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晓雨和好无望后,我又找到孟老师,请他重新帮我和易珊拉上关系。
“你当人家是什么人了,你说在一块就在一块,你说不在一块就不在一块呀。”孟老师根本不买我的账。
“这不好聚好散吗!和人家在一块那么长时间,分手总得向人家解释清楚吧!”
“可我听说是人家不要你了。”
“是我不要她了,看哥们份上,你再麻烦麻烦,帮帮忙。”
“那好吧,易珊是我妻子同学,你呢,咱又在一块,换了别人,我才不管这种闲事呢!”孟老师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
“麻烦你了,麻烦你了。”
“不过人家易珊愿不愿见你,我就不管了。”
“你多说好话,多说好话,就说这一段我父母病了,我没在学校。”
“你当我说这话,人家会信吗?”孟老师白着眼说。
和孟老师通气以后,我等了一星期,孟老师传过话来,易珊同意和我再见上一面,地点大槐树饭店,时间星期六下午六点。得知易珊同意和我见面,我兴奋得一夜没合眼,在我看来易珊现在是了却我婚姻大事的惟一救命稻草,我无论如何得抓住。在做了一番精心的准备以后,星期六下午我早早来到大槐树饭店门口,等待易珊的到来。易珊并没我想象的那样故做姿态,迟迟不肯露面,而是准时前来。看见易珊出现,我扑腾扑腾的心跳平静下来。
“来啦。”我迎上前去,卑微地和易珊搭话。
“哎。”
“那我们进饭店吧,房间我已选好了。”
我带着易珊进了饭店我早已选好的房间。房间临街,豁亮宽敞。
“你点菜吧!”落座后,我说。
“你点吧,随便点,我来这里不是吃饭的,是和你有事说。”
易珊的话令我很难受,我突然有一种欲哭的感觉。我要了两瓶饮料,要了盘花生米,要了盘木须肉,要了两盘水饺,而易珊坐在那里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把饭点完以后,我愣在那里,不知如何进行我们的谈话。易珊有备而来,发出话来。
“今天我来这里主要是向你说再见来了,另外我想问你三件事。”
“问吧。”
“第一,你觉得我和晓雨比,到底是我好还是她好?第二,今天你约我是什么意思?第三,假如我们结合的话,你认为会幸福吗?”
我没有想到易珊会提出这些问题,好在我反应还算灵敏,随口答道:
“你和易珊比,当然是你好了,你工作好,个子比她高,说话比她也爽快。”
“我来不是听你说恭维话来了,我是说感觉上我好还是她好。”
“大概你好吧!”
“那这些天,你不见我,老往人家跑干什么?”
“我提出和她分手,她老是哭,我怕她出意外。”
“怕她出以意外就不怕我这边出意外了。”
我无语。
“你回答第二个问题吧。”
“我约你当然是想和你谈对象了。”我大大咧咧地说。
“你觉得我们能谈得下去吗?”
“我觉得能,否则我就不约你了。”
“你觉得我还会和你谈下去吗?”
“我觉得会吧。”
“你妄想去吧。”易珊面露鄙夷之色。
“好,现在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
“我觉得我们在一块会幸福的。”
“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你爱我啊!”
“我不爱你,你爱我也未必。”易珊阴着脸说。
面对易珊咄咄逼人的态势,我一软再软,最后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我默无声息坐在那里,心想我和易珊之间彻底完了。
“孙老师,没事我就回去了。”易珊起身要向外走,我赶紧堵住易珊的去路。
“饭都叫上了,吃了饭再走吧!”
易珊想出去,但我当着路,易珊犹豫了一下,重新坐在了座位上。她坐回了座位上,我就有了缓和的余地。
“易珊,我对天发誓,我对你是有感觉的。”吃饭的时候,我对易珊说,易珊吃着饭,没再反驳我。
无无滋无味把饭吃完,从饭店出来,我骑车把易珊送回家。当我失望转身离去时,易珊说话了:
“立强,我们之间的关系让我再考虑几天,考虑好了,我会给你去电话的。”易珊的这一句把我从极度失望中上又拉了回来。
正如我预料的那样,易珊三天后给我来了电话,要我前去和她会面,不过地点改成了新亚商城。
一连几天,我直纳闷,易珊为什么会看上我,并且那种痴情那种热烈甚至有超过晓雨的态势。后来从孟老师的口中,我陆陆续续得到了一点答案,但答案的真伪性,自己又不能肯定。孟老师说易珊谈过几个对象,均无果而终。易珊的父母有心干预易珊婚事,易珊又不让他们插手,这样,一晃两晃,尽管易珊条件不错,却成了市里的老姑娘。易珊婚姻没着落的时候,碰见了我和晓雨。如果晓雨换成别人也就罢了,怎奈晓雨上初中时和易珊同班,在那时两人结下了不愉快。当时,晓雨家里条件差,但学习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易珊家里条件好,学习成绩却总在后面搭拉着。这样,易珊自然对班里的晓雨不甚满意。初中毕业后,两人尽管学习炯异,但易珊靠着父母的帮助,还是和晓雨平起平坐成了一名师范生。易珊本以为初中毕业以后,晓雨就被自己压下去了,谁知冒出我这么个货色,和晓雨亲亲热热地在市五中家属小区出出进进。我的出现让易珊大为光火,出于搅局,易珊在我和晓雨中间插了一杠子,并且这一插就再也没有拔出来。
和易珊在一块,我对易珊心里只是充满感激,感激她一个官家千金看上我这么个穷小子,可我对易珊始终提不起以前对晓丽、晓雨的那种感觉。因此,和易珊交往了几个月,我们两人也没有身体上的接触。或许是受她父亲的影响,易珊对改革开放前情有独钟,在我面前不止一次对以前唱赞歌,言那时人心如何朴实等等。对易珊的言论,我自然加以痛击。我义正词严向易珊指出如果不进行改革,我国民众十有八九还吃着窝窝头呢。在我的回击面前,易珊辩驳得苍白无力。
尽管易珊和我的观点不太一致,但终究是和我有了点共同话题。起初易珊还和我就政治问题辩论几句,但很快只有听我演说的份了。
我对政治的兴趣源于初中。当时,教我们历史的是王老师,王老师讲历史就像是讲故事,每堂课下来,听得我们学生如醉如痴。别的同学如醉如痴一会儿,又会重新回到现实中来,该玩的时候玩,该耍的时候耍,一如既往地不把学习当回事,而我则怎么也不能从老师的讲课中摆脱出来。王老师讲述的清政府的腐败让我义愤添胸,我直后悔自己没出生在那个年代,否则的话,我就会和秋瑾、邹容、陈天华他们那样义无返顾地投身到推翻清朝的腐败统治中去。成不了秋瑾他们那样的人物,我伤感不已。伤感过后,我开始拼命地学习,因为王老师在讲课中明确提到我们国家目前还不富裕,需要我们这些学生学习成材振兴我们的国家。在夜以继日地拼命学习的间歇,我经常幻想我长大后的作为,我幻想自己成为陈景润那样的科学家,我幻想自己成为出色的周总理那样的政治家。成为科学家的书籍自己得不到,实际上,即使得到了自己也看不懂,而成为政治家的书籍比比皆是。开始我是在背后偷偷地看这些书籍,后来我把这些书籍和我的学习课本一块摆在了我的桌子上,再后来我在早自习的时候,开始大声地读毛泽东的《矛盾论》、《实践论》。以往我们教室里的早自习像夏天里的蛤蟆坑,乌哩哇啦的乱作一团,有念英语的,有念语文的、还有背政治的,一个个摇头晃脑,忘乎所以。可自从我在教室里读“毛选”后,教室里声音逐渐冷落下来,除了几个胆大的和我抗衡外,别的都被我的声音吓倒,主动把声音缩到自己的肚子里去了。很快全校师生都知道在八五·理一班里有一个上课读“毛选”的家伙,我由此也成了和学校体育明星、学习明星并列的走到那里都备受注目的人物。不过人家注目体育明星、学习明星的目光充满了羡慕和敬意,而注目我的目光里含的更多的是鄙夷和不解。进入大学以后,我才知道世界上并非每个人都能成为科学家政治家,相反多数人要在庸庸碌碌中度过一生;进入大学以后我才知道世界上除了革命的工作需要做外,世界上还有许多其他的工作也需要人们去做,例如做爱生孩子。此时,我才知道人们如果都高尚地把做爱拒之门外,人类就会走向灭亡。在中学,我认为当官的目的是为人类造福,为社会为国家做贡献,现在,我的观念也有了转变,现在我认为人们当官除了是为更好发挥自己的才能为社会做贡献外,也是为自己获得物质上、精神上的满足。观念转变后,我中学的种种幻想也就随之破灭了。幻想是破灭了,但由于多年养成的习惯,我并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认真地学自己的专业课,依旧沉浸在有关政治、文学杂七杂八的课外书中。一方失去,在另一方肯定会得到补偿。工夫下得不够,我的专业课每次考试都成绩平平,相反我在其他方面时不时地优异表现一把。记得有一次我系举行课外知识竞赛,出题的当然想难为一下我们这些数学系偏重理性思维的“天才”。
“下面是一个谜语,请用‘悬崖勒马’打一个国家的名字。”出题人话音落地,全系师生发愣的片刻,我唰地站了起来。
“危地马拉”我呼吸急促,两腿发颤,大声地把答案向主席台扔去。
“什么?你再说一遍。”出题人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危地马拉。”我又重复了一遍。出题人犹豫了一下,低低头,然后大声说:“正确,给二班加上五分。”会场刹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下面还是一个谜语题,”出题人不甘心失败,“请用‘昨日之日不可得’打一个国家的名字。”出题人话音落地后,依旧面带笑容,只不过这次眼睛不再象以前漫无目的地扫视全场,而是死死地盯住了我。
“乍得。”我站起来答道,不过,语气和上次相比,已经不那么激动了。
那天我一口气回答上了十个问题,什么举出鲁迅七部小说的名字啦,举出欧洲经济共同题其中的五个国家啦,说出法国大革命时期三个革命家的名字啦等等。开始,我回答后,会场上海宝发出掌声,不过声音越来越小,到我回答完第十个问题时,下面鸦雀无声了。尽管我对后面学生给我的支持不那么热烈不满,会后我仍然激动得三天三夜没睡好觉。也就是在那次会后,我自以为我和学校的班干部一样,有了谈恋爱的资本,我试着让自己的资本发挥价值,向一个女孩放了支丘比特神箭,可女孩没有反映,最终不知道女孩把我那只神箭拨拉到什么地方去了。
大学毕业走上工作岗位以后,男同事集到一起多讲一些黄色笑话,女同事又和我勾通有限,我想我在政治方面的种种才华这辈子恐怕也没有展露的机会了。有心向谈的对像卖弄一下吧,可雪梅、晓雨她们又都不感兴趣。任何东西搁置久了,就会发霉变质生锈,才华这东西也不例外。贾主任就告诉我这样一个我们学校曾发生过的故事。几年前学校分来一个重点大学毕业的,对这样一个高级人才学校当然用手捧着,可没过半年,学校的上上下下沉不住气了。原来这位高级人才来到学校后,一点不客气,俨然以学校的校长自居,对学校的工作从教学到总务,从卫生到保卫都大加指责。尤其要命的是这位先生广指责也就算了,他还制订了一整套改革方案,这下学校领导再也坐不住不了了。“小张啊!你出来乍到,对一切不太熟悉,你还是到一线教学去锻炼锻炼再说吧!”一天校长找到高级人才说。高级人才虽经纶满腹,可对校长的官场语言也不知如何反驳,这样高级人才的工作阵地就由校长助理办公室转到了神圣的课堂上。受到学校的冷落后,高级人才消沉了一段日子,想转到外面去,可又怕遭到当年同窗的耻笑,因为当初是他自己主动要求下来的。得不到学校领导的支持,高级人才的才华闷在肚子闷了一段日子终于闷出了事来。一天早晨全校师生照例到操场晨操,来到操场后,全校师生愣住了,原来操场四周的墙壁上贴满了一张一张的大红纸,走上去细看才知是高级人才自书的《告全校师生书》。高级人才的本意是从师生那里获得支持以改变学校现状,可大红纸贴出后,除了学生叫好外,教师反应冷淡,并且在教师中还传开了高级人才是神经病的流言。因为没有引起什么震荡,所以学校当时没和高级人才计较,而听之任之,可是到了年终考核,高级人才得了个全校倒数第一,而且还打破记录,成了学校建校以来唯一的一位在年终考核中不称职的教师。既然是不称职,也就意味着课不能再教了,这样高级人才又由教学一线转到了图书馆工作。在一个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时代,高级人才认为自己在学校受到了不公平待遇,于是他开始频繁地上访,想通过上面解决自己的待遇问题,可是上访还没结果,自己在一次上访的路上出车祸死了。贾主任给我讲这个故事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告戒我在学校里不能太狂妄了。我自认为我在学校里已收敛得够很的了,可贾主任还是看出我自大的苗头,我对贾主任感恩戴德的同时,又担心自己的政治才华压抑久了,真的会象高级人才那样做出莫名其妙的举动来。
我本和易珊在一块有了宣泄心中压抑已久的机会了,可易珊在我演说了几次政治话题之后,便不耐烦起来。
“以后你少给我谈这个,和你在一块,谁广听你唠叨这些呀!”一次,我高谈阔论之后,易珊给我当头一棒。
“不谈这个,那我们谈什么呀!”
“谈你妈个头去?”易珊气呼呼,扭头就走。
易珊一走,我慌了手脚,上前赶紧拉易珊,拉扯之中,易珊便和我拥到了一块。心满意足之后,易珊离开我,为自己刚才的失态做辩解:“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整天谈那个,我说你是不是神经有问题呀!”
“没问题,我神经绝对没问题,以后我绝对不和你谈这些了。”
“这样最好,以后再听你唠叨,咱们干脆各走各的算啦,我可不想一辈子和一个神经病在一块。”
“不是我神经病,男人吗,对政治感兴趣的多,那象你们女人,就知道吃饭穿衣抱孩子。”
易珊怒努嘴,但没有和我继续申辩。
一年后,我想我应当拜访一下我未来的岳父岳母大人,把我和易珊之间的关系定下来。可是易珊不开口,我也不好意思主动提出来。易珊迟迟不安排我和她父母见面使我对未来的信心产生了动摇。我首先想到的是我的表演并没有打动易珊,她有和我分手的意思了,可是在随后的交往中,我留心了易珊的表情,易珊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易珊没有和我分手的意思,我想问题肯定出在易珊的父母身上。想到易珊的父母不同意我们之间的来往,我一年来兴奋的心情告以结束,我重新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至此,我意识到我和易珊陷入了老套的传统戏剧中;一个贵府千金爱上一个穷书生,而千金的父母嫌贫不同意他们婚配。传统戏剧的结局往往是很美满的,以书生后来科考得中的居多,而我对我和易珊下一步的发展前景不那么乐观,我担心易珊的父母真地铁石心肠把易珊和我放弃了,那样的话,我和易珊走到一起就变得没有任何意义。考虑到我的年龄,我自身的条件,我想我必须尽快地和易珊的关系做一个决断。我旁敲侧击地把见易珊父母的愿望向易珊提了几次,易珊要么选择沉默,要么把话岔开。易珊如此做,更加增大了我的疑心。
“哎!你家里同意不同意咱们来往呢!如果不同意,咱们就别再来往了,我可不愿因为我影响你们的家庭关系。”那天傍晚我沉着脸把话挑明了。
易珊听了此话,脸红得像挨了一巴掌似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咱们交往时间也不短了,按说早该见见双方的父母把关系定下来,定下来后,咱们也好安排以后的事情”
“那为什么不先见你的父母呢?”
“我把你的情况早向我家里说了,他们没意见。”
易珊词穷,低着头直喘粗气。呆了大约一刻钟时间,易珊一句话没说起身离开了。易珊走后,我颓然地坐在了大街上。我想我和易珊的关系就此结束了,因为任何一个明白人从我的话中都能够听出我爱的根本不是她易珊,而是她家的地位权势,易珊不傻,想必也能听出来。我躺在床上狠狠地咒骂自己,咒骂自己的荒唐愚蠢,咒骂自己到手的鸭子让自己弄飞了.我咒骂自己的同时,用手狠击自己头部,以示对自己的惩罚.大约过了一小时,我平静下来,开始思考怎样把易珊再拢到我身边.不过思来虑去,我觉得易珊不可能再回来了.为了使自己的心情获得平衡,我拿出阿Q的精神安慰自己,安慰自己说易珊离开不一定是坏事,安慰自己说易珊离开后,自己正好可以找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自我安慰的同时,我又努力寻找易珊的种种不足,结果我认为易珊是和我交往过的女孩子当中最愚蠢的,原因是和我呆这么长时间,她竟没有发现我不喜欢她。因为心态调整的好,那天晚上我非但没有失眠,反而睡得很好。随后两天我一直琢磨如何向同事开口,请他们给我介绍新的对像,想不到的是易珊又回来了,并且易珊破天荒地站在了我们的办公楼下。
看到易珊的瞬间,我本想躲回到楼道里去,无奈旁边跟着贾主任他们。“哎,你对像找你来了,还不快去招呼人家。”晓丽眼尖,没等我反应过来,边说边推了我一把。众目睽睽下,我虽不情愿,还是面带微笑和易珊出了校园。
我和易珊出了校园后,来到校园东侧不远处我们经常光顾的小饭馆坐下来。出门的路上,从易珊的神色,我已意识到易珊的父母答应我们的交往了。想到这世上还有个女子依恋自己,我心里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我和家里说了,家里说抽空让你去一趟,你什么时候去呀?”易珊目视前方说。我虽意识到易珊会如此问我,可易珊真问起的时候,我还是激动得手足发颤。我本想马上飞到易珊的家里,让自己这个女婿木板定钉立即定下来,可又怕引起易珊家里反感,说道:“今天星期四,我们星期天去吧,那样既不用请假,又都在家里。”易珊露出瞬间的不悦,旋即说:“好吧!到时穿好点,精神点,可别丢我的脸。”
我如约前去易珊家做客。易珊的父亲按照级别属于处级干部。处级干部(我们学校的校长),我每天都接触,可去一个处级干部家里做客还是头一次。因为清楚这次做客的重要性,我当然做了物质及精神上的准备,即使这样,去易珊家里的路上,我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身下的自行车蜗牛似的,速度跟步行差不多。在路上,我幻想易珊家里的模样,幻想易珊家里一定豪华之极,那家境一定类似童话里的宫殿;我幻想易珊父母的模样,是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还是目中无人冷若冰霜;我幻想易珊的父母可能会问我什么样的问题,幻想我应当如何去作答。
易珊的家在四楼,正中了时下一楼脏二楼乱三楼四楼住高干的流言。我沿着楼梯向上走,那种心情既紧张又兴奋,如我当年高考进考场时的那种。
易珊的父母兄妹早已在客厅等候我了,“来啦,拿东西干什么?”我进屋没等把东西放好,易珊的哥哥迎上来紧握住我的手。没等我从易珊哥哥的热情中还过神来,“坐,坐。”易珊哥哥把我让到了沙发上。
落座沙发后,我看清了屋里各人的身份。易珊的哥哥,做为陪我的主客,坐在我的对面,易珊的妹妹坐在靠阳台的位置上,易珊的父亲和母亲坐在北面的椅子上,易珊在各个屋子间出出进进准备招待我的果品。易珊的哥哥让我吸烟,我推辞,可他硬往我手里送,香烟接住了,他又给我点烟。因为紧张,我把嘴伸过去,伸了几次,才把烟点上,样子狼狈极了。烟叼在嘴里,我突然又忘记了烟是怎么吸的,确切的说我不知道是应把烟气吸到肚子里去呢,还是应把咽气吐出来,我偷眼瞄了易珊哥,发现易珊哥把烟气吐出来时,我才放心吸起来。烟刚吸完,易珊哥又递给我苹果,我照旧推辞,但易珊哥哥坚决不回手。易珊哥哥是出于礼节,而我更担心的我一动起嘴来,会暴露出我那一嘴参差不齐难以入目的牙齿。无乃客随主便,我接了苹果,可刚下嘴,突然发现别人都没动口。有心把苹果放回原处,怎奈苹果已受到自己的侵犯,就算苹果乐意,苹果的主人也不会原谅自己。
毫无疑问我来前,易珊已向她家里介绍过我的情况了。我想既然易珊肯带我到家里,说明我得到了易珊家里的部分认可,但我同时也知道部分认可并非全部,我来这里必须好好表现才是,否则的话,我这个女婿很可能被人家给踹掉。想到此,我全身贯注,时刻准备着回答易珊家人的任何问题。
易珊的父亲不愧为官场上的人物,见过大世面,脸上始终挂着笑容,表现得很随意,而易珊的母亲眼睛直盯着我看,那眼神七分不屑三分猜疑,看得我直发毛。
“你今年多大啦?”‘老家在哪儿啊?”“家里都有什么人啊!”“毕业几年啦?”“市里有房子吗?”易珊母亲把这些问题一一做了求证,求证之后,一脸失望进卧室去了。
易珊母亲离开后,易珊的妹妹接上了话茬。
“哎,问你个问题,你谈过恋爱吗?”
“谈过。”
“那为什么都谈不成啊?”
“脾气不对呗。”
“听说你很喜欢人家晓雨,是真的吗?”
“那是以前的事了。”
“你是喜欢我姐这个人呢,还是喜欢我姐这个家呢?”
“当然是喜欢你姐这个人了。”
“这么说你不喜欢我这个家喽。”
不知不觉中,我陷入了圈套,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小青,你别闹了,一边呆着去。”看我下不了台,易珊出面了。
“姐,不是我说你,对男人就得多个心眼,否则被人家骗了,自己还闷着头乐呢!”易珊妹妹说完,撅着嘴,目光转向了电视。
易珊妹妹的插曲一时使屋里的气氛很尴尬,大家一时不说话,我隐约感觉头上出汗了。
“易珊、立强,我给你们说两句,在恋爱这个问题上不要自己骗自己,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至于说到家境、贫富、学历那都是次要的,如果被这些东西左右,现在没什么,但结婚后后悔也就晚了。”易珊父亲见我和易珊面有困色,开导我们说。
“我确实喜欢易珊。”
“喜欢就好,我怕你们有别的想法,今天你来了,我不防给你们明说,你和易珊的事最好放一放,双方都冷静地好好想一想,等确实想清了,如果愿意交往的话,你们还可以继续交往。”
“是,是。”我连声说。此时,我浑身虚脱了似的,直想倒下去。
午饭之后,我和易珊单独呆在易珊的卧室里。也许是受了易珊家人的言语刺激,我特别激动,拥抱了易珊,而且在拥抱中,手也不安分,结果易珊挣脱我,给了我一拳,当然这一拳力度不大,不足以致命。
虽然易珊的父母希望易珊考虑考虑就此中断和我的关系,但易珊却铁了心沾上我,和我再也分不开了,这也许正应了古人说的一句话王八看绿豆,我对上易珊的眼了。
我和易珊的关系确定下来以后,我为婚姻焦虑几年的心终于平静下来。我想也许我不太中易珊家人的心意,就想易珊不太中我的心意一样,可我和易珊的婚配已成了未煮过的熟饭。在工作的闲暇之余,我有时思考我和易珊结合的利弊得失。我和易珊结合利是明白着的,有易珊父母做靠山,我再也不必担心被撵到乡下去,易珊父母肯帮忙的话,说不定我真地会走上仕途发达之路。我和易珊的结合弊也很明显的,我和易珊的结合表面上是自由恋爱,实际上我是被外在环境所迫,纯属无奈之举,这样的婚后生活必然缺乏激情,少些乐趣,但我是个现实主义者,懂得人世间书上描写的那些轰轰烈烈的爱情在现实中是不多见的,人吗,不可能在卿卿我我中生活一辈子。
随着我和易珊恋爱关系的稳固,我在学校的地位得到了空前的提高。以前,都是我主动和别人打招呼,有礼貌的回应一下,没礼貌的头也不回就过去了。现在不同了,同事见了我,老远就和我招呼,那种招呼就好像我是学校领导似的。特别是贾主任主动终止了我的科室卫生员工作,我们科室的卫生改为小学生值日一样轮流搞。
时间进入冬季,外面天寒地冻,科室里却暖意盎然。贾主任、晓丽、我、老刘、青山、路红,一如既往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忙活自己的事情。贾主任本来就有上班瞌睡的毛病,但以前贾主任拿个报纸什么的有个遮拦,近一段时间,我发现贾主任瞌睡的时间增长,并且以前折丑的报纸也不要了。今天科室的气氛更有些异常,贾主任一反常态的没打瞌睡,而是把手里的报纸翻了一张又一张,老刘身子挺得直直的,一改往日的罗锅腰虾米形像,路红时不时地偷眼贾主任,晓丽更是默看着桌子一动不动。到临近下班时,这种异常气氛在贾主任的发言中轰然坍塌了。
“大家停一停,我宣布我们科室的一项重大人事变动。”贾主任话到此,停下来,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因为工作需要,王晓丽同志即将离开我们学校。晓丽离开后,晓丽的工作由立强接管。晓丽在我们学校虽时间不长,但团结同志,工作扎实,为我们科室,为我们学校做出了很大贡献。在此,我代表全校职工向晓丽同志表示忠心的感谢。”贾主任鼓掌,老刘、青山鼓掌,路红鼓掌,我也跟着鼓掌。“下面请晓丽说几句话。”鼓掌结束后,贾主任说。
晓丽满脸通红,站了起来。“好吧,首先我向各位同事表示感谢,感谢大家三年来对我工作的支持与帮助;其次,我向大家表示衷心的祝愿,祝愿大家以后身体健康,工作愉快。”晓丽说话的时候,面带微笑,说完话,向大家鞠了一躬。晓丽鞠完躬后,本欲离开,但并未到下班时间。看着晓丽欲走欲留的样子,我突发灵感,挽住了晓丽。“反正是走的人了,你就留下来,多陪大家一会儿,也算是站好最后一班岗吧!”我这么一说,晓丽重回到座位上。
随后的几天里,我既兴奋又伤感,兴奋的是我工作分量的加重,意味着我得到了贾主任的赏识,按照目前形式推测的话,路红、青山已被我甩在了后面。令我伤感的是晓丽离开了教务处,教务处里再也没有美女和我做伴了。三年来,晓丽如一朵美丽的百合花静静地开在我们教务处的角落里。她准时来准时走,从未和我们多说一句话,即使偶尔有事出去,也是办完事,马上回来,在外科室从未超过半小时。如果说三年来我对晓丽没有半点非分之想的话,那是假话,但如果说让我作出伤害晓丽的事,我自信我死十次也不会。我有心打问贾主任晓丽去了那里,但犹豫再三,没有开口。
恋爱的目的最终是结婚生孩子过生活,我和易珊也不例外。双方父母感到我们不会再有大的变化时,催促我和易珊赶紧把婚事办了。中国的婚事也许是世界上最繁琐的婚事。无论乡下,还是城里,结婚首先是选日子,也就是选一个黄道吉日结婚。尽管我学了多年的唯物主义,不信那一套,但还是随了父母心愿,由村里的风水先生定了婚期。婚期定了后,在乡下一般开始讨价还价地商定彩礼,为结婚做物质准备,好多佳配因为这一环节出了问题,而落得个劳燕分飞,各奔东西。城里的这一环节也少不了,只不过和乡下形式上有区别,它通常少了媒人的参与,由男女双方面对面的直谈。以前,易珊事事听我的,去什么地方玩啦,出去吃什么饭啦,什么时候回家呀等等,常常我说一不二。然而在结婚的问题上,易珊表现得异常的坚定,大有我不让步便散伙的意思。易珊说我们的婚事不能丢她家人的脸,必须像个样子才成。按我的意思,我们的新房佳居选在我学校的住处就可以了,可易珊坚决要选在外面。选在外面好的自己租不起,差的自己又不愿租,结果我和易珊在外面转了三周,挑了新华路临街一处二室一厅的楼房。房子定下后,易珊便和我商量结婚的用品。沙发、组合柜、彩电、冰箱、空调、摩拖,易珊一应俱全。
“我家里都是种地的,再说我还有个弟弟,我那有那么多钱买这些东西啊!”
“谁说这些东西都让你买了,我家里会给咱出一部分钱。”
“你家里出多少钱啊?”
“大概一个摩托吧!”易珊话到此,我无话可说了。易珊说的摩托在乡下叫陪送,只有女方家里特别富有时,女方才这么做。至于其余的那些东西,就是折合成彩礼自己花钱买东西,关键是这部分钱从哪里来。我上班几年,积蓄有限,家里又指望不上。
“怎么,这样也不行,你没钱,结什么婚啊!”易珊见我犹豫,有点恼了。
“回去让我和家里商量商量再说吧,实在不成,就向银行贷款。”我带着讥笑说。
“向银行贷款,这些东西也得买,不买,我以后怎么见人啊!”易珊如岩石般解决。
买房子有向银行贷款的,可从没听说为结婚向银行贷款的,我一个有脸有面的教育工作者自然不能开这个先例。我想到了我的同学,多数还不如我呢!有钱的有几位,可向人家开口借钱,实在拉不下脸。最后无奈我还是向父母求助。那天听到我结婚需要家里出钱的时候,父亲本来喜庆的脸刹时阴了下来,母亲则背过身子直摸眼泪。看到父母如此,我的胸口被一团棉花塞住了似的,透不过气来。
“算啦,大不了,我婚不结了。”我低声说。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不是家里不给你出这个钱,主要是咱家里穷啊!再说你弟弟也到结婚的年龄了,你好歹在外面有个工作,可你弟弟呢?总不能让他在家里打光棍吧。”沉默了半天父亲说。父亲的话让我感到羞耻,同时也让我对易珊的恨意达到极限,恨她把我父子逼迫到如此境地;我想易珊在我眼前的话,我不扇她一耳光,也得踢她一脚。
“算啦,我看我还是另找一个吧,我也许和她真不合适。”意识到我可能放弃易珊时,我的心反而平和了。听我如此说,父亲脸反而红了。
“谁说不让你娶人家啦!快三十岁的人了,定一门亲事容易吗!钱,家里给你出点。呆会儿,我去你大伯的二兄弟家问问,看他能不能借给你点,这几年人家跑买卖发了。”
对父亲的提议我没说赞成也没说反对,父亲见我不吭声,出去了。曾几何时我因为学习优秀而成为家里的骄傲,特别是我考上大学以后,东家夸西家赞的,更让我的父母感到风光无限,按乡亲的话说,我这个娃有出息给父母增了光。相比我家而言,大伯家生活状况那时和我家不成上下,可由于家里没有文曲星转世,生活要灰暗许多。特别是和我同龄一块光着屁股长大的二兄弟,只要和我在一块便成为乡亲寒碜的对像。“看你那样,再看也是拉拉锄把的料。”“你小子有本事,把学习也搞上去呀!”听着乡亲的挖苦取笑,二兄弟开始还能忍受,久而久之,便不再和我在一块了。一度我的确认为自己高二兄弟一头,在我看来二兄弟和我的父辈叔辈一样,呆在村里这个烂泥坑里是不会有什么出息的。出乎我意料的是,这几年二兄弟好像财神爷附身,去南方做买卖一路暴发,短短几年成了村里的首富,据说家里存款有上百万之巨。如果说以前是二兄弟躲着我走的话,现在则是我躲着人家了,可躲来躲去躲到人家家里借钱来了。想到父亲在二兄弟面前低三下四乞求的样子,我气不打一处来。一股怨气从脚底升到头顶,又从头顶溜到脚底。“他妈的,知道今天,我还上什么学呢!”我飞起一脚,把身边的一个板凳踢出老远。还好,板凳刚落地,父亲从外面进来了。
我的婚事由于二兄弟的及时援助没有中断,经过一系列琐碎的准备工作后,我和易珊在京华酒店如期举行了婚礼,开始了人们向往的婚姻生活。