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日晚上七点半,陆成竟挂掉电话后,三百多公里路开到苏州。见面的时候已是3月2日的凌晨,万霏儿上了车一把抱住了他,热恋期的激情,真是抵挡不了。
之前她还在为未来担忧,俩人的工作都不稳定,自己会继续留在苏州还是回老家?然后又想,这个时代又有什么是稳定的呢?世事无常,不如活在当下?她了解自己这种人,及时行乐后又会开始焦虑。但现在不管了,先恋爱再说,那些担忧的事情暂时被抛到了脑后。
半夜三更,老阊门那家‘姚记豆浆店’还在营业,万霏儿带他喝了全国“最贵”的豆浆——因为回去以后他收到交警发来的罚单。
之后,她大笑地对他说:“这是要你终身难忘!”他听了又气又笑。
同一个景点,有人一生只会去一次。然而平江路对她来说,已经不是景点了,而应该是一种生活状态,准确地说,她只是在往这种状态去靠近。
第二天,她挽着他走在清冷的三月里,也轮到她带他感受自己曾经的回忆。周一的平江路终于安静了,而那些虚无的回忆,不再成为某个夜里的耿耿不寐或是感慨时的愀然不乐,它已经不再轻易左右她的思绪。两人一起喝着饮料,一边一路悠悠地走着......陆成竟好奇地看着商店,万霏儿虽然和他一起走进了店里,脑海却在想着一些有的没的。两人同样经历过感情的挫败,又在相遇之前,把部分需要磨合的东西一半都自我消化掉了,所以这次的靠近,是那么的自然而然,那么的简单直接。
晚上去了曾妮那里看了一场电影,然后等曾妮下班,还有陆成竟在苏州的同学,四个人一起吃了顿宵夜。
“你看他发的。”曾妮拿着手机快被气得哭了出来,她这几天相亲了一个男孩,因为拒绝了他,那人便自尊心受挫了地对曾妮进行人身攻击。
“怎么了?”陆成竟一边倒啤酒一边问。
“她那个相亲的男的玻璃心,曾妮拒绝他后,他恼羞成怒地辱骂曾妮。”万霏儿替曾妮回答说。
“多大了?”陆成竟问。
“三十了。”曾妮一脸郁闷道。
“三十了还这么幼稚,难怪找不到女朋友。”陆成竟笑道。
“我直接跟他说不喜欢他,而且这人还整天打游戏。是我爸爸的朋友介绍的,我又不能闹得很难堪。”曾妮无奈道。
“他都对你说这种话了,你还考虑那么多?直接怼回去!”万霏儿说。
她把手机给大家看,一边说:“他又发来这个。”字幕里出现“你有什么好的,不就是孤儿吗。”
“想骂脏话,恨不得他当场在的话扇他两耳刮子。”万霏儿气愤道。
“你叫他来,就回他这几个字。”陆成竟淡定地说。
“他不会来的。”曾妮落泪了,一边拿着餐巾纸擦眼泪一边说。
“给我。”陆成竟夺来曾妮的手机,他仗义地帮她回复“逼急了,孤儿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之前听万霏儿讲过曾妮的身世,以及和她认识的过程。
结束晚饭后,曾妮还在为男孩说的话耿耿于怀,同时也羡慕万霏儿有了男朋友,在这个年龄,想的最多的还是要找个男朋友谈个恋爱然后结婚生子。回到酒店的陆成竟倒床就睡,万霏儿侧身看了他很久,她很欣赏他今天为朋友出头的行为,她感觉得出来,他是一个有情义的人,而“情义”这两个字在这个社会既廉价和昂贵。
第三天,陆成竟要回去了。万霏儿在楼上换衣服的时候,他偷偷地在她的包里塞了一千块钱。似曾听过的套路,但万霏儿心里还是很开心的。他们一起吃过午饭后,他回去了,这是万霏儿第一次感到对他的不舍。原本不能接受异地恋的她,在遇到他之后也心甘情愿的接受了。
晚上,三个女人约在咖啡店见面。
曾妮刚刚结束与二逼男的相亲之旅,卓莹也拒绝了刘杰的追求。卓莹也是过年的时候与刘杰一同出去玩,当时刘杰特意带她去了苏州中心。
“你看这里金碧辉煌的,就是上流社会人来的地方。”刘杰一本正经的话,让卓莹瞬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原本卓莹对他的初次印象还可以,也喜欢动漫,还送她限量版的动漫礼物。但那句话一说,卓莹便知道,他们没有相互了解下去的必要了。
卓莹对她们说:“更可气的是,他居然不经过我同意就在情人节那天发了我们俩的合照。”卓莹并没有答应做他女朋友,但刘杰却以为她出来赴约就是等同默认了。
“这小子这么有自信呢。”万霏儿笑道。
“不是,我觉得他特别的狂,他那天还跟我说,他跑到办公室跟老板谈判,还炫耀自己接了多大单的私活,简直像个傻逼。”卓莹不认为道,她很讨厌自以为是的男人。
“他怎么变得这么膨胀了?”万霏儿疑惑道,她还不敢相信以前的这个同事会是这样,万霏儿想替他解释一下,继续说:“以前我们一个办公室,他人很好的,还耐心的帮我修电脑什么的。”
“他说他要和一个富二代开公司,还说人家富二代开个公司都是玩玩的。”卓莹说,她俩讨论的时候,曾妮跟个饿死鬼似的吭哧吭哧地挑着面吃,卓莹继续说:“那是以前的他,这种人这么容易飘,跟没见过世面似的,我当时真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你这意面好吃吗?”万霏儿忍不住问。
“不好吃。”曾妮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现在,万霏儿一边享受着恋爱的甜蜜和经济拮据的失业期。好在生活里还有姐妹们的吐槽相伴,即使是坏的,也成了日子里的点缀。恋爱的甜蜜容易让人暂时忘却生活的苦恼,她也不急着找工作,如今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更加想给自己多放会儿假了。
到了周末,送完客人后,陆成竟在上海买了药立马开车赶过来。万霏儿硬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上了一天的班。一见到他时,借着生病的万霏儿便娇气起来,好像一个需要被人照顾的小孩。陆成竟帮她掖好被子,这个动作让她觉得余生的温暖就是这样的吧。
捂了一夜的汗后,精神也好多了。这么好的天气,万霏儿说想出去透透气,太湖边上,几丛苇叶揺青,陆成竟发现了儿时的乐趣,他摘得苇叶当笛吹,突然“暮里风儿细”,一切情绪都被风给吹走了。
“像放屁声音似的。”万霏儿调侃道。
“这个叶子吹出来就是这样的。”说完,又吹了几声,越吹越响。
目前,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异地的问题,爱就要努力地在一起,不爱也会努力地离开。万霏儿到现在才发现过程中的意义,是多么的珍贵。不管是家人、他、还是朋友们,相互的陪伴和鼓励,让旅途中的风雨也显得更加美丽。只是现在的她还不知道,接下来的风雨会有多么的叫嚣,以至于让她回看这段话,说得不疼不痒似的。
今天的陆成竟显然有些兴奋,兴奋地过了头,回去的路上,他一边跟着车里的音乐唱起来,一边下手一重地捏痛了万霏儿的大腿,疼得她眼泪不自主地流了出来,并且对他大吼了一声:“神经病啊!”车内顿时无声,万霏儿戴上墨镜,不让他看见她疼得流泪的样子。到了酒店也没有睬他,躺到床上闭目养神,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但对一个女孩子就不能轻柔一点吗!
他知道自己下手重了,默默地烧了开水冲好感冒药端到床边,看她还是不肯理他,又端起杯子吹凉,然后说:“太烫了。”边说边用舌头尝了尝,又砸吧砸吧嘴巴后说:“甜的嘛。”陆成竟像个孩子偷尝到糖的样子,万霏儿用余光看到他那可怜又可爱,还自言自语的模样,不禁笑了出来。万霏儿也知道,他推掉了今天的工作特意来苏州照顾自己,所以刚才的气也就这么地消了。
晚饭去了曾经的老地方,留园路上的‘好再来饭店’。万霏儿告诉他说:“以前我妈在苏州的时候,我们经常来这家小饭店里。”俩人坐在店外的小桌子上吃的,对过是已经过时的茶吧,不时响起几句跑调的歌唱,马路上偶有车辆经过,路灯耿耿掩盖了月光,夜晚的春风带着三分醉意,万霏儿向他说起自己在苏州的些许回忆......炒螺蛳、皮蛋豆腐羹、德蹄,三两个菜,两瓶啤酒。每回必佐些陈年故事下酒,每回这个时候,他们才开始慢慢真正地了解彼此。万霏儿吃了一勺皮蛋豆腐,说:“我妈的前男友,也是她爱过的一个男人。现在没有联系了,但是我还是会记得他。那段时间,我爸都不怎么问我,他却帮助了我们很多。虽然那时候我不是很喜欢他,现在想起来倒挺怀恋的,那会儿我们就经常来这家小饭店吃饭。”
“你妈那会儿不容易,一个女人离了婚了,还要带着你上学。”听万霏儿敞开心扉,他认真道。说完,不忘点评一下这家的菜,说:“他们家的螺蛳烧得不丑。”“嗯,不好吃我就不带你来了。他们是夫妻老婆店,我很喜欢这样的家常菜馆。”万霏儿搛了一口菜后,继续说:“所以有些事情现在才能明白,对了你那个废品站收的什么啊?”
他用蘸了卤汁的筷子轻轻点了一下溢出来的啤酒沫,那沫立刻便消解下去,他带着遗憾的语气回答说:“什么都收,主要收铜铁。那个时候错过机会了,没有在上海买房子,不然现在拆迁都分到两套了......”膨胀期的嘚瑟,让他一下次输牌输了三十多万,2008年金融危机后,收购价格直线下降,陆成竟的妈妈气地把两屋子的紫铜以两万多一吨的价格卖了出去。
“我那会是村上第一个买汽车的,零几年的时候,你想想。现在趴下来了,村上人又会说,你看看谁的那个儿子不学好,混的不行了。”陆成竟拿着酒杯和万霏儿碰了一下。事业沉沉浮浮,人情冷暖自知。只有自己亲身经历过,才能领会,一个人的真正的成熟,是知世故而不世故。在陆成竟身上,万霏儿总能看到“有情必须放在无情的沧桑之中”才显现的晶莹。即使他落魄了,依然会想到帮助别人,“最近我的小姑姑腿部开刀,我二话没说借了6万给她。钱只是一个工具,不要把它看得太重了,没意思的,我不喜欢斤斤计较的人。”他用自己的行为证明他说的话,这也是她欣赏他的一点,善良之外的真实和开阔。
虽然喝的不多,但陆成竟的样子看上去像喝高了似的,高兴地说个不停,他是喝快酒的人,很快又给自己倒满一杯,然后说:“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谁都不知道,包括我爸妈。”他将自己经历过的一个事件告诉了万霏儿。既然是秘密,就不写了,反正她听完后装得很镇定,但内心很惊吓,像看了一部真实版的古惑仔的电影。她惊吓的是替那个时候的他感到害怕,也不由地佩服他的胆量。
由此开始,她爱上他这件事也变成一件很有胆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