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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家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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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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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复制》连载

第八章 破例补课

肖长顺到底接受了倪云龙的建议,决定去给一个叫丁非一的高二女学生补课。今天晚上,吃过晚饭,他骑着车子,照着家长提供的地址前行。

昨天晚上,倪云龙请他到学校南面一个小餐馆,五道菜,一瓶白酒,师徒俩边喝边聊。

“师父,我说话,您别介意。”边说边斟满一杯,双手端着敬给师父。“我感觉您有事,可能只有您自己知道,连师母都不知道。”徒弟看看师父的脸色。

肖长顺莫名的紧张,眼角在发抖,只一瞬,都被徒弟看到。他端起酒,和徒弟碰一下,干了,掩饰自己。刚刚,听徒弟一说,还以为徒弟知道真相,所以紧张。再想,自己的事除了到市公安局大致说了,跟谁也没说,徒弟不可能知道。是徒弟有心了,比儿子还关心自己,心里暖暖的。

“师父,您不说,自有您不说的道理,我理解,我也不要知道。我只是看见您一心想填满自己,不给自己留一丝一毫空闲时间,我就想,师父就算有事,也不能长久这样。”看到师父拿起酒瓶给自己倒酒,徒弟马上抢过酒瓶,先给师父倒上。

肖长顺听得心里酸酸的,又有些甜。他看看徒弟,欲言又止,他真想向徒弟和盘托出,就在此时此刻,可是他不能,他也知道徒弟嘴牢,不会传出去,但是他不好意思,他觉得自己的做法太丢人。

“师父,您不说,我就继续说。您待我太好了,让我一进这学校,就找到家的感觉,我永远感激您,所以我从心底祝愿您幸福如意。我看到您难受,我也难受,就想,怎样才能帮助您?就像您帮我一样。”徒弟说着眼圈红了。

“这小子,平时不爱说话,没想到说起来还挺煽情。”他鼻子发酸,眼角也发酸。当年一个腼腆的小伙子进到办公室,缩手缩脚,拘束得很,他主动打招呼,询问哪里毕业,家在哪里。同是外乡人,他懂得那时小伙儿的心情,随后在分配徒弟时,他主动把倪云龙要过来,虽然按学校规定倪云龙还不够格当他的徒弟。“我知道,云龙,我谢谢你,真的。”

“我想,怎样分散您的注意力,而不是用现在这种方式。正好,前天,一个朋友托我找一个最优秀的数学老师,我想最优秀的就是您了。您先别说,我知道您会说从不补课。但这家人补课与众不同,不是为了考试得高分,她已经是市一中尖子班的尖子,数学尤其突出;也不是为了奥赛——她家长和您观点一样,中国的奥赛害人——而是因为数学好玩,为了数学思维。所以,我想到您。”徒弟看见师父眼睛有神,知道他动心了,给他和自己倒满酒,“我没有经过您同意,就替您答应了,她们听说是您,对我千恩万谢。”端起酒和师父一碰,“师父,您可不能让我在朋友那里失面子。”

“如果是这样,我可以考虑。”他想这是分散自己注意力的方法,更吸引他的还是她们补课的想法,再说了,他必须多挣点钱,虽然这钱是杯水车薪。

听到师父答应,倪云龙差点蹦起来。“谢谢师父给我这个面子。”说着给师父倒满,“不过,她家长说,想请您到她家,因为那学生行动有些不方便。”徒弟赶紧说明原因,唯恐师父拒绝。

“去她家?行动不方便?”他眉头轻皱。

“她家在华夏路家乐福旁,离这有三四里路。具体情况我不知道。她家长会联系您,我已经把电话告诉她了。”徒弟赶紧解释,看到师父没再说话,马上讨好地问,“师父,还要点什么?”

“来一碗青菜汤吧。”

到了,是一家独体别墅,前后左右都有院子,铁栅栏围得高高的。肖长顺从后面过来,一排竹子,浓密绿黑,门朝东,东面种全是花,晚上看不清。刚一叩门,一个细弱的声音传来,“来了来了。”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打扮得精精干干,“先生请,大小姐在二楼书房呢。”

听着声音和电话里的不一样,电话里的空灵柔婉,看来这是女佣。肖长顺随着女佣进门,换鞋,上楼,左转,灯光下,门口一女孩笑盈盈看着他,“肖老师,您好。”声音空灵而清脆,和电话里的相像却略有不同,仿佛在哪里听过,他有些恍惚。

“肖老师,里面请。”女佣适时提醒。

肖长顺走进书房,女孩一瘸一拐跟进来。宽大的书桌,收拾得有条不紊,靠右是电脑,靠左是一摞书,中间有小相框,里面两个人,一个就是女孩,还有一个,应该是她妈妈。

女孩引老师坐在中间椅子上,女佣给他端上一杯茶,“润乔本来想在家等着先生的,可是下午有急事,乘飞机去乌鲁木齐。她让我代向先生表示歉意。”

“没关系,没关系。”肖长顺一边说,一边消化着,直接喊“润乔”,女主人的名字,那么,她不是女佣,可是为什么称呼这个女孩“大小姐”?乌鲁木齐?新疆?和田的美女导游?空灵清脆?瞬间,脑海问号排成队。

前年,去新疆旅游,在和田遇到的导游是个可爱的汉族小女孩。说她小,一是她个子小,一米五八;二是她长得小巧,脸小,嘴小,眼睛细长,匀称的五官布排在白净的小脸上,甚是和谐,再加上她时刻微笑着,更显得可爱;三是她显得比实际年龄小得多,她说二十六了,干导游快十年,儿子已经上中班,但看上去好像十八岁,娇小,惹人怜爱。她说话声音很美,甜甜的,脆脆的,很空灵,像王菲,乘客们都喜欢听她说话,还认为她不唱歌是个损失;大家更爱看她说话的样子,未语先笑,未笑先羞,娇美可爱,有时还憨态惹人,有点赵丽蓉的神态,就是眼睛小了点。临别时,大家都争着和小导游合影,他和妻子也与小导游合影。

听到女孩和她妈妈空灵的声音,他就觉得曾经听过,再听到乌鲁木齐,他不由得想起那个可爱的导游。

“肖老师,我叫丁非一,我的情况,我妈和您说了吧。”空灵的声音响起。

肖长顺看向女孩,眉眼堆笑,瓜子脸上,最有特色的是眼睛,干干净净,细细的眉毛弯弯的,上睫毛弯弯的,下睫毛弯弯的,中间眼仁还是弯弯的,好像四条微有弧度的平行线,笑起来弯得弧度稍大,看得舒服,治愈率很高。

“我听说你读了很多数学方面的书,咱们先聊聊,好吗?”

“好的呀。”脆生生的声音更能治愈心灵。

“我小学时读过《神奇的数学:牛津教授给青少年的讲座》,觉得数学可好玩了。后来读了伊库纳契夫的《数学的奥秘》,王树和的《数学聊斋》《数学演义》,永野裕之的《写给全人类的数学魔法书》,还有《数学沉思录:古今数学思想的发展与演变》,吴军的《数学之美》,现在正读斯科特的《数学史》。”说起所读的书,女孩一脸认真。

“丁非一,了不起!你说的《神奇的数学》《数学演义》《数学之美》我还没读过。”肖长顺越发觉得小女孩不一般。

“真的?您没读过?”眼睛越发弯弯的,配上俩小酒窝,纯真如天使。

“真的,老师不骗你。不过,这些,都读懂了吗?”肖长顺笑得由内而外,是很久没有的。

“《数学沉思录》难懂,读得糊里糊涂。永野裕之的有些不明白,我想结合所学再读。《数学之美》涉及许多美学原理,也有点难。”

“你已经非常厉害了。我教过的学生,中学时没有读过这么多数学经典的。”看她弯弯的眼睛疑惑地对着自己,肖长顺又诚恳地点点头,“真的。”

疑惑没有了,一脸阳光。

“我读过吴振奎、吴旻的《数学中的美》,感觉不错,不知和你读的《数学之美》有什么不同,你拿来我看看目录。”

女孩一瘸一拐去书架取书,肖长顺有点后悔,想叫她坐下,自己帮她取,但怕伤她自尊心。

接过女孩递过来的书,看看目录,“《数学之美》也是力争把深奥抽象的数学问题通俗化,只是有些乱;《数学中的美》更精炼,数学体系性更强,我记得它就讲了数学美的三性:简洁性、和谐性和奇异性。我带给你读读。”

“好啊,好啊,肖老师,我们互通有无,我把您没读过的书借给您,您把我没读过的书借给我,我们读完后交换交流。”

“先生,请喝茶。”肖长顺没记错的话,一会儿工夫,女佣已进来三次了。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是不放心,心里有点不舒服。

“阿姨,您去看电视吧,水我给老师倒。”

“非一,你专心学,我没事的。”说话时很慈祥。

“肖老师,我很喜欢《数学聊斋》,‘清点太阳神的牛群’,‘贪官聚餐’最有意思。”

“是的。‘高斯墓碑上的正17边形’,还有‘无字数学论文’,我更喜欢。”

……

“哈哈哈……太有意思!”笑声又一次把女佣引到书房,她好像从来没有听到大小姐这么无拘无束的笑,虽不知原因,也欣慰地笑了。

“先生,您几点回去,我给您叫车?”女佣顺便问问他。

“九点吧。不用叫车,我有自行车,不远。”肖长顺很客气地说。

“丁非一,你的数学教材学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肖长顺觉得给人家补课,不能就这样乱扯。

“当然有,我想请您用《写给全人类的数学魔法书》的十种基本解题思路来解决我们课本和练习中出现的各种题型。行不?”女孩眼巴巴看着他,仿佛就怕他说不,“我们老师说他没读过这本书。”

“当然可以。”因为肖长顺对那本书研究多次,在教学中尝试过。

“那,下次就可以这样做?”眉毛弯弯的,露出小酒窝。

“可以。”语气肯定。

“太好了。”

“丁非一,我问你个问题好吗?”

“好的。”

“你打算研究数学吗?”

“不。我要学服装设计,我想当一名优秀的服装设计师。”空灵的声音仿佛把他也带到很遥远的地方。

肖长顺走出书房,女孩跟着出来,他说,“丁非一,别下来。”

“不。我妈说,一定要送老师出门。”

到客厅,手机响了,一看是家长的,“肖老师,您好,我是丁非一的妈妈。下午突然有急事,想打电话告诉您,又怕干扰您上课。没有在家等您,不好意思。让心怡姐安排车送您回家吧。”空灵之中明显有些疲惫。

“不用,不用。不远,我骑车几分钟就到。”他连忙解释。

“那好吧,辛苦您了,骑车小心。再见。”

女孩抱着那个叫心怡的女人胳膊把他送到门外,“肖老师再见。”

骑车往回走,刚出正月,风还在找衣服的缝隙往里钻,冷。肖长顺下车推着走,还早呢,平时散步也得三四里路,权当散步吧。“丁非一的腿是怎回事?那么可爱的小姑娘怎会这样不幸呢?她妈妈一人带着女儿,爸爸呢?照片上也没看见。她妈妈去新疆有什么急事?她们的声音怎么都那么空灵?”脑子里再次闪过一个美丽的身影——和田那位美女导游。摇摇头,笑自己瞎联系。

从老家回来的火车上,肖长顺一个人扛着硬座,虽然妻子一再叮嘱他买卧铺,他舍不得。想起回老家的情形,心痛。

他越来越怕见大姐,她越老越苛刻。见到他,还问上次哭什么,难道是她说的不对?咄咄逼人,二姐看不下去了,插话说:“大姐你要干什么?大兄弟回家参加俺儿子的婚礼,又没招你惹你,怎么这样不依不饶的?他在外面过得也不容易。”大姐才撇撇嘴,扭扭脸,摇摇摆摆走开了。“唉!我是没为家里出力,心里愧疚。可是,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大姐你干吗非要揭我的短呢?都这么大岁数了。”他在心里向大姐诉说。

二姐说,妈妈一辈子心善,大姐怎么一点不像妈妈。说起妈妈,他更揪心,那么多儿女,她一个也放心不下,他上大学,妈妈学会了抽烟;他外出工作,妈妈学会了喝酒,每逢过节,她做点好吃的,看到一家人在吃,会说一句“不知你大哥大嫂做好吃的没有”,然后喝两杯酒,抽支烟,不吃东西就干活去了,后来得了肺癌。

泪下来了,赶紧擦掉,让周围人看见不好。

陪着外甥给妈妈烧纸,大家都离开后,他坐在坟前,陪着妈妈喝酒抽烟,“妈妈,你外孙子结婚了,我陪你喝喜酒,抽喜烟,再吃块喜糖。”他挑块水果糖剥给妈妈,妈妈牙不好,不能吃奶糖。“妈妈,我很想很想帮助兄弟姐妹,可是我……可是我……”他一心想向妈妈哭诉自己的不幸,转念一想,怎能给妈妈增添苦恼呢?自己在上中学时,就立志报喜不报忧,有次打篮球摔裂手腕的骨头,疼得豆大的汗珠直滚,他硬是挺过一夜,第二天才去医院打上石膏,托人带信回家说学习忙,周末不回家。还有大学时,由于经常只吃白米饭,营养不足,贫血,在澡堂洗澡时,起得过猛,当即昏坐在水池边,被程作君告诉来学校探看的大姐夫,他急得反复告诉姐夫不要和父母说。“妈妈,我们都挺好的,你放心。”说得他自己还是想哭,连磕三个头,离开了。

心又绞痛,心跳加速,开始慌,感到拥挤的车厢里空气不够用。他知道必须吃药了。咽下药一会儿,好受些。看着手里拿着药,突然想起,近一个月,吃得明显少了,得感谢丁非一这个女孩,是女孩的笑容将自己的日子濡染得有些明媚了。

给丁非一补课给他带来很大的挑战性,即使按照既定的方案准备,他也要收集大量材料,选择更有难度广度新颖度的典型习题,因为那女孩真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通,单位时间内容量超大,备课难度可想而知;更何况还有些出乎意料的问题,搞得他措手不及,另外还得不断交流读书心得。但是他喜欢,很久没有这样的探讨交流,平时学生提出的问题不外乎这道题目怎么解答等等,很少有如此深广地探讨数学问题的。连参加省冬令营集训的翟天成也没有读这些数学书,没有对数学有深广地思考与探讨,如果有,还是接近二十年前,他的学生常不凡,有事没事就爱跑他办公室,问一些数学方面的问题,尤其是数学思维方面的问题,逼得他每每探讨完就回去查很多数学经典著作,后来常不凡被南京大学数学基地班录取,后再到美国麻省理工大学攻读数学博士后。更使他喜欢的还有女孩阳光般的心态,灿烂的笑容,空灵的笑声,治愈他心灵的创伤,他也会跟着她发出微笑,从内而外的笑。在为她准备材料时,竟能忘记那些噩梦。

想着,嘴角微微上扬。同时意识到今晚补课赶不上了,还没有告诉她呢。他原来想乘大巴车,傍晚就到家,不耽误补课,谁知没买上票,只能坐火车,是慢车,还得绕道,深夜才到家。

电话接通后,“您好,请问找谁?”声音空灵,不是女佣。

“是丁非一吗?我是肖老师,今天晚上不能给你补课,我回老家了。”

“肖老师,您好,我是丁非一的妈妈。您回老家是有急事吗?”

肖长顺才想起,丁非一得要傍晚才能回家,看来是她妈妈,“不是急事,我姐姐家儿子结婚。您——您告诉丁非一。”他本来要问“您回来了”,马上觉得不妥。

连续补课三次,都没见到丁非一的妈妈,丁非一不说,他也不问,只是那个叫心怡的女佣说过,润乔回来处理一下公司的事情,当天又飞走了,让她代她表示感谢与歉意。

春天说暖和就暖和起来,天黑得也明显晚了,今天晚饭吃得早,天还亮堂堂,他没骑车,步行前往补课。走进别墅,才看见东面几株梅花,是墨梅,花苞比一般梅花大,绿绿的,有些淡淡的香气。梅花中间套种些不知名字的小碎花,白的粉的紫的都有,眼见着天黑了,看不分明。

“润乔,先生来了。”女佣边往里走边喊着。

应声而出来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子,“肖老师,您好。我是丁非一的妈妈。”声音比电话里还好听。大大方方地伸出手。

“您好。”肖长顺伸手轻轻一握。随即后她半步往里走。

“一直没有在家等候老师您,不好意思。”玉润乔说得很诚恳,“我们丁非一老是盼望着您呢。”

确如她所说,丁非一已经在下楼,笑着喊道,“肖老师,您终于来了。”

“别下来了,我马上上去。”肖长顺对着丁非一说,同时转过脸,与家长告别一下。可就这一转脸,灯光之下,看清了那张脸,他的心跳漏掉半拍,怎么那么像呢?“您好,我先上去了。”

补课结束下来,丁非一的妈妈等在客厅里,她非常客气地说:“肖老师,再耽误您一点时间,好吗?”待肖长顺点头同意后,又对女儿说,“非一,你先回书房。”

她先给肖长顺倒一杯淡淡的柠檬红茶水,不太烫,恭敬地放到他跟前,然后再给自己倒一杯同样的水,坐好,淡淡微笑着,看向他,“谢谢您,我女儿特别佩服您,上周您回老家,她念叨多次。”

“丁非一很优秀,跟她一起探讨数学问题,我很高兴。”肖长顺实话实说,不是溢美之词。说着,端起水轻轻喝一口,看向对方,她也正在看着他。错愕之间,两个面容重合,脸小,嘴小,眼睛细长,匀称的五官布排在白净的小脸上,甚是和谐,更可人的是满脸的笑意,只是,这张脸和主人的身材一致起来,稍大一些,而且眉宇之间隐着些忧郁,不细观察,感觉不到的,而这不仅没有减损她的美丽,反而美得惹人怜爱。反正他是这样感觉。

她也轻轻地喝水,“谢谢您的夸奖,可能是遗传吧,从小就喜欢数学,爱看数学课外书,爱问许多奇离古怪的问题,惹得老师不开心,后来就不再问老师问题,而是自己乱看,所以一见到您,就开心得不得了。初中参加奥赛得过省一等奖,后来她觉得奥赛没意思,不要参加,我也不好强迫。肖老师,您看看,她的数学,我是说她的课本上的数学掌握得如何?参加高考可以吗?”

“可以肯定地说,没问题。她数学悟性超出一般人,而且很有思考,数学思维品质优秀,即使将来学习数学专业,也一定是佼佼者。高考当然不怕。只是她说不学数学,而要学习服装设计……”

“这也是我的纠结所在,也是我想向您请教的问题。”她眉心微蹙,看肖长顺很认真听着,继续说,“她想学服装设计,是受她小姨的影响,我尊重,所以,就不必要花那么多力气在数学上,我的意思是说,她应该更多关注服装美学方面的知识,多读读那方面的著作。可是她……”一时语塞。

“您是说,她的志愿与现在的学习投入不一致,花在数学上的时间过多,会影响她将来高考的志愿,最好是学习投入与学习志向一直起来。是吧?”

“是的。”

“那,您为什么不引导她学数学呢?以她的天赋和兴趣,完全可以学好数学的。”

“学数学,那是我的梦,也是我的殇。”她凄然一笑,“我也不想让她学得那么苦,学数学也是很苦的,尤其是个女孩。”

肖长顺本想劝劝她,爱就不以为苦,自己可以试试引导丁非一学数学,可是听她刚才的话,隐隐觉得有他所不知的内情,“那,我能做点什么呢?”

“我说,您不要介意,我就是为了这孩子呀。一个多月,丁非一非常敬佩您,您的话她都会很认真对待,我想麻烦您和她谈谈志向与爱好的事,如果她想学数学,我也支持;如果她还是想搞服装设计,您开导她把精力,或者说,把重心转移到她的专业发展上,比如说吧,她就要选择伦敦时装学院这样顶尖的学校,我想她把英语,乃至英国历史文学文化等方面多涉猎些;再把我国服装设计历史,还有《红楼梦》都研究一下。不知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她起身给他倒水。

“是这个道理。下次我和她交流一下。”

“谢谢。即使她选择服装设计,我还是麻烦您来辅导她数学,她特别喜欢和您交流,我们看到她开心的样子,也真心盼望您能多教教她。”细长的眼睛弯弯的,诚恳地看着他。

“好的——吧……”肖长顺也很喜欢和那女孩交流,喜欢探讨数学问题,而不是做题解题。和女孩在一起,难熬的时间像被鞭子抽打一样,跑得飞快,不知不觉就是半天。可是,这样一来,家长聘请自己的价值在哪里呢?

她仿佛读懂了肖长顺的疑虑。“太感谢了。肖老师,实话说吧,为了满足她的爱好,我也找过几位数学老师给她做家教,可她都不喜欢,只有您,第一次上课她就非常敬佩,非常信赖您。我想,有您的教导,她会很幸福地学习。另外——”她好像在斟酌措辞,“费用一直没来得及和您说,过去,我们都高于其他人的。”她说得很顾虑,怕伤到他。因为她了解过,他从来不补课,不屑从家长那里得到财物,一个词,清高。

“那简单。我主要是看到丁非一真正爱好数学,而且很有思想,和她交流,我也受益匪浅,她富有挑战性的问题,使我紧张而开心。这还不够吗?”肖长顺说的是真的,他还没说出,是小女孩的笑容让他忘记了噩梦。

在她们的一再坚持下,肖长顺坐她安排的车子回家。他在想,这位女主人真是与众不同,补课不是为了孩子提高成绩,而是为了孩子学习的幸福,这是他从教多年来的一个意外。

与此同时,在自己房间里,玉润乔也在想,这位老师却是与众不同,从不补课,即使这次破例补课,不是让学生做题讲题,而是和学生一道读书,探讨课本之外的学科问题。还有,不问补课费用,只凭着喜好就乐此不疲。她还留心,他说话做事很谨慎,也很得体,和他在一起,你会感到踏实。可是他眉宇间有些凄苦,眼神有些忧郁,整个神色里有深深的疲惫感,想到从不补课的他这次居然答应补课,她猜他一定遇到困难,可能是经济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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