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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镆邪，你听说过鲸落吗？”兕天使突然问我。
“鲸，生于海，长于海，最后又归于海。鲸落，是它们留给大海最后的温柔。”
“没错，鲸鱼死后身体会沉入海底，它庞大的尸体会成为其他海洋生物食物的补给，许多肉食海洋生物依靠其尸体不用再捕食其他鱼类，一定程度上可以促进生态系统的良性循环。而且鲸鱼体内摄入的蛋白质含量较高，得到鲸鱼补给的鱼类大多发育良好，也可以增加它们在海洋里的适应能力和竞争力。鲸的一生都致力于为大海和自然带来福音。”
“鲸落的过程应该会很孤独吧，它们用尽生命回馈大海，这样真的值得吗？”金刚狮吼垂下头，深邃的眼里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从海边回来已是深夜，婆婆早已睡下，我和兕天使却有些难眠。
“镆邪，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
“我想让你留下来，帮我拯救我的国家。”羽公主与我四目相对。
“羽公主，那天时空管理者也说我还不能回去，我当然会留下来啊。但是，我只是一个人工智能混血儿，怎么能救得了这么大一个国家呢。而且，我也没觉得这里有什么需要拯救的地方。”我不免觉得好笑，调侃她是不是因为肩上的担子太重，导致自己的疑心也重。
“镆邪，表面上所看到的一切并不都是真实的，我们只能用心去评判。”
“虽然依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没办法帮到你，但我会留下来陪你一起寻找拯救国家的方法。”我起身拉她的手，轻拉着她的手背，像是有了依靠，我也不再隐瞒。
我将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她，包括鲸落看到的过程。
“你刚说你看到了鲸落的全过程？”羽天使有些不可置信。
我点头算是回应她了。
“大概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镆邪，如果你身边最亲的人欺骗了你，你会怎么做？”
我没想到羽公主会突然这么问，还问的这么莫名其妙，但当我试图开口说出答案时，我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果，我是说如果，是我骗了你，你还会和我做朋友吗？”羽公主背过身不再看我，只是将头深深地埋进被子里。
“我们是朋友，你不会骗我的，至少现在不会。即便你真骗了我，我也相信你是有难言之隐的！”我从背后拉绳回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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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划破云层散落下来，天边还镶嵌着点点残星，初升的太阳将锋芒散于天际，兕天使告诉我通讯器修好了，她便带着我来了她工作的地方。
这是拱顶建筑中一间宽敞的房间，地板由沙岩砖铺就而成，房间的正中心是一块六面体的巨大圆柱体状的玻璃样物质，它被置于一个黑色基座的圆盒中。这是第九行星引力城的能源中心，正中心放置的便是这个国家的能量水晶——“御天玑”。
兕天使让待在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出去，并将通讯器和御天玑通过能源系统转接在一起，“镆邪，一会儿你就可以和你的家人进行跨时空通讯了，通讯期间我会在外面等你。”说罢便径直朝门外走去。
“喂？我是镆邪。”
“镆邪，太好了太好了!”通讯器的另一端是西王雪喜极而泣的声音，我将自己在第九行星引力城的事完完整整地告诉了她和杨硕并告诉他们可以暂时放心，等时空之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我就可以回去。
通讯的最后，是杨硕下达的一条秘密任务，可我却始终无法接受，却又不忍拒绝。
心怀忐忑的走出能源室，兕天使便牵起我的手带我去了那片熟悉的田野。
“你既然已经在第九行星引力城的世界中，我们又给你打掩护只说是失踪。这样吧，我再给你安排一个任务，帮我拿到那块御天玑。”
“博士，为什么啊？那不是我们的东西。”
“你还年轻，有些事你还看不太懂。御天玑的研究价值远比第九行星引力城本身的研究价值高，如果成功研究出那里面的奥秘，我们这个世界的文明又会步入一个新的高度，这是我们作为物理科学家的职责。”
这是我和杨硕最后的通讯内容，我再三劝阻也没能换来她的回心转意，但每每想到以前的点点滴滴，她确实给了我不少的帮助，就像是我的另一个母亲一样，给予我关怀和指导。
“镆邪，你又发什么愣啊？”苏美尔将手中的蒙碧花草放在我的鼻尖，痒痒的。
“没什么，就是有点想家。”我撒谎了，第一次在他们所有人面前撒了谎。
“你家在哪里啊？为什么不回家？”金刚狮吼在一颗果树后面探出他的脑袋，眨巴着眼睛问我。
“我家在一个很远的地方，远到没有办法按公里去计算，我来自离你们这里很远的一个平行世界，却不小心跌进了万象森林，是兕天使不顾一切地将我带了出来。”
“做好了。镆邪第一个花环你戴着吧，要知道离家的星星终会划破漫漫长夜回去的，你也可以!”金刚狮吼将编好的满天星花环轻轻地为我戴在头上，金刚狮吼憨厚的笑容在阳光照拂下显得是那样明媚，我竟一时忘了心中原有的忐忑。
“喂!金刚狮吼你不能偏心啊，我和兕天使还没有花环呢!”苏美尔跺着小脚气鼓鼓地冲着他大喊。
“知道了，都会有的。”金刚狮吼将自己的身躯完全淹没在田地里，只有一颗脑袋在晃来晃去，问他为什么还没做好，他答在找其他一些独特的鲜花，我们四个人的花环不能太过一样，因为每个人的性格就不一样。
羽公主无奈地笑了笑，那笑虽只有顷刻，却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充满芳香的田野里，有金刚狮吼不停晃动的身影，有少女昙花一现的笑，还有喋喋不休的抱怨声。可我就像是一个居家偷窃的贼，脚下每踩过一个脚印我都觉得是那样虚伪，又很贪心地希望这样美好的时光可以一直延续下去，但变故总是来得那么猝不及防。
还未等到杨硕关于秘密行动的下一步计划，我们就遭到了时空管理者的背叛。
“很抱歉，幻影飞天护卫，一直没能收到您的回复，且为了维系时空的平衡，我们只好先寻求云梦子的帮助了。云梦子，关于那个‘闯入者’您自行解决吧，但请您记住我们的约定。”时空管理者警示云梦子，之后就消失在我们面前。
“羽公主，幻影飞天，看你做的好事，神是不会放过你的!”云梦子的声音紧绷着，还带着些许黯哑，她的全身像是一团燃烧的猛火，又吩咐身侧的侍卫：“抓住他们，献给牛头神，好平息神的愤怒!”
我来不及反应就被羽公主拽着胳膊往外狂跑。
身后的士兵穷追不舍，那些士兵均是些彪形大汉，若不是羽公主利用手中的麻醉枪将他们击倒在地，此刻怕是我们早就被追上了。直到飞碟跃过下面还在不停追捕的云梦子，我们才得以松一口气。
“对不起啊，让你们跟着我冒险了。”
“镆邪，你不用觉得愧疚，我们是朋友啊。”金刚狮吼笑笑，“不过羽公主你和时空管理者之间到底怎么了？他说的回复又是什么意思？”
很显然，金刚狮吼问的也正是我想知道的。
“我和他们做了一笔交易。我跟他们说，想先把镆邪留下来帮我个忙，但我保证镆邪不会影响到时空法则，我还说这是王的旨意。作为交易，他在我给他最后答复之前要保证镆邪的安全，他答应了，想来是识破了我的谎言才突然背叛我们的。”
“羽公主，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呢？你这是假传国王的旨意，你会有危险的!”我有些焦急，一想到碑文上的诅咒，我真的担心她会因为自己出事。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他们抓不到我。”羽公主说得很轻松，就好像是把一切都规划好了一样。
飞碟还在漫无目的地旋转起飞着，空气中只有沉默和呼吸声。
我们停在了离城市不远的山谷中，那里掩埋着第九行星引力城历代的国王，还有一些官员和艺术家，我们暂时选择在一处山洞过夜。
是夜，隆隆的雷鸣声在云层中轰响，天空划过刺眼的闪电，没过多久就下起了大雨；睡梦中，我好似又看到了鲸落，孤寂的身躯缓缓坠入海底。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我竟听到外面的雨声渐小，还听到有人起身的声响，奈何睡意正浓，我并不想就此睁眼。
醒来后我们才发觉金刚狮吼不见了，只有一封信安静地躺在羽公主的枕边：
亲爱的朋友们，醒来的你们是不是感到疑惑，为什么我会突然不告而别？真的非常抱歉，我对你们隐瞒了许多事，包括这次的不告而别，但请你们相信，我是真心把你们当做朋友的。其实当年我大哥并不是战死的，他是在还是密室守卫的时候就被王和云梦子带走，充当那年要献给牛头神的祭品，他没有挣扎，只是跟我说不要担心，他只是在完成他的使命。但我就是想不通他是那样一个为国献身的人，王怎么还舍得杀了他？云梦子说这是作为引力城子民应该做的，平息神的怒火，为子民求福祉。
我常常在想，大哥这么做真的值得吗？就像是鲸落于海，真的值吗？我今年16岁，还不到法定成年的年龄，我当初瞒着所有人参加跳牛仪式，也不过是想靠近云梦子和王，然后杀了他们。靠近你们也是因为想让你们助我完成使命，羽公主是水晶护卫，自然有足以击败他们的能力，而镆邪作为未来人可以扮做是占星家，让人民相信他们尊贵的王和祭司只是封建的信徒。
但我放弃了，我不想欺骗你们，我也怕这样做会连累到你们。
我选择离开，离开有你们的地方去完成我的使命。作为一个违法之人，所谓的神明是不会放过我的，但我希望你们都能活着。听老人们说引力城正在经历一个潜在的危机，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他们希望这个国家的有志青年可以为国献身，这使我备感痛苦，大哥被带走前也是希望我可以继续完成他的使命，帮他守护好这个国家。
我的内心还在痛苦地挣扎着，我需要一段时间去想清楚我的使命到底是什么。对不起，我的朋友们，我会跟在你们身后远远看着你们的!望你们一切安好，勿念!
我的鼻尖酸酸的，倒也不是在责怪这个不告而别的金刚狮吼，但眼下逃命要紧，只能在心中祈祷他可以平安无事。
我们趁着黄昏人少的时候进城，能源室的所有护卫都已各自归家，我趁着这个空挡和杨硕再一次取得了联系。
在听闻我们遭遇了云梦子的追捕后她明显开始紧张，还说要把御天玑一事推后，先不让我轻举妄动，毕竟她需要羽公主来保护我。
“博士，我们一定要这样吗？”
“一定，而且我们必须这么做。”杨硕的回答让我觉得有些陌生，她是那样一个闪光的存在，可偏偏在这件事上，显得有些偏激和固执。
她越是这样，我心里的不安就越强烈。我不敢想象，如果继续听她的话，羽公主她们会遇到什么危险，心中的原则和底线告诉我不能这样做。于是在挣扎过后，我决定不再对她的计划有下一步动作。
我猜不透杨硕博士真正的心思，只是愈发觉得她不再是原来的她了。
羽公主说占星家有新的预言：第九行星引力城将会遭到重创。我们像是三只流浪狗一样居无定所，她提议，逃亡的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寄居在海底的秘密基地里。
而所谓的秘密基地，其实是一座断壁残垣的祭坛，和我之前看到的台形祭坛很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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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和金刚狮吼已经失联一个星期了，这一个星期，云梦子还没有停止对我们的追捕，甚至为此进行全城搜捕。而在逃亡的日子里我没有再找机会联系杨硕，很简单，我实在是不知要如何面对她，此刻三人正乘着飞碟飞往万象森林。
我们试图在逃亡的同时能够和金刚狮吼碰一次面，仅仅是因为一天前兕天使在飞碟上检测到有另一架飞碟经过，最后显示的着陆点就在万象森林。
“你们说这云梦子是不是死心眼儿啊？兕天使你都说占星家预言那天她也在的，怎么还那么执着于她的神明啊？神明要是肯帮我们，那早就帮了，她还在等什么呢!”苏美尔一边啃着干涩难吃的野无花果一边抱怨。
“可能有些人她就是那么执着吧，一生都相信神明的存在，一生都在用力讨好神明，可是最后也不过是在做无用功。要是神明真的会帮我们，那么昆仑墟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丧生了。”
“昆仑墟发生什么了吗？”我以为来这里这么长时间自己对这里的一切也算是比较熟悉，但没曾想还是漏掉了许多东西。
“3600年前的昆仑墟车站，第九行星引力城路过，突发地震和火山喷发，时值与联邦国家征战，云梦子总说是神明在发怒，是第九行星引力城的子民没有遵照神的旨意，这才惹得神明不高兴了。她命人带七个青年男女作为祭祀牛头神的祭品，又命人再度举行公牛祭祀，一方面平息神的愤怒，一方面恳求神的原谅，保佑子民免受灾害。”
“但其实这根本就没用，我和羽公主、兕天使早就意识到了这点，智者也说他接收的信息告诉他，我们不能只仰仗神的力量，要想避免这些灾害的发生，还得从根本上思考。羽公主一直竭力去说服云梦子转变思想，但终究是惹得云梦子不高兴，从此，她对所谓的神明也开始变得无动于衷。”苏美尔补充道，“而在那一次灾难中，羽公主的很多朋友也丧生了。”
“好了，不说了，我们去找找金刚狮吼，看看能不能找到他。”阳光落在兕天使的身上，我却在转身离开前看见背对我们的少女在风中轻拭眼泪。
万象森林如我初来时那般安宁，郁郁葱葱的树木遮住了恼人又刺眼的微光。我们在林中走了许久，除了见到一些常见的鸟兽外没有看到金刚狮吼的半个影子，倒是在一面布满花纹的镜子前好奇地停下来。
“这里怎么会有一面镜子啊？”我将目光转向羽公主，她知道的多，我希望她能告诉我们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应该是走到了万象森林的最深处。我之前和海豚交流的时候，它们说在万象森林的深处会有一面特殊的镜子，那面镜子可以带我们进入到另一个空间里面。而且镜中世界的一切都是反着的，是左右颠倒的，还有许多对称世界。”
我们还在端详着眼前的镜子，兕天使建议不要和它有太多接触，毕竟镜中世界有什么我们都不清楚，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冥冥中好像有一股力量在催动着我们，我们抵不住这股力量的强劲，纷纷被吸入镜子里面。这是一个镜像空间，里面有许多大小相同的镜子，苏美尔问羽公主我们该怎么找到出口，她说每一面镜子的背后是一个平行宇宙，我们只能选择一面镜子，进入到那面镜子的世界里，然后再找出口。
我们就近选了一面镜子，和刚刚一样，一股强劲的力量催动着我们进入到镜子里面。
那是一个不同于现实世界的新世界，但整体布局和万象森林有些相似，只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反着的，比如现实世界看到的是左边扶桑树右边灌木丛，但镜中世界却恰恰相反。我们继续向前，海豚曾告诉兕天使，镜子是连接两个世界的纽带，镜像空间的出口其实和进来的场面是一样的，也就是说我们还得找到进入镜像空间前的那面镜子。
“你们是什么人？”这是我们在镜像空间中遇到的第一个小伙伴，但熟悉的声音让我们近乎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金刚狮吼!”苏美尔惊呼，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你也被吸进镜像空间里面了？”
不同的是，眼前的金刚狮吼褪去了初遇时的憨厚，此刻的他竟变了脸色，甚至逐渐变得暴躁起来。“你们这些闯入者真是愚蠢，我本就生活在这里，哪里谈得上是被吸入进来。倒是你们，突然闯进来搅乱了我的清梦，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苏美尔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不停地咒骂：“该死的金刚狮吼，这说的是什么话!”正要冲过去与他理论一番却被眼疾手快的兕天使拽住了胳膊。
“苏美尔，别去!他不是金刚狮吼，这里是镜像空间，我们所遇到的每个人都是幻象，这些幻象和现实中的他们性格相反，你这样冲过去会很危险。”
“倒是有个聪明的家伙!不过，既然闯进来了，代价还是要付的!”眼前的幻象倒比刚刚显得焦急许多，此刻正以一种独特的暗号呼唤他的伙伴。霎时，镜像空间里多出来许多幻象，有我们认识的朋友，也有我们自己。
他们手中的木棍在我们面前不停摇晃，好似对此也不是很满意，竟又呼出一句暗号。林中的鸟兽鱼虫听从他们的安排追赶着我们，半人半兽的怪物也不停地嘶吼着，恨不得马上将我们生吞进肚子里。
我们躲在一个山洞里不敢出声，生怕自己会把那些幻象引过来。
过了许久，我轻声问兕天使：“为什么连那些鸟兽都能被这些幻象驱使？”
“第九行星引力城的人民曾利用超科技文明进行过基因改造的实验，他们或不定期对动物进行实验，或使用进化变异电波，利用人脑传输功能导致一些人发生变异，甚至有时候会在新生儿还处于受精卵状态时对其部分基因进行修改。因为这些技术在国家是不被允许的，因而我们平时所看到的半人半兽都是经过人兽结合自然形成的，镜像空间是对现实世界的一个映衬，尽管是颠倒的世界，我们还是会遇到这些变异人和异形怪。”
其实镜像空间的出口并不难找，只是镜中世界与现实世界的不同，除了万物左右颠倒外，还有每一段路都是对称的两个分叉口，但只要我们辨清方向，按照最开始的路线行走，还是能找到出口的。
我们跟着记忆中的线路一路前行，终于在一处灌木丛后找到了那面镜子。虽然一路上不是迷路就是遇到各种各样的变异怪物，但好在苏美尔通过用意念感知周围的路径来辨认方向，而兕天使则尽可能与那些怪物进行心灵沟通，或是利用随身携带的麻醉枪使其麻醉，我们才得以逃出来。
从万象森林出来后，我们依旧没能找到金刚狮吼，却在启动飞碟时发现了一封信。
金刚狮吼在信中说，他现在很安全，也想明白了自己的责任。我盯着那封信看了许久，却被他的最后那段话深深打动。他说：
我的使命是拼尽全力拯救我的国家、我的同胞，为此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乃至生命。但我的责任并不是针对王宫里坐在宝座上的国王，也不是针对整日念叨神明、祈求神明保佑的云梦子，我只是在为我的同胞而奋斗，这本就是两码事!
在得到金刚狮吼平安的消息后，我们三人决定先回秘密基地，然后计划在三天后去找一个占星家，对于第九行星引力城面临的潜在危机，我们总归不能坐以待毙。不曾想，变故再一次在我们的世界里先行预演。
那绝对是我这辈子经历过的最灰暗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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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暮雪，大地只是微微震荡，就掀起一片惊涛骇浪，自然对人类发出了红色警告。突如其来的地震像是深海漩涡，毫不留情地吞噬着大地上的人类、鸟兽，甚至是建筑。犹如晴天霹雳，千家万户的房屋在地震的咆哮声中毁于一旦。
引力城北面靠山，南面临海。整座城后的不远处是一座海底火山，大概是因为地壳剧烈震动产生了极大的压力，迫使沉睡多年的火山一触即发，崩塌陷落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火山口。炽热的岩浆喷薄而出，轰隆隆的巨响压向四周，烈焰吞没了途经的一切，空气中夹杂着灼热和浓烟，肆意妄为的呼啸声和人们慌乱的喊叫声混杂在一起，如同坠入地狱的恶魔在竭力嘶吼。
火山灰冲过云霄，黑色的浓烟笼罩着引力城的每个角落，我们相互抱在一起，暗红色的岩浆扑面而来，将我们吞没进火焰的世界中。
失去意识前，我好像出现了幻觉，原本被火光吞噬的彩色世界逐渐变成灰色，周围雾气缭绕，我透过雾气看到许多废墟，整个世界残破不堪。像是从噩梦中惊醒，我挣扎着坐起身，眼前是一个昏暗潮湿的山洞。
“你可算是醒过来了，吓死我们了!”似是察觉到我的动作，身旁一直摆弄着一架机器的兕天使停下手中动作，用纸巾擦了擦手，又将放在一旁的无花果和水壶递给我。
“睡了那么久你应该饿了吧，快吃，我们现在身处野外没有好的食物，你就将就一下吧。”我接过无花果没有犹豫直接咀嚼起来，和记忆中我们逃亡时吃的无花果味道一样，干涩难吃。然而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之前所有的遭遇都是一场梦？
“兕天使，我睡了很久？我们没被火烧死？”我开口试问。
兕天使不自然的眼神藏于昏暗的火光中，摆弄机器的手明显顿了顿。
“对不起镆邪，我骗了你。你之前经历的那些，是我在用机器操控你的思想，根据我脑子里的记忆将你强行拉入到一个虚拟的世界里。”兕天使弱弱地解释，我却有些不明所以。
“什么意思？”
“占星家有一预言，未来会有一位救世主带着先进思想将第九行星引力城的秘密带出去。我在这个时空利用御天玑的能量向宇宙发出信号找了许久，以为那个救世主是你，就在时空之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将你强行带进一个镜像世界里，为你编织了一场幻梦。”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我心中不免酸楚，甚至怀疑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镆邪对不起，兕天使她也是没有办法才不得已这么做的，第九行星引力城正在面临一场史前危机，她只是想拯救第九行星引力城而已。她真的没想过要害你的，只是为了让你能全身心地留下来帮我们……”苏美尔哭着向我解释，语气里藏有几分无奈。
“我只是一个人工智能混血儿，你们怎么确定我就能帮到你们？”
“我想，你作为AI智能的未来人，思想应该比我们这个时代的人要进步许多。光凭我一己之力没有办法转变第九行星引力城那么多人的思想，让他们明白依靠神是无用的，要想化解危机就应该自己先转变思想，从根本上改变自己的行为，我需要一个能足以让他们信服的人，毕竟占星家的预言早已传遍整座城市，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对我们来说无疑是好事，但我没想到还是失策了。”
“兕天使真的也是迫不得已，我们原以为把你带进第九行星引力城世界当中，利用曼陀罗的致幻作用，用意念入侵你的思想，再根据我们对这里的记忆把一部分人的影像利用人脑传输机器传输进你的大脑里作为他们的克隆体，让你进入到一个虚拟世界亲身体验一番，这样就可以保证我们的计划能有效实施，但现在时空管理者发现了我们并对我们的量子机器进行干扰，你才提前醒过来。”
“时空管理者对机器的干扰是因为你们扰乱了时空法则？”
“是的，我们扰乱了时空法则，违背了宇宙制衡规则，但其实我们这么做早已经违背了第九行星引力城的法律。第九行星引力城不允许控制他人的思想!”
“你们说的镜像世界是什么？”
“镜像世界就是你在醒来之前看到的那个灰蒙蒙的世界，里面漂浮着许多燃灰和浓郁的雾气，所经之处全是废墟，这是我创造的一个和现实世界完全平行的另一个世界。它是我浅层意识里最黑暗的一面，我用连接大脑的量子机器对它进行幻象处理，我和你的思想又绑在一起，因而你看到的更多的是一个彩色的世界。”
“现在第九行星引力城是一个什么情况？我自己可能帮不了你们什么，我想如果可以，我去联系我的导师杨硕博士，让她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阻止这场危机。”
“镆邪，你就那么相信她吗？你怕不怕，她才是害你最深的那个人？”
“兕天使你怎么了啊？她是我的养母，她帮了我很多不会害我的!你还是跟我说说第九行星引力城现在是一个怎样的处境吧，我好想想怎么帮你们!”
“她不会帮忙的，更何况这场危机他根本也没办法化解。”
“你原谅我们了？”苏美尔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伸出的手不自觉悬在半空，想要拥抱我却始终不敢上前。
“事到如今，即便我去责怪你们也没有用，我不想和自己的朋友那么认真的较劲。”我逐渐感到舒缓，不再纠结于内心的感受，只是像往常一样和她们吐露心声：“更何况，你们也确实没有害我!对了，金刚狮吼怎么样了？你们见到他了吗？”
那个憨厚却又独特的金刚狮吼，他还好吗？
提及金刚狮吼，羽公主、兕天使和苏美尔两人都沉默了，眼里极力克制着什么，很是默契地低下头。
“他到底怎么了？”我隐约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脑子里甚至蹦出一个最危险的念头。
“镆邪，你要是想知道，我们明天带你去看他。”终是兕天使先抬起头，红着眼眶努力挤出一抹笑回应了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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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记忆中的那片田野，熟悉的气息让我觉得那之前并不是一场幻梦。瑟瑟金风吹来，沉甸甸的稻子随风摇曳，在暖阳的照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我们在一个长满草的小土丘前停下。
土丘下面赫然立着一块石碑，碑上刻着“幻影飞天——镆邪”的字样，我不敢相信地用手捂着嘴，眼泪翻涌而出，一股窒息的痛连同滚烫的血液在我的身体里不断翻滚、游走。
“镆邪，剩下的你自己看吧，这是我之前在能源室找到的一面太极镜，智者说这个可以凭意念看到你想看到的一切。”兕天使递给我一面铜镜，我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心中幻化出金刚狮吼的样子，借着强烈的光线，我看到了他的一切。
镜中金刚狮吼的脸上依旧挂着憨厚的笑，趁着月色朦胧和王宫敞亮的灯影，他在一张揉得发皱的纸上写下平安的便签：
亲爱的朋友们，我很好也很安全，你们还好吗？原谅我一直和你们书信联系，我实在是因为自己的不告而别不敢面对你们，也因为自己对朋友隐瞒了太多事而觉得愧疚。今天，宝座上的那位赐予我‘金刚狮吼’的称号，让我在三天后启程征战，现如今第九行星引力城面临着双重危机，作为它的子民，我更加坚定自己的使命，我要成为整个国家的骄傲，像我的大哥一样……
第九行星引力城突遇地震和火山喷发，然而云梦子每日依旧天天念叨着神明，祈求他的原谅，但如今我已无暇顾及过往，只希望能早日凯旋而归见到你们!安好，勿念!
然而，金刚狮吼还未等到将信送出去便被国王召集入殿，征战日程也被迫提前。那日，金刚狮吼像往常一样打理好自己的一切，依旧带着他最引以为傲的护腕和盔甲上阵杀敌。
战场上，金刚狮吼紧握的长矛如一头饥渴难耐的狮子，疯狂舔舐着鲜血的滋味，像是一场宿命的厮杀，带着轰轰烈烈的危险和勇气，以命相搏。尘沙飞扬，两个国家命运的圣杯在等候胜利者的回应，凌乱的风吹散了战马的哀伤，荆棘丛中生长的玫瑰在期待一场黎明。
金刚狮吼最后的倔强被敌人的长刀斩乱、撕裂，吻别那一生最值得骄傲的勋章，又在血泊中合上不甘又无奈的双眼，至此长眠。
“哥哥，你不是说它可以护我一生吗？你说谎，它和第九行星引力城一样，生于混沌，归于混沌……你想要守护的，好像已经来不及了……”这是金刚狮吼长眠前的最后一句憾言，耳边是第九行星引力城子民歌颂胜利的欢呼声，英雄的凯歌响彻整个帝国，那个憨厚独特的金刚狮吼却再也听不到了……
我的心像是被揉碎的月光，痛到不能呼吸。
“这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真相。”兕天使望着墓碑叹息。
“六眼婆婆呢？她怎么样？”
“镆邪!”苏美尔轻吼，还有意无意地瞥向身边的羽公主。
那一刻，我明白了所有。
“没事，也有一段时间没有看看她了，她应该感到孤单了吧。”兕天使先行一步上了飞碟，我和苏美尔紧随其后。
时间宛若静止的杯中水，就连连接时间的齿轮也像是罢工的机器一动不动。熟悉的鸟巢此刻是荒废许久，被火焰烧尽的扶桑树只剩下了焦黑的枯木，房屋坍塌，乱石堆叠，杂草丛生。
我颤抖着手捧着三星堆的太极镜，连着深呼吸了好几下，镜面与光线重叠，印刻出令人心痛的一面：
六眼神婆端坐在鸟巢的摇椅上不停地晃动着手中的扇子。
“欸？怎么天儿突然热起来了？美美你又为什么一直叫？”
透过镜子，我看到鸟巢背后远处的那座火山浓烟滚滚，时不时有暗红色的岩浆喷出，这是火山彻底喷发前的征兆，而火山活动的另一个征兆是由潜水温度过高引起的水汽喷发。刚刚还乖乖卧在六眼婆婆前的小狗狂吠不止，好似预警出什么，急忙咬住六眼神婆的衣衫向外扯。
地动山摇，水汽灼热。
“怎么突然又地震了？丫头怎么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她安不安全。哎，人老了，眼睛看不见了，这走路也得要人搀扶，我这把年纪了也就只能在鸟巢里面走动走动。”六眼神婆拄着拐杖站起身碎碎念叨。
“婆婆，您怎么还没走呢？快离开这里避难吧。”鸟巢外是一个年轻少女的呼喊声，她是羽公主的邻居。
“不走不走，你们先走，我得等等我那丫头！”
“六眼婆婆，这都什么时候了。镆邪现在正组织人民去昆仑墟一片安全的岛屿避难，我带着您一起。”
苏美尔又试着劝了几句，见她依旧不肯走无奈离去，六眼神婆又催身边的小狗离开。
“美美，你也先走吧，我再等等那个丫头，小丫头从小没了父母，就因为这事儿小时候可没少受欺负。每次红着个眼睛回来找我哭诉，那委屈得真叫人心疼呢!但丫头也挺懂事、挺争气的，虽然小时候有些叛逆总是惹祸，但也没误了大事，一直在努力。这一努力啊，就成了咱们的水晶护卫，她是我的骄傲，我得等她回来……”
时间的流沙还在不断翻涌，大地越来越动荡，火山灰也侵入全城，毫不留情地灼烧着沿途的每一寸土地，鸟巢里的六眼神婆最终也没能等来她的丫头，带着遗憾被岩浆吞没。
我失神地闭上眼睛，又慢慢睁开。在看到兕天使的那一刻，我竟不知如何开口，怕戳中她的伤口，也怕她又会自己默默承受。
“羽公主，第九行星引力城面临危机，我在那段时间一直待在能源室守护能量水晶，保证水晶完好无损，苏美尔也一直陪着我。能量水晶的力量让我们得以幸存下来，肩上的责任让我没办法第一时间回到婆婆身边，等我回去时，婆婆已经葬身火海了。”羽公主红着眼道出了心中的遗憾。
“能源室我们还能进去吗？我想联系一下云梦子。”回到秘密基地后我再度提议，不想引来了和兕天使的争吵。
“镆邪，你真的就那么相信他吗？他真的肯帮我们？他不来抢御天玑已经算不错的了!”这一次兕天使不再对我忍让，她的身上燃烧着一团火，那火劈头盖脸地浇在我的身上。
“兕天使，我不知道云梦子他和你之间到底有什么渊源和仇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我每次提起他时你会有这样的反应。我只知道他是时空管理者，那年如果没有他我就死了!暮雪的黄昏，他救了我的命，他又怎么会害我？”
“怎么不会？镆邪，你到底还是太单纯了!”兕天使颤抖着身体，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冷笑着说出了我从来都不知道的秘密，“所以你压根就不知道你一直用的那个药剂实际上是掺了鲸鱼元素的研究试剂，人类和鲸鱼的基因还没能做到完全融合，更何况那个药剂又是经过修改后的试剂，甚至是你体内的基因都被他修改了，你这样下去是会死的，你这个笨蛋!”
“不可能!”
“够了镆邪，兕天使说得一点都没错，她在入侵你的思想时就察觉到不对劲，奈何当时她的思想和你的思想连在一起，我们没办法带你去治疗。你被骗了，你这个傻子!”
“他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他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人!”兕天使胡乱擦干眼泪，又将太极镜重新放我手中，“答案就在里面。”
记忆中的杨硕是一个充满童趣的慈祥好妈妈，量子实验室是她一手创办的，她会时常关心身边的每一个人，也很爱自己的的女儿峨眉，但镜中的她完全像是另一个人。
28
疯狂，偏执，残暴。他在3600年前无意进入到第九行星引力城的世界中，起初还和这里的居民甚至是兕天使和云梦子交谈甚欢、真诚相待，但杨硕博士进入能源室后整个人都变了。她开始不择手段地尝试各种方法盗取御天玑，她想要独占它，甚至是潜入海底捕杀蓝鲸，用她多年的科学经验提取出蓝鲸体内的基因，还将它制成了药剂，以量子研究为本职工作，私底下却在进行人工智能体实验，打造量子战士。
计划败露后的她被时空管理者赶出了第九行星引力城，至此时空管理者每逢感知到有闯入者进入平行世界中就强制要求严加管控。
时值昆仑山下一声巨响，氢弹试爆成功，结束了我的冬眠，她这才从一开始便蓄意接近，谋划一场秘密计划。
这其中就包括我踢球的那次意外事故，现在我更想称之为是自己听过的一个最悲哀的谎言。那天她根本就没有和朋友出去，只是躲在量子隐身里等待时机。
我曾问过她碰倒的那瓶试剂的来源，她只道是他的朋友要研究一种病毒疫苗而研制出来的失败品，既是失败品也不用我负责赔偿。事实上，那瓶被我推倒的试剂根本就是杨硕经过修改重组后的鲸鱼基因药剂，在我因吸入麻醉剂昏迷期间，他们对我体内的部分DNA进行删除，又在我原来的DNA里添加了修改重组后的鲸鱼基因，实现了转基因、重组基因和基因编辑三重技术的突破性改造技术。
值得庆幸的是，杨硕团队并未着急对我进行人工智能实验，注射的药剂也是在合理范围内的，体内的鲸鱼基因并不会表达出来，因此我的身体也没有出现太多异样，只要平时注意提高免疫力，其他的仍与常人无异，只是会时常梦到鲸落。
这个世界像是一个天平，每拥有一样东西我们就要为自己的拥有付出代价。一个人，永远只能享受和他相匹配的东西，得到一件东西最好的方式是自己努力获得，努力不是窃取，不是控制，更不是非法索取，这就是时空法则。
而杨硕博士团队非法将基因编辑植入人体，本就构成了犯罪。
我之所以会不慎碰倒那瓶试剂也是因为她事先在试剂旁放置了一个瓶子，里面盛放着的是含有东莨菪碱(曼陀罗提取物)成分的麻醉剂，我在神志不清、昏昏沉沉中就碰倒了那瓶试剂。
所谓的药剂也正如兕天使说的那样，正是她经过后期对提取到的鲸鱼基因进行修改重组后所形成的一种新的基因编辑试剂，长期注射这种试剂，人体的各项机能就会逐渐衰变，成为阿凡达战士。杨硕这么做也不过是想利用我完成她的人工智能实验项目的初始阶段。
当所有人都带着目的出现在你身边，你会感到害怕嘛？
我从未想过在我这平凡的17年的生活里，我身边出现的每一个人竟都带着目的靠近我，哪怕是我养母的杨硕博士。
三日后，我们在去能源室的路上刚好迎面撞上了全城搜捕“闯入者”的云梦子。本着侥幸心理试图逃跑，却不慎落入了来人的圈套，她竟找来了时空管理者做帮手。
飞碟，祭坛，这是我对目前处境最直观的印象，而兕天使和苏美尔则被拦在飞碟外。
“云梦子，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时空管理者向云梦子投去一道意味不明的眼神，在得到对方明确的回应后离开了飞碟。
所谓的约定，是不扰乱时空法则，是为了防止我走杨硕的前路……
“愚蠢!知道自己是外来‘闯入者’还不乖乖跟那时空管理者走，留在这里是想让我们整个引力城陪葬吗？”
“我来这里并没有想要你们陪葬!现在引力城举国上下，人民普遍被自私贪婪和恶意争夺的意识所征服，国家虽然富强，但人民的生活逐渐开始腐败，甚至不少有心人滥用科技试图为了权力和荣耀控制星球上的四大元素，云梦子空管我这个‘闯入者’，为什么不去想想怎么拯救你的国家、你的子民？”我跪坐在祭坛上凝视他，如果之前的一切都是因为杨硕博士在操控我的思想，那么她又是如何找到我的？
“你是不是在好奇云梦子是如何知道你的存在的？”我望向说话的神婆，对她的话产生了兴趣。她是那次跳牛仪式中负责接待我们的女人，“怪就怪在她所用的量子矩阵扰乱了时空法则，你们的一切动向时空管理者都知道，且都告知了云梦子。”
穿着白色长袍的神婆趾高气昂地俯视着我：“神明最不喜欢撒谎和不遵守规则的人，云梦子也不过是奉神的旨意秉公办事。”
“外来的‘闯入者’啊，神明可并非全都和蔼仁慈，相反他们也会喜怒无常，甚至是蓄意报复。吾不愿带着第九行星引力城的所有子民因为你而给神明的愤怒当作陪葬品，你应该担负起你自己的责任。”
云梦子将祭祀用的料酒滴在我的额头上，冰凉刺骨的感觉洞穿眉心。旁边跟着的那个神婆将另一只杯子注满料酒递给她，他双手捧杯只小酌了一口，又将手中的料酒递给我。
“外来的‘闯入者’，你的朋友现在吾手中，若不想她们出事，就乖乖饮下这杯料酒听从吾的命令。”我照做，同时闻到了一股很浓的香气，那香气我倍感熟悉，是曼陀罗。而围在我身边身穿白色长袍的巫女此刻正翩然起身，跳着这个民族最独特的巫女祭祀舞。
旋转，起身，跳跃，我只觉眼前天旋地转，脑子也是昏昏沉沉的，料酒洒在地面上，晕开，流淌。我看不清云梦子的面容，甚至还出现了重影，我看不清巫女舞动的身躯，也辨不清飞碟里来来往往走过多少人，只有一种悄无声息的痛穿透着我的身体，像有万把利剑刺穿心脏那般难受。我痛苦地挣扎着，如蛆虫一般在冰冷的祭坛上蠕动着。
我好像看到了许多恐怖的东西：没有光的世界，奄奄一息的深海鲸鱼，滴着血的祭祀牛斧，还有被拉去山顶祭祀的自己以及成群结队的变异海洋生物，这些变异的海洋生物嘴里喷涌着鲜血，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姿态朝我奔来；海面上漂浮的垃圾将海水污染，人类正面临一场史无前例的病毒和变异危机，世界变得更加肮脏、混乱……
“没事的，外来的‘闯入者’，你现在很安全!”云梦子轻抚着我的脸扬声道，“你好像看到了一些东西？”我并未从惊恐中走出来，又瞥见云梦子凌厉的双眼，只得将看到的一切全都告诉了他。
“愚蠢!那是神明对你提出的警告!”云梦子转身面向飞碟，挥起手中的牛斧神仗，向远处的海洋宣布一则新的誓言。
“神明呵，吾是那一切神圣之物的缔造者，明日吾便为你奉上一份厚礼，以平息你的怒气，保佑我第九行星引力城子民平安度过危机!”她将我们三人关在这个飞碟里，明日便要把我们送去牛头山上献祭。
“镆邪，有时我们看到的幻象，不一定来自神明，而是源自于我们内心的恐惧。那是潜意识中另一个灰暗的世界，是你内心痛苦和压抑的反映，你对自己所处的世界感到恐慌。”这是兕天使听我讲述刚刚所看到的幻象后得出的最终结论。
29
次日，在被送往牛头山献祭的路上，我一直在努力回想昨夜的惊梦，那是一个比深海鲸落还要奇特的梦：下过雨的海本该是满满当当，直到我走近观望时才发觉海流经的部分区域早已干涸，里面漂浮着八百里流沙。我抬头望向无垠的天际，如雪般的白云与天空独有的蓝色融合，片刻后只见天被分成了两部分，但两边全是海。
云与海慢慢连成一片，最终被两处海域完全覆盖，就像是太平洋和大西洋永远不会交汇，一条银白的分界线清晰可见。两处海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挤压着，好像在下一秒便会化成雨水滴落在人间一样，田中的人望见眼前的一切，带着无奈和慌张乘车远去……我在转身离去时又好似看到天边的某处海域，有一鲸落下，孤寂悲鸣，缓缓坠入深不见底的海里。
我不禁瞥向四周，从没想过引力城的气温会如现在这般冰凉到极致，平日里的生机换上了死一般的沉寂，一路上随处可见的废墟和乱石；城中早已尸横遍野，林中已是鸟虫惊飞；还有部分地区被海水浸没，大地震动后的乱石在水中浮现，一具具浸湿的尸体随海水漂流，这里刚发生过一场巨大的地震和海啸。
在这个世界中，物质元素已近乎失衡，科技的力量代替了所有。技术的先进使得这个世界的人民不再满足于当前生活，他们低下的自我让步，促使他们想要征服自然甚至征服一切，哪怕是维系星球生命运转的四大元素。末日的预言广为流传，狂妄自大的人类始终在刻意忽略，曾经引以为傲的史前超文明正逐步走向末日的尽头。
我记得这是最长的一天，也是最后的一刻——以“海洋之心”御天玑为中心的能源系统发生爆炸，星球的板块剧烈冲撞，霎时天塌地陷、火山爆发，天空浓烟滚滚，大地岩浆无情喷发，烈焰染红了辽阔的苍穹。献祭的船在滔滔巨浪中航行，海水滚滚而来，船与人在风浪中颠簸挣扎，大自然在向高傲的人类宣誓主权。
人们在一片惊慌中四处逃散，汹涌澎湃的海水吞噬着第九行星引力城的一切。海在呼啸，风在嘶吼，白浪滔天，将天空卷入自己的漩涡当中，陆地在缓缓下沉，整个引力城大陆在极短的时间里消失在海平面上。
我在坠海的最后一刻看见天边被火焰灼烧的云与翻涌的海水相接，分明的界线与浓烟交织在一起，能够穿梭于各大平行世界的时空之门即将开启。云梦子和身边的神婆还在为神明不留情面的惩罚而抱怨，羽公主和苏美尔不知何时早已抱在了一起。
“镆邪，你没有死，你的灵魂就是“梦忆”被复制到了御天玑，保护好自己，这是我们的约定!”
此时羽公主和苏美尔，一个攻击云梦子的上路，一个攻击下路。云梦子猝不及防，手中的御天玑飞出引力城，落入八百里流沙……
兕天使追击，被天神护法金刚狮吼截住，于是在空中上演了一场大闹天宫。
镆邪的梦忆还在缓慢地坠落，漠风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想要伸手抓住同样坠落的兕天使，却奈何使不上一点力气，在跌入八百里流沙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鲸落的地方是一把神兵战锤……而拥有神秘力量和史前超文明的第九行星引力城，被这把战锤一敲刹住列车，云开雾散后停靠在了昆仑墟车站。
外来的“闯入者”被处决了，云梦子押着羽公主和苏美尔御风而去……
我们相互拼杀打斗，炎日下的沙砾透着一股热气，荒芜的土地上难有希望的花潮。沙浪下绵延的天涯与空中昏黄的圆日相撞，大漠扬起的风沙将激烈的冲突推向了高潮。
脚下的沙子不断翻滚，金刚狮吼借一脚踢中我，我只身坠入漩涡流沙当中，背上的降落包在我几经挣扎后脱落，我却没能及时抓回，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沉没。由于沙子的流动性太强，金刚狮吼也被吞入流沙之中。我们尝试自救，在看到胜利的曙光后却被突如其来的沙尘暴截获。
天地混沌一片，漫天黄沙在半空狂舞，一扫而过。我们被淹没在八百里黄沙中，那储存镆邪梦忆的御天玑被流沙和风暴带去了罗刹市。
30
现实世界，苍鹰越过一望无际的金色沙海，要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找到一处栖身之地。落日斜照下，一个沙包忽然耸动起来，有人拉开盖在某物上的毡布，抖落上面覆盖的沙尘，露出了一辆沙漠火车。
挖沙工们在车中迷糊地打着盹，却听得监工的声音从车门外传来：“风沙停了，你们几个，快别睡了，趁着天还没擦黑，能挖一些便是一些，回去了咱们都好交差。”
沙漠火车全封闭车厢中，七八名裹得严实的青壮年武士纷纷转醒，大家围坐成一圈，面前的火车中有一轮盘似的圆轴，上面有好几条锁链，约莫手腕粗细。各自取了一条，锁链前端正是一块钩锁，扣在腰间紧实的腰带上。
接着众人一齐向后拉动锁链，那齿轮吃力地转动起来，带着打开了车子两侧的木门。
监工脸上遮着厚布，只露出眼睛来，兕天使手撑在渐渐打开的车门上，似乎想把开门的进度加快一些。七八名青年各自从腰间取出了短柄铲子，分成两队各选一侧跳下车去，监工取出怀里的小日晷，放在车顶看了看，催促道：“太阳落山之前就要回来，到了夜里，我和头儿就把掘沙车开回去。若来了沙尘暴，到时少了一两人我可不管。”
末了，兕天使走到车头，招呼着坐在逼仄驾驶室里的车夫——也就是兕天使口中的头儿——和兕天使一起到车厢里休息一会儿。头儿也裹着厚巾，操控着作为掘沙车动力的机械车——兕天使翻下身来，和监工一道进了车厢。
一个挖沙工拿着铲子，口中喃喃骂道：“什么东西，有那么点权利便躲着偷懒，小爷我哪天若是挖到了那劳什子‘御天玑’，定是飞黄腾达，买一艘沙船，离开这个鬼地方。”
同行的伙伴笑道：“就你？别说御天玑了，咱们来引力城加入牛头帮这么久了，你不一直在挖沙子，除了一些破铜烂铁，你还挖出过什么宝贝不成？”
“都说这第九行星引力城建成之前，在这儿打过一场仗。云梦子领着千余铁骑，从犀浦通道逃出来的‘金刚狮吼’交战，大获全胜，后来才建立了引力城。”伙伴望向掘沙车车辙——已被风沙淹没了一部分——延伸而来的远方。
刚刚刮过大风，月升日落，洒下一片清辉。一座伫立在巍峨雅丹上的第九行星引力城浮现在天际，就犹如神话故事之中的须弥山忉利天一般。
那是第九行星引力城，是“神”居住的地方，而在那片引力城的下方阴影之中，便是他们这些挖沙工聚集的罗刹市。
接着，兕天使说到了重点：“所以城外才有这么多破铜烂铁，听说运气好的才能挖到损毁金刚狮吼中的御天玑。”
“哼。”挖沙工哼了一声，也不说话，找了块“风水宝地”，便一铲子一铲子地挖起沙来。除了御天玑，也有人挖出来过活的金刚狮吼……挖沙工心中想着——那才是运气差到顶了。不过这也只是传闻，但是见过活的金刚狮吼的，也没几个活着，金刚狮吼究竟是什么——不好说。
“当啷”，铁铲撞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这种情况挖沙工早已司空见惯，兕天使将铁铲插入沙中定位，接着俯下身来，以铁铲为中心向两侧刨起沙来。
引力城天神相信，沙是会流动的，如果不用什么将它定住，流沙便会将它掩埋的物件一并带走。
这一次挖沙工运气很好，这块坚硬的铁皮埋在沙下不深——当然，也有可能是前几天的狂风吹走了曾经埋住它的沙层。
那是一块精铁铁皮，日暮之下仍旧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躲开折返的日光，挖沙工能从铁皮上看见自己的脸。这可比机械师的工艺高多了，挖沙工心中想到，若是带了回去，不知能换多少串子……
兕天使伸手去摸铁皮的边缘，还好，也就一手掌那么大，回去打磨打磨，卖给第九行星引力城上的天神小姐们正好。
铁皮收入怀中，挖沙工却又瞟见沙坑之中有一颗浑圆的铁珠。挖沙工不由自主地捂紧了面巾——兕天使怕兕天使那已然张大的嘴巴发出惊呼——好在兕天使及时抑制住了这兴奋。
兕天使回头看了看四周，没人发现兕天使的异常。兕天使设想过无数次，如果挖到一枚御天玑，兕天使将如何去挥霍，可是当御天玑真正出现在兕天使面前时，一时间竟是六神无主。带回去？不可能，挖沙工从沙漠回到罗刹市时都会被搜身，即便自己已经加入了罗刹市地头蛇组建的牛头帮，也不能避免黑吃黑的可能性。
兕天使忽然间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可以绕过搜身的人。挖沙工目光登时变得明亮，仿佛看到了离开沙漠，在中原喝酒吃肉的好日子。那就把它留在这里吧，等回城和那个人联系上，再把他带到这里。到时候五五分成，不，就算三七分成，也足够兕天使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但是……用什么来当坐标呢？
“呜哇……”忽然间，同行伙伴的惊叫打断了挖沙工的思路，挖沙工循声望去，就在不远处，那伙伴已然躺倒在沙地上，惊恐地看着眼前翻滚而起的沙尘。
接着一阵挖沙工从未听过的刺耳摩擦声响起，一点红光在沙尘里闪烁，反射着金属光泽的铁臂猛然从中伸出，由上而下将挖沙工的同行伙伴压入了沙中。那人还没来得及哼一声，便与沙土融为一体了。
“金刚……金刚狮吼！”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众人都迅速反应过来，惊恐地拉起缠在身上的铁索，向监工传递着信息——将他们拉回去！
可是监工哪里还管得了这些挖沙工的性命，兕天使和头儿两人在听到金刚狮吼来袭的第一时间，便已经将蒸汽机与掘沙车分开，同时将启动蒸汽机的蜃气机械插入了蒸汽机的发动间。
木制球状的蜃气机械刚一插入蒸汽机，便自行解开，释放出氤氲蒸汽，蒸汽机内部机关传动响起，一两息内已经原地踏步，准备奔腾而去。
金刚狮吼捡起地上尸体旁的铁链一扯，便将那远处的火车直接拉离了地面，七八个挖沙工也被身上的铁链带着一起，被扯向金刚狮吼。
“铲！”挖沙工只觉得身体一轻，在兕天使离开地面的最后一刻，狠狠将铁铲插进了发现御天玑的那个沙洞里，如同一座墓碑直直伫立。
然后兕天使又摔倒了沙地上，暮光从沙漠的尽头照来，将地面的阴影拉得很长。挖沙工抬头望去，浑身沙漠火车，戴着头盔，眼窝处露出红色光芒，二人多高的金刚狮吼正如一面墙似的站在兕天使身旁。
金刚狮吼举起手来，预告着挖沙工的死亡。
但是下一刻，两条带刀的钩锁飞射而来，缠在金刚狮吼双臂关节接驳之处，绕上几圈后完全绞死。金刚狮吼的动作明显滞了一下，接着一个戴着飞天面具的汉子拉着两条钩锁飞身而出，跃到金刚狮吼身后，用跳跃的动力将金刚狮吼整个仰面放倒。
金刚狮吼转动手臂想要支撑着站起来，却见那幻影飞天回身一拉，借力滑到金刚狮吼头部，锁链将颈部接驳之处一绞，来回将关节中的固定处一推，几颗做工精细的铁钉弹出，金刚狮吼眼中的红光便逐渐暗了下来。
幻影飞天将金刚狮吼的头拧下，挖沙工看到那头的颈部还连着红色的，黄色的线头——就像挂坏的麻衣一样——带着雷光，就仿佛神鬼流下的血。
金刚狮吼死了，虽然不太敢相信，但是金刚狮吼真的死了。幻影飞天的手伸进金刚狮吼的头中，闷哼了一声，取出一枚逐渐退火的御天玑来——正和挖沙工埋起来的那颗一模一样——那颗仍然红彤彤的铁珠，将幻影飞天的皮手套烫出了一个小洞。
御天玑是金刚狮吼的眼睛？
幻影飞天的面具转向挖沙工，兕天使没说一句话，迅速消失在风沙之中。
劫后余生的挖沙工爬了起来，身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好在自己还活着，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监工和头儿已经走了。天渐渐黑了下来，回罗刹市已经来不及了，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只有那个摔得半损的火车。兕天使摸索着身上的铁链，顶着眩晕和耳鸣，一步一步挪到了车里。齿轮已经坏掉了，但好歹有四五个活着的挖沙工也回到了火车上，几人协力将车门带上，祈求着今夜的沙尘暴不那么猛烈。
不知过了多久，又是一阵敲门声响起，半睡过去的挖沙工猛然惊醒，废力地撑开车门。
车门之外停着另一辆铁车，一个亮蓝眸子，围着黑巾的武士从铁火车上下来，望向里面：“都还活着吗？我来接你们回去。”
是大立巫！
挖沙工听出了大立巫的声音，接着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晕了过去。
笼罩在悬空钢铁城下的罗刹市，只有在清晨和傍晚的时候，才会有阳光斜射。每当这两个时辰，就会有车队从不远处的无池运送洁净水源，行进在分开罗刹市东西城区的宽阔马路上。
也只有这两个时辰，罗刹市中的阴影会被驱散，负责运送水源的第九行星引力城官吏们不用担心会有匪徒从黑暗之中侵袭而来。
水，在这荒莽沙漠之中，是最珍贵的资源，珍贵到足以让人无视一切规则去抢夺。好在车队一直有第九行星引力城之主亲自派来的护法，他们铜皮铁骨，任何胆敢接近车队的人，都会被他们手中的生铁佛戒刀斩为飞灰。
车队后不远处坠着一些提着锅碗瓢盆的大人小孩，他们在等车队停下——停在一个链接着上下两城的巨塔之下——然后那巨塔会敞开钢铁大门，迎接车队的进入。
他们说，车队在塔里被第九行星引力城之主赋予了神力，带着清水飞升到了第九行星引力城。而在同一时间，第九行星引力城会在几个不同的地点打开泄水口，从中泄下带着第九行星引力城天神氤氲体香的淅淅沥沥的“雨水”。
这些雨水，就是罗刹市人的水源。拿着锅碗瓢盆的人们相信，离巨塔最近的泄水口的雨水会更纯净。不过罗刹市的老人有时也会讲一些吓唬孩子的故事：这些雨水，实际上是第九行星引力城天神的洗澡水、洗脚水。但他们自己似乎也不信，毕竟不信，总比相信能够麻木自己。
也有相信了这些故事的人，大着胆子独自去了无池，想要尝一尝第九行星引力城天神才能喝的无根水，不过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
傍晚，车队准时出现在了中轴马路上。罗刹市人们提着各式器具，有的有些家底的甚至驾着机关牛马车，不远不近地跟着车队。
有一个穿着皂色吏服的官人，手中提着一个茶壶，悠闲地跨过人群，隐没到了罗刹市东区之中。罗刹市东区多是废弃的建筑，其中有一座曾经香火旺盛的飞天庙，传闻当年第九行星引力城之主在此立誓，广收天下难民，从此再无流离失所。
可是随着第九行星引力城的建立，这座庙便也搬离此地，随着第九行星引力城之主去了天宫，香火自然就断了。也是因了这座庙宇，东区之中隐居着许多神异人士，若是有些难以解决的问题，不管是久病难医还是求个姻缘，来这边定能有所收获。
但是这位未来战警来东区可不是为了寻访隐士。兕天使来东区，是为了去一家KTV。
没人知晓这荒芜的东区的一间破旧客栈后院，竟会被改造成一座KTV。绕过蛛网遍布的大堂和柜台，穿过尘土飞扬的天井，在迂回的客房走廊绕了一圈，借着微弱的火光，兕天使看到了这座乌烟瘴气的KTV。
任何能够想象得到的赌法，在这里都能找到。KTV仿佛聚集了东区所有的人气，撩开帘子进入大厅的未来战警被呛得咳嗽了一声，赌徒们瞬间安静下来，当看到来人后，又无事人一般投入到激烈的赌局之中。
这名未来战警，也是老熟人了。
毕竟混乱的罗刹市，警察局说得没用，能够在东区说得上话的，只有牛头帮。而恰好这座KTV，就在牛头帮名下。
未来战警捂着嘴，小步快跑地上了二楼。空无一人的二楼，唯有一个雅间散发着烛光与香气。有一名女子在其中悠然吃着葡萄、品着茶水。她伸出手来，华贵丝绸的下方，露出泛着白光的手臂，那手臂轻巧地捻起瓷杯，翘着兰花指送到嘴边。
未来战警被两个大汉挡在了外面，那女子摆了摆手，示意将兕天使放进来。
“双面狐狸，警察局的新茶，给您送来了。”未来战警将手中的茶壶放到茶桌上，那女子鄙夷地看了一眼，嗔道：“兕天使，说了多少次，上好的茶要用上好的水来泡，你看看你，浪费了一壶好茶。”
“双面狐狸教训的是。”兕天使笑呵呵地抱拳道，“您也知道，无池水是多么难得，我们罗刹市警察局和百姓一样，也就喝点二道水罢了。”
双面狐狸翘起二郎腿，轻蔑笑道：“兕天使，你别跟我绕弯子。你心里那点鬼主意我还不清楚吗？你就是想拿这茶恶心我，好让我打点你去护送车队。”护送车队的好处，双面狐狸没有再说，跳过了这句，她接着说道，“不过你总得拿点诚意出来。”
“好说好说，咱家的蓝玉手链全数给您。”兕天使又是满脸堆笑。
双面狐狸失笑道：“就你那蓝玉手链，消遣奴家呢。”她用那玉手臂随手拈起一颗葡萄，晶莹剔透的葡萄被精准地捏在两指之间：“奴家这只手，还有手上的这葡萄，哪个不值你蓝玉手链的市价？”
“是是是……”兕天使挠着头笑道，“咱家在警察局里天天吃面，连个菜根都见不着，双面狐狸却吃着引力城天神都不一定吃得上的葡萄，是在下唐突了。”
双面狐狸忽然俯身向前，靠得离兕天使更近了一些，贴在兕天使耳边轻声道：“我之前就说过了，除非你给我御天玑……小妖怪，你到底为什么想混进车队？”
“找一个人。”兕天使依旧笑着，双面狐狸的话似乎提醒了兕天使一般，笑着笑着，便咳嗽了两声。
双面狐狸退回身去，将茶壶推到兕天使面前：“这手链你自己留着吧，别忘了心上人了。虽然你们警察局没什么用处，不过明面上的事还是要指望你。”
兕天使当即拿起茶壶，对着壶嘴喝了一大口，算是缓了过来。双面狐狸又摆摆手：“没有御天玑，下次就别来了。”
兕天使笑着抱拳退了出去。
离开雅间，兕天使的脸瞬间便阴沉了下来。
兕天使要去找一个线人——即便表面上同牛头帮有再好的交情，私下里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特别是对于兕天使未来战警……
兕天使三两步绕到KTV的地下，这里有着整个引力城最血腥的赌法——决死擂台。火把昏暗的光线之下，擂台上两个汉子正扭打在一起。他们其中一人肌肉虬结，壮硕如牛；而另一个则显得小了一圈，不过兕天使的双臂，和双面狐狸一样，都是金铁铸成。
“那个瘦子会奇门遁甲，另一个要输了。”兕天使摸到了一个人旁边，低声说道。正在聚精会神看着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