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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盼着东京路演快点跑来。肖长顺梦里一片绿色，一根根绿柱如一棵棵毛竹，蓄满养料，一旦破土，一夜之间长成参天；梦里又飘飞着那颗漂亮的篮球。
期待已久的日子来了，同时还有远道而来的大学铁哥们程作君，肖长顺突然感到很无奈。
下午，他在办公室加快速度，备好第二天的课，批改完作业，还把期末复习专项训练讲义编制好，送去印制。这一切完成时，太阳挂在西天，送来温暖的光，他坐在最后一排，背对着窗户，太阳照得后背暖融融的，还有空调一个劲地吹着热风，热得他脱掉羽绒服，脸上微微泛红，他惬意地半躺在椅子上，想着教父转发的龙神提示，“朋友们，今晚的东京路演，将在东京时间八时，即北京时间七时拉开序幕，这将是SIT第二次路演，比德黑兰更大规模的路演，东京各大银行、各类金融机构以及来自全球的银行、金融机构已经齐聚东京，将全力关注路演情况，各大媒体派出了强大阵营，全程报道这一路演盛况。如果不出意外，这次将会比德黑兰路演爆发力更强大，当然，由于目前美国对数字货币的抵制，路演是否达到预期目的，还有待时间去检验。毋庸置疑，我也和大家一样期待着一飞冲天，看向2.5美元。让我们拭目以待。”
有树叶子的影子映在电脑屏幕上，是发财树，他起身活动活动筋骨，看着发财树毛茸茸的新叶，嫩绿嫩绿的，贪婪地吸吮最后的阳光，他仿佛能听见它从内而外成长的声音。
第二次联系龙神，沙哑的声音中含着兴奋，“有梦可待，不过要慎重行事。我会及时把路演进展反馈给大家。”肖长顺想，晚上可以躲在书房，守着电脑，熬一个通宵，不信不能翻番。
可是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电话送来一位不速之客，“老同学，我到你们小区门口，你还不回来，咱们可是好久没有在一起喝两杯了。”程作君还是那个样子，总让你猝不及防。几乎这个电话刚停，妻子的电话就挤进来，“阚晓敏来了，您快去菜场买只鸡，一条鲈鱼，半斤河虾，一斤熟牛肉，酱猪耳猪爪，四根肋排，再买些蔬菜，我正在往家里赶，他们非要在家里吃不可。”阚晓敏是程作君的妻子，和妻子秦岚是大学同学，关系同他与程作君一样铁。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此时，肖长顺嘴里有些苦，“啥时来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只好骑车去菜市场。刚刚还暖融融的太阳突然暗淡下来，失去了光热，寒风吹乱他的头发，搜刮着他从办公室带出来的热量，他来不及系好扣子，骑车快跑，风找准他胸前没扣好扣子地方钻进去，蹂躏着他的胸口，怀里揣着铁块似的，他感到一阵心慌，“不好，怎么忘记吃一片呢？”想到妻子也正在寒风里，头发乱飞，他心更加揪痛。“别他妈娇气了，你比老婆还苦？”他在心里骂自己。
提着买好的东西进家门，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妻子舍得开空调了。
“老同学，白乐天说‘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想着今夜或明天可能下雪，又有两瓶好酒，我就想到你，买了高铁就来了。直到你小区，才和你打电话，惊喜不？”程作君还是长不大，双手接着肖长顺手里的菜，嘴也一刻不闲着。
程作君的父亲是中学语文老师，程作君老爱抱本古诗词读，肖长顺也喜欢读点古诗词，臭味相投地成了铁哥们。
“惊喜，太惊喜了！”肖长顺把东西都递给程作君，自己换上棉拖鞋，再换下棉袄，戴上围裙，“老同学，你先坐着喝水，我帮帮忙。”说着就进厨房。
“你们老同学聊天吧，我们老同学下厨。”阚晓敏正在洗菜，看着他进来，马上赶他出去。
“晓敏，你是客人，怎好意思让你下厨呢？待会我老同学还不报复我？”肖长顺一边说一遍看向妻子。
“你就出去吧，给老程倒上水。晓敏不是外人，我们也正好边烧菜边聊天。”妻子发话，肖长顺也就不坚持。
“她们忙她们的，我们聊我们的，各取所需。来，别客气，请喝水。”程作君反客为主，为肖长顺倒一杯水。他也不客气，接过水就喝，这时才想起来，胸口有些不适，走进书房，在抽屉最里边找出一片硝酸甘油，悄悄送到嘴里，正要喝口水咽下，却又停住，起身走向卫生间，把药片吐出，扔到马桶里。很久不见，今晚肯定要大喝一场。
“长顺，我怎么看你越来越有魅力。”程作君突然冒出一句不着调的话，肖长顺最怕这家伙说话，时不时冒一句，让你不知所措。
看着肖长顺不解的样子，程作君笑笑，“我是说，你好像越来越显出忧郁的眼神，仿佛经历许多沧桑，眼中隐含着许多故事，让人一看就觉得心疼，尤其是女人，更容易被吸引。所以说你越来越有魅力。”
“瞎说。”看着程作君审视自己的眼光，肖长顺偏过脸，不愿对视，内心揪疼。看看手机，刚过六时。“如果今天能翻番，一百多万出来，一切都过去了。”
“哎，开什么小差？”程作君凑到肖长顺耳朵前，压低声音，“莫非你还真有故事？怎么老看手机？想小情人了？”一脸坏笑。
一把推开那油光光的脸，“脑洞大开，也得正常思维。”肖长顺起身去找酒。
“别找了，我带着呢。”说着，程作君从包里取出两个白瓷瓶，没有商标。“送我的人说，这是内供酒，纯粮食酿造，窖藏二十年。今晚喝这个，你的好酒留下次来喝，或者你带到我家去喝。”
见肖长顺坐下，程作君立即凑上来，“说说你的故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听到“你的故事”，肖长顺马上心慌，眼神躲闪。
“果然有故事，不然为什么从你眼里看出惊慌？”程作君恰好捕捉到肖长顺躲闪的眼神。
“我能有啥故事呢？”肖长顺辩解，却感到苍白。真的，自己明明没有任何故事，却为什么感到心虚，像做贼似的。原来，他已经无法面对自己，或者确切地说，无法面对别人对自己的询问，哪怕是面对面静坐，都是一种煎熬。正像那天，妻子突然说“我们好久没有坐下来聊聊天了”，吓得他差点没把水杯掉在地上。“过了今天，但愿一切都会过去，不是但愿，而是必须！”他在心里对最要好的老同学说，也是对自己说，瞬间感到喘息顺畅多了，可同时，他又格外着急，猫爪在玩弄那颗体无完肤的心。
虽然没看，他知道程作君还在审视着自己，目光炯炯。“老同学，你还不知道我吗，三尺讲台写春秋，一支粉笔染霜发，一堵院墙隔世界，和老秦相濡以沫度余生，平淡得和这白开水差不多。哪像你？说说你的浪漫故事吧。”他必须先发制人。
“我信你。”程作君重重给了他一拳，“咱们一样。”
摆好菜肴，他俩喝开了。
“哎，我说老同学，你是闹肚子，还是开关不管用，还是对我有意见，陪我喝酒就那么不耐烦，半小时工夫跑了三趟厕所。”就是这个家伙，永远不给人留面子。
“不好意思，就是你说的第一种。”肖长顺马上赔笑，端起酒杯，一仰脖子，“自罚一杯，深表歉意。”
妻子看他喝酒，皱皱眉，却没说话。
“那还不少喝点？”阚晓敏发话了。
“没关系，是下午在办公室喝水太多了。”肖长顺连忙解释。其实是他躲到厕所看东京路演行情，第一次，刚过七点，路演按时进行，银行、媒体都到场，龙神提醒大家“别轻举妄动”，SIT仍然在0.95UDST盘整。第二次，七点一刻，龙神信息“日本东京第二大证券公司总裁助理和路演团队总指挥会谈，请密切关注”，SIT却不理不睬，仍然横盘。他想到上次横盘之际突然拉升，于是买进10000股。第三次七点二十六分，突然拉升至1.26，继续横盘，龙神提醒，“目前尚无更多银行、金融机构与路演团队进行洽谈，大家不必盲动，要看能否有效突破前期高点1.49，如果突破并放量，可以大胆介入，不突破，则有下行可能。”他立即卖出，赚2万人民币，心里妥顺多了。
第一瓶干了，两人话也多了。
“老同学，当年，当年啊，你睡在我下铺，对，下铺，可没少受我的折磨。我记得星期天，我睡醒后，又不想起床，就在上铺上手撑着墙摇床，直把你摇醒，你就起床洗漱，随后带上我的饭盆，把早饭买回来。”程作君捏着酒杯，仿佛看向遥远。
“还好意思说，懒虫。晓敏，他现在还那么懒吗？”肖长顺脸红红的，看向阚晓敏。
“我倒还想当懒虫，可是睡不着了，六点不到就醒，醒了就不愿躺在床上，起来做做早饭，浇浇花。”程作君抢在妻子开口前说开了，还将酒杯与肖长顺的一碰，一口喝干。“前年，我去学校最早，惹得领导大会小会表扬，常常表扬，随时随地表扬，借以批评那些睡不醒的年轻人，我火了，干吗一箭双雕？谁不是从年轻过来的？早晨多睡一分钟也过瘾。于是我就故意卡着点上班，看他们还怎么把我当成鞭子。不是我不求上进，而是我这个年龄，应该更多站在别人的角度想想，年轻人也不容易，尤其咱们当老师的，没白天没黑夜的，晚来一会儿，还被领导拿我们这些睡不着觉的老人来敲打，冤不？”
肖长顺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也经常被领导利用？是的，主任校长经常表扬他工作认真，早上班晚下班，是青年老师的榜样。今后也得学学老同学的做法。
“你还记得，我们下晚自习后，在宿舍，几个人围着一包咸萝卜干，喝着白开水，手捏着萝卜干，嘎吱嘎吱地嚼着，真好吃！真好吃。一会儿工夫，一斤咸菜就报销了。”程作君从自己小碟中捏一小撮咸萝卜干，送到嘴里，嘎吱嘎吱嚼着，像当年一样，惹得俩女人笑了。
“怎么不记得？你记得吗？有一个星期天，顾军买了一大包油条，还没进门，我们的鼻子就闻到了，好像有特异功能，一个个翻身下床，用湿毛巾擦一把手，抓一根油条就往嘴里塞。你还说，如果天天都能吃上油条，人生还有什么不满足呢？”肖长顺开心地笑了，夹一筷子菜送到嘴里，仿佛当年吃一口油条后，香味沁脾，幸福的灯光弥漫着油条气息。
“为了同睡一张铺，为了同吃咸菜喝白开水，为了四年的形影不离，再干一杯！”程作君边说边碰杯，两人一同干了。
“酒怎么越喝越甜了？”肖长顺喝干后将酒杯倒过来，一滴也没滴下。
程作君早把第二瓶拧开，给肖长顺倒满，再给自己斟满，看着秦岚，“秦岚，你知道吗？我这老同学，学习认真，为人厚道，主动担任劳动卫生委员，吃亏受苦的专业户，脏活重活都是他的，从不喊累叫苦，吃穿更不讲究，能将就就将就。我其实很佩服他。”
“其实，大学时，我已经很满足了，白馒头大米饭管饱，还有晕菜，我上中学是连三分钱一碗的菜汤都喝不上。”肖长顺心想，大学时确实很幸福。
妻子笑笑，“他这个人从来就这样，在生活上从来没有自我，没争过一口吃的，顶多要一碗青菜汤，有什么吃什么，家里剩饭剩菜全包；没要过一件衣服，我买给他什么，就穿什么；没争过一件用的东西，怎么都行。”秦岚说得有些酸楚，眼睛有点红。
听了妻子的话，肖长顺的幸福感顿时消失，不由得想哭，但心里知道不能哭，一哭就不好收住，像上次在草原上喝多了边唱《黑色柳丁》边放声哭，丢人；也不能多说，一说就可能露馅，千万别酒后吐真言。心有点慌，顾不了那么多。他利用最后的理智控制自己，少说话多喝酒，用酒来麻醉自己，喝醉后，倒头便睡，“来，再干一杯！”他举起酒杯。
“醒醒，醒醒。”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然而就是醒不过来，仿佛被施了魔法，仿佛被捆住手脚，又仿佛陷进无边无际的深渊，任你怎么挣扎，就是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醒醒，醒醒。”声音时小时大，小时不绝如缕，大时雷鸣震耳，可是肖长顺浑身酸软，连胳膊也抬不起来，眼睛用房子的支柱都支不开，又好像蒙上黑布，什么也看不清。
“醒醒，醒醒。”头疼，头晕，胸闷，嗓子干。睁开眼睛，漆黑一片。“我在哪里？”
渐渐看清身上的被子，看清床，看清身旁的妻子。头晕，好疼。“昨天干什么？”好像……等等，好像程作君来了，喝酒？对，喝酒！想起来了，喝了一瓶多，后来就断片了。“那家伙走了吗？”鼾声传来，原来睡在次卧。
嗓子冒烟，肖长顺悄悄起身，想倒杯水喝。摸到客厅，摸到手机，“啊！SIT呢？东京路演怎么样？”他赶忙打开手机，糟糕，没电了！找充电线，转身过猛，眼前闪着金花，他稳稳身子，定定神，通上电，着急地打开手机，苦。痛。一屋子懊恼的色彩。
“我怎么喝那么多？那个家伙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这时候来？那1万股为什么卖出？为什么在0.95时不果断买入？”他对着一柱擎天，无奈叹息。果然如龙神所预料的，2.58美元，而且是刚刚强势拉升，全程用了三分钟，量能巨大。看着真眼红，心焦，这时却不敢跟进，无助无奈无能无语……
头疼，要爆炸了。他两个大拇指使劲揉着太阳穴，“是命吗？命该如此？”他嘀咕着，心里懊恼变为愤怒，“我从来没为自己想要更多的钱，我自己怎么钱少都能过得去。正如老婆说的，在生活上我是没有自我的，我不就是想帮帮亲人吗？我就该受这样的折磨？老天爷，您能公正一点吗？”他想骂人，骂天，骂地，他想摔个瓶子，砸个碗盘，或者到外面奔跑。嘴角有东西流入，咸咸的，他知道是什么，也不擦，在漆黑的夜里，任它流淌，流成河，冲洗心里的血迹。“阿嚏”，一声，又一声，他赶紧捂住嘴，别惊醒了一屋子人，又有鼻涕流下，冷，好冷！他后知后觉地知道，自己只穿了一身睡衣，还应该是妻子给换上的。
胸闷，心痛。他倒一杯水，习惯地走到书房拉开抽屉，摸出那瓶药，取出一片，正要往嘴里送，打住，喝那么多酒，不敢吃这药吧。他喝下水，轻手蹑脚回到床上，钻进被窝，好暖和！
持续一周，SIT维持在2.5USDT横盘，肖长顺看着就心生嫉妒，嫉妒那些在两次路演后横盘时大胆介入的人们 ，嫉妒中签二十五万的那个家伙，嫉妒东京路演那一夜没有睡觉而及时跟进的人们。同时怨恨，恨自己两次稍有盈利就跟兔子一样逃掉，恨自己两次在横盘时没有大胆跟进，否则，自己就可以华丽转身，从此躲避股市，躲避噩梦，过上正常生活，再不乱箭穿心似的，再不一提到钱就心慌。
他想问问龙神自己怎么办，但是，五次的机会已经用去两次了，不敢再挥霍了。
骑车上班，看着一路的汽车，几万，十几万，几十万，上百万的都有。他看着刺眼，想着心痛，可是大脑不听指挥，偏偏在想，“如果两次买入持有到现在卖出，盈利17万，亏空弥补了。如果东京路演没有喝多，将所有子弹都射出去，现在别说亏空了，再买辆帕萨特，剩下的还可以给儿子买原始股。”想着想着，狠狠拍了一下车把，自行车猛然摇晃，差点跌倒。他左右看看，没有人，又狠狠捶了自己脑袋一下，头痛手也痛，看看手心，红红的一道，火燎燎的。他恨不得把自己狠狠摔下车子。
想起昨晚妻子突然要看看他手机里的钱，吓得他拿着手机的手在发抖，心都震到地上，鱼一样在地上乱跳，自己都听见“通通通”的声音，他说：“都在理财产品中，有什么看的呢？”颤抖的声音，好像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掉进茫茫大海，透出极端的绝望。
“不敢让我看，是不是被你弄丢了？”妻子严肃的问话像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肺叶。
“哪，哪，哪能呢？”嘴唇不由自主地打颤，喉结在快速滑滚，估计自己的脸已经煞白，眼睛无法聚光，只觉得天在旋转，地在摇晃，心在死去，血液在凝固，四肢在冷却。
“害怕啥呢？我还不相信你？开玩笑的。”幸亏妻子信任，没有继续查看。然而妻子的信任又成毒药，毒得他五内俱焚，七窍出血。
他转身到卫生间，抹掉头上的冷汗，心里嘀咕着，“好一个开玩笑，差点没有要了我的命！”再钻进书房，用口水吞下一片硝酸甘油。
现在骑车腿还很软。“还是等着慕尼黑路演吧，下次决不错过。”他慢慢稳定了情绪。
熬到周四凌晨二点，慕尼黑路演还有一个小时，肖长顺躲在次卧，兴奋地等待着。
“等待花开”已经热闹几个小时了，教父也异常兴奋，开心地解答着成员的问题，及时传达龙神的指令。龙神在昨天晚上十点发出第一份消息，“前两天，我率队参加了国际区块链和数字货币发展战略及其路径研讨会，获得重要信息，东京路演后来没有更令人惊奇的表现，原因是在最后关键时候，日本政府出面干预，使得日本银行及金融机构最终撤出，背后是美国政府给日本施压。大家都知道日本对美国的依赖，所以不得不听命于美国。而德国，无论是与美国的历史关系，还是作为欧盟龙头老大，都和日本不同，很独立自主。所以，我对慕尼黑的路演持乐观态度。”
肖长顺摩拳擦掌，准备搏击。“如果像上两次那样，即使翻番，我也见好就收。如果有更好的表现，那么，我将谢天谢地，代表我的亲人们真诚地感谢龙神。老天爷保佑我吧！让我创造一个奇迹，虽不能和龙神相比，但是我已知足感恩了。保佑我吧！”
“老天保佑。哪怕就让我把亏空弥补，神不知鬼不觉。千万别让老婆知道，她跟着我这一辈子够受罪了，不能让他知道我亏去这么多钱，万万不能！这么长的煎熬，是我自作自受，只要不让老婆知道，我受再大的苦痛都行。老天保佑！”他合掌向天，仿佛看到空中有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冲他点头。
“距离路演还有四十分钟，慕尼黑路演主场已经比肩接踵，通过在现场的我们的人传来的画面可以看到，欧洲各大媒体，各著名大学，各大金融机构和部分银行都到场，可以说是盛况空前，东京比不上，德黑兰更比不上。下面给大家看看龙神老师发来的最新消息。”教父的嗓音有些嘶哑，但还是兴奋异常。
“朋友们，内部消息，欧洲央行、欧洲投资银行、欧洲复兴开发银行、瑞士银行、德意志银行、汇丰银行、巴黎银行等欧洲最著名的银行都派代表前往慕尼黑，与路演团队接触，大戏即将开演，主角就要登场，让我们拭目以待。龙神祝福大家！”
空气都被兴奋烧沸了，肖长顺也像群里的成员一样，在群里燃放烟花爆竹。“今年过年，我一定多买烟花，让绽放的烟花缤纷着夜空，缤纷着生活，缤纷着自己的内心。驱除阴霾，播撒阳光。”他看向窗外，月光如银，夜空清澈，静谧祥和。
“涨了！涨了！”“路演还没开始，怎么就涨了？”群里突然炸开了。
他赶紧进入交易平台，真是的，就在刚才龙神发布消息时，SIT瞬间拉升到3.3USDT，涨幅30%。他又后悔，如果刚才果断介入，揪心的事就烟消云散了。“怎么这么诡秘？主力就是这样，和散户斗智斗勇。”他承认斗不过。
群里又传来龙神的信息，“刚才拉升很诡秘，我猜想一定是有人得到消息，当然这个人应该是一支主力，在路演前拉升，抢占先机，但是他又不确定后续发展，所以先拉升这么多，等待机会再次拉升或者转身就跑。随后，我的人员就传来信息，是德意志银行代表与路演团队草签意向协议书。如再有几家银行签订协议，那么，我原来预定的4美元目标，将成为过去，新的目标毫无悬念地过5看6，甚至更高。我将密切关注路演进展，及时反馈给大家。不过，我们还是不可能第一时间获得内部信息，请大家谅解。”
“感谢龙神老师，遇见您，我们已经很幸运！”群里人们都以各种方式表达同样的谢意。
“看来，这SIT将应验一句俗语，是什么呢？大家猜猜。”教父适时出来逗弄一下大家，再一次引爆全群。
“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芝麻开花节节高。”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一行白鹭上青天。”
“可上九天揽月。”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
“呵呵，大家太有才了。都有道理，都是美好祝愿，让我们梦想成真。我还是最喜欢‘芝麻开花节节高’，你看，前两次路演，不就是一次比一次高吗？这次路演还没开始，已经拉升，大概率还会有绿柱擎天。”教父激情洋溢。
群里群情激奋。一片欢呼，一片“V”表情。
肖长顺悄悄将所有子弹射出去，然后按照涨幅50%、80%、100%、120%和150%五等份埋单卖出，握紧拳头，默默喊着：“绿！绿！绿！”又狠命甩了一下右手臂，“篮球，再次撞板入篮吧。”
他躺在被窝里，一刻不停地盯着时间和SIT的分钟K线，距离路演还有二十分钟，横盘；十九分钟，横盘；十八分钟，横盘；十七分钟，横盘……三分钟，横盘；二分钟，横盘；一分钟，横盘；时间到，他心跳快二百次了，手心湿湿的，睡衣湿湿的，被子也湿湿的，还是横盘。他双手搓搓，“别慌，别慌，别急。原来两次也是这样，刚开始是横盘，给人不死不活的感觉，然后在你不知道的瞬间，直线拉升。等着吧，明天的太阳将分外明媚。”
“安心睡吧，一觉醒来，都会改变。”他听到一个非常苍老的声音，吓了一跳，难道是自己的？放下手机，闭上眼睛，忽然感觉疲惫，连打着呵欠，“你累了，睡吧，安心地睡吧。什么也别想。”
“如果埋单都成交，那么我就轻轻松松赚回77万，去掉亏空17万，还有60万盈余，加上本金上百万，买车，买原始股，再帮大弟弟交个养老金，确保他老了有生活保障。”
“还是不够支配，最好是再拿出20万，跟着龙神操作，或者干脆买入SIT后，放着不管，两三年后十倍二十倍出来，神不知鬼不觉地弄他个数百万。到那时，想怎么帮助别人都成。”
“不是说，脱离股市，摆脱噩梦吗？干吗还进？”
“这次不同以往，是身外之钱，即使赔光了，也没伤到自己。”
“那也心疼，还不如留在手里，挣点利息，关键时刻取出来帮帮需要帮助人。”
两个小人争论不休，烦死了。看看手机，才过了八分钟，仍然横盘，时间被十匹马往后拉着，寸步难行。睡觉，别想！
手不由自主地摸向手机，又过了五分钟，横盘。上下眼皮是两块磁铁，硬往一起碰，头昏昏沉沉，“该睡了。”关机，再不看了。
大脑却习惯于在黑暗中活动，“欧洲其它银行汇签约吗？作为与美国相抗衡的欧盟，应该想摆脱美国的控制，走自己的路径。德意志银行不是签约了吗？作为龙头老大的德国银行带头，其他银行也该步其后尘吧。”头痛，头晕。“什么时间了？”他摸着手机，开机，又过十分钟，还是横盘。“还是老路子，等你熬不住了，再拉升。”
“前两次拉升都是在凌晨三点左右，这次怎么还没动手呢？哦，上两次都是在亚洲路演，三点已经是后半夜，人们都熬不住，主力趁机拉升。现在德国才晚上八点，整个欧洲还在晚上，夜生活丰富的欧洲人才不着急呢，他们等着人们熬不住，才发动袭击，那还早着呢，得到我们上午十点。睡吧。”他把手机闹铃定一个小时后响，再次关机。
眼睛涩涩的，看字有些模糊，他摸出眼药水，摸黑滴到眼睛里。“不能把眼睛搞坏了。”
“起床了，都几点了？你不上课吗？”
谁在叫？是妻子。肖长顺马上睁开眼，天已大亮。猛地坐起身，晕！眼前一黑，金星闪闪。
“谁让你起那么猛？”妻子发现了，拍拍他的肩膀，“坐一会，稳稳。我去热牛奶。”
几点了？闹钟呢？怎么不响？他找到手机，完蛋了，昨晚把电耗完了，怪不得不响呢。SIT呢？涨起来了吗？马上充电，开机，手机真慢！妻子喊他吃饭的声音传来，他马上洗漱。
好不容易等到妻子出门，他迫不及待打开手机，依然横盘。他有些失望，又有些期待。“看看龙神怎么说。”
群里人们也和他一样，奇怪这次路演之后没有任何动静。不知何时，龙神也加入这个群，半个小时前，他作出分析，“据我所知，路演非常成功，一会儿你们去SIT官网查看，紧随德意志银行之后，瑞士银行，巴黎银行，汇丰银行，先后草签协议，欧洲央行专门与路演团队进行会晤，按理说这次应该是大涨，不是小涨，为什么现在还没动呢？我认为，前两次拉升都是在凌晨三点左右，因为都是在亚洲路演，三点已经是后半夜，人们都熬不住，主力趁机拉升。德国比我们晚七个小时，现在整个欧洲还不到凌晨，他们不急，应该等着人们熬不住，才发动袭击，也就是说他们夜里三点，人最困乏之时，也就是我们上午十点，还有两个小时。朋友们，不知道我分析的对不对。”
有人说，“是这个理。我们期待着。”更多的人说，“我也是这样想的。”肖长顺轻轻抚摸胸口，长长舒一口气。接着打开电脑，登录SIT官网，龙神说的一点也不错，放心！
上午停课复习，肖长顺骑车去办公室，不慌不忙。路边的香樟树，叶子越发碧绿，在初升的太阳的映照下，油油地亮着眼睛，不知名的鸟儿，啁啁啾啾，唱个不停。怪不得郁达夫那么喜欢江南的冬天。
一进办公室，徒弟倪云龙喜滋滋地跟着他，“师父，我春节后结婚，请您和师母光临。”说着，双手将红红的请柬送上。
“大喜事，恭喜！恭喜！我们一定去。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肖长顺想，师父就应该像个师父样，关心徒弟，帮助徒弟，而且，如果今天顺利的话，自己就可以慷慨解囊，不像上次那个瘪三相，连句话都不敢说，所以一直都不敢正视徒弟。
“一切都准备好了，您放心。”
“那——那就好。”肖长顺结巴一下，实际上，他想问“还需要钱吗”，灵光一闪，“万一挣不到钱呢？”呸！呸！呸！怎么有这么不吉利的念头呢？他就不敢那样问了，而是说，“需要什么，你就说。”
“你看，您不说，我都忘了。”倪云龙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肖长顺心里咯噔一下，脸色一僵，不过马上恢复，没让徒弟觉察到。“你说吧。” 在他很丑陋的三个音飘出来的同时，心里在暗示自己，“说不定已经一柱擎天了。”
“想请您做我们的证婚人。”
“这个——”肖长顺松了一口气，“证婚人还是请领导吧，我恐怕不合适。”他见过许多婚宴上证婚人都是领导，自己平民百姓一个，哪敢充大。
“这，这，我没想找别人。”徒弟一时不知怎么办好。阳光透过东边的门，照在他的脸上，红润发亮，都快结婚了，还像个小孩子，仿佛遇到陌生人不好意思而脸红。
看到徒弟可爱而纠结的样子，肖长顺又不忍心拒绝了，“你说，非得我？”
倪云龙重重地点头，“我觉得，只有您才可以为我征婚。我认为证婚人必须是与我有特殊关系的，应该很了解我，很关心我，在我的生命里有重要地位的人。领导吗，好像没有一个合适。而您则不同，我来工作，就跟着您，是您手把手教会我备课上课的，我一直把您当作长辈。您说呢，师父？”
“好，我答应。”他没想到徒弟这样看重自己，心里喜滋滋，到时候一定包个大红包。
随即，班主任来请他到班辅导，下节课安排数学复习。
辅导回来，已经九点半，肖长顺赶紧躲在自己的座位上，翻看手机，还在横盘。看分时线，吓了一跳，八点一刻时，居然下跌10%，不过立即拉升，又回到原来的价位上。他心跳骤然加速，如果不拉升回来，自己又损失接近8万。从抽屉里取出一片药，服下，等着药显效。再看看群里有什么动静，龙神有什么指令。
群里很多人和他一样惊慌，看来大家都已经出手。教父的声音：“看了龙神的分析，大家不会惊慌了吧，这说明，SIT已经有大主力入驻，不然瞬间不可能有那么大的量，也不可能瞬间拉起，不让价格继续下跌。这说明，慕尼黑路演是成功的。我们只需耐心等待。”
心里好受了。那么，龙神怎样分析的呢？他继续往前翻看，终于找到龙神的文字信息，“刚才那一跳，我认为是主力恶意试盘，他要看看有多少散户获利想走，再看看下面有多少人等着回收筹码，从分时图的量能来看，下跌时量少，拉升时量多，说明什么呢？说明下跌时人们惜售，就是说人们不愿意卖掉手中的股票；上涨时，人们争先恐后地买入。所以主力只下跌10%，就快速拉升，因为他怕别人抢了自己的筹码。主力在试探别人，殊不知，他的行为却让我们看清了他的意图，已经持有筹码的朋友们，以不动制万动，没有买进的可以抓住时机，大胆介入。你们从上面的视频中可以看到我在他们拉升之时果断介入。”
心里敞亮了。网上找到并打开视频，是龙神的声音，“你们看，在3.15这个位子上，我该买多少呢？有人说买一百万股，朋友，不是你的钱，不心疼是吗？不要满仓，等着适当机会补仓，我就拉40万股，大家都喊50万股，好听你们的，龙神也豁出去了，就50万股，点击‘买入’，成功。”伴着声音，是手动鼠标操作的画面。看来龙神在录播室，真刀真枪地演示。
肖长顺信心十足。放下手机，握紧拳头，心里喊着“绿！绿！绿！”一转脸，吓了一跳，一张大脸盘，笑眯眯地靠近，是高一备课组的曹卫东老师。
“肖老师，您好，我又麻烦您了，请您看看我写的这篇论文，给提提修改意见，打算投稿，要评高级职称，还缺一篇省级论文不是？耽误您时间了，不好意思。”曹卫东恭恭敬敬。
肖长顺起来从前面搬来一把椅子，请曹卫东坐下。“我看看再说。你什么时候用？”
“下午就要交教科室，我想先参加省教学论文评比，肖老师，来得及吗？”曹卫东小心翼翼。
“来得及，我就看。”他拿起笔，边看边画。
曹卫东看着他，头发往右梳着，稀稀疏疏，左边的头发花白，有些都白到发根，好像这两年白得更厉害，记得大前年请他改论文，他也是这样认认真真，头发还是黑的，头发比现密实多了，零星几根白发。岁月不饶人啊！那眼角，皱纹又深又多，好像还多了些忧郁，记得他评上教授时，组内庆贺，吃饭时自己正好坐在他的左边，那时没有这些皱纹。毛衣里面的灰衬衣，领子洗得发白，而且被头发磨得起毛，靠近下巴的地方，已经被胡子磨破了。“我有一件巴宝莉衬衫，崭新的，他穿正好。算了，他从不要别人的东西。”
“曹老师，曹老师。”肖长顺连续喊两声，曹卫东才醒悟。“你看，这些地方……”他们俩头碰头，窃窃私语，不知不觉，到了吃午饭时间。
“肖老师，太感谢了，每次都麻烦您，不好意思。您看，都吃午饭了，咱们出去随便吃点吧。”曹卫东过意不去，非要拉他去吃饭。
肖长顺婉言拒绝，等曹卫东走后，马上取出手机。“嗐！”长叹一气。
群里，龙神出来了，沙哑的声音传送到每个人的耳鼓里，“这个主力还真沉得住气，居然动了一下就再也没声响了。不过说没声响也不对，他一直在那里坚持着，维持着股价横盘，和我们比耐心与毅力，是个老手，也是个辣手。我就不信有我龙神坐镇，就撼不动他？来，唱响我们战队的战歌《archangel》。”
大屏幕视频，激越雄壮的声音伴着铿锵的鼓声，龙神沙哑的声音喊着，“朋友们，让我们在歌声中一起三呼‘绿！绿！绿！’预备开始！”肖长顺也情不自禁地举起拳头，与视频同声喊着“绿！绿！绿！”
大屏幕上出现了SIT分时线图，随着众人的呐喊，那线居然抬头向上，而且声音越大，上升幅度越大，就像有个电视节目，观众呼喊哪个歌手的声音越大，那个歌手的照片往上跳动幅度越大。SIT上涨了5%的样子，任你怎么大声喊，再也不涨了。
虽然尽量压低声音，他还是喊哑了嗓子，幸亏没有人在办公室。
龙神的声音传来，“朋友们，人心齐，泰山移，一年来的相识相伴，我们已经组成一个坚强的堡垒，相信我们不离不弃，精诚团结，就能创造奇迹。下面我说说今后操作注意事项，今后还有加仓机会，突破高点可加仓，但现在没有高点阻拦，所以只要拉升就可加仓；相反，下跌到一定位置也可加仓，而这只股票很特殊，有两个低点就是两次路演的起涨点，一般不可能跌到那里去的，所以，只要下跌5%，就是加仓好机会。刚才我说一般不可能，如果跌倒那个位置，那就是天降馅饼，大大的馅饼！大家更可以放手一搏，因为有多猛烈的下跌，就会有多猛烈的反弹，有报复性的抽拉，尤其是这只股票，随着路演行情展开，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后，会蜂拥而至，争相购买，你想想，那会是什么场面？光是想想，就能把人诱惑死，你们大胆去想象故事吧，也许不久的将来，第二个比特币神话诞生了。所以，龙神建议大家可以重兵埋伏在2.5美元、1.26美元、0.95美元处。大家今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直接询问教父先生。我将会被屏蔽一周，因为我应邀参加——参加——本来不能说的，我还是透露一点吧，参加SIT开发团队筹划下面的路演事宜，可能在埃及开罗，也可能在澳大利亚堪培拉，请大家不要乱传，只能说到这里，有可以公开的好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分享给大家。祝大家心想事成。我们的群叫‘等待花开’，很好，等待花开，幸福可期！”
群里又一阵转发龙神“等待花开，幸福可期”的话语，还有“感恩龙神，幸福有你”，并且配上各种图画。
肖长顺也转发了那两句话，还在心里反复默念这两句话，感动得眼睛湿了。对龙神有些依依不舍，又想自己可以随时呼他，才释然。然后举起拳头，默默喊着：“绿！绿！绿！”
收起手机，才想起没有吃饭，却也不觉得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