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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清晨，灰白的冷霜布满了坡峦，一切农作物和庄稼地都披上了银色大衣。初春的山野，万物还在沉睡。枯树在萧瑟的春风中，轻轻地颤抖着。
灰朦朦的天空笼罩着山村。天色渐亮，从山沟两边农户家里，传出鸡鸭鹅悠长的打鸣声。 “咯咯哦”，家禽们扑打着翅膀，伸展着身子，“咯咯咯”地欢快嬉闹，唱鸣。
张梅用双手打开堂屋双扇大门，一阵清冷的微风扑面而来。她走到院坝外右侧的菜地里，采摘了一把带有薄霜，翠绿娇嫩的豌豆尖，便径直走到厨房。从缸里舀一瓢水，倒在一口大的铁锅里，用竹签刷子，顺时针洗了锅，然后，舀出来，再放进干净水。准备煮鸡蛋面条。
旁边猪圈里的黑毛猪被惊醒，它们走到围栏边，竖起耳朵，用厚厚的嘴拱着木栏，发出“哄哄哄”与主人招呼的声音。张梅利索地系上围腰，再转到灶门前，添上干草，用火柴点上火。然后，对着卧室大声喊道：“淑英，赶快起床，我开始煮面条。”
张梅的话音刚落，从里屋便传出连续不断的响亮咳嗽声。间断停下来，又是轻微的吐痰声。蒋淑英睡眼惺忪地走到堂屋，一幅披发蓬松地散落在两肩和后背上。她揉着眼睛，走到父亲身边，轻声问道：“爸，好点没有。”
她一边问，一边给父亲轻轻捶着背。他斜躺在床头上，消瘦的脸色有些苍白，神情萎靡，有气无力地说道：“淑英，你不要管我，去吃早饭，听你妈的话，去学校上学，不要再辍学了。”
蒋淑英耷拉着脑袋，噘着嘴，只顾给父亲捶着背，没有回答。这时弟弟也走了进来，看着她说：“姐，妈已经把面条煮熟好了，再不吃要腻了。”
蒋淑英转过身来，看着弟弟说：“你去洗漱，先吃吧，我马上过来。”
弟弟转身到厨房洗漱。母亲已经把香喷喷的鸡蛋面做好，先给两个孩子挑进碗里，端到堂屋的桌上。她走进卧室，替换女儿给丈夫捶背，又催促道：“去学校不要迟到，也不准再辍学了，家里有我，你不用操心，赶快去吃。”
蒋淑英不情愿地站起来说道：“我不想读书了，就在家里帮忙做农活。”
母亲转过头来，双眼愣愣地看着女儿，有些恼怒地说道：“以后，不准再说这个话了。我不想你一辈子陷在农村，像你父母一样，脸朝黄泥背朝天，辛苦一辈子都直不起腰来。你赶快去吃，然后，带着弟弟一起去上学。这个家能不能兴旺，就靠你们下一代了。”
蒋淑英明白了母亲的心意，但是，父亲上周才从医院住院回来。母亲要做全部农活和家务活，又要照顾生病的父亲，几头忙。作为孝顺女，着实不忍心看到她这样操劳。
父亲发病以前一段时间，每天晚上，他经常咳嗽不止。咳的时候，脸憋得彤红，甚至喘不过气来，大家都没有引起重视。直到那天半夜三更，他憋着气出不来，还咳出了血，母亲才慌忙把他送到县医院。
经过全面检查发现：为肺癌初期。不得不在医院住院治疗到病情稳定。得到这个消息，母亲往日红润的脸上多了一份沉重，白嫩的皮肤也因为照顾父亲熬夜变得蜡黄。为父亲筹集高额医药费而焦虑。
虽然父亲出院了，可现在还是常常低烧。医院开了相关药物，但是，只能缓解，不能断根。如果稍不注意，就会受凉感冒，又要发高烧。病情反复发作，不仅仅父亲本人痛苦不堪，全家人都听着他咳不出痰，憋得难受而难过。
父亲时常感到胸部胀痛，偶尔撕裂地疼痛，虽然不特别严重，但是，一遇到春天或冬天，病情复发时，又要咳出血痰。这是由于肿瘤的炎症，刺激了毛细血管，致使皮损，痰和血液混合而成。
为了了解父亲的病情，蒋淑英到处找医学书籍阅读，看有没有什么秘方，能治愈父亲的病。
二
春天，虽然天气回暖，但是，寒气依然逼人，一遇到吹风，便寒彻肌肤。蒋淑英无奈地转身出来，到厨房洗漱完毕，就与弟弟坐在客厅桌上吃罢面条。她利索地收好碗，到厨房把碗洗了。再去拿书包，带着弟弟一道出门，向学校方向走去。
泥路的两旁，是她们家的蔬菜地，菜地里，胡豆苗已经长到一尺多高。卷心白菜、莴笋青绿的叶子和田坎上的杂草上，覆盖着乳白色毛茸茸湿润的薄霜。枯树的枝丫上，已经开始冒出了嫩绿的新芽苞。
蒋淑英边走边打量着菜地，不时蹲下来，顺手扯掉紧挨着蔬菜的杂草。走在前面的弟弟有些焦急地喊道：“姐姐，快点要迟到了，放了学回来，我们一起扯嘛。”
“好，来了。”
蒋淑英追上弟弟，牵着他的手，大步流星地往学校赶去。快到学校门口时，他看到了当大队长的舅舅张栋。他高高的个子，挺直的鼻梁，精神抖擞地迎面走来。那双明亮的眼睛一下子就看到了他俩姊弟。
没等他开口，蒋淑英已经向他招呼道：“舅舅，你这么早到镇里来干啥啊？”
舅舅满脸笑容地回答道：“到镇政府开个紧急会议。”
蒋淑英好奇地问道：“啥子紧急会议这么急啊？”
舅舅毫不保留的回答说：“国家号召各级政府创办乡镇企业，增加农村收入。去年底就在大力宣传做动员工作，叫各个乡镇报计划，今年我们乡准备重新开办一个纸厂，才确定了厂址和购买了新的机器设备。马上准备招工人了。”
听到这个消息，蒋淑英非常兴奋，她急切地问道：“有些啥子条件啊？”
“哦，主要是面向本乡镇的回乡知识青年、全国各地的职中学生和本地乡民。你问这个干啥，又不想读书了吗？不过看到你父亲这样生病，你母亲也太劳累了，你职高马上也要毕业了，可以考虑进厂就业，给家里减轻一些负担。”
“嗯”
“现在，赶快去上学，有什么情况我再告诉你。我知道你妈希望你考上大学，到大城市里去工作，但我觉得主要是看你的志向，在乡镇企业工作，只要能挣钱，也是一条出路。”
“嗯，舅，那我们先去学校了。”
“好。”
走进教室，上课铃声刚刚响起。蒋淑英快速走到自己座位坐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正凝神打量着大家。铃声结束，他用手扶了扶金边眼镜，然后，带着洪亮的男中音说道：“这学期，在教室的课不多了，再上几节课，同学们就要奔赴企业实习。”
全班同学都聚精会神地静静地听着，双眼都紧盯着老师的脸庞，等待着他说下面的内容。他抿了抿嘴，转身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大字。销售人员如何的洞察市场？他给大家提出了问题，然后，转身过来，看着大家说：“请大家思考。”
同学们都凝神静思，蒋淑英的脑子里却在想着父亲的病情，母亲辛劳的身影。她梦呓般地轻声说道：“要作广泛的调查和询问，并结合自己周边生活状况，分析生活中哪些地方不方便，应该怎么解决这些问题。”
蒋淑英的话虽然很小声，但是老师看到了，也听到了她的意思，于是，提高桑门大声说道：“中间那位长发女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大家的头突然都转了过来，在教室里搜寻。蒋淑英与大家一样，转过身东张西望。老师动作灵敏地走到她的身边，语气温和，有些赞赏地说道：“我刚才看到你的嘴在说，根据你的动作表情，我听出了大致意思，請你再大声重复一遍。”
蒋淑英立即站起来，毕恭毕敬地把刚才的话做了全面的解释。同学们都听得津津有味，老师也频频点头称赞。
三
一缕阳光从窗户外照射进来，暖洋洋地照在部分同学的身上。全班三十多名同学的情绪，被蒋淑英的回答激发出来，大家七嘴八舌地谈论自己的观点。职业中学的任务，就是着重培养学生的专业技能，更好地满足社会技能型人才需求。因此，学习时，更注重实践运用。开设的课程，更加接近现实生活。
蒋淑英刚刚进入学校的时候，为了实现母亲的愿望，她选择了商贸销售。经过分析，她们认为：这项工作一般大型企业需求量较大。除了基础文化课外，基本销售技巧外，就是重点培养学生，要善于观察市场的潜在需求。
蒋淑英个子高挑，长长的手臂，修长的双腿，方正的长脸上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薄薄的上唇，一口整齐的白牙，一幅齐腰披发，十分协调飘逸。说话时，文静的神态，令人喜爱不已。
班长何松身体健壮，浓眉大眼，声音洪亮粗狂，他的人生目标是当老板，挣大钱。他对市场和贸易有特殊的偏爱和研究，他带着赞赏的口吻，接着蒋淑英的话说：“现在社会发展快，人们的爱好和需要也随之发生很大改变。作为销售人员，必须深入基层进行多角度的调查。”
其他同学也跟随班长和蒋淑英的话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老师静静地听着，不时抚一抚金边眼镜，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心里在想：这些职高学生，不像其他参加高考竞选那样抽象高深，学的知识都是接地气，必须与实际生活紧密联系起来，才能更好地就业。
这学期刚刚开学，上几堂课后，他们便要奔赴校企合作的工厂实习。把前两年的学科知识，运用到具体的工作中。职高的学生大多数都在十八九岁。有的同学经过职高的学习，如果还有更高的追求和理想，他们便会选择参加文化考试，而大多数的人都会选择不同行业的就业方向。
老师讲课内容更加注重操作实践，内容更灵活，富有专业个性。密切关注每个学生的学习和思想情况，当发现问题苗头，便及时给予指导和反馈。对学生更加随和，更尊重学生的梦想。
因此，学生更愿意地与老师进行交流和互动，师生之间的沟通和理解十分畅通，关系更加融洽和温暖。这样，更能激发学生的学习热情，创造力和想象力，学习效果更佳。
老师都尽力在班里营造融洽的交流气氛，常常会用一个大家即将面临的主题，激发学生畅谈自己的理想，以达到和谐，思想碰撞的效果。
在讲授完课后，尽量设置一些讨论主题。并调动每个学生的情绪，让他们都积极参与课堂讨论和小组活动中，增加彼此之间的交流，思想碰撞。在这样的讨论课上，学生们积极踊跃地畅谈自己的观点，因人生观和价值相同，无形间便建立起了纯洁、真诚和互助的友谊。
听完班长的发言，老师带头鼓掌，接着就是同学们爆发出不断的掌声。班长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有的同学还轻轻打了口哨。老师又抚了抚金边眼镜，挥手叫大家停下来，然后言归正传。他给同学们宣布了新一轮招生单位名单，并要求大家仔细阅读细则，并根据自己的爱好、专业和理想，选择自己的职业。
最后，他介绍了镇里新成立的造纸厂的招工消息。改革开放后，为了适应新市场经济的发展，对职业中高学生，在进行文化课和职业技能培训的同时，对学生的职业理想、道德和遵守纪律等方面，进行了系统的培育。目的是为各个行业，培养德才兼备的初中级一线从业人员。
为了加速建设新中国，自1958年起，就开设了农业、工业和手工业等职业中学。改革开放后进一步加强。1980 年教育部颁发了《关于中等教育结构改革的报告》，又针对一、二线产业技能型人才短缺的现状，把普通教育与职业教育有机结合。
为大力加速培养社会实用性人才，以满足各行各业的紧急需求，国家特出新规：优先录取成绩优秀的中学生。蒋淑英赶上了这个好时代，她这个班就是这个时代的新生产物。
四
一轮阳光从窗户投射到教室里，照在同学们的脸上。班主任夏老师迈着匆匆的步伐走了进来。还没有站定，就用急促的口气对全体同学说宣布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刚刚成立的宝兴造纸厂开始招工了。厂址就在镇东的张家村。这里离家近的同学可以去参加考试。”
蒋淑英望着老师激动的表情，心想：自己早已知道了。舅舅是村干部，紧急召开的乡镇企业工作会，就是要加快发展步伐。在新形势下，急需一批高素质，富有个性，敢于创新的优秀人才，以及技能型的高素质生产者，才能快速推动行业发展和技术进步。
职高的教学与普通中学相比，更加注重实际操作能力的提升。这对教师也提出了新的要求。对此，学校多从生产一线的成功人士中聘请来授课。或者把学生直接放入企业生产车间，切实做到理论与实践相结合。
职业教育的质量，就是确保学生的能力与综合素质，能够满足社会和企业的需求，因而，职高学生就是要从实践中，推动知识更新和技术创新，促使企业实现转型升级。
企业是一个讲究实效的单位，必须拥有优秀人才，并根据市场的潜在需求，不断创新技术和产品，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蒋淑英学习的商贸专业，工作的选择主要方向是：生产企业的产品销售推广、财务总监、客户经理等，厂长的商务助理或会计等工作。
到正规的行政事业单位，或者到外贸、国民经济综合部门、大型工贸公司或合资企业等部门，从事经营管理、市场调查与预测、经济活动分析和理论政策研究等工作。
也可以到政府和企事业单位，从事贸易、市场、物流、工程项目、建设设计、电子商务，以及一些咨询机构，从事相应的工作。
凭着自己的才华和形象气质，蒋淑英还可以到海关等部门工作。但是，看到母亲照顾父亲，家里家外一把手的辛苦，她不想离家太远，这样，工作之余，也可以回家帮忙做些家务。
在心里这样打定主意后，为了参加招工考试顺利成功，蒋淑英认真做了准备。她全面查阅和收集了造纸厂各方面的信息资料，尽最大努力做到考试胸有成竹，应对自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