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蓝这几天一直盯在工地上,她知道田亮会想办法帮助她,她也就静下心来,她心累了,便想用干体力活来遮盖内心的彷徨,虽然陆生卷了她的三十万块钱,但她却怎么也恨不起来,她坚信陆生不会骗她的,他只是有苦衷而已,也许他也是让别人骗了里?这是很难说的,等着吧,她相信陆生会给她一个说法的。
不能干等着,米蓝告诉栓子,咱自己先干着点,田总答应帮忙协调工程的事,那就先得把活干起来,这样才更容易要钱对吧,咱垫付这么多了,怎么也不能半途而废,我给你当小工,咱自己干。
二十六张二米半的石膏板要用人抬到三楼,栓子打算顾个男的,米蓝穿了平跟布鞋,绿色的工作服,她用壁纸刀把两张石膏板缝上的纸线隔开,再把纸条撕掉,招呼栓子,咱俩抬。栓子不愿意让米蓝动手,二十多张板子,走楼梯上三楼,就是自己也发怵,别说米蓝了,现在的米蓝是不惜力气的,她最好的疗伤药就是拼了命干活,只有这样,她才能得到心灵上的安慰,这板子她抬定了。
初秋的风有了些凉,并且天也正下一些稀稀拉拉的小雨,不时就有些许雨点,随着那潮湿的风儿刮进楼道,米蓝的头发用卡子卡了起来,她在前面用右手抬起石膏板的底,左手和胳膊扶着石膏板,栓子在后面,一步一个台阶,不算太高的楼梯,此刻像是在爬山一样举步维艰,是啊,米蓝也有几年没干过体力活了,况且这活栓子这个大男人都发怵,刚抬了四五块,米蓝便受不了的,她的头发上潮潮的,脸上有了湿漉漉的汗,小腿肚子已经开始发起抖来,一屁股坐到台阶上,她没说话,她已经没了力气去说话,栓子也没说话,他坐在米蓝的旁边,从口袋里掏出烟来,他累了就是要抽颗烟减压的,米蓝说自己也要抽一颗,栓子吐了烟雾,然后摇了摇头,你是女人不能抽,会影响了你的形象。歇歇吧咱不抬了。
那能不抬里?米蓝说,咱不能一下子从一楼抬到三楼,这样太消耗体力,咱这样栓子,栓子用眼睛看着米蓝,他不知道这女人能有什么好的办法,不用累着就能把石膏板运到三楼上,米蓝用壁纸刀再把纸线隔开,把纸条子撕下来,她说,咱可以把板子一块块先抬到二楼楼梯上面,然后再一块块从二楼楼梯口抬到三楼。这样的话要容易些,压力要小一些的,栓子抽完了烟,他看着自己媳妇的脸,他忽然发现米蓝穿工作服的样子更多了些干练,他不由得佩服起来,女人都这样干活了,自己千万不能逃懒啊。
那天米蓝觉得自己的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她的腿已经没有了意识,她是往三楼去的,但她觉不出自己是用腿走,她觉得更像行尸走肉一般,没有思想没有潜意识,但她和栓子这个老实的男人,这一大上午就一个准确无误的终极目标,二十六张板子抬上楼,米蓝觉得,力气活,汗出了,力下了,任何活都能干完,多省心多容易让自己满足啊,而这片刻的满足,对米蓝来说,已经是很久没有的心情了,她奢侈这份满足,她索性站到初秋的雨丝里,任那份潮在长发里发黏,她暂时忘却了那些不愉快,有活干就有饭吃,这是米蓝爹常说的话。她便想起老家来,她在雨里仿佛看到老家的方向,娘正在用柴火烧大锅,炊烟袅袅,南风吹着那烟,那烟儿便像了舞者,穿了长裙,娘的围裙也跟着舞,胖胖的笨笨的,娘老了,米蓝说,自己也老了,米蓝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