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8日星期日凌晨0:20,一天以后。贝尔亥市、海军精神康复中心。贝尔亥是克劳德森省东部邻省、韦斯特罗德省的海滨城市,距库克米大约有700英里。
碧上校兼医生正在值午夜班。他坐在医生办公室里的一张桌前,抱着一摞病历三心二意地翻看着。他实际上对精神治疗一窍不通。他从一所海军学校毕业,专修舰艇武器。天知道他为什么被安排到这里来当精神病医生。
嘭!二楼传来了一声低沉的爆炸声。
碧上校走出他的办公室,爬楼梯上二楼。二楼大病房就在楼梯口边上。病房与走廊之间被一道铁栅栏分开,在走廊上可以看得见病房里的情况。关在这个大病房里的病人,症状比较轻。碧上校晚上接班的时候,病房里的大部分病人都已经睡下。
“怎么回事?”碧上校自言自语道。他听到了一些声响,忙打开手电筒,搜索大病房。他吃惊地看到所有的病床都是空的!当他往地面上看时,他马上惊得目瞪口呆——所有的病人都躺在地板上,翻滚扭动,嘴上还冒着白泡沫!
“不好!”碧上校冲到紧急按钮前,用警棍砸了过去。整个康复中心的警报器顿时响起。医生、护士,以及内部卫兵都蜂拥到二楼来。碧上校用他的钥匙打开病房的门,医生和护士手拿抢救设备,挤进病房去。
在这些受苦的病人当中,有一个是原海军上校盖茨。就在这时,一股未知的流体注入了盖茨上校的大脑,并瞬间充满了他的整个身体。他身上的疼痛感顿时消失。一个想法像闪电般照亮他的头脑:“没人比我更正常了。我是被疯子关进牢房里的。我必须马上改正这种状况!”
盖茨上校从地上跳起来,大声喊道:“士兵们,起立!”
“是,上校!”所有的病人都喊着回答。就像他们被关进这里以前、听到指挥官的命令一样,他们立即从地上跳起。
“成两列横队!”盖茨上校对病人们喊道。病人们站成两列,并调整他们的位置和距离。就像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几秒钟之内,他们就排成两列笔直的队形。盖茨上校点了点头,举手向他的“士兵们”敬礼。“士兵们”也举起手,向他们的“上校”敬礼。
“解除这些疯子的武装!”盖茨上校命令道。
“士兵们”解散队伍,冲向那些目瞪口呆的医生、护士和卫兵们,夺下他们的武器和医疗设备,然后将他们绑起来,关到单人病房去。不到十分钟,盖茨上校和他的士兵们完全夺取了整个精神康复中心的控制权。他们扒下卫兵和医生、护士的制服,缴下了他们的武器。他们还从供应仓库中,搜寻到了尽可能多的海军制服换上。这样,他们看起来跟真的海军士兵就没什么两样了。盖茨上校和他的士兵们分赴各个岗位,开始履行精神康复中心的职责。海军基地总部打来电话,询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是否需要海军支援。盖茨上校报告说,混乱是因警报系统误操作发生的,现在一切都已经恢复正常。
中士马克是一个负责病房管理的士兵。他跑来向盖茨上校报告道:“报告上校:我们应当全面有效地使用所有设施。现在大病房空了,我们必须找来足够多的病人将它装满。”
“中士,你的建议很好!你去把约克中尉叫到我的办公室来!”
“是,长官!”马克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他带着约克中尉进来。
盖茨上校命令道:“中尉,带一个排到贝尔亥市区去,抓一些疯子回来!”
“是,长官!”约克中尉向盖茨上校敬礼道。
“中士,你也跟着去!”盖茨上校对马克说道。
“是,长官!”马克立正,向盖茨上校和约克中尉敬礼道。他跟约克中尉离开了盖茨上校的办公室。
约克中尉很快集合好他的部队,然后命令部队向市区跑步进发。30多分钟后,部队来到了市区。深夜的市区几乎没有行人。部队在主干道上行进着,但不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约克中尉大声问道。他跑到队伍的前头去。
排头的士兵报告道:“一个老人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马克!”约克中尉回头喊道。
“有!”马克出列,向约克中尉敬礼道。
“去跟那老人谈谈!”
“是,中尉!”
一个无家可归的老头躺在大街中央。马克走到老头的身边,蹲下,然后把他推醒。
“喂,老人家!”马克对着那老头的耳朵喊道,“你知道哪儿可以找到一些疯子?”
老头子坐在地上打了个哈欠,说:“疯子?你看我怎么样啊,年轻人?”
“老人家,你就跟我一样正常。不算疯子。”
“如果你真这么想,那就容易了。你听说过‘腐败一条街’吗?”
“腐败一条街?”
“这不是那条街的名字,不过现在人们都这么叫它。它过去叫黄泥街,是像我这样的人住的。”
“我知道黄泥街。”马克点了点头道。
老头打了个哈欠,接着道:“不过现在已经没有黄泥街了。那里的房子已经全部被推倒,建成了独立屋和别墅了。”
老头又打了个哈欠,然后问道:“你知道谁住在里面吗?”
“不知道。”
“他们就是你们想要的人。”老头说完,倒在街上,继续睡觉。
马克回去,向约克中尉报告了老头跟他说的话。
“向腐败一条街进军!”约克中尉向他的部队下达命令。
部队拐弯,朝腐败一条街进发。大约10分钟后,他们到达了那里。但在他们进入那条街之前,突然,黑暗中有人喊了出来:“站住!他妈的你们要干什么?”
“我们是海军部队!你们是谁?”约克中尉大声回答道。
“警察!士兵,滚回你们的军营里去呆着!别在这里胡搞!这条街的安全由我们来负责!”一个人从黑暗中边喊边走出来。他背后还跟着5个人。
“干掉他们!”约克中尉命令道。
嗒嗒嗒……!士兵们开火了。那六个人立即被打倒在地上。
“一班,跑步到街的另一头,堵在那儿!”约克中尉命令道,“二班,守在这里,控制住这个入口。对外逃的人格杀勿论!三班,跟我来!”
一班和二班迅速布置完毕。约克中尉手中握枪,带领士兵冲进了最近的一栋房子。他们翻过围墙,朝窗口跑去。一名士兵用枪托砸碎玻璃,打开窗子。他们爬了进去,在二楼卧室的床上找到了一男一女。
“站起来!举起手来!”士兵们喊道,同时用枪对准这两人。
这两人在床上站了起来,一丝不挂,浑身发抖。士兵们对这两个不穿衣服的人不知该如何处置,只好看着约克中尉。约克中尉命令道:“穿上衣服!”
这两个人急忙找到自己的衣服,慌慌张张地穿上。
约克中尉对士兵命令道:“把他们绑起来!”
士兵们将床单撕成小条,将这两个人的手绑到后背去。
“走!”士兵们将这两个人推出屋去,将他们扔进一辆停在门外的集装箱卡车内。
约克中尉和他的士兵们一栋房子一栋房子地搜索。他们一共抓了21个人。部队和他们的俘虏在凌晨3点钟前回到了精神康复中心。
所有的俘虏都被关进大病房里去。直到现在,这些人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绝大多数人都非常激动,有的怒气冲天,有人大喊大叫,有人嚎啕痛哭。但有少数几个看起来非常镇静,至少表面上如此。他们尽可能低头,以免被人认出。
经过几分钟的骚乱,盖茨上校满面笑容地来了。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对他的听众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亲爱的病友们,欢迎你们到家里来。我是盖茨上校兼医生。”
他停了停,环视“病人们”,然后接着道:“这里是海军精神康复中心。作为精神病人,在这里你们将得到世界上最好的看护和治疗。”
听了这话,这些“病人们”都发疯了,或者说,成为了真正的精神病人了。实际上,此时此刻置身于此地,没人能够分得清谁是疯子、谁不是疯子,谁正常、谁不正常。
突然,一个瘦高个小伙子从人群中挤出来,冲到盖茨上校的面前。两名士兵上前用枪拦住他。小伙子跪下,哭道:“我有很多钱,我把我的钱都给你。我没有疯,请让我回家吧……”
盖茨上校满脸同情。他对马克说道:“他病得比较轻,中士,你去给他治疗一下。”
“是,上校!”马克立正,敬礼道。两个强壮的士兵上前,抓起那个小伙子的双手,将他拎出大病房。马克带领他们到了一间乙级治疗室。小伙子被放到一张椅子上坐下。马克坐在一张桌子后面,面向病人。他取了一份文件放到一个文件夹上,拿起一支笔,做好治疗的准备。
“我没有疯。请让我回家吧。我可以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那年轻人重复道。
“经过一段不算太长时间的治疗,你就会好的。”马克说道。
“我没有疯。”小伙子哭了起来。
“这我知道。你有多少钱?”马克问道。
“1亿多。”
“哇,这钱可不少。有一种精神病叫做幻想症。得了这种病的人,总是幻想他有很多的钱,或是很大的权力。你就属于这一种。这没什么可以担心的。我可以帮助你。”马克一边说一边点头,一边在他的文件上写写画画。他抬起头,注视病人一阵,然后问道:“你的钱是怎么来的?”
“这实际上是我最要好的朋友的钱。他爸爸曾经是省长,权力无边。但这不公平!”病人激动地说。
“显然是不公平的。那么,你把你的好朋友给杀了?”
“对。”病人啜泣道,“不,不对!我没有杀他……”
“这就是你的病根!你找到正确的方向了。”马克站起来,走到病人跟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道:“其实,你并没有杀死你的好朋友,那只是一个意外,对不对?”
“你敢肯定那只是一个意外?”病人急切地问道,就像一个即将被淹死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我敢肯定。这只不过是你的幻想——你幻想杀死了你的好朋友。”中士边说边点头。
病人在椅子上像个小孩那样痛哭流涕。马克拿过一个注射器,吸了一些药液,为病人注射。之后,他说:“好好睡上一觉,你就会感觉好多的。”
病人被抬回大病房去,放到一张床上。他马上就睡着了。
盖茨上校将病人分配给他的军官和士兵去治疗。这些病人大多数是政府官员。最后,大病房里只剩下两个病人了:一个又高又胖的男人和一个年轻女人。盖茨上校分配病人的整个过程,这两人都一言不发地站在人群的背后。
“看来,他们病得很重。我得自己来为他们治疗。”盖茨上校说道。
两名健壮的士兵上前,将那个胖子抬到一间甲级特别治疗室去,将他放到一张椅子上坐好。
“我是摩尔市长!马上送我回家去!”胖子对盖茨上校低声怒吼道。
盖茨上校微笑着对他说:“好极了!你终于迈出了第一步。开口说话对你的康复非常有帮助。”
“我不是你他妈的什么病人!赶紧送我回家!”那胖子再次吼道。他突然从椅子上跃起,朝盖茨上校冲过去,但马上被站在他身边的两名强壮的士兵抓住,按回椅子上去。
“你的反应并没有使我吃惊。”盖茨上校和蔼地说道。他问:“你刚才说,你是摩尔市长?”
“对!”
“那好,摩尔市长,你承受的工作压力太大了。现在已是下班时间。”
“你他妈的跟我玩什么花样!我知道现在是下班时间。你的人把我从我的别墅的床上抓走的。那时我正在休息!”摩尔市长怒不可遏地喊道。
“噢,我明白了。你正在跟那个年轻女人睡觉,是吧?就是在大病房里跟你站在一起的那个女人。”
“对……,不,我不认识她!”
“你当然不认识她。你只是幻想跟她在一起,对不对?”盖茨上校停了停,目光注视着病人,接着道:“她非常年轻,不太像是你妻子。他是你的秘书吧?”
“不,不是!我再说一遍,我不认识她!”
“你当然不认识她。她是你一个下属的妻子?”
听了这话,病人从椅子上猛然跃起,但马上被士兵推了回去。
“那栋大别墅是你的吗?”盖茨上校问道。
摩尔市长对此一言不发。
“你收受过贿赂吗?”
“没有!”摩尔市长喊道。
“你可真是个清官哪!不过,你是怎么买得起那么大的房子的?这可要你20年的工资哪!你在政府里干了多少年?”
盖茨上校凝视病人一会儿,然后对他身边的一名士兵使了个眼色。士兵走出治疗室。一两分钟后,一名女兵跟着他跑步回来。女兵向盖茨上校报告道:“我刚接到一个韦斯特罗德省省长打来的电话……”
病人抬头,仔细听着。
盖茨上校大声问道:“士兵,省长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省长问摩尔市长是否在这里。”女兵回答道。
听了这话,病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身边的士兵正准备将他按下去,但盖茨上校挥手阻止了他们。
女兵继续说道:“他说,在刚刚结束的省政府会议上,摩尔市长被任命为副省长了。过一会儿,省长要亲自来这里向摩尔市长宣布这个决定。这是电话记录。”
女兵将一张记录纸交给盖茨上校,并向他敬了个礼,然后离去。
“什么?她说什么?”摩尔市长冲到盖茨上校跟前,一把夺过他手上的电话记录,如饥似渴地读了起来。
盖茨上校握住病人的手,摇了摇道:“祝贺你!”
病人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他大笑不止,直到他直不起腰来。他满眼是泪。过了好一阵,病人将电话记录抱在胸口上,抬头望着天花板。他结结巴巴地说:“每天晚上,我,我,我都梦见了今天。现在,我,我,我的梦想终于成真了!我,我,我就要是摩尔副省长了!”
“祝贺你,摩尔副省长!”盖茨上校轻轻拍了拍病人的肩膀,神态就像一个慈祥的父亲对待一个受了伤害的孩子那样。“你需要打一针,好在省长到来之前镇定下来。”
病人很配合地接受打针。两个士兵将他抬回大病房,放到床上去。他很快入睡。
那个年轻女人是最后一个需要治疗的病人。她在椅子上哭诉道:“为了我丈夫的前程,我跟市长通奸。我真愚蠢,我肯定是疯了。”
“绝大多数病人都否认他们疯了。你是一个罕见的例外。”盖茨上校对那女人微笑道,“这说明你的症状非常轻。你什么时候回家都可以。”
“不,我宁愿呆在这里。”那女人坚定地说道。
8月8日星期日下午3点,同一天。在一架由库克米开往贝尔亥的飞机上。
李奥坐在靠窗的座位上,谢丽坐在他旁边的中间的座位上,两人正在闲聊。他们的同事用枪将他们押上了飞机,李奥仍然感到十分不舒服。他说:“看看他们那个态度!用枪顶着我的屁股!休假过后,我们还要一起共事的。”
“也许,也许不了。”谢丽转身面向李奥,目光透过他看出飞机窗外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奥问道。谢丽的话让他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谢丽也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失神地望着李奥几秒钟,问道:“你为什么选择贝尔亥作为我们休假的地点?比它漂亮的城市多的是。”
李奥耸耸肩道:“因为我从来没去过那儿。”他趴到谢丽的耳边,小声补充道:“这是那个被打死的贼——乔治,提到的第一个城市。”
“哦?他一共提到了几个城市?”
“三个。我估计他想骗我。……哦,对不起,我要出去一下。”李奥说着,从座位上站起,想要去厕所。谢丽往里靠了靠,让李奥出去。在谢丽外侧、靠过道的座位上,坐着一个方脸的男子,此时正在打瞌睡。实际上,此人自从上了飞机,就一直在睡觉。
“对不起,先生。”李奥低头,对着那人的耳朵说道。
没想到,那人却从座位上弹跳起来,他的头几乎撞到了李奥的下巴。他神情紧张地扭头张望,当他看到李奥就站在他身边时,才走出过道,让李奥出去。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那人悄悄舒了口气。李奥走出过道,从那人身边走过时,发现这个人的个子比他还高。
李奥走了之后,那人坐了下来。他对谢丽尴尬地笑了笑,道:“对不起,我刚才睡得太死了。我叫霍雷斯。见到你很高兴。”
“见到你很高兴。”谢丽说。她从前面座位靠背的夹板里取了一本广告画册,低头翻开。她不想理会那人。
过了一会儿李奥回来了。空姐们开始发饮料。谢丽和李奥都要了一杯橘子汁。他们还没喝完饮料,扬声器里响起了空姐的说话声:“乘客们请注意!这是紧急呼叫。我们需要医生。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乘客在座位上昏倒了。如果乘客中有医生,请你马上到13E座位来。其他乘客请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谢谢你们的合作!” 空姐通过扬声器重复了一遍她的呼叫。
两三分钟后,扬声器又响了起来:“我们需要更多的医生。到目前为止,总共有七名老年乘客昏倒了。乘客中的医生,请快到商务舱来!”
“飞机到底出了什么事?”谢丽嘟哝道。
坐在谢丽身边的霍雷斯,表现得明显过于紧张。他转身,神经兮兮地四周张望。他一会儿站起,一会儿坐下,前后几次。终于,他离开座位,朝卫生间走去。谢丽和李奥也站起来,离开座位,朝商务舱走去。
七名老年乘客躺在过道和座位间的开阔的机舱地板上,一些医生正在忙着为他们做检查。在这些医生当中,有两名军官。其中一名军官背对李奥和谢丽,蹲在地上。这时,他从地上站起,对那些焦虑不安的病人家属以及空中服务员说:“病人的情况稳定,他们的呼吸和脉搏都正常。根据我的诊断,他们只是暂时的飞行休克。”
其他医生都赞同他的诊断。
“可为什么这么多人同时休克?”谢丽问道。
那名军官转过身来。李奥和谢丽都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个军官不是别人,正是特种部队侦察连连长福瑞德·林顿少校。
“啊,是你!”李奥不由得喊了起来。他尽可能走近福瑞德,激动地说道:“你不是医生!你是特种部队的连长!”
福瑞德对李奥皱着眉头道:“你说什么,年轻人?我们认识吗?”
“喂!你还满会装的吗?”李奥用手指着福瑞德说。
福瑞德摇了摇头,从制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工作证交给一名空姐。空姐拿过工作证,看了看,然后抬头疑惑不解地扫了一眼李奥。
在空姐将工作证还给福瑞德之前,谢丽挤到她前面,一把夺过工作证,读了起来:“福瑞德·林顿上校,内科主任医生,库克米军事基地陆军医院。”
谢丽将工作证还给福瑞德,冷笑道:“哼,你提升挺快的嘛!”
福瑞德扫了一眼谢丽,然后拿回自己的工作证。当他们四目相对时,谢丽不由得微微一震。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而且从正面看他。他方脸,圆头鼻,厚嘴唇。如果不是以前就认识他,单凭这张脸,谢丽一定会相信,他是一名诚实而善良的医生。谢丽心底升起了一股失望夹杂着恐惧的感觉。但奇怪的是,她一点都不害怕他,相反,当失望和恐惧的感觉过去后,她的心中反而涌起一股暖流。
“林顿上校,你能帮我一下吗?”一个年轻女人甜美的声音,从忙碌的医生中传了过来。
谢丽循声望去,在对面的过道上站着一名女军官,身材瘦高。她制服上的军衔标志是少校。设计合身的部队制服,将她优美的身材展现无遗。当她发现谢丽在看她时,她对谢丽微笑着点了点头。谢丽将目光从女少校身上移开,满心嫉妒。她讨厌气质优雅的漂亮女人。
“哼,瞧那作派!”谢丽心中刻薄地想,“装模作样!”
除了嫉妒感,谢丽强烈意识到,这个女少校就是那个深夜走出产房的“护士”,就是那个在产房里打倒李奥的人,就是那个将她和李奥从凯洛琳家引诱到郊外废弃仓库的女人,就是那个梦幻度假山庄桑拿浴室外的身影。谢丽转身回她的座位去。
但李奥却被这女少校吸引住了。他喊了过去:“喂,少校!我可以帮你吗?”
“当然可以,请到这边来。”女少校朝李奥微笑道。
李奥的脸马上亮堂起来。他从人群中挤过,来到女少校的跟前。他语无伦次地说道:“我叫李奥。你,你叫什么名字。我,我的意思是说,我可以为你做什么?”
女少校满脸微笑道:“我叫安娜。请你跟我一起,给这些病人盖上毛毯,好吗?”
“好的。”李奥向安娜伸手过去。他没有去拿安娜手上的毛毯,而是她的手。毛毯都掉到了地上。
大约下午4:30,扬声器又响了起来:“女士们,先生们,我是飞机的机长。根据地面指挥中心的指示,为了及时救护那些昏迷的老年乘客,我们的飞机将在20分钟后降落到一个军用机场上。为了大家的安全和健康,我们要求所有乘客都进行一次身体检查,这不会用很长时间。谢谢各位的合作!”
飞机稳步降低飞行高度,接着降落。当飞机在机场滑行的时候,谢丽从窗户往外望去。跑道不远处,停着七辆救护车、五辆大客车,还有许多装甲运兵车。飞机渐渐停止滑行。头戴防毒面具的海军士兵跑步前来,将飞机包围。谢丽还看到,更多的戴防毒面具的士兵隐蔽在远处的障碍物背后,而且都用枪瞄准这架飞机。
“他妈的,这架飞机出了什么事?我们都染上了什么有毒物质?”谢丽自言自语道。
飞机终于停稳,出口被打开了。一架舷梯从外面搭上来。一队头戴防毒面具、携带武器的士兵爬上来,将那些昏迷的老年病人抬下飞机,然后抬上救护车去。接着,更多的士兵上来,引导其他乘客上大客车。
“我们要去哪儿?”一个年轻女孩被吓着了,声音颤抖地问。但谁也没有回答她。
大约30分钟后,在两辆运兵车的引导下,救护车警笛呼啸着开出了军用机场。大客车则在后面一辆接一辆地跟着。乘客们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大客车后面是其他的运兵车。又过了30分钟,这列奇怪的车队来到了一处用围墙围起的设施。
李奥和女少校安娜以及林顿上校坐在第一辆救护车里,帮助照顾老年病人。救护车颠了一下,李奥抬头看出车窗。围墙边上的标志牌引起了他的注意。标志牌上写着:
贝尔亥军事基地、海军精神康复中心。
李奥满腹狐疑地问道:“喂,林顿上校!为什么把他们送到精神康复中心来?难道你认为病人需要精神治疗吗?”
“当然……”福瑞德弯腰,从他的靴子边拔出一把手枪来,还没等李奥反应过来,就给了李奥一枪,然后接着说完他的话:“不是。”
李奥腹部中弹。开始他感到有些疼,接着疼痛感消失,然后什么感觉都没有,最后昏迷了过去。他朝一个老年病人身上倒了下去。他被一支麻醉枪打中了。
救护车在精神康复中心的大院里停了下来。士兵们将老年病人一一从救护车上抬下,并抬进康复中心里去。大客车则停在停车场上,但车门并不打开,司机也不做任何解释。
有些乘客不安起来,对司机大喊大叫。但司机什么都听不见,因为驾驶室是跟乘客区隔离开的。一些士兵从运兵车上跳下,跑过来将大客车包围起来。他们用枪对着大客车,仿佛车内坐着凶恶的恐怖分子。
突然,其中一辆大客车内陷入了混乱之中。白色烟雾在车内迷漫开来,接着哭喊声、尖叫声、咳嗽声响成一片。不到一分钟,车内白茫茫一片。
一个班的士兵跑到这辆客车周围,用枪指着车内。车门打开,车内乘客朝车门挤过来,企图下车,但马上被武装的士兵赶了回去。
“不得下车,否则就开枪!”班长大声警告道。他对一高一矮的两名士兵命令道:“你们两个上车检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名士兵上车去。此时车上仍然烟雾弥漫。几分钟后,他们打开车窗,烟雾飘出,渐渐散去。有些乘客企图跳窗,但却被站在外面的士兵推了回去。
两名士兵走下车来,车门立即关上。高个子士兵向班长报告道:“报告长官,我们什么也没找到。”
“什么也没找到?”班长发现这名士兵的说话声有些奇怪,就盯着他的脸看。由于士兵们都戴着防毒面具,因此除了一双眼睛之外,他什么也看不到。他问道:“你的嗓子怎么了?”
“长官,没什么。可能是车上的烟雾的缘故。”
“全体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班长命令道。士兵们向后撤退,回到他们原来的位置上去。
高个子士兵手抚肚子,弯下腰来。他呻吟道:“班长,我要去厕所。”班长还没有说话,高个子士兵突然朝大楼跑去。
“士兵,站住!”班长喊道。
高个子士兵并没有站住,反而跑得更快了。
“三班跟我来!”班长喊着去追赶那名士兵。三班的士兵跟在他后面。
高个子士兵跑到前门,推门而入。他转弯在走廊上快速奔跑起来。当他跑到楼梯口时,突然转身朝追赶他的士兵开枪:嗒嗒嗒……
追赶的士兵朝两边的柱子背后躲闪,接着冲出来开枪反击。高个子士兵跑下楼梯,朝地下室跑去。后面的士兵追踪而下。这时,那个曾跟高个子士兵一起上过大客车的矮个子士兵趁别人不注意,跟他的战友分开,拐弯上二楼去。
高个子士兵朝地下室走廊一头跑去,不时回头射击。在走廊尽头,有一扇上了锁的厚铁门。他朝锁开枪,然后用枪托去砸。他砸开锁,推开门,敏捷地跳了进去。
追赶的士兵停下脚步,同时举枪朝他射击。
但他们没有伤到他。他已经从里面关上了铁门。他将一切能找到的重物,都搬来堵在门背后。门外,追赶的士兵跑到门前,用枪托和他们的身体,对门又推又撞。
高个子士兵在房间内四处搜索,神情紧张。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但他似乎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他开始用枪托砸墙,他敲了敲一块挂着军用地图的板子,当他听到里面传出空洞的回声后,便停了下来。他用手摸索地图的边沿。突然,板子自己朝一侧滑开,里面露出了一个壁橱,他马上跳了进去。
与此同时,盖茨上校听到建筑内的枪击声,吹响哨子,将他的士兵集中到一楼的大厅里。他向士兵下达命令道:“所有戴面具的士兵都是我们的敌人。他们企图控制我们的中心。一排堵住前门,二排占领房顶。三排一班二班控制两边侧门,三排三班在楼内机动,消灭任何入侵的敌人!”
最后,盖茨上校向他的士兵敬礼,用激动地声音说:“消灭一切胆敢入侵的敌人!勇敢的士兵们,出击!”
士兵们向盖茨上校敬礼,大声回答道:“是,上校!消灭一切胆敢入侵的敌人!”士兵们跑到自己的岗位,迅速布置开来。
此时,那个曾跟高个子士兵上过大客车的矮个子士兵手握自动步枪,向二楼搜索而上。当他听到盖茨上校的士兵冲上楼来时,急忙躲到一个角落里。等那些士兵跑过后,他又继续向前搜索。他来到了大病房外,好奇地向里面张望。病房里有许多人,他们轻松愉快,对病房外面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熟视无睹。他们只顾玩乐,有的在高谈阔论,有的在读书,有的在玩扑克,有的在下棋,有的在打乒乓球、弹子球,有的在做健美操,有的在举重,各种活动应有尽有。他们都是盖茨上校的精神病人。
矮个子士兵沿着铁栅栏往前走着,好奇地看着里面的一切。
“喂,医生!”一名女病人走近铁栅栏,对矮个子士兵大喊一声。她就是盖茨上校说的、症状最轻的年轻女人。她的话把矮个子士兵吓了一跳。她接着道:“对不起,我吓着你了吧?可我们的晚饭在哪儿?晚饭时间早就过了。”
矮个子士兵一言不发。
“喊什么呀!”一个年轻人对那女人说道。他正在教其他人练武术。“他跟本就不是我们的医生。”
这个年轻人就是李奥!矮个子士兵冲到门口,门竟然也是开的!
“难以置信!”矮个子士兵自言自语道。
他推开门,跑进去,冲到李奥面前,用枪托重重地打在李奥的肩膀上。
“哎哟!”李奥疼得喊了起来,“士兵,你疯啦?想跟我打架吗?”
“你他妈的在这里干什么?”矮个子士兵朝李奥喊道。他扯下面具,“他”竟然是谢丽!
谢丽抓住李奥的袖子,将他拉出大病房。他们想跑下楼。嗒嗒嗒……,楼下传来了枪声,他们急忙转身往楼上跑。
枪声是从地下室传来的。此时,盖茨上校的三班已经跑到地下室,发现了在走廊尽头的士兵。他们开枪将这些士兵打倒。正当盖茨上校的士兵要离去,他们听到了房间内传来了一声低沉的爆炸声。他们跑回门前,用手推,用肩膀撞,但都没法打开门。他们后退几步,同时举枪对门射击。
“他妈的,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两名戴面具的士兵在他们背后问道。
这两名士兵属于抬老年病人进康复中心的那个班。他们将病人抬上顶层的特别治疗室后,就在门外警戒。他们的班长命令他们到楼下看看,下面打枪到底是怎么回事。
盖茨上校的士兵转过身来。当他们看到这两名士兵戴着面具时,不由分说,便开枪射击。两名戴面具的士兵迅速躲闪,未被子弹击中。他们边撤退,边开枪还击。其中一人对着无线通话器喊道:“紧急呼叫!精神康复中心的士兵暴动!我们急需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