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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院坝外，正午的阳光正烈，堂屋客厅的餐桌上，蒋淑英静静地听着父母的建议。其实，在她心理已经有一个人选，就是与她一同进厂的北方男孩杨勇。只是他们都没有捅破这层纸，大家都处在朦朦胧胧的喜欢中。
杨勇身材高大，浓眉大眼，也是职中毕业，算是门当户对。他家在河南农村，作为独生子，随父母到西南开办了一家北京烤鸭小店。他也来到这边职业中学读书，学的市场营销与管理专业。在学校时，他们就喜欢在一起交流。蒋淑英喜欢他身上北方男子的豪放粗犷，他说话的语调，标准的普通话。
杨勇做事利索，动作敏捷，为人机智灵活。也许是父母都在做生意的原因，他喜欢到一线推销。他对市场有敏锐的捕捉能力，特别有经济头脑。蒋淑英很看好他的这些优点，对他暗暗产生了好感，是可以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进了工厂，他们又在同一企业，经常有机会相互交谈工作心得，所遇到的问题等。蒋淑英感觉到：在她面前，杨勇非常放松自然，聊的话题总是很多。下班后，他常常单独邀约她围着厂外的公路散步。春光明媚时，还带她到附近景点游览。
春天，在厂后面小坡上，菜花盛开，像一张张金色绒毯，镶嵌在土地上，金黄一片。各色桃花和梨花次第开放。每当这时，杨勇就要邀约蒋淑英，组织几个青年，一同去花丛中游玩。他知道蒋淑英特别爱美，有时，还要采摘一些鲜花捆成一束送给她。一想到这些情景，蒋淑英就感到甜美幸福。
天气逐渐炎热起来，父亲身体刚刚恢复，还不能到外面乱走乱动。他只能静静地呆在屋里，斜靠在堂屋门口边的竹椅上，眼睛漫无目标地看着天空。看着妻子和女儿蒋淑英她们来来往往的身影。
吃晚饭的时候，蒋淑英把自己工作之余学习的一些知识将给父母听，他们都为她高兴，但是，母亲忍不住提醒说：“这个年龄了，早点给我们找一个女婿，才是正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同学同事啊？晚了，不利于生孩子。”
蒋淑英羞涩地回答说：“知道了，我会努力，尽量让您们满意。”
父母看到蒋淑英爽快答应的态度，都很高兴。回到厂里，蒋淑英把老人的提醒放在了心上，并认真进行了思考。这次，在休假时，她主动邀约了杨勇去涪江边玩耍，他们一边谈工作，一边谈家庭。
初夏，太阳温度升高，但还不炎热。悠悠的涪江水，清澈透明，风平浪静，在太阳光照下，反射出星星点点的亮光。他们肩并肩，手牵手，沿着岸边芦苇丛中的小路漫步。
杨勇情不自禁地用手臂搂住了蒋淑英的细腰，然后，深情地对她说道：“淑英，我一直暗暗地喜欢你，你知道吗？”
蒋淑英有点羞涩地望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但是，马上，又点了点头说：“我已经感觉到了，平时，上班工作忙，我又在加强学习，所以，没有认真考虑这个事。”
杨勇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紧盯着蒋淑英说道：“我们也该谈婚论嫁的时候了。这次回家，我父母都着急地催我，还拜托了亲朋好友，到处给我物色对象。”
蒋淑英用惊讶的眼光望着杨勇，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他被她的笑声弄得莫名其妙。他呆呆地望着她开心畅快的样子，抓住她的手问道：“你在笑啥啊？”
蒋淑英止住笑，轻松地对他说：“怎么我们两家父母的做法都一个样，连说的话都相同。这次回家，我父母也是这样，在饭桌上，非常严肃认真地给我提起这事，并要我尽快解决。”
杨勇有些激动地说道：“那我们就来个顺水推舟。”
蒋淑英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有些担心地说道：“不知道，能不能通过啊？”
杨勇刚才轻松的表情，突然严肃紧张起来。急切地问道：“难道你已经告诉你的父母了？”
她立即回答说：“不是，是我父亲给我建议，不要找同行同厂的，他担心我们的企业太小，工厂垮了，就没有衣穿饭吃了。母亲支持找同事同学。”
杨勇立即松了一口气说道：“哦，原来如此啊。”
二
走到江岸一个凹槽处，在一片杂草丛里，开满了像喇叭一样的牵牛花。蒋淑英兴奋地走过去采摘。
牵牛花又名喇叭花，常常在野外山坡、灌木林中，阳光充足，温暖湿润的地方，缠绕草本植物生长。它适应环境的能力强，喜欢疏松肥沃的土壤和盐碱地，耐旱，耐涝。花色有粉红、紫色、桃红、蓝、白色等，品种多达六十多种。
杨勇帮着蒋淑英采摘了一束粉红色花朵，正午回寝室，找一个矿泉水塑料瓶，用剪刀剪去瓶颈，注入三分之一的清水，把它放进去，摆放在桌上。顿时，整个寝室便飘散出一股淡淡的花香，眼前一亮。
她下铺同事肖琼看到这鲜艳的花，禁不住凑近花瓣边，仔细闻着，嘴里却大声说道：“好美好香啊，淑英，这花有一股不同的味道哦，说，是哪个送的？”
蒋淑英开心地回答道：“不准乱说啊，不告诉你。自己采的不行吗？”
“你不说，我也猜得到是谁啊。我们早就看出来了，他看你的眼神黏糊糊的。”
“就是。”
在一旁洗衣服的曾丽一起帮腔。她比蒋淑英和肖琼略大一点，在成品车间工作。人很朴实，已经结婚，有了一个儿子，就在镇小读书。放学后，常常来到厂里寝室做作业。因为孩子小，有时也跟着她们住在一起。
曾丽的丈夫是公社干部，工作十分忙。只有节假日，一家人才能一起相聚。在纸厂，一般都会给双职工一间大寝室，供夫妻单独住，她是单职工，享受不到这样的福利。因此，还是与蒋淑英她们住在女职工宿舍。
不过，这个寝室一直空着一个床位，曾丽就给孩子睡，她准备了孩子的全套被子。起初，蒋淑英心里在想：也许这是厂里刻意这样安排的。单职工不能分大寝室，就用了这种办法，解决曾丽的困难。她心里默默地佩服厂里这样的安排。
后来，通过接触交流才知道：她上铺是一个新员工，是本地人，家就在厂附近，自从到寝室报道后，她就没有出现过。私下，曾丽找她商量，借给孩子睡睡，她爽快地同意了。蒋淑英暗自佩服这个还未谋面的同事。
蒋淑英已经爬上上铺躺下，开始阅读科技丛书。肖琼喜欢出去与她相好的姐妹一起玩耍。曾丽常常是趁中午空隙时间，为孩子洗衣服，或做一些手工活。
在一个寝室，除了简单谈论一会儿当天车间和厂里发生的事，就是各自也忙各自的事情。中午休息时间很短，吃了午饭，都立即回到寝室，悄然钻进被窝里休息，为下午，甚至晚上加班，储存充足的体力。
蒋淑英对阅读情有独钟。对各级政府和行业的信息都不放过，她喜欢看着这些文字入睡。改革开放后，全国各地一片欣欣向荣的发展态势，新型企业如雨后春笋，相继成立。
宝兴造造纸厂，虽然不像其它大企业那样，投入资金多，职工队伍庞大，盈利多，但总算能养活一百余工人。厂领导做事保守稳健，没有太大的风险。
在中国造纸产业迅猛发展与成长阶段，采取稳步发展的方法，稳扎稳打，也是一个好的策略。企业的发展，必须求真务实，要盈利不亏损。要拥有大批创新型人才，才能具有较大的发展空间，良好的前景。
蒋淑英在工作实践中，在不断的勤学苦练中，她也在练习自己的胸怀和视野。既然父亲在担心企业要垮，她就要努力学习，怎么让企业能长久生存，如何良好健康地发展下去。为自己的未来负责。
三
傍晚，下班后，斜阳还挂在天际边，蒋淑英匆匆脱掉工作装，准备回家。她要把自己恋爱的事情告诉父母，并选择一个时间见面，确定婚期。自己已经二十五岁了，在父母的催促下，她也暗自研究了女性最佳结婚和生育年龄。
为了对自己负责，让父母不操心，给杨勇和自己的爱一个圆满交代，她决定尽快结婚，完成好人生这件大事。对于企业能不能长久存活，她一个年轻女子也没有力量顾及，只有听天由命，顺其自然，先解决眼前的紧要问题。
在六七年工作中，蒋淑英不仅熟悉了企业各个车间工作，通过刻苦学习，她也清晰地看到：宝兴纸厂还有很多未开发的项目，有待于进一步开拓。只有不断开发，增加新项目，才能有更多进账盈利，才能持久地发展。她对厂里的情况了如指掌，工作轻车熟路，没有什么压力，是该成家立业，结婚生子了。
吃晚饭的时候，蒋淑英把自己和杨勇相爱的事情给父母讲明了。父亲的脸上并没有兴奋的表情，他阴沉着脸，重复了上次说的观点：“外面传言，这个厂经营情况越来越差，万一倒闭了，两个都在一个厂，以后，你一家人咋办啊？”
母亲听了父亲的话，也没有喜色。但是作为母亲，她了解自己的女儿。既然她能明确给父母说出来，说明他们的关系已经发展到可以结婚的程度了。以后是什么情况，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如果极力反对，效果一定不好，不仅会影响两代人相互间的感情，也会影响结婚的进程。女儿的年龄，早已到了最佳结婚生子的时间。她不想耽搁她，于是，就顺着蒋淑英的意见说道：“选择一个时间，我们两家见见面，商量一下你们的婚事。”
蒋淑英没有想到母亲这样爽快，自己和杨勇的关系顺利过关了。尽管父亲有不同的意见，但他都尊重母亲的决定。看到父母着急的这样，她就轻轻地点头答应道：“好吧。”
在这个万物复苏，百花盛开的春天，两家老人一起，相互走动了解后，到城里一家餐馆，又一起吃了见面餐，便确定了结婚时间。两家老人都尊重两个年轻人的意见：从简操办。只邀请了两家亲人和最紧密的朋友吃一顿饭即可。
时间过得飞快，又一个春天到来，温度乍暖还寒。中午下班后，太阳正照在高空中，散发出满满的热量。蒋淑英穿着深蓝色长袖工作服，从成品车间出来，径直超食堂走去。
如今，蒋淑英也是厂里的老员工了，顺利地与自己相爱的人完了婚，一年后，刚生完孩子，蒋淑英作为企业的管理干部，她总是以工作为重。刚满月，她就把孩子交给父母照看。杨勇的父母忙着小店里的生意，无法顾及孙儿，他们就主要靠娘家，泼辣利索的母亲张梅打理。小两口继续忙着厂里的工作。
经过多年的实战，杨勇提升为销售副厂长。为了推销产品，全国各地到处跑业务，家里也只是他的驿站。但是，最近一段时间，他回来总是反馈：“市场新产品越来越多，琳琅满目，宝兴纸厂与其他新型企业相比，显得微小，产品质量也有些落后，缺乏竞争力。”
厂长听到这个消息，十分焦急。她把蒋淑英叫道办公室，忧心忡忡地对她说道：“淑英，你过去老给我们建议，拓展创新，我没有听你的，现在看来，你说的都是对的。目前这个局面怎么突破啊？”
蒋淑英作为生产车间的班长，听到丈夫回来报告这个坏消息，心里正在焦虑。现在，又听到厂长的这番话，她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她愁眉苦脸地望着厂长阴沉的脸，有气无力地说：“只有改革，迎头赶上啊。”
其实，这个危机，在蒋淑英进厂不久就发现了这个问题。虽然她早就意识到了它，也给厂长交流过自己的想法，但是，终因企业管理过余保守，加上多方面的实力不足，也缺乏创新意识而滞后。
四
生了孩子的蒋淑英，身体已经微微发体。生小孩后，肌肉松弛，为胎儿猛吃营养品而致虚胖。但她的脸色红润了很多，增添了少妇的丰腴和成熟美。因为要哺乳，她剪掉了过去长长的头发，留着波波式短发，显得更加干练。
随着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宝兴造纸厂已经失去了昔日的优势。厂里的利润越来越薄，而工人却越来越多，企业有些举步维艰。厂领导班子也在积极努力改变，革新，可是怎么也赶不上发达地区的企业。
在企业岌岌可危的时候，工厂一直是旧模式，没有太大的基建投入，车间工作流程依然老生常谈。蒋淑英对厂里的一切都烂熟在心，完全可以轻松应对手上的工作。她就把精力花在了培养孩子的身上。过着日出上班，日落下班，尽享小家庭的天伦之乐。
一天中午，在大家吃饭的时候，她刚刚排队到窗口打好饭，转身走到餐桌边坐下。厂长阴沉着脸，也走到她的桌前坐下。轻声对她说道：“淑英，吃了饭立刻到我办公室，我有事找你。”
蒋淑英刚刚放把饭送到嘴里，包着一口饭，听到厂长的话，看到他的表情，她的嘴撅起停住没动，静静地看着厂长，从鼻子里发出“哦，哦”声音，不停地点头。
厂长说完，起身走了。蒋淑英赶紧吃饭，心里却在想，看厂长说话的神态那么神秘的样子，语气也有些古怪，不像往常那样自然随和，似乎有什么重要事情给她讲，会是什么事情呢？她想。
蒋淑英匆匆吃罢午餐，急忙往厂长办公室走去。厂长坐在他的办公座位上，嘴里含着长烟杆，“吧嗒吧嗒”地抽着烟，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烟头不断冒出的烟雾。
蒋淑英走进门口，满屋弥漫着叶子烟的味道扑面而来。她看到厂长有心事的样子，没有打扰他。待他抽完烟，扣完烟蒂，蒋淑英才轻声问道：“厂长，有什么事啊？”
中午的太阳刚刚照在办公室的窗口上，光线明亮耀眼。厂长收回眼光，把身子转过来，眼睛冷冷地盯着蒋淑英，语气有些坚定地说道：“准备让你轮岗，车间主任做了十几年了吧？把你提升为副厂长，分管生产。你也很熟悉厂里各车间工艺流程。现在，随着新兴企业的不断创办，我们的产品市场大大地萎缩了，你看的书多，希望你能把这个厂救过来。”
蒋淑英心里一惊，她承认自己是老员工老车间主任，也是厂里一直重点培养的管理干部，但作为女性，她更加追求工作之余，有自己的家庭生活和学习空间。她急切地说到：“厂长，您太高看我了。谢谢您的提拔，可是我现在的情况......”
还没等蒋淑英说完，厂长不容置辩地继续说道：“你思想品行端正，能说会道，是商贸专业毕业，懂得市场营销，加上你这几年在车间一线的磨砺，一定能把这个厂带向远方。”
厂长一口气完，又继续点上一支叶子烟。“吧嗒吧嗒”地抽起来。眼睛严肃地看着蒋淑英，等着她的回答。看到老厂长信任的目光，蒋淑英问道：“我真的能行吗？”
“你一定能行，你好学习，领悟力强，过去，你能看到厂里这么多的问题，现在，你就能够找到解决的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