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18岁这天,景庭与我终没有扛过双方父母再三要求与相逼,我们订婚了。
那天,我穿着粉杏色旗袍,将微卷的长发盘起。这是我第一次盘起长发,我虽知这订婚宴并没有想象中美好,但依然有几分羞涩之意,想着终是等到为他盘起长发。
我不知景庭为何会突然答应此事,他如何排斥这桩婚事,二人心知肚明。他热爱自由,喜欢和新思想的年轻人来往。我不知漆雕家如何说服他与自己订婚,但以他的脾气,应是用什么做了交换。
我看着镜中母亲为自己画的淡妆,那张脸有着稚嫩的青涩又带着些许少女的妩媚,眼神中流露着害羞却又暗含着惊涛骇浪。我突然对这张脸陌生了起来。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我?那个内心充满正义,崇尚自由,提倡男女平等的我,还是这个坐在镜前害羞等待夫君的女子。
母亲满意的点点头,轻轻拍着我的脸温和说道:“囡囡,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一个大人了。以后结婚了,莫像之前那般小孩子气。”说完又拍了拍我的肩膀,关门走了出去。
我突然有些害怕,不知这样的选择到底对不对。没有两情相悦的喜悦,而是在父母敦促下,草率定婚。我虽一介女流,但成长在动乱的年代,受着新思想的洗礼,确也看的出当今局势。我泱泱大国,地大物博;却在外国侵略下,受尽侮辱将近百年,士可杀不可辱。虽不能像男子可在战场抛头颅、洒热血,却也不想安于这偷来的安逸!我曾想组建一个振华会,将身边的新时代女性聚在一起;致力于中华民族的振兴!可现在的我到底在做什么?
我知漆雕景庭喜欢的是刘曼那样新思想的女性。洒脱、自由、奔放;我的心突然痛了一下,‘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将双手微微攥紧,只有这样才能止住内心泛开的疼痛。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调整好情绪准备走出卧室。眼睛扫过床头,上边放着一本书——《国际》。
这场订婚宴,虽没有刻意大肆操办,却还是来了很多举足轻重的人物。
漆雕站在楼上,俯视着那些人;一个个惺惺作态,说着虚情假意的话。前天还彼此暗算,今天却和颜悦色的聊着家常。
屋外路有冻死骨,屋内灯红酒绿下。这楼下的人,一个个均是上海有头有脸的人,他们动一动,上海变一变。可如此多所谓的‘名流’,却没有一个人为这危亡的国家,献上自己的‘微薄之力’。他们是殖民国的代言人,甚至有些是背叛者;无耻到与那些喝着中国人血的怪物做生意。他们长着黑眼睛与黑头发,却并不是中国人。突然想到某君的那篇日记,‘吃着人血的馒头’,以前不懂,此情此景突然明白了。
漆雕景庭开始憎恨自己。他没有办法阻止他们的行为,没有办法将他们轰出自己的国家,甚至稍后要笑着下去,接受他们的祝福;多么令人恶心而讨厌的场面。
看到长辈周旋在这些走狗中间,看着父亲与蔺伯父眉间的疲惫之色,无力感油然而生。如此虚与委蛇在走狗中间,不,这不是他要的国家,更不是他要的生活!他暗暗决定,未来、某一日,他要让所有的‘人’生活在阳光下,不论贫穷还是富庶;大家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