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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蛮横地将人群往过道两边推去，对别人的抱怨置若罔闻。不一会儿，过道被清空了几码长的距离。一群衣着考究、仪态优雅的人从清空的过道上走了过来。
“哦，看那张广告画！玛丽莲，是玛丽莲！哈哈哈！”一个中等身材的老头大笑着走来。李奥和谢丽对他的笑声和说话声感到非常熟悉。他不是别人，正是省长。那个叫做玛丽莲的女人，也就是昨晚跟他做爱的女人，就笑吟吟地走在他的身边。
“玛丽莲到底是什么人？”这个问题再次闪入李奥和谢丽的头脑。
“对，是玛丽莲。我经常说，高新技术确实是个好东西！”省长说道。
“是是是，省长先生，你说得非常正确。”省长身边的人都迎合地回答道。
省长从他的下属毫无实质内容的回答中，意识到了自己的粗心。他再次大笑道：“哈哈哈！三十年了！整整三十年了！你们很少有人知道玛丽莲了，她可是当年最红的明星。你们更不会想到，她已经是你们的市长夫人了！她就在我们中间！”
省长转身看着玛丽莲，然后将她引到那张广告画前。他对市长招了招手，市长马上走过去跟他们站在一起。省长站到市长和市长夫人中间。聪明绝顶的记者们从不放过任何拍照的机会，眼前就有一个珍贵的机会。他们举起照相机，对准这三个大人物频频按下快门。摄像记者也不甘落后。闪光灯和摄像照明将整个过道照得一片明亮。
此时，李奥和谢丽正站在围着省长等人的人群中。李奥的目光正在玛丽莲的身上流连着。玛丽莲实际年龄50多岁，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尤其是她的胸部和腿部，依然魅力诱人。李奥先看她的胸脯，这是昨晚在车上他摸过了的，他不由得陷入了幻想之中。几秒钟之后，他的目光下移到她穿裙子的腿上。猛然间，玛丽莲脚后不远、一个绑着电子钟的小包裹闪入了李奥的眼帘！
他指着玛丽莲的脚，大喊：“炸弹！”
八、九个保镖马上走到省长的身边，围住省长，用他们自己的身体保卫着他。他们抬起省长，迅速往紧急出口跑去！其他保镖们保护其他大人物，转往另一个紧急出口。
与此同时，几个特工扑过来，将李奥和谢丽按到地上，用手枪顶着他们的头和背。
更多的警察朝出事地点跑来，而周围的人群则推挤着朝出口拥去。警察的哨声和喊叫声，人群的尖叫和吵闹声，很快充满了整个贸易中心。贸易中心顿时变成了一个骚乱中心！
一个戴鸭舌帽和墨镜的人从人群中挤出，朝那几个按住李奥和谢丽的特工喊道：“喂，炸弹在这里！”
特工们抬头去看那人，只见他正在将一个手雷的引信拉出来。他拔掉引信，将手雷扔了过来。特工们立即放开李奥和谢丽，扑到旁边的地板上。手雷爆炸，释放出浓烟来，但却没有引起大的破坏。
特工们还没回过神，那人已经冲上前来。两个比较敏捷的特工也爬了起来。那人挥起一脚，踢到了一名特工的下巴上，将特工踢飞出去。那人的脚在空中翻转，脚后跟又重重地击在另一名特工的腰上，将这名特工打倒。
所有的特工转眼都爬了起来，朝那人包围上来。那人突然蹲下，快速伸腿扭腰，他的一条腿用力在地面上朝后扫转。他这个扫堂腿将所有的特工都打倒在地上。
轰！那个定时炸弹终于爆炸了。展位的隔板立即被震倒，柜台的玻璃也被震碎。那人立即扑倒在地上。刚站起来的李奥和谢丽也立即扑倒。那人滚到李奥和谢丽的身边站起，并将他们两人从地上拉起。
“跟我来！”那人声音低沉而坚定地说道，然后大步走开。李奥和谢丽跟在他身后。
“你是谁？”李奥问道。
那人大步流星地走着，没有回答李奥。他们到了一个侧门，但门是锁着的。那人从口袋拿出一把钥匙将门打开。一些警察看到了，喊道：“不许打开那门！”
但那人迅速打开门，将李奥和谢丽推进门去。警察立即朝这边开枪。刚刚被打倒的那些特工也爬了起来，都朝这边跑来，同时向那人开枪。
那人边躲闪，边掏枪还击。他敏捷地跳进门来，然后从里面将门锁上。外面的警察和特工冲到门前，对着门开枪，但这门是用厚钢板做成的，他们没能打破它。
门内是一个通向地下室的楼梯道。他们跑下楼梯道，来到了一条走廊。几个拐弯后，那人停下脚步，李奥和谢丽也跟着停了下来。那人脱去鸭舌帽和墨镜，他就是福瑞德·林顿上校。
“喂，伙计，原来是你！我还以为我把你打死了呢。”李奥惊讶道。
“没有。那天我穿着防弹衣。”福瑞德急匆匆地说道，“你们听好了，现在情况非常紧急……”
“哼，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李奥冷笑着打断道，“你炸了贸易中心，对不对？”
“不是我。但现在我没时间向你解释了。”福瑞德提高嗓门道。他从夹克里拿出一个女士包，交给谢丽。谢丽伸手去接。
“别碰它！”李奥对谢丽喊道。听了这话，谢丽只好收回手。他对福瑞德说道：“他妈的，你想要我们怎么样？你他妈的是什么人？”
福瑞德一个箭步跨到李奥面前，一把抓住李奥的衣领，对着他的脸吼道：“你给我听好了，你这个蠢货！我们的国家处于危险之中，你明白吗！现在，我需要，不是我，而是我们的国家需要你们的帮助！
“好，国家需要我们的帮助，可谁来帮我们，啊？”李奥挣扎着说道，“我们已经死了一个礼拜。你明白吗，林顿上校？”
“所以，我来帮你们。”福瑞德说。他放开李奥的衣领，打开女士包，从里面拿出两个证件交给谢丽。接着道：“这是你们的新工作证。”
谢丽拿过证件一看，上面标明他们是省警察厅的警官。
福瑞德说道：“里面有两张下午你们去贝尔津科的飞机票。包里有足够的现金和一张信用卡。”
“那要我们干什么？”谢丽问道。
“包里有一盒微型录像带。你们的任务就是把它送到这张条子上的地址。”福瑞德拿出一张纸条，递给谢丽，接着道：“请你们两个都把上面的内容背下来。”
谢丽拿过条子。上面写着：
地狱入口大道4444号、大富豪保龄球俱乐部、死亡天使——安周蝶小姐。
联系暗号：
你们说：暴风雨过后，天空晴朗，空气清新。
死亡天使回答：但地面上却血流成河。
谢丽看完纸条，将它交给李奥。李奥看完，将它还给福瑞德。这些奇怪的名字和暗号，给李奥和谢丽一种不祥的预感。此时，外面的警察和特工终于将门砸开，冲了进来。福瑞德急忙将纸条揉成一个小纸团，扔进嘴里，吞下肚去。
嗒嗒嗒……，突然，楼梯间里响起了激烈的枪声！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福瑞德将谢丽和李奥带到一个角落。那里的地面上有一个下水道的入口。他蹲下，揭开铁盖子，果断地说：“你们快走！下水道出口边上停着一辆黑色小车。”
他们在洞口边蹲下。谢丽问道：“可以告诉我们，你是谁吗？”
“好吧，现在已经没关系了。”福瑞德说道，“我是中央军事调查局的特工……”
就在这时，一些警察出现在地下室的门口。
福瑞德突然转身，对警察开火。警察闪到一边，开枪回击。福瑞德在地上边翻滚边开枪。一个班的士兵冲到地下室，朝警察射击，很快将所有的警察击倒。福瑞德以为来了帮手，但他高兴得太早了。士兵们消灭那些警察后，一齐朝他开火。福瑞德翻滚着回击。他回头对谢丽和李奥喊道：“快走！”
谢丽跳进下水道入口，接着李奥也跳了下去。李奥还没来得及移回盖子，外面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喊声：“都给我停止射击！”
枪声立即停止。这是那个女少校安娜。她从士兵们的背后走出，用枪指着福瑞德，走到角落。她用伤心的口吻说：“林顿上校，这是我第一次听你说，你是中央军事调查局的特工。你能不能让他们上来，把包给我？”
福瑞德垂下握枪的手，一动不动地站着，脸上毫无表情。士兵们冲到下水道入口边，用步枪指着李奥，喊道：“快出来！”
李奥爬了上来，接着谢丽也爬了上来，两人都举着手。
安娜从谢丽手中拿过那个女士包，然后慢慢朝福瑞德走去。她在哭泣，泪水湿透了她的眼眶和脸颊。她扔下包，搂住福瑞德，亲吻他。泪水也从福瑞德的眼角流了下来。但他死死咬住嘴唇，一动不动地站着。
安娜猛然将福瑞德推倒在地上，转身弓腰，连连开枪：叭叭叭……
士兵们全数被击倒！
人们还没来得及思考，安娜将枪管转向了自己的胸口！
叭！她扣动了扳机。她的枪掉到了地上。她转身面向福瑞德，摇摇欲坠地朝前晃了几步，但她站住了。她望着福瑞德，红色的眼泪从她的眼眶喷涌而出。
福瑞德扔掉枪，疯狂地朝安娜冲过去。他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哭喊道：“安娜，安娜，这，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坐在地上，将安娜抱在怀里。他低头吻她。她笑了，接着闭上眼睛，死了。
福瑞德的手在地上摸到了安娜的手枪。他捡起手枪，对准自己的脑袋。
叭！手枪落到了地上，接着福瑞德倒下。他躺在地上，但他的手仍然紧紧地搂着安娜。
快速变化的事实，让谢丽和李奥目不暇接，不知所措。他们看着躺在地上的福瑞德和安娜，眼睛都湿润了。谢丽喃喃地说：“他们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对。”
急促的脚步声从各个方向传来！
“我们走吧。”李奥说。
谢丽从地上捡起那女士包，跳进下水道入口。李奥跟着跳下，然后将盖子移回洞口。他们在下水道里奔跑着。大约10分钟后，他们到了下水道的出口。正如福瑞德所说，洞口外停着一辆黑色小车。他们出了洞口，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朝那辆车走去。他们打开车门，上了车，立即开车离去。
在道路对面离洞口大约100码远的地方，停着一辆灰色小车。灰色小车无声地开动，跟在黑车后面。
李奥开车，刚开出不远，就从后视镜中发现了那辆追踪而来的灰色小车。这些天，他和谢丽疲于奔命，现在，他已经不想跑了。他干脆把车停在路边，看看后面车上的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
那辆车开上前来，停在他们的前方几码远的地方。车上下来两个壮汉，一高一矮，走过来，敲了敲他们的车窗。李奥将车窗玻璃放下，粗声问道：“你们他妈的要干什么？”
“先生，有人举报你们的车上有违禁物品。”高个子说道，“请你们下车来，我们要检查一下这辆车！”
“你们他妈的是谁？让我看看你们的证件！”李奥狠声狠气道。
矮个子把后排座的车门拉开，上车来，掏出一把无声手枪，顶着李奥的脑袋，说：“这就是我们的证件。快下车！”
李奥和谢丽只好下车去。矮子又掏出一把手枪，一把顶着李奥的背，另一把顶着谢丽的背，将他们逼到那辆灰车边上。“趴下！”矮子将他们推到灰车的车窗边，逼他们趴在车窗上。
高个子上了李奥他们的车，在后排座上发现了那个女士包，然后打开检查。不一会儿，他拎着那个女士包下车，走过来，问道：“这包怎么是空的？里面的东西呢？”
“被你偷了吧！”李奥抬起头，喊了一声。
“闭嘴！”矮子举起枪，朝李奥的脑门砸去。
说时迟，那时快。谢丽看准这个机会，猛然转身，一只手擒住矮子拿枪的手，将枪推离她的身体，紧接着猛然起脚，踢到那家伙的裆下，那家伙哼了一声便倒了下去。李奥也顺手扭住那家伙的另一只手，夺下他的另一把枪。那高个子急忙摸枪，被李奥一枪击倒。谢丽一枪托打在矮子的太阳穴上，将他打翻。
李奥和谢丽迅速跑回车上，开车离去。
开出了一段距离，谢丽突然想起那个女士包来，说道：“那个包没拿！”
“去他妈的！”李奥只管开车。他想了想，说：“你听见没有，那家伙说包是空的。”
“空的？”谢丽变得恍惚起来，“福瑞德为什么拼掉性命，却给我们一个空包？”
听了这话，李奥也变得恍惚起来。他漫无目的地开着车，不久却到了错塔尔镇。路边不远处就是错塔尔镇派出所。
“怎么又到了这里？”谢丽喃喃说道。
昨天夜里跟尼尔及其同伙的激战，一幕幕又在谢丽和李奥的头脑中闪过。市警察局局长邵先生死了，他们的绝大多数同事也都死了。
可他们望去，派出所的建筑依旧，“错塔尔镇派出所”的牌子依旧。
他们这么快就又修好了？谢丽和李奥同时在问自己。就算按他们的新同事说的那样，那次激战实际上发生在一个礼拜以前。一个礼拜的时间，也不足以修复一个派出所的建筑。
他们扭头仔细看，错塔尔镇派出所的建筑是旧的，牌子也是旧的。
“他妈的！这是怎么回事？”李奥双手放开方向盘，握紧拳头，往自己的脑门上砸去。
前面来了一辆车，那车一扭，往这边撞了过来。李奥急忙踩刹车，两辆车险些撞到一起。李奥和谢丽定睛看去，那是一辆警车。这时，警车上下来了一个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错塔尔镇派出所的所长——尼尔！
谢丽拉开车门，下车来，张着嘴，愣愣地望着尼尔，精神恍惚，道：“你，不是，死了吗……”
“哼，”尼尔冷笑一声，声音飘忽地说道：“死了！死了？你谢丽可以死，”他指了指坐在驾驶座上发呆的李奥，“还有那个愣小子可以死，邵先生可以死。惟有我尼尔不死。”
“你还在这里？”谢丽问道。
“还在这里？不了。”尼尔摇摇头道，“祝贺我吧，我高升了。我现在已经是库克米市的警察局长了！”
“我见过新局长，可那不是你，尼尔。”
“刚刚在贸易中心发生了一起爆炸案，死了不少人。那个接替邵先生的狗屁局长，已经被就地免职了。现在是我，尼尔，坐上了市警察局的第一把交椅！”
“哦。那你来这儿干吗？”
“干吗？我要办一桩大案！在此之前，先来看看我的老部下！”
“大案？什么大案？”
尼尔没有回答谢丽的问题。他打开他的警车上的车载高音喇叭，拿起麦克风，吼道：“狗日的弟兄们，说话的是你们爱戴的老所长尼尔！我最信任的，还是你们这些老部下。现在，他妈的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你们去把公交公司的大客车都给我劫来，开到舒特伍德镇的帕尔默尔村去！他妈的听明白没有？”他喊完话，回头对谢丽一甩头，说：“你们也跟我走吧！”说着，开着他的警车，打开警笛，呼啸着离去。
谢丽上了李奥的车。李奥开着车，神情恍惚地跟在尼尔的后面。
8月12日星期四下午2点，同一天。库克米市远郊，舒特伍德镇、帕尔默尔村。
警方将整个村庄包围了起来。数辆大客车停在村头的土路上。尼尔站在他的警车侧面，以他的警车为屏障，面对村庄站立。谢丽和李奥的车就停在警车旁边，两人下车，站在尼尔的身边。
村庄内一片骚乱，女人的尖叫声，小孩的哭闹声，鸡鸣狗吠声，交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和谐”的交响。
尼尔打开车载扬声器，开始对村内喊话：“尊敬的爷爷奶奶们，大叔大婶们，兄弟姐妹们，可爱的小朋友们，女士们，先生们，下午好！我是库克米市警察局的最新任局长尼尔。我们警察是为居民服务的，是大家的勤务员。我这个所谓的局长，只不过是警察当中领头为市民服务的人。”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了！谢丽和李奥想。谢丽自从警校毕业，就认识尼尔，已经七八年了。从他嘴里说出的话，没有一句不带脏字的，真所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可今天，尼尔却是一副谦谦君子的绅士模样。谢丽想，也许他死过一次，脱胎换骨了？但是，她隐隐预感到，尼尔仍然还是那个尼尔，他现在的表演，预示着一场血腥即将来临。
尼尔继续喊话：“那几个官员可恶吗？淹死一个新生婴儿，可恶之极！要是我当时在现场，看到这样惨无人道的行径，我当场就会把他们给枪毙了！”
尼尔慷慨激昂的喊话，听得村民们热血沸腾。他们觉得，这确实是他们自己的警察。
尼尔话锋一转，语气忽然变得平缓起来：“不过，你们试想想，今天的局面来得容易吗？你们看看这世界，到处都是和谐吉祥，到处都是歌舞升平，这多不容易啊！我相信，你们都不愿意生活在动乱、暴力、杀戮的环境里。在这样的环境当中，我们不仅没有任何幸福可言，我们的一切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他最后的话让他哽咽起来。
听了尼尔语重心长、循循善诱的演讲，不认识他的人，听了他的话，一定相信他是一个慈祥的父亲。就连错塔尔镇派出所里的警察，都觉得有重新认识他们的老领导的必要。谢丽也开始怀疑，以前，也许自己只认识尼尔的一个侧面，一个坏的侧面而已，她很可能忽视了尼尔的另一个侧面，一个好的侧面。
李奥一直处于精神恍惚之中。尼尔说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但他一直在注视着尼尔。他看到的尼尔，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幽灵，一个不确定的幽灵：他忽而有血有肉，忽而只是一副骷髅而已；他忽而真实，忽而飘渺。但不管怎么样，他始终存在他的眼前。
尼尔停了停，抬手擦了擦眼眶，继续他的演讲：“年轻人一时冲动，做出些出格的事，是情有可原的。我也年轻过，听到些不合理的事情，也曾经冲动过，也干过些蠢事。所以，我请求你们去劝说你们那些年轻的孩子、年轻的丈夫、年轻的父亲，只要他们愿意跟你们回家，就既往不咎，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尼尔从车上拿出个杯子，喝了两口咖啡，接着喊道：“我重复一遍，只要你们家的年轻人听从你们的劝告，回家来，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现在，老人们听好了：你们家有年轻人参加这次行动的，请上前面这几辆大客车。”
尼尔动情地演说，完全感动了村里的所有人。村里的老人们几乎都走出来，上了前面的几辆大客车。
尼尔接着喊道：“女人们都听好了：谁家的丈夫参加了这次行动，请上中间的那几辆大客车。”
女人们都走了出来，上了中间那几辆大客车。
“小朋友们都听好了：如果你们的爸爸不在家，就请上后面的大客车，警察叔叔带你们去把你们的爸爸找回家来。”
小孩们上了后面的几辆大客车。
“其他人都听好了：只要你们有兄弟、亲戚、朋友参加这次行动的，请上其他大客车。”
帕尔默尔村不大，人口只有几百人。至此，几乎所有的村民全都上了大客车。
“弟兄们，”尼尔命令道，“我给你们开道，你们把大客车开到舒特伍德镇去！”
尼尔上车，打开警笛，驱车前往舒特伍德镇。李奥开车跟在后面。几十辆大客车组成一列壮观的车队，开往舒特伍德镇，不久到达那里。大客车在舒特伍德镇政府门前的操场上排列开来。司机们把车门锁死，下车来。
尼尔打开他的车载扬声器，对着镇政府大楼内喊话：“年轻的村民们，你们听好了：你们的父母、妻子、儿女，兄弟姐妹和朋友，都在这些大客车上。他们在看着你们，等着你们！”
这时，一队身背火焰喷射器的人跑步前来。尼尔命令道：“对大客车喷火！”
还没等谢丽和李奥明白尼尔要干什么，火焰喷射器的喷头喷出了一条条火龙，朝几十辆满载帕尔默尔村村民的大客车喷去。所有的大客车瞬间熊熊燃烧起来，火焰将政府大楼的玻璃全都映成了红色！
尼尔狞笑道：“哈哈哈，大楼里的年轻人，快出来救你们的家人吧。晚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占领镇政府大楼的年轻农民们看到他们的父母、妻子、儿女、兄弟姐妹，在大客车上受到烈火的炙烤，都不顾一切地往外冲。政府大楼出口的一侧，早有尼尔的人埋伏在那里。
“开火！”尼尔简短地命令道。
尼尔的人立即开枪了。年轻的农民跑出一个，倒下一个。
谢丽这才明白尼尔那番动情演说的真正用心。她上前，揪住尼尔的衣领，对着他的脸吼道：“你他妈的要干什么？”
尼尔幽幽笑道：“哈，谢丽，你是了解我的。我这个人就是他妈的爱财好色，但不嗜血，更不喜欢他妈的杀戮。”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谢丽吼道。
“你先放开我。”尼尔推开谢丽的手，用手指了指天，说：“这是上头的意思。”
“上头的意思就是要你抹去这个村庄吗？”
“你一会儿就明白了。”尼尔举枪对着谢丽，砰地开了一枪。李奥看到这个情况，伸手到腰间去掏枪，结果什么也没摸到。尼尔调转枪口，又给了李奥一枪。
谢丽和李奥倒在地上。他们感到，镇政府大楼门前的枪声变得虚假、空洞起来，从里面跑出的，不是什么年轻的农民，而是一个个喜庆的气球——镇政府里面似乎在举行一场庆贺活动，有人将喜庆的氢气球从大门外放飞升空。不知哪儿来的枪弹，一枪枪打过去，那些喜庆的气球一个个破碎，一个个化为乌有。
他们再扭头去看那些燃烧的大客车，大客车已经不知去向，只剩下一片没有源头的烈火，在燎烤着大地。
一阵隆隆的马达声传来，将谢丽和李奥惊醒了过来。他们发现，他们相靠着躺在地上，一辆巨大的推土机停在他们面前。推土机的司机对他们吼道：“快滚开！在这里，你们死不起！”
谢丽和李奥抬头望去，见原来的舒特伍德镇政府的建筑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的、修建到一半的各种建筑——这里成了一个巨大的建筑工地。
“这是哪儿？”谢丽问道。
“长眼了吗？”那个推土机司机吼道，“长的话，看那边的牌子！”说着，朝一侧甩了一下头。
谢丽和李奥朝推土机司机甩头的方向望去，只见地上立着一块巨型的牌子，上面用巨型字号写着——“库克米市新区”。
这时，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走过来，将他们俩从地上拉起来，说：“你们用车带着我，我给你们当导游。而且是免费的。”
李奥见他开的那辆黑车仍然停在边上，就拉开车门，上了驾驶座，那个年轻人上了副驾驶座，谢丽上了后排座。
后排座上躺着那个女士包，福瑞德给她的女士包！
她打开包看了看，里面装着东西，不是空的。她把东西倒出来。正如福瑞德说的，有两张信用卡，一沓现金，还有一盒微型磁带。此外，还有两张飞机票，她的和李奥的，飞机起飞的时间是8月12日星期四下午1点。她看了看她的手表，现在的时间是8月12日星期四上午10点。
她感到有些眩晕。现在还是上午10点。他们曾经去过贸易中心，福瑞德和他的女军官恋人死在那里，在此之前，福瑞德给了她这个女士包。下午2点，他们又遇到了死去了的尼尔，尼尔发表一通充满感情的演讲，将帕尔默尔的村民全部骗上大客车，然后在舒特伍德镇政府大楼前，进行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但却是不真实的屠戮。他们似乎被尼尔开枪打中，可现在时间又回到了上午10点。
她抬起头，拍了一下坐在李奥边上的年轻人的肩膀，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现在是什么时间？”
年轻人回头，幽幽笑道：“哈，时间就是金钱。不过，时间对你们来说，并不重要。时间算什么？”
谢丽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怒火。她一拳打在那家伙的脸上，吼道：“你他妈的能不能直接告诉我，今天是哪年哪月那日？现在是几点？”
那年轻人歪了一下脑袋，说：“行吧，那就告诉你：现在是20XX年8月12日星期四上午10点。怎么有约会吗？”
“有！李奥，你给我开到机场去！”谢丽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急什么？”那个年轻人幽幽说道，“你们的飞机还早呢。我顺路带你们参观参观，误不了你们的飞机。”
李奥开车前行。他们看到，在这个建筑工地上，许多形状古怪、外观丑陋的建筑拔地而起，虽然还没有竣工，但雏形已具。那个年轻人用一种近乎嘲笑的口吻说道：“哈，你们想不到吧？这里原本是库克米市的远郊，舒特伍德镇帕尔默尔村。”
尼尔的动情演讲、燃烧的大客车、从政府大楼内冲出来的年轻农民，再次从谢丽和李奥的头脑一一闪过。李奥问道：“那原来的帕尔默尔村呢？”
“别相信那些传言。”那家伙说。
“什么传言？”李奥问道。
“说什么帕尔默尔村被抹掉了。”那家伙用近乎冷笑的口吻说道，“哼，其实，村民们都成了库克米市的市民了。他们得到了一大笔钱，有新房子住，有工作干，比大多数人都好过得多。”
“你他妈的怎么知道？”谢丽喊道。
“哈哈，我他妈的就是原帕尔默尔村的村民之一。”那家伙嘲笑道，“你们生死未卜，我悠哉游哉。”
车窗外，一个巨型的玻璃金字塔进入了李奥的视线。阳光照到金字塔上，金光闪耀，晃得李奥睁不开眼睛。
“这是这个时代最闪耀的建筑！”那个年轻人幽幽说道，“只要你接受这个耀眼的事实，那你就能适应这耀眼的光芒。”
但是，李奥怎么都没法适应这个“耀眼的事实”。他见前面有一条岔路，猛然一转方向盘，拐上岔路去，将那个“耀眼的事实”甩在了后面。“这个他妈的‘耀眼的事实’，到底是什么？”
“嘿嘿！”那家伙奸笑道，“你们好像是外星人。告诉你吧，这是克劳德森大剧院！”
“大剧院为什么要盖成这个样子？”李奥问道。他扫了一眼后视镜，见有一辆灰色小车跟后面。
“金字塔是什么？知道吧？古埃及法老的坟墓。”那家伙调侃道，“今天上演的戏是什么，知道不？”
“不知道。”李奥答道。他再扫一眼后视镜，那辆灰色小车不见了。
“哈，看来你们已经跟金字塔里的法老一样古老了。今天的舞台，除了金钱，就是美色，而且大部分都是从坟墓里挖出来的。所以，大剧院盖成金字塔，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路旁出现了一个看起来摇摇欲坠的、上大下小的、如搭积木一般的丑陋建筑。建筑用的木头涂成了棕红色，很像东方一个岛国居民的祖坟。
谢丽从海外新闻中见过这种坟墓。她喃喃说道：“他妈的，又一个坟墓。”
“算你开窍了！”那家伙转过头来，拍了一把谢丽的肩膀。“这是库克米国际博览馆。世界各国都把他们从坟墓中挖出来的东西，或者即将埋进坟墓里去的东西，搬来这里展览。据说在开幕式上，他们还要演奏一首曲子，就是那个岛国的葬礼进行曲。”
那个家伙话音未落，从那个建筑里传出了一阵低沉的哀乐来，让李奥感到心烦意乱。他扫了一眼后视镜，那辆灰色小车又出现了。他不由得加快了车速。
前方出现了一个形状极其恐怖的建筑。建筑的外表是一堆锈蚀的钢筋胡乱堆放在一起，形状极似一个巨型的乌鸦窝，又像乱葬岗上一个杂草丛生的坟堆。
“他妈的，这是什么？”李奥像是受到了刺激似的喊了起来。
“这叫‘鸦窝’，是克劳德森体育中心。”那个年轻人轻飘飘地说。“为什么做成这个形状？这太富有想象力了！在这个黄金时代，你要浪费时间参加体育锻炼，就是丢了黄金去捡废铁，丢了黄金窝不住，去钻乌鸦窝，简直就是自我毁灭！”
“他妈的，那边那个是什么玩意儿？真叫人恶心！”李奥忽然吼叫起来。
“让我看看。”那个家伙把脑袋伸出车窗外去，紧接着就大笑不止。他的笑声，混杂着空洞、无聊、夸张、扭曲、狡猾、欺诈、邪恶……
谢丽扭头朝窗外望去，只见两个巨型的方柱平地而起，在空中水平曲折，然后连结在一起，就像一个坐在抽水马桶上如厕的人的下半身，好一个让人作呕的建筑。“呸！”她不由得朝窗外吐了一口唾沫，“真他妈的叫人恶心！”
“哈哈哈……”那家伙仍然大笑不止。
“你他妈的，这么恶心的玩意儿好笑吗！”谢丽扇了那家伙一记耳光。
那家伙终于停住了笑，声音空洞地说：“这个建筑名叫‘如厕’，是克劳德森省、库克米市电视台，Cloudsome Cookme Television Station，简称CCTS。”
“为什么叫‘如厕’？”李奥问道。
“哈哈哈……”那个家伙又大笑起来。
李奥忍不住揍了那家伙一拳，吼道：“你他妈的笑什么？”
那家伙好不容易忍住了笑，声音飘忽地说道：“谁不知道，看他妈的CCTS的节目，就像看他们如厕一样，他们畅快，你恶心……”
忽然，后面警笛声大作。李奥抬头扫了一眼后视镜。见那辆灰色小车已经变成了一辆警车。警车加速，车载喇叭喊道：“前面的黑车，马上开到路边停下！”
“哼，停下吧。”坐在副驾驶座的那个家伙对李奥冷笑道。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李奥扭头对那家伙吼道。
“你看！”那家伙指着挡风玻璃的前上方说。
前方空中，一架飞机从厚厚的云层中钻了出来，突然上下翻转，接着往地面上冲下来。飞机迅速往下栽，就落在前方公路一两公里远的地方，紧接着发生了爆炸。李奥一脚踩在刹车上。一块巨大的飞机残骸呼啸着朝他们的车飞来。李奥、谢丽，还有那个家伙，都同时推开车门，往公路两边扑去。
他们的车顿时被砸成了废铁！那辆警车从后面冲了上来，顿时起火爆炸。
李奥搂着谢丽，滚到了公路边，躲在公路边的土堆后面。他们抬头望着空中。云层中，又一架飞机钻了出来，但马上就上下翻转，接着也掉到地面上。接下来，连续七八架飞机从云层里钻出，架架都上下翻转过来，接连往地上撞下来，爆炸将周围变成了一片火海。
但是，最后一架飞机却在即将撞着地面的最后一刻，机身又正了过来，平稳地降落在公路上。
不一会儿，机舱门打开了，一把软绳梯从上面扔下来。一个空姐走到舱门口，对谢丽和李奥招了招手，喊道：“你们两位，快上来吧！”
“你在喊谁呢？”李奥问道。
“喊你们呢！李奥·杰克逊先生和谢丽·斯琼曼女士。”空姐喊出了他们的全名。
李奥和谢丽相互搀扶着站起来，神情恍惚地朝公路上的飞机走去。他们抓着绳梯，依次往上爬，爬到飞机上去。空姐在上面拉他们。他们刚上了飞机，空姐马上收起软绳梯，关上舱门。他们还没有找到座位坐下，飞机就助跑起来。他们只好坐在过道上，等待飞机起飞。
飞机很快飞上空中，开始平稳飞行起来。空姐领着他们，朝他们的座位走去。飞机上坐满了人。
他们到了两个空座位，空姐说：“这就是你们的座位。请坐好，系上安全带。”说完，转身走了。
谢丽看到，在一个靠窗的空座位上放着那个女士包！
她走到座位前，拿起那个女士包，打开一看，里面有两张经过检验、撕掉一截了的登机牌，上面分别写着她和李奥的名字！
在包里面，微型磁带、信用卡、现金，一样不少！
谢丽抱着女士包，头脑昏沉地坐在座位上。李奥也在谢丽边上的空座位上坐下，头脑一片混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