倬苦说:“月窥国拥有琴身、翠爵国拥有红色琴弦、原枕国拥有橙色琴弦、浣绸国拥有黄色琴弦、银错国拥有绿色琴弦、幽御国拥有青色琴弦、潋星国拥有蓝色琴弦、尘随国拥有紫色琴弦,不过也只是传说。”
我说:“所以说,我需要去周游列国。”
倬苦回答:“是的,玄落,我的王,我已年迈,不能跟你一同出行,我会派一个人给你,我的女儿,晴隐。请你前去找晴隐吧,这是你成功到天之尽头必须去寻找的人,她将代替老迈的我护佑你一路,她将成为你的军师。我能够告诉你的讯息只有这些,其他,需要你自己去探寻……”
我们又说了一些话,说着说着,倬苦突然闭口不言,像是被施了千年不能开口的魔魅之术。
而我甩甩长袖,看着倬苦回答:“我知道了倬苦,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我从倬苦的厅堂里出来,直奔另一座厅堂的地下。
晴隐
我穿越过黑暗的点着幽微蜡烛的地道,旋转而下。冥暗的地宫,有着白象牙的通道、雕着栀玲花的墙壁,还有墙上的凹文。
走了很久很久,久到施云对我说:“玄落,我的王,我已经分不清时间”时,才看到一方幽闭着的门,我转动门口高高擎着的蜡烛,门訇然打开。
一个墨绿色的身影背对着我,手握书卷,头发里仿佛发着像栀玲花一样的雪光芒白,我想,难道这又是哪位老者,之前我在栀垩国的人物志上并没有看到关于晴隐的任何记载,关于她的讯息统统为零。头发泛白的墨绿身影转过身来,眼眸流转,原来是一位面容苍白的年轻姑娘。
她看到是我,双手合十跪下:“我是倬苦的女儿,晴隐,我在这里已经几百年,玄落,我的王,而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等你。”她的眼睛里布满了恍如隔世的哀怨,或许是幽闭时间实在太久,久到她都不记得自己的年纪。
我对她说:“晴隐,我需要你的帮助,我带你离开这里,去探寻天之尽头的秘密。”
她回答:“玄落,我的王,我阅尽了列国的兵法和预言书,研读了很久神术之卷,我可以在神术指点、兵法运用和寻相探踪时帮到你,但是我本身没有习过太多的神术,只习得四样,在与敌人打斗时也许不能帮你,希望这没有成为你的负担。”
我按着她的肩膀,说:“晴隐,你放心,我会力所能及地保护你,尽量不会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
晴隐起誓:“玄落,我的王,希望我能护佑你,直到我的羽化。”
神是有年龄的,也有生老病死的,因为银壤沙的缘故,银壤沙流动迅速的神,将会年轻而有活力,银壤沙静止不动的神,将是入定的状态,就像之前突然不说话的倬苦,而银壤沙像空气一般消散的神,将会羽化为大千世界中的流烟。
晴隐,隐藏在地下迷宫很多年,自从95岁后就从没有出来过,她跟随我来到地上,这是她这么多年第一次来到地上。她的眼睛已经很久没有接触到强烈的光线,即使没有刺眼的阳光,她也适应了很长时间,她的脸色在地上看上去更加地苍白。她空幻的眼睛里溢满了忧伤,惹得人总想伸出手去擦拭。
我问她:“晴隐,你说,我们还需要什么样的成员?”
晴隐恭敬地回答:“玄落,我的王,我们还需要一名神术高强的医者和一名占卜师。”
在我没见到晴隐时,倬苦问我,说:“玄落,我的王,你知道臣下为什么将晴隐幽禁百年?”
我猜想:“是因为要她潜心攻读各种经卷典籍?”
倬苦摇摇头:“不完全是,幽禁对她而言是应有的惩罚。”
我黯然神伤,鸾翠鸟碧绿色的眸子里的虹彩仿佛也跟着訇然失色。
一席垂腰长发,一两点碧绿小巧的头饰,一身墨绿的衣裳,古韵荡然,缥缈安逸,空灵神秘,手持精巧的书卷,眼含隔世幽怨。
晴隐的身侧像是有一方脉脉而动的水,而水中融化着她心中一座座墨绿色的山。她被封闭在暗夜般的空间里,无日无月无天。她表面看似面若白桃,内里却已然红颜白发,枝桠般鲜嫩的外表下,是多么苍老斑驳的心呢?
陌药
我找到陌药的时候,他正在收割草药。
他穿着一袭白色的长袍,前襟绣着一枝遒劲的仙梅花枝。
他的屋前,种植着成片成片各式各样的草药。陌药拔出一株草药,将草药随手一搓,草药就从草木的形状变成了丸药,陌药把药丸收入随身携带的秘盒里。他看到我,双手合十:“玄落,我的王,请问你来到这里,有什么事情?”
我说:“陌药,我需要你的帮助。”
陌药问我:“玄落,我的王,你是要准备发动列国的战争吗?为将士们准备的增强银壤沙的药丸已经配制好了。”
我摇头:“我并不想发动列国的战争,我只想请求你来护佑,陪我去开启天之尽头的门。”
他跪下来,双手合十:“请陛下放心,臣下必将护佑你到天之尽头,直到我的生命的终结。”
后来的很多天里,陌药都站在夜的山坡上高歌,无比哀伤悲凉的歌声,像是闪电一样,穿透云霄,唱响千古的沉默。
夜风像巨大的黑色丝袍瞬间将我裹挟。
我走过去问他:“陌药,你知道晴隐这个名字在栀垩国的古籍中怎么解释么?”
陌药回答:“禀告我的王,臣下记得是‘救赎、忏悔、隐掉实情’的意思。”
我说:“所以晴隐的身世也是一个谜。”
如果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倬苦怎么舍得让她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地宫里成百上千年,读那些枯燥的经卷典籍,从来不出来感受美好的人世呢?
后来我发现,晴隐与我生存的并不是同一个世界,在暗室中几百年的幽闭生活已让她忘却自己。
我这样对晴隐说的时候,晴隐回答我说:“是的,玄落我的王,几百年的幽闭生活已让我忘却我自己,只记得四周硕然无边的黑暗,我深至其中无法自已。”
后来我问过晴隐:“你的神术是谁教的?”
晴隐说:“只有父亲倬苦教我一些。”
而据我所知,倬苦无疑是一位最为严厉的传授者。
夙篁
夙篁是栀垩国名声大振的占卜师,据说,他甚至能够占卜到人们今天都吃过什么。
当我们去找夙篁的时候,他正在向天为栀垩国祈福。
我问他:“你能不能够占卜到我母亲的信息?”
夙篁说:“玄落,我的王,你的母后是个哑女,栀垩国所有人都震惊于她的容貌。你的母后在你降生的那天溘然长逝。”
我说:“我问过包括倬苦在内的很多法老,但他们都对这件事守口如瓶,还有我的父王,他也没告诉我这些。夙篁,你真的是一个伟大的占卜师,请问,你可以告诉我更多的信息吗?”
夙篁说:“对不起,玄落,我的王,我不能,有些秘密是我没有资格陈述的,很多事只能由你自己去知道。”
陌药问夙篁:“是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占卜出来?”
夙篁笑了:“有些秘密只能我自己吞掉,并不是所有的结果都可以说出。”
后来我问过夙篁:“你还占卜出什么事情?”
夙篁回答:“玄落,我的王,在这次的旅程中,你会和最想念的人邂逅重逢。”
我问他:“那么晴隐呢?”
夙篁说:“我看到她的命相,是血液干涸的颜色,非常地不祥。”
我又问:“那,施云和陌药呢?”
夙篁回答:“施云与陌药的命运,是不可说破的天机。”
在我464岁这一年,当我继承王位整整三百年之后,我去往圣灵天。几乎每个国家的人都说,栀垩国的强盛与发展,不可思议。他们说,这都是因为玄落王以德治国的结果。
是栀垩国最平常的这一天,栀玲花不断飘落,像是雪花般从天而降。
我、军师晴隐、医师陌药、将军施云、占卜师夙篁同行,我们都非常清楚什么是自己最终的目的,我们从皇宫中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