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万霏儿还在梦里,被人关在牢里,与别人对暗号商量办法如何逃出去?紧急关头,陆成竟一个电话把她给救醒了。
今生有缘是父女,假如有来世,谁还会记得谁?十四年来,万霏儿和父亲见面的次数不超过十四次。趁着现在失业期,万霏儿带着陆成竟回了一趟南京乡下,也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父亲和他的新女朋友。他们都错过了彼此十四年的时光,再见到父亲的时候,他不再年轻,她也不再是那个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女孩了。
天气闷热,万霏儿带陆成竟躲进了山里纳凉。长这么大,老家附近的金牛山却还是第一次去,父亲说他小时候爬金牛山,摸到的泉水真的像牛的鼻涕一样。
从牛头走到牛背上,最后在牛尾处下山,他们一路寻找8个挑战点,这个当地旅游部门为了吸引游客想到了一个游戏。每个挑战点完成任务后,会得到一个章,最后凭着章数领取奖品。
山脚下,紫色的鸢尾花像是那种可以独自浪漫的女孩,不管是否能遇到心仪的男孩,她们总能给予自我以浪漫。第一个任务便在山脚下,竹签扔进木桶里,三次机会。陆成竟嘴里叼着香烟,耍赖地把身体够到距离线以内,工作人员看他的样子有点搞笑,便给我们放了水盖了章。沿石阶上行,两旁树木翠深,鸟声啁啾。风车一样的络石花萦绕在一棵树上,散着若有若无的香味。山间有凉意,但他们爬得汗水已经闷了出来。万霏儿越爬越慢,中途索性坐在了台阶上休息起来,看着高耸的树木,想起一首诗: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颗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
她太容易感性了,又一次被这些植物所感动,虽然是人赋予了它情感,但草木之情有时候人类也未必读得懂。起身继续爬山,沿路她惊喜道:“你看,蛇莓哎!”一爿蛇莓丛勾起了童年的回忆,万霏儿对他说:“小时候在田埂边,大人们都不允许我们摘这个吃,说是毒蛇的果实,不能吃。哇塞,还有成片成片的野草莓,它和蛇莓长相很相似,但论口味,我还是更喜欢蛇莓的味道,独特的像那些特立独行的人带着一丝神秘和翛然。”一个父亲带着女儿爬山,他们坐在石阶上休息了一会儿,他们随后超过了父女俩。
“你看,你爸都没带你来过,我比你爸好吧?”陆成竟调侃道,万霏儿使了个白眼,又笑了笑,她已经开始习惯并不讨厌这样的玩笑。
经过仙人洞,玩了个游戏,敲了一个章。陆成竟看到有小卖部跟看到救星似的,说:“终于有小卖部啊,买矿泉水。”他掏出十块钱给老奶奶,一旁的老爷爷指着树木间系上的‘秋千’对俩人说:“买了东西可以免费躺。”
“四块钱,我们就可以躺着了。对了,老伯伯,这个情人石在这里吗?”万霏儿说完问道。
“对,就是前面两步路。”老爷爷回答说。
这也是一个任务点,原来找到一个景点也是一种完成,等候的工作人员为她敲好了章。而所谓情人石,就是两块大石头相视彼此,这两块石头明显是人工造就的,她一个人去看了一眼拿到盖章就离开了,陆先生正躺在绳网里闭目养神。那对父女赶上来后,俩人已经朝着牛尾方向走了。
“这个牛背真的不好走。”万霏儿气喘吁吁得说。山上开发得还不是很全面,爬起来着实有些累。
“等一下。”陆成竟突然停下脚步,看到一间土地庙,自然凹陷在一个石洞里,里面有别人供奉的香,水果和饼干。他拿起洞里未点燃的贡香,按了一下打火机,点完后问:“山上还有一座寺庙吧?”
“有,这个点也要盖章。”万霏儿看了一下地图,看着她快体力告罄了。
“走!”陆成竟立即拉着她,连拖带拽地坚持了一段路,抬眼看见‘不二法门’的门匾时,感觉活过来了,不用再爬了。
“你好,这里要完成的游戏是掷矿泉水瓶子,然后瓶口朝下并且立住不倒才算成功。”工作人员说。
“这个好像有点难度的。”万霏儿说完,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还是让陆成竟表现了一把,掷了三次后真的立住了。
“这里的菩萨不是很忙,许个心愿吧。”走进庙宇,万霏儿笑着对他说。
“哦,你昨天打电话问过了?”他也顺着她的话幽默下去。
“希望家人平安健康。”万霏儿没回复他,站在菩萨像前,心中默默祷告每次进寺庙的同一个愿望。
“你求一个女儿,看灵不灵?”他对万霏儿说。
“你就这么喜欢女儿。”万霏儿笑了笑。
有人在微雨中看到了燕儿双飞的闲逸,有人在返景入深林的青苔上感受到了思念里的微弱回忆,有人在风中找到了答案。于万霏儿而言,像重新爱上了这里,爱上了家乡。离开的太久,这份也爱回响得太久,像山顶间的清香……
“这个锅质量不好,还是选饭盒吧。”过关斩将,俩人最后完成了所有的任务,赢得了一等奖。
“你们还可以拿一个背包。”工作人员说。
“晚上买点盐水鸭吧,你们南京的特色。”开心的拿了两样奖品后,往停车场走去,陆成竟早就想好地说。
“你不知道,我们六合的猪头肉特别有名。”万霏儿说
“不错,那来一点。”吃,也是一个重大的心愿呀!
“这里以前是不收门票的,哥哥们小时候经常在山脚下捡雨花石,那时的雨花石也都是纯天然,未经人工打磨过的。”第二天,万霏儿又带他爬了附近的一座小山。
这次,万霏儿的爸爸带着他的女朋友和俩人一起重游了一遍,对真正的大山来说,这座‘小土坡’十分钟就能爬完。唯一有意思的是,地质活动形成了这座山独特的风貌,野菊花依旧倔强地在崖缝上绽放生命里的等待。
“来吃桑葚。”万爸爸呼唤走在前面的俩人,他自己一边现摘现吃了许多。
“我这里也有。”万霏儿对爸爸说,抬头便有一颗紧实黑瘦的果子荡在空中,吃了一口后赞道:“太棒了。”仿佛考试得了第一名,吃得一脸得意,不期而遇的野果瞬间撞到了味蕾,让吃够都市中的人工添加剂而迟钝的它,重又复活了。
下山后的展览厅,也是值得一看的。原先玻璃柜里收藏的许多精品雨花石换成了许多生物标本,一颗石头里的小鱼,永远定格在了它们前世的约定里。就像蝴蝶一不小心掉进了树木的眼泪中,形成一颗珍贵的琥珀。
“这附近还有一个‘奶山’啊?”陆成竟看到地形模型,一脸贱笑地看着她说。
“哪里?我怎么不知道。”万霏儿一脸懵道,然后走上前看了看,说:“还真的挺像的呢。”
“跟你身上一样哇。”陆成竟坏笑道,说完扭头就走。
两天的爬山运动让久不锻炼的他一下山就腿抖了起来,万霏儿忍不住拍下他抖腿的视频,然后嘲谑道:“第一次见老丈人,用不着吓成这样吧。”
“笑!笑你个头!”陆成竟假装生气道。
休息的最后一天,本想导航去杭州,临时被万霏儿的坏情绪而改变计划进了南京市里。陆成竟知道,她这个人心里一有事,风景再美都待不住,于是便由着她的性子提前下了高速。
永春拳没见过,永春宾馆住过了。床单上还有未洗干净的污渍,毛巾看着就不敢用。附近的如家汉庭都预定一空,再贵的上千块的也住不起了。就找到这样的客房还要三百多的价格,节假日嘛。
南京的绿化是目前他们去过的城市中做的最好的一个,也更衬托着这座城市的人文气息和历史的厚重感。还好有梧桐叶上的萧萧雨声,才能安抚那不整洁的住宿条件的心情,同样也带来别离的感伤。傍晚时分,梧桐叶送来明琅的雨声,叶叶是离别的情境就这么亲身经历的一番似的。和父亲匆匆分别,突然有什么东西涌上心头,然后鼻头一酸。
“这些年,我都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万霏儿用纸巾挡住眼睛,但眼泪还是流了出来被他看到。
“这是他们选择的结果。”陆成竟说完喝了一口啤酒后。
“我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只是难免还会难受,偶尔还会记恨我爸,我记恨的不是他们离婚这件事,当初我还支持他们离婚,只是离婚后我爸对我不闻不问,连学费也不交。有些时光缺失了就是缺失,是永远弥补不了的,他没有一句道歉,却要我自己去和解,有时候想想凭什么,就为了放过自己吗?”她心里很矛盾。“还有的原因,你心里清楚。”但陆成竟不觉得复杂,他的安慰里总是要她清醒地去面对,原来不是没有厘清,而是还没有接受厘清的事实。
“这里面太复杂了,如今真相大白,我应该庆幸才对。”万霏儿叹了一口气。
“好了,别哭了,哭有用吗!”他显得特别冷静甚至冷漠。
万霏儿想了想也是,不能总是困陷在这样的情绪中,谁的人生里没有一些错失,只不过有的人选择遗忘,有的人选择原谅,有的人选择重新开始。她遗忘不了,也没必要原谅,只有选择重新开始。在父亲的认知里,他也许不会觉得自己有问题,那她能渴求什么呢?他们父女之间的缘分有多少,或许就像那梧桐叶上零落的几滴雨吧,自我对峙后的自我和解,就像那几滴雨会被叶子接住。只是那些错过的时光,不仅让父女俩错过了了解彼此的机会,也为后来的争吵埋下了种子。
雨渐渐停歇,凌晨五点,被一吵架声惊醒,男人骂道:“你个小卖逼!”
女人也用浓重的南京腔回他道:“卖给谁也不会卖给你!”他俩吵了半个多小时才消停......
“这也是南京话的特色啊?”陆成竟调侃道,万霏儿瞥了个哭笑不得的眼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