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成竟听到敲门声,笑着打开门,万霏儿一进去就把包砸他身上,带子上的铁圈刚好磕到了他的后颈部,他一边摸着一边喊着:“哎呀,疼啊!”
“叫你再这样!”万霏儿又踹了他两脚。
“你把人吓死了,你明天不上班了?”陆成竟又惊又喜地抱住她。
“你说呢,我怎么着也要过来薅你两下子。”电话里,因为她不知道何去何从的话题让陆成竟不耐烦地挂掉了电话,于是万霏儿冲到火车站打了张去上海的高铁票。一路上都在构想,见到他之后要把这个气给出了。可见了面,气又使不完全了。
“好了,宝宝,我是等你劲头子过去了,再回你电话的。”陆成竟已经摸透了她的脾性。
“你知道我现在的压力也很大吗,你起码每天都在工作,完了回家立马倒床就能睡着,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要漂到什么时候?我最近很烦,很乱,根本看不见我们未来,现在身体也不怎么好,情绪时好时坏。”万霏儿怕提到那个话题,但它像个梦魇似的一直缠着她,她不想多想,然而那些思绪总是情不自禁地跑到脑海里,掀起层层波浪,退了又进,进了又退。
“我晓得,所以我让你先回南京待几天,调整一下自己。也顺便看看那边有没有合适的工作,然后你就回去,不要待在这里了,这里你有几个真正的朋友和亲人?”陆成竟提出的建议她不是没有想过。
“每次尝试,每次看到希望,然后又是此路不通。我去南京更加没朋友了,家人,我不想再走进她的生活里,不想再成为她的拖油瓶。”现实真的是非常残酷的,也不是所有的付出一定会有好的结果,如今,又是进退两难。
“来,抱抱。”陆成竟明白了她的感受,他现在何尝不也处在这样的阶段。
“老公。”万霏儿趴在他的怀里快哭了出来。
“好了,别这个样子。”陆成竟最讨厌看到别人悲观泄气的样子,又笑道:“你今天不是来收拾我的吗?怎么又剧情反转了?”
“滚!”万霏儿立马生硬地推开他。
“亲一下。”每次见到陆成竟贼笑的脸,就仿佛什么事情都烟消云散了。
“你个不要脸的。”万霏儿一亲完就知道他要开启鄙视模式了,陆成竟紧接着说道:“你这还是上门服务哇。”
“死开。”陆成竟一脸贱笑道。
“那我现在回去。”万霏儿只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好的。”陆成竟故意爽快地回答。
“我来你惊喜吗?”万霏儿噗嗤一笑后说。
“惊喜个屁,明天的客人还不知道这么安排呢?”虽然嘴上这么说,陆成竟还是把客人安排好了别的车子,当然也少赚了一天的钱。
快节奏的生活把人压得喘不过气,就像背着千万斤重的包袱负重前行,这个包袱里装满了工作、责任、失眠、脂肪、无助、失控的情绪......即使换了方向,换了风景,他们仍然是摸着石头过河。经历某些事情过后,她不相信一起都是最好的安排,只是有时命运弄人罢了。所幸的是,在某段路上会遇到帮助过或鼓励过自己的人,这艰难的旅程才变得温暖和动人。朝九晚五也好,创业、流浪也好,还是跟从内心,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向,继续往前走,嘴上一边哼着:“我带上你,你带上钱,我们一起去踩泥巴。”
第二天,俩人来到了东海大桥下的南汇新城海滩。第一眼望去,万霏儿感到一阵失望,混浊的海水,灰不溜秋的海滩,只有阴天的风送来阔气的凉爽。
“幸亏今天没有太阳,这个天来海边才舒服呢。”陆成竟很满意地说。
“这个海水怎么这个颜色啊?我以为来到了黄河边。”
“这是黄海,就是这个颜色,你以为是那种碧海蓝天黄沙摊啊?”陆成竟堵住了她的嫌弃。
“来的人还不少呢。”万霏儿环顾四周,说:“真大呀!”她渐渐感到不一样的风趣,岸边各式各款的鞋子,所有人赤脚走向沙滩,然后试探性地伸出脚,问:“脚疼不疼啊?”
陆成竟无语地回头看了看她,叽里咕噜地像一个人自言自语,万霏儿看着他也不等自己,赶紧脱掉了鞋子。
“哇,舒服啊,怎么是这样的沙滩呢?”与其说这片地是沙滩,不如说是泥巴地,平滑柔软的泥地。
“这种才是原生态的海滩,怎么样,不错吧?”陆成竟也是第一次来,好像自己找到了宝地似的。
“嗯,好特别啊,我还以为是底下铺了一层什么东西呢?”万霏儿在心里又收回刚来时候的“失望”二字。
“这个是海浪冲上来形成的,人也蛮多的。”陆成竟已经不顾她地往前直走,水线渐渐没到了他的小腿肚上。
“你别走太深啦。”万霏儿一边叮嘱道。
阴云海线相接,隔开了凡尘喧嚣,好像一个虚妄杳然的幻境。孤鸟飞向窎远的穹苍,听着潮来潮去。海风送来一阵腥味,又拂去一网细沙,原来阴天的海滩也充满意趣。远处的一家人嬉戏泼水,他们的笑声简单、纯净。倒在浑浊的海水里的孩子,一副肆意撒欢的兴奋,那孩子站起来继续撩起海水。
万霏儿陷在泥滩温柔的怀抱中,越走越觉得心神淡荡轻松。
“回来吧,不要走太远了。”万霏儿不时又担心地提醒他。
“你看那人走那么深了。”陆成竟向她指了指。
“哎呀!”万霏儿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陆成竟突然像一个幼稚的小孩子跺踩着海水,溅到了她的衣服上。
“哈哈哈哈。”陆成竟得意地坏笑着,然后又突然蹲下身子,用了扒了扒泥沙。
“什么东西啊?”万霏儿期待地盯着。
“我看见它拱到里面去了。”陆成竟还是没抓到它。
“螃蟹钻进去很快的,人家都买了小铲子来挖。还是有人在这里挖到了,我刚看到一个人桶里好多生蚝。”
“小伙子你挖到了什么?”陆成竟看到一个小孩子铲到了一只。
“螃蟹。”小男孩回答。
“我看看。”很小的一只,陆成竟顺手把手上的一只小河蚌丢进小男孩的塑料桶里。
“谢谢。”小男孩继续找着有洞的口去挖。
“这个地方怎么样?”准备回去了,陆成竟还意犹未尽地又问了一遍。
“比我想象中惊喜多了,感觉脚底做了一次足浴。”
回到附近的镇上,找了一家名宿,但没有选择他们家的晚餐,因为价格单实在贵得离谱,她说:“贵得都要心肌梗塞了。”几步路的距离,有一家安徽菜馆,实惠正常的菜价让俩人互相看了看,然后心照不宣地进去了。
“拍黄瓜还是皮蛋豆腐呢?”万霏儿看着菜单问。
“两个都要。”陆成竟回答后后直接对老板说“拍黄瓜,再来一个丝瓜毛豆。”说完又问她:“荤菜你吃啥?”
“鱼或者肉。”老板拿着纸笔建议着。
“鱼吧,酸菜鱼还是剁椒鱼头?”万霏儿说。
“剁椒鱼头。”陆成竟回答说。
“剁椒鱼头新鲜吗?”万霏儿疑虑道。
“你这个你放心,而且这个剁椒都是我自己做的,我们不用黄色的那种的。”老板自信地承诺道。
“再给我两瓶啤酒,冰的。”这是陆成竟的标配,小菜酌酒,再佐些逝去时光里的回忆,“老早我在嘉定区,哪个饭店的老板不认识我啊。”
“又开始吹牛了。”万霏儿白了他一眼。
“吹牛干嘛,那会儿做生意啊,不要请人吃饭啊。晚饭结束了还要请他们去唱歌,然后电话打给妈咪叫她把小姐安排好。”那个时候,黑道白道都要有认识人的他也是花了不少毫无意义但对生意来说非常有用的消费,他继续说:“炸金花你知道的,我们那会儿都是一万起价,当时我同花顺,刘指导一对九,我直接牌一扔看都不要看。”刘指导知道后,心里有数地后来也帮了他不少忙。
“宁可让胃喝出一个洞,也不能让感情留道缝。”派出所那几个人被他的这句话说笑了,陆成竟在卫生间里吐完回来后又接着喝,别人不是想知道他的酒量,而是试探他是否有这个胆量。
“唉,身体都喝坏了。”万霏儿听了既心疼又觉得:“有这样的必要吗?”
“那个时候没有办法的,所以我现在不高兴去那里,总归会遇到熟人。”从那个圈子里出来以后,陆成竟已经不再和那些人联系了。“真不是跟你吹的,那会儿只要嘴一歪,有些朋友现在还会为我出头。”
“人走茶凉,什么黑道白道的,我觉得你把义气想得太港片风了。”万霏儿笑道。
“黑道上的人也要看的,有的不能交,有的能交。”陆成竟很认真道,每回说起以前的事情的时候,眼神里还透露出一种狠劲和果敢。
“所以你这个生意做的风险太大了。”万霏儿感叹道。
“富贵险种求。”陆成竟深信这五个字。
“江湖水深,我要买个游泳圈。”万霏儿想到自己以前的创业之路和他比起来真是不能相提并论,最初的最初,自己只想开一家豆浆而已。
“唉,怎么没有在你最有钱的时候认识你呢?”万霏儿转而嘲谑起来。
陆成竟先哼了一声,然后说:“那个时候认识你也看不上你,还在上学的小屁孩一个,发育都没发育好呢。”
“哎呦喂。”笑完后,肚子也吃得饱了。
人生的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真要早认识,即使跟年龄无关,他们其实也不一定会在一起。这不禁让她想起一句很熟悉的话“也许我们相遇太早,还不懂得珍惜对方。也许我们相遇太晚,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人。也许回头太迟,对方已不再等待......”她很庆幸自己没有继续等待下去,也很庆幸自己有些事情没有给她一个结果。
只是,这段旅程将要完成什么,她还不知道。如远处的海天,一片灰蒙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