺下,闭上眼睛。
李奥压在她身上,吻她的额头、脸颊、嘴唇、脖子、乳房,以及全身。
他脱去她的浴衣和内裤,他跪起来,脱去自己的裤子,她伸手过来帮他。他急不可耐地倒在她的身上……
8月13日星期五凌晨1点,克劳德森省首府库克米市,约翰家。
约翰的妻子朱蒂发现,自从两天前的晚上,她母亲生病住院,约翰就变得古怪起来。他走路古怪,说话古怪,吃饭更古怪。他走路有点走不稳,说话声音不自然,方式也变了。这两天,他根本就没有碰她一下。最奇怪的是吃饭。他吃饭变得很快,简直就是像填鸭一样囫囵吞下去。每顿饭给他吃多少,他就吃多少,不叫他吃他就不吃,也不听他说肚子饿。而且他吃完饭就要上厕所。
晚饭后,朱蒂无意推开厕所的门,看到约翰在厕所里把他吃的饭全都吐了出来。朱蒂赶紧上前搀扶他,问道:“你病了?”
约翰没有回答朱蒂,也没有冲厕所,转身出了卫生间。朱蒂打算去冲厕所。她发现,约翰吐出的饭菜,几乎没有经过咀嚼,香肠是整根的,带着骨头的牛排,也是整块的。他几乎没有咀嚼!
朱蒂开始怀疑,怀疑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她丈夫,到底是不是男人,到底是不是人!
自从上个月初,她在隆皮斯医院生了孩子之后,她对性一直没有什么欲望,现在她突然感到一种本能的冲动。她决定要用自己的身体去试一试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到底是不是人?
这个想法让她的欲望变成了渴望,渴望之中有又带着恐惧,这样的情绪让她激动,让她脸色发红。她冲了厕所,转身出来。她看到约翰坐在沙发上发呆,就走过去,挨着他坐下,用胸脯蹭了蹭他的手臂,说:“你去冲个澡,我们早点睡。我想要跟你……”
约翰望着她,呆了呆,说:“我想去一下实验室。”
“别……”她又用胸脯蹭了蹭了他的臂膀。
“那好吧。”约翰站起来,没有直接去卫生间,而是朝厨房走去。他打开冰箱,拿了什么,然后才朝卫生间走去。临进门前,他站住了,扭头望着她。
这眼神不是他的,或者说不是他丈夫约翰的。现在,他不再发呆,眼睛中带着一种奇怪的光芒。
他终于进卫生间去,并关上了门。
她在外面听到里面脱衣服的声音,淋浴喷头喷水的声音。她轻轻将门打开,进去。
他没有拉上淋浴帘子。他对她的突然出现,感到吃惊,突然将一样东西塞进嘴里,然后囫囵咽了下去。
“你吃什么?”她上前问道,以为他在吃壮阳药之类。
他没有回答她,而是突然伸手过来抓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拖进淋浴里。
“你要干什么?”她喊道。
他撕去她的上衣,扯去她的裙子和内裤,将她的后背搂进他的怀里。她感到,他那硬邦邦的东西朝她下部乘风破浪而来。她顿时明白:这不是他,不是约翰!但是容不得她思考,他那东西已经直捣黄龙!
首先,她感觉到,那东西有些凉。但是,在热水的冲淋下,在剧烈的运动中,这稍低的温度,瞬间让她感觉不到。
这样的力度和速度,是约翰从没有过的。她喊叫起来。
她浑身酥麻,不久便达到了天国的高度,同时发出了快感的尖叫。
可是,他还没有停止的迹象。
她开始感到疼痛。她挥起拳头,在他的身上乱砸。
她终于挣脱他的手,往淋浴外跑去。
“扑——”一股浓稠的液体喷到了她的背上。
她回头,见那液体是从他的肚脐里喷出来的。
“啊——!”她尖叫着,逃出卫生间去。
朱蒂逃出卫生间,来到客厅,拿起一件浴袍披在身上。她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逃出家去。可是,当她手握门把手的时候,一股电流直击她的手,然后是她的全身,使得她忽然间改变了主意。
她回到沙发上躺下,将浴袍盖在身上。那个假约翰并没有来骚扰她,而是自己穿上衣服,一声不响地回卧室去了。
她感到有人来了。但这不是那个假约翰。她看不清楚这是谁,也不感到害怕。来者揭去盖在她身上的浴袍,给她按摩,按摩得非常专业,也决不碰她的敏感部位。她感到全身放松。
按摩结束,她翻身,却发现她躺在一张大床上,而大床的另一侧还躺着另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身上盖着一层薄丝,是透明的。她感觉这女人年龄要比她大,但从面容和身体上看不出来,只是一种感觉而已。但这女人长得十分漂亮,漂亮到让她想抱住她、狠狠地搓揉她的地步。这是一种奇特的心理,是喜欢,又是嫉妒,那种得不到就要毁灭的嫉妒。但是,她没有动,只是瞪着眼睛,静静地看着那个女人。
脚步声响起。来者从她身边移走,走到那女人躺的一侧的床边。来者离朱蒂的距离远了些,但仍然身影模糊,看不清他的脸。不过,这次朱蒂感觉出来了,虽然不能百分之百地确定,但她清楚这来者就是她的丈夫约翰,不是哪个假约翰,而是真约翰。
来者跟那女人开始对话。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张嘴,她也没有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但是,她感觉到他们在说话,而且说话的内容在她的头脑里非常地清晰,就像她在看电视,虽然声音被关掉了,但屏幕上打着字幕,照样能让她看懂电视一样。
“死亡……”来者说。
“生产。”那女人说。
“死了才生?生了才死?”
“哼,”那女人冷笑道,“有什么区别吗?”
“死了才生不必生……”
“那怎么样?”
“那要好一些。”
“生了才死不如不生……”
“那又怎么样?迟早的事。”
朱蒂像看一部没头没尾的电视剧一样,听得稀里糊涂。她问自己:“他们在干吗?”
“你是……”来者问道。
“死亡……”
“天使。”
一道闪电闪进了朱蒂的大脑,她明白了,他们在对暗号。这个漂亮女人叫“死亡天使”!多么恐怖的名字,她不由得浑身战栗了一下。
“开始?”死亡天使问道。
“开始。”来者开始给死亡天使做按摩。这个人的全身是模糊的,但是双手却是那样的清晰——这是一双男人的手。
那双手在死亡天使的身上游走着,从额头,眉间,脸颊,双唇,脖子,肩膀,高耸的胸脯,腰腹,腹下那个地方,双腿,一直到脚趾。完了,那双手返回那个地方和大腿两侧,长时间留连。死亡天使开始哼叫起来。
朱蒂也开始喘粗气。这按摩像是在给她做似的。她也跟着哼叫起来。
死亡天使的声音开始颤抖,朱蒂也开始颤抖。
“啊——!”死亡天使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啊——”朱蒂也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她突然感到浑身松弛,松弛到了极点。她觉得有些飘忽,扭头去看那个死亡天使,那个漂亮得让她恨不得将她揉碎地女人。可是她的边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哪儿有什么死亡天使?
她的头脑一下子完全空白,感到身体真的飘了起来……
8月13日星期五中午12:20,同一天。贝尔津科一个郊区小镇。
一家电器商店外,一个头发凌乱的女人正在急匆匆地往商店走去。她就是死亡天使——安周蝶小姐。她手上拎着一个女士包。她走到门前,警惕地朝四周望了望。她见周围没人注意她,才走进门去。
现在是午饭时间。店内只有一名服务员,没有一个顾客。安周蝶小姐走进来的时候,服务员正在做计算。他抬起头,扫了一眼安周蝶小姐,然后就低下头,一言不发地继续做他的计算工作。
安周蝶小姐在店内逛了一分多钟,然后朝摄像机柜台走去。柜台上有一台展示摄像机,跟一台大屏幕液晶电视机相连,摄像镜头正对着走上前来的顾客。安周蝶小姐走上前来时,看到大屏幕上自己的身影。她在摄像镜头前停了下来,左右扭扭头,用手指理了理她那凌乱的头发。
她将女士包放在柜台上,打开。这包是昨天在隧道里,她从谢丽的尸体旁捡起来的那个。包里有两盒微型录像带。她拿起其中一盒,打开摄像机的卡盒,将磁带放进去。她关上卡盒盖,然后按下播放键。在几秒钟的雪花之后,一个男播音员出现在电视屏幕上:“各位观众,中午好!你现在收看的是8月13日星期五、BNN的午间新闻。现在我们来看本地新闻……”
安周蝶小姐吃了一惊。她看了一眼自己手表,然后喃喃说道:“他妈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8月13日星期五就是今天!”
电视屏幕的一角有一个数字电子钟,钟上的数字还在跳动着。安周蝶小姐再次看了看她的手表。电视屏幕上的电子钟,走得跟她的手表分秒不差!正当她要去检查摄像机,看看自己是否按错了键,电视上的播音员的话吸引了她:
“……两名警官自杀。琴霍尔镇派出所的警察所告诉BNN记者:两名相信是来自克劳德森省的警官,一男一女,今日凌晨,在贝尔津科的郊外、琴霍尔镇的一家汽车旅馆的房间里,做完爱之后,相互开枪,打死对方……”
此时,电视屏幕上的画面是两具赤裸的尸体。他们就是李奥和谢丽。看到画面,安周蝶小姐感到毛骨悚然。播音员继续道:“警方表示,目前没有证据证明这是他杀。但是,他们为什么不远迢迢,跑到贝尔津科来,在一家汽车旅馆里结束自己生命,目前仍然是个谜。以上是两名警官自杀的报道。现在让我们来看看证券市场……”
安周蝶小姐抬手到摄像机上,准备按下停止按钮。她想换一盘磁带。但就在这时,商店的门被推开了,两个大汉冲了进来。安周蝶小姐回头看见他们,急忙拎起包,转身朝另一个出口跑去。她推门而出。
一个家伙尾追安周蝶小姐而去,另一个家伙走到摄像机前,按下停止键。
轰!摄像机立即爆炸起来!紧接着,电器商店里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来。整个商店顿时被烈焰所吞没。
(全书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