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田大安的头像

田大安

网站用户

小说
202305/18
分享
《他们的沉默》连载

第八章 省城工作组与法医,以及消失的血证

他们带来了正义。一封群众来信引起波澜,他们觉得这里大有名堂,值得深挖。

一帮神秘的人物入住布城县人民医院附近的那家宾馆以后,县里的一些公职人员先后被“请进”这家宾馆的一个房间里。他们来时显得镇静自若,甚至有的还保持原有的一副大摇大摆的模样,但当他们走进那四周拉上厚厚的窗帘、只有灯光闪亮房间的时候,他们才感到空气陡然凝固,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在一张油漆锃亮的紫色办公桌旁面对面地放着两把椅子,然后,一位接待人员会指了指一张靠背直立的椅子让来者坐下,在桌面上通常放着一沓纸和一支拧开笔帽的笔。

进了房间以后,就没有太多的客套话。房间的主人会这样向被请来的公职人员说:“我们是省城来的……我们掌握了证据。没有证据不会将你请到这里来。但你做过什么,你自己应该最为清楚,请把事情经过在面前的纸上写下来。”

被请来的公职人员起先会装着很无辜的模样,经过一段时间的抗争以后,又会轻描淡写地检讨一番工作中的失误。但是,省城来的办案人员会露出鄙夷的表情:“不要把我们当猴耍!你依然没有深刻认识自己的错误,还在搪塞我们。这是不行的。”失去原有的温和,变得严厉起来:“不写出掩埋在内心最为深刻的东西,不要离开这把椅子。”然后,他把放在办公桌上的那盏台灯调亮。那是一盏高功率的台灯。台灯发出炙热的光。光照在被请者的脸上。很快,脸上就渗出细小的汗珠,最后是一脸厚厚的油脂在灯光下闪耀。

“请自愿地交代吧!老实交代。”犹如基督教信徒面对神父作告解。“说出你心底的秘密。”这个声音不断叩动着被请者的心扉。打开它吧,这样你就获得了自我解放。

被请来的人会保持一个阶段的高贵与执拗,四处躲闪,不甘坦荡。但房间是狭小的,厚厚的窗帘隔开了外面的世界,他们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络。这里有人为制造的漫漫黑夜。逐渐地,他们神情恍惚,脑海中思绪横飞,记忆被唤醒。此刻,秘密越来越沉重地压在他们的心头。

“你要这么无用地枯坐下去?”省城的人说,“我们有的是时间。可是,你的家人在等着你。他们找不到你。他们会着急吗?”

野兽早已掉进了装饰着鲜花的陷阱,一切都是一场无谓的消耗。强烈的灯光让他们找不到片刻的宁静,比任何喧闹的声音更加令人心烦。“我坦白……”在经过漫长的内心斗争之后,被请者终于放下伪装和曾有的高傲。他揉皱了前面胡写胡画的几张纸,然后,犹如一位作家获得灵感一样,笔端再也刹不住了。滚滚的罪行现于纸面,成为了一份坚实的证据。

在这帮来自省城人看来,即将退休的赵立波是被请的公职人员中最为顽强的人。他已经五十八岁了,高大,肥胖,坐在椅子上似乎都有压垮椅子的风险。在只能在这个宾馆房间里啃着干面包、喝着白水的几天里,他只是承认在幸福一号公路建设项目上存在收受贿赂和招标过程不合规问题,但坚持说自己对蒋玉华被害一案毫不知情,更不承认存在拉拢、收买其他公职人员和阻挠办案的行为。

就这样整整耗了一个多星期,他坚持着与自己持久的斗争。人已经明显地变得消瘦许多,似乎也有点虚脱了。那天晚上,省城来到人说“给他加个餐吧。”于是,宾馆的餐厅给他送来了一盘喷香的烤肉。所有人退出了房间。他起先闭着双眼躺在床上,然后,在烤肉那种四溢的香气诱使下睁开眼来。他起身走向那盘烤肉,却不小心将放在餐盘边的叉子弄掉在地上,他便弯腰捡起了叉子,然后,连擦都没擦一下,就用那把叉子戳向烤肉。他的目光变得热烈,他像一只刚刚捕获到一只野兔的猎犬那样有一种兴奋的神情。他将一块冒着热气而油乎乎的肉送进了嘴里,汇聚全身的力气咀嚼起来。过了一会,另外一名餐厅服务员为他送来了一瓶酒。这时,他一下子沉浸在旧日的美好时光中。他打开酒瓶为自己倒上一杯,品咂着。也不知是饥饿本身还是美食攻陷了他,他被这一盘烤肉和美酒征服了,开始兴致盎然地咀嚼,肉汁和油液润湿了他的嘴唇。

就在他依然在咀嚼最后一块落在口中的肉时,一位省城来的人走进房间来,他的瞳孔散发出温柔的光芒,笑眯眯地问道:“这进口的牛肉味道还好吧?”

赵立波一边抓起一张餐巾纸擦着油乎乎的嘴巴,一边点了点头。

“那么,说点我们想听的实话吧!”

一切进行得不动声色而又让人胆颤心惊,现已升任布城县公安局局长的原副局长李明浩和交通局局长赵立波先后在此接受调查。他们泰然自若地走进这家宾馆,出来时则带着手铐。穿过宾馆光芒璀璨的大厅,他们不拥有以往的面孔。他们以温和的方式投降了,整顿好衣装,扶正眼镜,获得新生,重新上路。

在“破网行动”在布城开启的那些天里,在楼顶、马路上、甚至一些人的家内都发现了一些死鸟。有的鸟在天空飞行的时候,就突然地坠落下来;有的鸟撞击在建筑的玻璃上发蒙而后死去。后来有人说,这些鸟吃了不知道什么人撒在野外用迷药浸泡的粮食。没有人知道这人的具体动机,但是造成了成百上千只鸟的死亡。

然而,布城所有人关注的不是那些死鸟,而是一些被逮捕的人。这些人包括民间“十人团”的黑社会组织,也包括为这些犯罪分子提供庇护的交通局局长赵立波、公安局局长李明浩、民警王守法、法医曹秋生等一大批公职人员,隐藏其中的一起杀人埋尸案尤其引入关注。

在省城来的人中,那位个头矮小,身躯略显壮硕的中年女人是一名富有名望的法医。她独自住在宾馆角落的一个房间里,她是一个忧悒的人,但她有着一双可以洞察一切的眼睛。在业已展开的那些审讯里,她是一个多余的人,尚无用武之地。这时,她从沉睡中醒来,悲伤的眼睛嵌在苍白的脸上,像是在玩味着一个艰难的梦;也可能在此刻,她想起在省城的亲人。她无疑早已是一位母亲了,这一连几天她都呆在这宾馆里无事可做,内心难免有些烦闷。但她一直处于听命状态,随时会被派上战场。

这是六月的午夜。夜晚深不见底。她倾听着这个小县城的寂静。这是真正的一份寂静,没有任何省城那种夜晚里的奇妙轰鸣。省城夜晚的寂静是伪装的,只是白日里一些尖厉诸如汽车鸣叫的声音暂时性消失。当到了真正寂静的地方,才会发现那些轰鸣每时每刻的存在。那些轰鸣可能是由分布在省城各处的打桩机撞击地壳所发出的,它们汇聚起来,而形成浩大的嗡嗡之声。

推开宾馆房间的窗户向外望去,可以看到一座沉睡的小城。这个偏安一隅的布城县,一直是一个安静祥和的地方,很少有什么令外界关注的新闻事件发生,以致许多人对这个县极为陌生,甚至一些本省人都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县。此刻,夜风吹拂着,宾馆外的一些树木摇晃着枝条。在整个世界熟睡的时候,一些房间窗户紧闭着,拉上窗帘遮住光……夜色中总是有很多秘密在发生。

就是在与此相似的深夜,一些人在这个宾馆的房间里说出不少鲜为人知的事情。这些事他们原本打算让其埋在心底一直至死,将这些事带入坟墓。可是,他们却满脸愧色地讲述了出来。从那似曾坚定而闪烁狡黠之光的眸子里,从他们疲惫的声音里……一些犹如黑色乌鸦的词句,振翅飞出了他们露着两排白牙的口中。在灼热的皮肤下,他们露出了自己的骨头,散发出早已腐朽的气味。他们的讲述令星辰黯淡下去。在他们的讲述里,你可以看到别人的伤口;财富与耻辱总是相伴而行。在古老的人间关系里,他们形成了一张强大的网——一个权力阴暗的帝国。

“这像是俄罗斯套娃。”女法医对来自省城的同事说,“当你拿开外面的一个套娃以后,你会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套娃……就这样一下子我们拿出了十多个套娃来。”

一个人隐藏着另一个人,这不是一位怀孕的母亲与她腹中胎儿的关系。那些套娃都是靠一只奇妙的手雕刻出来,它们的组成不是靠母亲那种必然的血缘,他们因另外的东西而联系在一起。而法医的使命不是揭示罪犯之间的关系,而是要找到证据与犯罪之间的关系。她耳熟能详的是如下的论述:

法医物证是指由生物体而来的涉及刑事案件或民事纠纷的各种痕迹和物体。为了弄清犯罪事实和揭露犯罪嫌疑人,《公安部刑事案件现场勘查规则》第7条规定:“勘验有尸体的现场,必须有法医参加”。法医在现场勘验中的任务就是发现和收集犯罪的痕迹、物证,研究分析案情,判断案件性质,确定侦查方向和范围,为破案提供线索和证据。

她出现在布城将鉴定一个人的死亡,成为解开谜团的人。即使,十年前在现场提取的那份血样已经消失,但她觉得真相近在咫尺。她已经抽取了失踪者蒋玉华女儿蒋晓雨的血液样本。这份样本已经变成了一份图文报告。她等待着一具想象中的尸骸。这将形成一个铁证。想象与现实之间的距离可能在缩短,也可能在拉长。但是,她踱到窗前,对着浓浓的夜色说:别担心,一切该来的都来了。

清早醒来,她起得比任何人都早。在她矮小的体内有着雄壮的辽阔,和布城县被雾色笼罩的田野一样,舒张,广袤。她搭乘一辆警车走向的她的工作。开警察的是一位被称为“小王”的年轻人,司机小王有着尖细的下巴和热切尖锐的口音,他每天处于随时被召唤的状态里,带着久久不灭的热情,总是在每天较早地跃入清晨的冷冽之中。司机小王虽然热情,爱与人说笑。但是她除非工作需要,却不爱跟人说话。虽然她能够在喧闹的场景中保持内心的宁静而开展自己的工作。但是,她还是不希望有太多的干扰,她不愿意别人太久地注视着自己。她尤其不爱和陌生人说话,她对一些人的讶异目光有着一种天生的警觉。在人群里她总是双唇紧闭,表情严肃。而此时,晨风透过车窗开启的一道细缝吹在她的脸上,虽已六月但还是让人感到一丝凉意。她微微地笑着,打量着道路两旁的景色。这个笑没有被任何人觉察。这是她心底的微笑。她在工作时很少能够露出笑容。这些隐秘的笑是生活所欠她的。因为,她不能面对一具尸体发笑,即使这具尸体是一个被判处死刑的罪犯。工作时,她的脸会被口罩和眼镜完全遮掩。她能够安然处置任何恐怖的场景,习惯于任何肮脏混乱中寻找珍贵的线索。面对自己一次一次的成就,她从来没有发出过欢笑。生活欠下她太多,而只有大自然的美好,可以唤起她内心的欢笑。

其实,省城来的这帮人已经在战役中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只是有待发出一个无可置疑的对外宣告。该做的工作依然需要完成,不能留下一个不干净的尾巴。这不只是科学与程序的问题,也是为了满足所有人的一份期待。她迈着士兵般的步履,跨过公路边的一道栏杆,在一处平整的地面开展她的作业。她将工具箱放在那儿,将一张双人床单般大小的白布平整地铺在地面上,四角用东西压住,以防被微风吹皱。还有干净的塑料袋以及所需要的一切,都已准备有序。

当她穿上一次性手术衣,带着橡胶手套,她便闪耀着一种科学和权威性的光芒。她拥有现代更为可信的技术,而不仅仅依靠南宋时期宋慈编著的《洗冤集录》中关于验尸、验骨的论述来做出判定。在她随身携带的工具箱里,有着人们想象到的锯子、凿子、勺子、镊子、剪刀、放大镜、刮刀、温度计、卷尺、卡尺、血管钳,肋骨剪、密封管等器具,也有着一次性手术衣、橡胶手套、口罩、白布和塑料布之类。

有些美丽是假的,仅是恶鬼的欺骗。她与富有欺骗性的魔鬼作斗争,也在于时间作斗争,她要把被魔鬼和时间遮盖与篡改的东西还原出来。埋尸处在距离幸福一号公路边三十米之外。一群人已经簇拥在那里。犯罪嫌疑人卢克宝戴着手铐被带了过来。在嫌疑人的指认下,人们将掘开那个被填埋的坑。上面一棵带有鸟窝的大树被推倒。大树倒掉的时候,还有几颗鸟蛋从倾倒的树枝上摔落下来,形成稀稀拉拉清澄与黄色相杂的浆体。

随后,一辆挖掘机从清晨的一团雾气中驶来,沿着幸福一号公路掀起一阵阵的尘土与热气。犹如一匹马出现在人群熙攘的现代街道,这台挖掘机为这条繁忙的公路带来一种奇异的景观。挖掘机的使命在它的名称上显现:挖掘。挖掘是一种与掩埋相异的行为,它们逆向而行。挖掘机给人一种野蛮与怪异的印象,始终出现在需要破坏表面和谐的地方。很多年这件事一直被一片和谐所遮掩,却没有有力的机器履行它的使命。挖掘机行动时总是带着隆隆震耳的噪音,没有跑车之类炫目耀眼的光芒,它貌似粗笨却富有力量。在与地壳及某些硬物展开的斗争中,它总是耐心和执拗让对手败下阵来。

在六月阳光的照射下,这台挖掘机敞开胸膛阔步走向它的目标,似乎有些欣喜若狂。光从它漆面剥落的侧身显示出它曾经遭受的伤痕,而这种伤痕又成为荣耀的见证。每一回征战中,无论遇到如何顽固的敌人它都始终不屈,像一匹怪兽一样发出嘶吼。它总是带着愤怒的表情,以狂暴的姿态开始它的工作。它那始终张开的宽大嘴巴,闪烁着一道残酷的天启之光。即使在暮色里,依旧带着一副倔强的神情。

当这辆挖掘器在警车的护送下开到现场,我们知道一个时代的帷幕即将降下,而另一个崭新的世界即将来临。它带着一种魔力运动着,像一头耕牛拖着犁栰在荒地上行进——那名法医身着一次性手术服严阵以待,而其他的围观者仅是带着恐惧而谛视。挖掘机的轮轴在旋转,翻斗在一上一下不断地将泥土朝向天空,然后再撒回身后的地面。它是泥土毋庸置疑的征服者,没有泥土能够与它抗衡。这一回,它每一次的俯仰之间都有一种庄重的仪式感,它像真理的发现者那样有着内心的高傲,也有着内心的怜悯。这一次,它的使命却是跟上一次它的同类所干的相反——十年以前,那是一台崭新身披黄红两色铠甲的挖掘机掩埋了这里。

在掀开一定深度的泥土之后,它把更为精细的工作交给了等待着的人。人总是靠挥舞手臂继承了挖掘机的任务。表面看似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土壤,在被翻开以后不断露出线索。一些在地表才会出现的木块、纸团、塑料碎片、瓦砾、砖石、树叶出现在深层的土壤中。随着被挖开的坑越来越深,人们的心也被提到了嗓子眼。在挖开大约四米深的时候,人群中出现了暂时的紧张气氛,好似在这片看不见的平静里飘浮着某种威胁和恐惧;在片刻的沉寂无声里,却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气息或周边树叶发出的沙沙的声音,犹如风掠过荒凉的沙漠时,表面的一层沙粒在平滑中滚动。拥挤的人群将脚印留在那新翻开的泥土上,目光一致地投向正在挖掘的地方,人们心底的浪花不停息地翻滚着。这是黎明前夕的一种景色:一个隐蔽已久的真相慢慢暴露出来。

首先出现在眼帘的是被害人身穿的蓝色外套,已经朽坏、散落,然后是一具人们期待中的遗骸,一顶腐烂不堪的鸭舌帽和一根作为凶器使用的棍棒出现在尸骸的一侧。同行的一位警官和纷纭而至的媒体记者从各个角度拍了照片。

强大的物证,一幕令人惊悚的场景。受害者家属开始嚎啕痛哭。在这份永不停息的哭声里,法医和她的一名助手将骸骨小心地捡拾起来,放在铺在平地上的白布上,一切都那么庄重严肃。随后,法医从遗骨中提取了DNA样本,有人将遗骸收敛。失踪已久的人最终回到亲人身边,以此慰藉无辜的亡灵和期盼的生者,这是一项人道主义任务,虽然令人锥心,但却如此必须。

一桩淹没了十年的惊天凶案得以告破,所有人都有一种释放感。这像一部有着悲伤主题的小说,带给人们对于公正、法治以及生命异常深切的体悟。而这起案件的实施者、参与者、受害者以及相关选择沉默的失语者不得不面对揭开的现实,给出最后的箴言。

人们在一阵激情燃烧之后,又将迎来冷静孤寂的时刻。在随后针对遗骸进行的更细致的检测中,发现在死者的头颅有着遭受捶打的痕迹,肢体的骨骼也有明显碎裂和挫伤。这说明在死者生前遭遇过物理性袭击。法医通过仅存的遗骸显示出似乎永不可知的真相,一些无人知晓的秘密得以暴露。有人通过加害别人而妄想让自己更好地活着,可是,这些人活在内心的不安之中。消除他们的不安就是把他们恐怖的真相带给他们,让他们在别人的舌头上融化,成为被反复咒骂的人。让他们深切地认识到,只有让别人更好的活着自己才会活得更好。

原有的深坑敞露出底部,形貌被再次还原。这坑本身构成了一个奇异的世界,如今又被赋予沉重的历史。旧日的爬满野草的边缘有着自己的纹路,被深深埋进土的野草遭遇不能钻出地面的失望而依然保存着生命力的根茎,它们在阴涔涔地下沉睡已久。这是一个不曾被赋名的世界。这里的一切都不拥有名字,不只这个坑没有名字,这里的树也没有名字,更别说这些被埋的野草。然而,人们再说起这里的时候,这里的一切都已经有了一个共同的标识。这里作为一个无声的墓穴,成为那名受害者的十年之地。受害者将自己的名字赋予了这里,虽然,最终他走出了这个曾经抗拒过的墓穴。

他是一位A型血的男子,身高一米七三,骨骼粗壮,相貌俊朗,年龄停留在四十五岁。在法医给予的报告中,他被重新描述。通过图片和文字对那些遗存静物的刻画,可以建立一个丰满的人物形象。明显地辨别出一个鼻子,一张嘴,两只深陷在眼眶里的眼睛。此时,法医写下了那令人震颤的被害者的名字。

当年的他,现在的他,将来的他,有过饥饿童年的他,正值身富力强的他,他曾经走遍县里的所有道路。然后,他将恐怖之光和荣耀之光同时带给了布城县,他的名字被放进一些关于布城县的记录里,被放进大地之上,有着亲近人间的新姿态:拒绝平地,而另起坟头,还有一块铭刻姓名和端庄容颜耸立着的墓碑。

但也并非找不到受害者消失的血迹了,随着各种侦破工作开展,那份十年前在受害者办公室提取的血迹样本被从深藏的地方取了出来。曾经的法医并非完全听从当时的命令,而以隐蔽的方式保存了这一份证据,只是这份血迹样本被标识为一位真正失踪者的名字。

案件已经变得十分清楚,有着大量的证人证言以及坚不可摧的证据,正如最后的宣告所说的那样——

为了逃避法律追究,卢克宝与其舅舅赵立波找到时任县公安局副局长(兼任侦查组组长)的李明浩,为其包庇罪行,又伙同李仁杰多方请托、拉拢腐蚀相关公职人员,干扰、误导、阻挠案件调查。李明浩、赵立波明知卢克宝是杀害蒋玉华的凶手,相互勾结,给予保护;陈启波、曹秋生等人明知卢克宝有杀害蒋玉华的重大犯罪嫌疑,在办案过程中故意包庇,对相关证据不及时勘验、送检、查证,向上级汇报时隐瞒重要证据和线索,将案件定性为失踪案;曹秋生、陈启波在办案过程中接受卢克宝及他人安排的请吃,玩忽职守,轻信曹秋生、陈启波等人的汇报,同意将蒋玉华被害案以失踪案处理,导致该案长期未被刑事立案侦查,杀害蒋玉华的凶手卢克宝、周金秋长达十年未受追诉,造成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

“且让这空气成为这里的证人”。消息飞翔,一起被遮盖已久的凶杀案被查明,正义回归人间。一位勇士进入人们的记忆,然后被隆重葬入带有纪念碑的陵墓。一场战役取得全面胜利,现在以大地之上最为庄严的名义宣告布城县回归正义的秩序之中!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