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万历四十六年初春三月的早晨。太阳奋力拨开山间浓浓的云雾,欲露出羞涩的脸颊,微微有点凉意的山风唤醒了寂静的山林,花草树木早已抽出新芽,憋了一个冬天的小松鼠终于找回了春的活力,在山庄门前的大松树上蹦来蹦去,清源山再次恢复了往日的生气。
有谁能想到三天前这里刚刚结束一场大战。忽然,印有斑斑血迹的沉重大门从里面缓缓打开,吱嘎吱嘎的声响仿佛一个老磨盘发出的哀鸣。两名少年从山庄的大门里缓缓走出,打头少年16岁,身着一件白色绸布长袍,外罩淡青色短衫,脚蹬穿云绸布靴,头戴四方平定巾,五官端正,面目清秀,举止文雅,好一个俏儿郎,少年名曰祁天佑,只见背后一个泛黑牛皮口袋,似有重物,腰挂一柄睚眦护手四方剑,此剑名叫魅影,乃太祖所赐世代相传,剑身长约三尺三,三指宽,通体乌黑,由乌金所制,夜间无法观其轨迹,因此名为魅影。此时仆役们早就将两匹不停打着响鼻的老马套上马车,老马似有不悦的用蹄子踢着地面。
打头少年看着敞开的大门,瞟了瞟有些残破的院墙,但见墙上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陷入沉思。另一名身穿绿布武士装、臂膀宽大壮如铁塔一样的少年来到马车前,将手中长棍挂在车辕上,原来在车辕地下另有机关,几个卡口正好卡住长棍,不仔细看倒也看不出端倪,并且保证在行驶的时候不会脱落,又能方便遇到不测时从车辕下随时取出。将手中两个包袱放入车内,一切收拾妥当后背对着马车,轻轻一跃,便坐到马车上,从旁拿过马鞭,也不着急,只是轻轻的哼着跑了调的小曲。也不知是曲子难见还是跑的够远,少年无奈的笑了笑,至少少年觉得肯定是后者。少年用力的咬了咬嘴唇,又回头用力的看了一眼山庄,仿佛要把眼前的这一切印到脑海。探身将腰间佩剑和背上牛皮口袋放入车厢,也轻盈的跳上马车,倚靠在车厢一侧的门框,轻声说了声:“走”。那绿袍少年扬起手中一条马鞭,打了个呼哨,轻喝一声“驾”。马车缓缓朝山下而去,那蹩脚的小曲在山间回荡。
当两人来到山脚,马车缓缓停住,车上少年扶着车厢立起身,再次回望山庄,此时山庄雾气正慢慢散开,依稀看到山门外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努力的张望。不知那道影子是否也看到了少年,正努力的对着少年的方向挥手。
下山的一路上偶尔还能闻到丝丝微弱的血腥气,虽然山庄的人已经清扫,但时不时地还能看到混在泥土中的一小滩干成暗红色的血迹。这已经是这两年来的第三次袭击,前两次规模较小,加之山庄地利并没有对山庄造成什么伤亡,而这一次却是几个小倭寇团伙合伙,三天前趁夜摸上山庄,所幸守夜人及时发现,但此时倭寇已冲过半山腰,即使山庄地势险要,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庄内有不少高手,却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结果虽然胜了,也是大胜,对方来了五百多人留下了百多具尸体,仓皇撤退。但是山庄总共也就不过百人,这一战伤亡近40余人,俨然已是伤筋动骨。
倭寇,元、明初以倭国人为主,主要为了报复征倭的蒙朝联军的侵略和女真海盗的掳掠,而明中后期则是中倭混编,一方面倭国动乱进入战国时代,一方面明朝禁海,太祖曾诏令“片板不得入海”,使得沿海百姓失去生计。这些混编队,以中国人、高丽人为主,假扮倭人,也称为假倭,乘坐挂着八幡大菩萨旗帜的八幡船,到处抢夺财物,同时与富商、走私团伙勾结。当然,这些中国人启用化名、装倭人是为了避免祸及家人,防止被诛九族,而同时家人恰恰也成了他们最好的保护伞、信息来源及兵员,使其如鱼得水。各地官府也为了各地政绩谎称他们为倭寇。顺天府尹谢杰说:"海滨人人皆贼,有诛之不可胜诛者,是则闽浙及广之所同也。"
东南沿海嘉靖年间虽经戚继光、俞大猷清扫,但仍有很多倭寇,四处劫掠。这些人二三十人一组,等级严格,有班排长,以手中折扇为令,扇子高举过头,扇面一开一转,便是攻击命令,而倭寇则随扇子举刀,但见命令则立刻向前挥刀进攻。一旦海螺号响,则分散的小组迅速集结。这些倭寇不太看重火器,身上挂满了牛角、金银、镜子等反光物件,又系上五颜六色的绳子,装神弄鬼。假倭手中兵器较杂,什么刀叉剑戟棍棒,甚至连粪叉子都有,使用倭刀的人很少,只有真正的倭寇才用。原因就是倭刀必须手工打造,制作工序复杂,虽锋利无比,但是极易生锈,需要每日用植物油反复擦拭保养,只有那些崇尚所谓武士道的倭寇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